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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默默,你不跟我們一起玩?”樂樂親親默默,牽起父親,走出默默的單身公寓。

    “不了,你們好好玩。”

    小也發神經,到處說樂樂是她女兒,要樂樂喊她媽媽,今天,她們約了遊樂園、做蛋糕,還說弄到太晚的話,要留樂樂一晚。

    “小也要教我做芒果慕斯,她說學校園遊會時,要陪我一起擺蛋糕攤。”

    “小也小也小也,成天喊小也,樂樂,你變心了,你喜歡小也比喜歡我多。”默默佯裝吃味。

    “沒有,我最喜歡默默了。”同樣的話點點也說過,有人為她爭寵,讓樂樂好得意。

    “記住自己的話哦,要是我發現你偏心,對別人比對我好,我一定和你斷交。”默默的說詞,引來慕晚莞爾。

    樂樂名副其實地快樂。

    之前,她懂事乖巧、循規蹈矩,慕晚要她做什麼,她都毫不猶豫地點頭,她是好女兒、好學生,她用一百分讓父親開心,她知道父親忙碌,不要賴要父親相陪,她孤單從不開口說明。

    現在,有默默、小也、點點和小慧,生活中多了一群愛她的大女生,樂樂變得活潑。

    課餘,她跟著新朋友學煮咖啡、做麵包點心和蛋糕。偶爾,她教五音不全的“小也媽媽”拉小提琴,帶前庭平衡很差的點點跳芭蕾,和算術很強的小慧比賽心算。

    日子變得豐富多采,她一天比一天更喜歡默默,喜歡默默加入生活,也喜歡她是一家人。

    “不會,默默是第一名。”樂樂慎重說。

    慕晚捧腹大笑,默默皺眉,他湊近她耳邊說悄悄話:“這句話,樂樂對小也、點點和小慧都說過。”

    這女孩,小小年紀就懂得安撫人心,長大後還得了,一群男人恐怕被她耍得團團轉。沒戳破樂樂謊言,她靠近慕晚耳邊說:“你女兒有當大眾情人的本錢。”

    大人說小話,樂樂不依,“你們在說我的壞話嗎?”

    “多疑,你有壞話讓人說?”慕晚抱起女兒,轉頭對默默,“我先送她下樓,管家和司機等她很久了。”

    “樂樂拜拜。”速戰速決,默默關門,背靠門扇,自個兒笑出聲。

    慕晚說,她和樂樂說再見,每回都像梁山伯和祝英臺的十八相送,依依不捨。

    回頭想想,沒錯,她們在一起,話說不完。

    她喜歡聽樂樂說學校的事,樂樂批評老師同學的用詞讓人笑翻天,她承認自己是不良長輩,通常小人批評大人,身為尊長應該板起臉孔,用忠孝仁愛四維八德做訓誡,但她沒有,單單笑著、聽著。

    在默默面前,樂樂是個成功的演說家;在樂樂面前,默默是盡職的傾聽者。在聽取樂樂的生活同時,她回想自己的童稚青春。

    五分鐘,慕晚回來,手裡多了兩瓶紅酒。

    從“當朋友”那天算起,短短十三天,他們有了“朋友”的相處模式。

    不在公司的時間,他都和她一起度過。不是他在默默家裡工作,就是她到他家陪他。

    偶爾,他們看場電影、逛逛掛滿霓虹燈的街道,偶爾,她抱著樂樂說說廢話,念念故事書,一不小心,兩人同睡在兒童床上。

    “我不喝酒。”她拒絕慕晚遞過來的酒杯。

    “為什麼不喝?”他輕啜一口,甘醇芬芳,這是陳年葡萄酒,昂貴得不像話。

    “我的酒品很差。”她別開頭,不受誘惑。

    “多差?”他的酒杯在她鼻尖晃兩下,又繞回自己唇邊。

    味道不錯,默默舔舔唇,壓制慾望。“聽說我喝醉酒,會四處抓人亂親。”

    “誰告訴你的?”

    “陌陌。我答應過他,他不在的時候,絕不碰半滴酒精飲料。”

    “你這麼聽話?”他仰頭,一飲而盡。

    “不是聽話,只是守約,凡是和陌陌的約定,千百年,我不違反。”她說得信誓旦旦。

    “除了喝酒,你們還有其他約定?”靠到她身上,他喜歡她身上的氣味。

    “不在別人面前唱歌。”推推他,默默坐直身,酒的香味染到他身上,誘人。

    “為什麼?你歌喉很差,怕嚇壞別人心臟?”慕晚說反話,他記得她的歌聲好聽得值一千塊錢。

    “錯,我的歌喉很優秀,清脆響亮、黃鶯出谷,只是我把它當禮物送給陌陌,送出去的禮物怎能收回?”

    “就像人魚公主把聲音送給巫婆?愚蠢。”他不以為然。

    “人魚公主不愚蠢,她為愛情奉獻聲音,真有錯,錯在痴心,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若上帝肯留下陌陌,我願意化成五彩泡泡,圍繞在他身旁。”

    “即使他身邊有另一個新公主?你被童話故事荼毒了。”用手指推推她的笨腦袋,從這刻起,他要嚴重懷疑她的智商。

    默默大笑。

    “是的,即使他身邊有了新公主,我愛他,要他快樂,不要他消失。房慕晚,你比我幸運,至少你擁有靄玫、樂樂,你可以時時探望靄玫,盼望她好起來。知道嗎?能夠盼望是件多麼幸運的事。”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哽咽。

    她沒了盼望、失去期待,她確定陌陌死去,再不出現眼前。知道嗎?這種確定有多麼殘忍。

    “還有呢?你們還約定多少傻事?”他轉移話題。

    “不哭。”

    “不哭?”他聽不懂。

    “我不哭,在他的葬禮上、在他墳前,在我們共同走過的每一塊土地……我不哭,因為我的眼淚教他不安穩。”

    吸吸鼻子,她揚起笑臉。“我不哭,不管你怎麼惹我,我都不哭,房慕晚,聽見沒?你眼前的女人很特別,她不用眼淚困擾別人,不用哭泣逼迫你心不甘心不願和我交朋友,我保證你很安全。”她起肖了,說一堆瘋話,可她不擔心,因為身為“朋友”,他一定能諒解。

    大手揉過她的頭髮,笨!他從不認為她危險。

    慕晚走到櫃子邊,裡頭有張陌陌和默默的合照,他們站在一大片金黃花海前,默默解釋,那是向日葵,他們說好等葵花結秄,炒熟一大甕葵花秄,帶到鳥園喂鸚鵡。

    可是,陌陌等不到葵花結秄,住進醫院那天,葵花剛剛萎了花瓣,留下空心。

    她說她沒哭,跑到葵花田間,凝望花心,想象自己空茫的心情。

    慕晚拿出照片,說:“喂,陌陌,還記得我嗎?上回,我向你自我介紹過。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默默偏頭,看著慕晚幼稚動作,好氣又好笑,想當莊周的人是她,她可沒要求所有人都和她一樣,分不清楚幻想與現實。

    “陌陌,今天是我的生日,通常這天我很難捱。”他吸氣,繼續往下說:“以前我的初戀女友會在這天為我點上蠟燭,陪我喝掉一整瓶紅酒,我們談未來、談人生,談得她圓圓的臉上浮現兩抹紅暈,對我說生日快樂……

    很久了,我不過生日,因為現在她離我很遙遠,也因為她再不會帶著薄醉對我大喊生日快樂。

    假如你同意的話,請讓默默破例,陪我喝一小杯,我保證不讓她喝超過一百cc,保證不讓酒品不好的她,出門殘害路人,更保證她明天會平平安安在自己床上醒來,貞潔無憂。”

    房慕晚說完,轉頭看默默。

    “陌陌沒說同意。”默默笑著搖頭。

    “他需要一點特殊的道具來和我溝通心意。”慕晚敲敲腦袋說。

    “例如?”

    “例如擲茭。”

    他成功鬥樂她了。默默笑彎腰,須臾,她仰頭問說:“你說過的保證都會做到?”

    “一定。”

    “好吧,拿來。”她走到慕晚身邊,接過照片,凝視半晌,然後放回櫃子裡,轉頭對慕晚解釋:“我和陌陌之間,溝通不需要擲菱。”

    “當然,你們是情人嘛,要是陌陌有意思和我玩斷背山,我就會有你的本事。”他開玩笑。

    然後,她接過酒杯,喝下不超過一百cc的葡萄酒。“房慕晚,生日快樂,許願吧!”

    “沒聽到生日快樂歌,很難許願。”他要求很多,沒辦法,大家都說壽星最大。

    “我才不唱歌。”她鄭重聲明。

    “我知道啊,所以我自己唱。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慕晚生日快樂……吹蠟燭……”他張開口,拿她的臉當蛋糕吹氣,抓住她的手在掌心,四手相握,許願:“我希望我們一天比一天更快樂;我希望傷心早早過去,不要讓我們流連沉溺;我希望愛你的陌陌,變成人魚公主的泡沫圍在你身邊,保護你、照顧你,讓你重新活過;我希望你的時鐘正常,別留在原點,停滯不前:我希望……”

    酒精在她肚裡醱酵,她是兩口啤酒就會大醉的女生,一百cc對她,負擔過度。

    “不行貪心,生日心願只能許三個,太貪心的話,就會砰!什麼都沒有了。”

    隨著砰地一聲,她張開手臂,迷迷濛濛的雙眼對上慕晚。

    “看看我,我就是貪心鬼,我貪心,要擁有陌陌此生此世,下輩子再下下輩子,過度貪心的結果,哇……”她手指半空。“哇:哇……哇哇哇……什麼都沒有了。貪心呵貪心:要不得的壞習慣……NoNoNo……貪心不好,貪心真的很糟……”

    她在笑,眼淚滾下。醉了,顧不得“不哭”的承諾,她跳舞,抱起抱枕胡親一通,抓起檯燈也親個不停。

    真醉了?難怪陌陌不要她喝酒。

    喝醉的女人能做什麼?睡覺吧,他答應陌陌,讓她平安在自己床上醒來。

    “別親了。”

    慕晚從她身後攔腰抱起默默,不讓她的嘴巴接近所有能接近的東西。慕晚有點後悔,不該為了生日讓她破戒。

    不能親?誰說的!

    默默翻過身,抱起慕晚的脖子,說是醉眼迷離,她仍不偏不倚親上他的唇,啾,好大一聲,又軟又甜,還有醉人的紅酒香醇。

    慕晚一時反應不過來,下秒鐘,她的唇又湊過來。

    不,他不在這種時候吃默默的豆腐,扳開她的臉,他笑著躲開。

    親不到、親不到……這人怎麼這麼會躲?好吧,沒得親,唱歌,例子一破再破,她不介意了。

    “你可知道我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別忘了山谷裡寂寞的角落裡,野百合也有春天……”

    她唱歌,歌聲果然是黃鶯出谷,清脆響亮,半點不誇張,只是呵,這份禮物好厚重,陌陌怎忍心收走?

    苦笑,慕晚的心憐一點一點擴充。

    抓住慕晚的衣襟,默默問:“野百合也有春天,那我呢,我的春天在哪裡?我再愛再想再怨再念,陌陌都不會知道了。他照管不到昨日的誓言,只能放任我在山谷裡寂寞無助。怎麼辦啊……我怎麼辦……”她又哭又笑,酒精將她變成半瘋狂女人。

    “不會了,你不會寂寞無助,你有我,我在,我出去替你找尋春天。”他立誓。

    她突地捧住他的臉,問:“你有沒有後悔過?說!你一定有最後悔的事,對不對?”

    有,他後悔沒使出全付心力把靄玫搶回來,後悔當年紳士地退讓開,以為靄玫的幸福比他的快樂重要,卻沒看清楚,趙儡給不了幸福。

    捧起腦袋,默默捧住腦袋,聲淚俱下。

    “好後悔、好後悔,我好後悔……我矜持什麼呢?驕傲什麼呢?就算先說出‘我愛你’,讓陌陌贏一局又如何?幹嘛要贏,幹嘛不退讓,我那麼愛他,為什麼不告訴他,我真的真的好愛他……”

    他替她捧頭,替她把頭收進懷中,慕晚緊擁她,胸口的痛一回強過一回。

    那是她藏在內心深處的遺憾?親親她的額,她的淚水教人犯疼。第二次,他承認陌陌是對的,和她約定不哭,否則她的淚會盲了她的眼。

    “我好差勁,贏下一城,卻輸掉一輩子的悔恨難平。”默默嚷嚷,醉得一場糊塗。

    推開慕晚,她唱歌跳舞,搖搖晃晃,一下子跳上沙發,一下子在桌上旋轉。

    那水中的水仙呵……怎地教人迷戀,怎她就沒有教人迷戀的本領,要是有……陌陌會留下來吧,讓默默愛著陌陌,讓分離永遠找不到他們的足跡……

    你可知道我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別忘了山谷裡寂寞的角落裡,野百合也有春天……

    她滿屋子奔跑,春天、她的春天,春神來了怎知道?她就是不知道啊,才會錯過一年又一年花季……

    暮晚沒限制她的行動,任由她奔馳跳躍,只隨時小心她會否摔跤,適時提供人肉墊。

    終於,她跳累了,慕晚也累得氣喘吁吁,一百cc的紅酒讓慵懶女性變成精力充沛的無敵女金鋼,誰說酒精魔力不大?

    慕晚坐在牆角,張開的雙腿中央半躺著面色緋紅女生。

    她半張眼,對他叨絮:“對不起,我輸了,陌陌……我愛你,你聽見了沒,我承認輸,我跟你說愛你愛你愛你……”

    他抱緊她的身子、她的頭顱,抱緊她的歉疚和傷心,她的痛染上他,陣陣熱烈的壓縮,壓得他窒息。

    “陌陌聽見了,他知道你愛他想他念他,他知道你只怨自己、恨自己,他和我一樣心疼你,只是沒辦法把你摟在懷裡。告訴你,他從未留戀開放在水中的水仙,你的春天,他和你一樣珍惜。”

    夜深,他一動不動把默默摟在懷裡,貼著她的頰、她的額頭,他要想盡辦法把春天送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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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擾人清夢是可惡行徑,雖然已經超過十點鐘,還是罪無可這。

    她不醒,由著慕晚在客廳喊叫,反正他有鑰匙自由出入,不需要她起床迎賓送客。

    慕晚衝進寢室,抽掉默默身上的棉被。

    “起來,快一點。”

    不起床,默默發誓和他對抗,縮起手腳,她把自己縮成熟透蝦米。

    “懶惰,快起床。”他站到她床前,抓起她的肩膀亂搖。

    默默篤定不起床就是不起床,反正她的慵懶他不是沒見識過。

    她不應聲,他就沒辦法嗎?

    大錯特錯!他走到衣櫃邊找衣服。好朋友嘛,有什麼分享不得,她的身材如何,他抱也抱過、摟也摟過,大致模樣不會有太大出入。

    坐到床邊,二話不說,他翻過她的身子,將她擺平,他橫跨她身上,就強暴犯姿勢。

    嗯……不壞,視覺角度正好,他解開她的第一顆鈕釦,然後第二顆,第二顆鈕釦剛好縫在小熊維尼的鼻子上,不曉得解開第三顆後,會看到什麼秀色春光。

    還不起床?他掃她一眼微微顫抖的眼簾——明明醒了,還跟他強,這女人,要不得的固執讓人不爽。

    好,動手解開第二顆,反正主人不在意,他這個既得利益者,何須處處考量?

    手往下滑一吋,落在鈕釦上,邪邪笑開,他把衣服往上提拉。

    默默假裝不下了,她推開暴徒,瞪大眼睛,滿面慍色。

    “你到底想做什麼?”默默大喊,用她從未用過的超高分貝。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十二樓的植物人先生沒聽見。”他指指天花板。

    “你不必上班嗎?樂樂呢?你怎不在家裡當好爸爸、到公司當好老闆,沒事跑來吵我睡覺?”

    抱住枕頭,翻身,把頭藏在枕頭下、屁股朝上。

    頭痛,沒睡飽很可憐,她的起床氣有本事燒燬一座東京城,她在憋、在忍,他怎看不出她有多讓步?

    “第一,今天是假日不上班。第二,樂樂一大早就被小也外借,還叫我們不必等她吃晚餐。第三,我不是沒事好做,我有充分計畫,計畫帶你出門。”他笑得像彌勒佛。

    “不要,我要睡覺。”搶過棉被,她窩進舒適空間。

    “到車上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他很體貼,在後座擺了高級蠶絲被和羽絨枕。

    “車廂太小不好睡。”

    “記住了,下次我開貨車接你。起床吧,我給你十分鐘整裝,十分鐘之後,我會進浴室接手你做不完的工作。”

    說著,不顧默默意願,他彎腰將她打橫抱起,直接送入浴室裡。

    把衣服遞給默默後,他背靠門外,開始讀秒:“你剩下九分五十六秒……”

    這裡是哪裡?默默不知道,硬要編派出一個地名的話,就說它是……荒郊野外。

    草很青、樹很高,她不曉得這麼偏僻的民宿,誰會特地到訪。但它的確規劃得很棒,前有湖後有山,民宿右手邊養牛養羊養馬,後頭有個大大的山谷,靠在欄杆,由上往下望,紅黃紫粉,野花隨風招搖,高大樹木,淺淺深深的綠盤踞。

    他要帶默默尋找野百合的春天。

    “默默……”慕晚圈起嘴巴,朝著山壁那頭大喊,山谷間傳來回音——默……默……默……默……默……

    他回頭問:“你要不要玩?”

    她學他,圈起嘴唇,大叫:“房慕晚,你完了……”

    迴音不厚此薄彼,山谷為她傳來完了……完了……了……了……

    回望慕晚,默默暢懷。

    “你知道迴音的故事?”

    “沒聽過。”風吹,將她的長髮吹成黑瀑,柔柔軟軟的瀑布在身後交織。

    “ECho是森林中的精靈,她美麗聰穎,人見人愛。宙斯的妻子赫拉誤會Echo是宙斯的外遇,善妒的赫拉一氣之下向她施展魔法,從此Echo只能重複別人話裡的最後一個字,再不能自主發音。

    可是Echo真正心儀的是另外一個男子,這名男子成天等待Echo迴音,可是Echo再卻也說不出我愛你,男子始終等不到Echo的愛,最後只好絕望離開。”

    默默笑容僵硬,陌陌也和Echo心儀的男子一樣,等不到她說我愛你,絕望離開?

    慕晚轉身,扳過默默肩膀,正視她說:“陌陌成了天使,他隨時隨地圍繞在你身邊,只要你大聲對他說‘我愛你’他會聽見。”

    她抬眼,疑惑。他怎知未出口的三個字,是她的遺憾?

    “那天,我喝醉說的?”默默猜。

    “對。”

    “我還洩露多少秘密?”

    “不多,破例比較多。”她喝酒、唱歌、大哭,所有約定全數破局。

    “破什麼例?”

    “你唱歌了,歌聲很好聽,出谷黃鶯比不上你。”他的批評中肯。

    “還有呢?”默默斜眼,她不會在他面前大哭特哭吧?

    “你偷哭,趁陌陌不注意的時候。放心,陌陌不知道,這點,我替你隱瞞得很好。”他對她眨眼。

    天!讓她死了吧,所有醜態都讓他看光。矇住臉,深呼吸,兩分鐘後,再抬眼,她努力輕鬆愜意。“你怎麼幫我?”

    “你的眼淚鼻涕都在我身上,我猜,陌陌誤會我才是愛哭男人。”

    她笑出聲,僵硬的臉頰畫出弧線。突地,他很高興默默是個守信女人,因為在理智清醒的眼前,她憋住淚水,不哭。

    “你想,陌陌會生氣我唱歌嗎?”

    “不會。”

    “為什麼?”

    “如果他真心收走你的歌聲當禮物,他會像人魚公主裡的巫婆一樣,讓你唱不出完整歌曲,至少會把你變成五音不全的小也那樣。”

    點頭,她同意他。

    “我猜他希望你常唱歌,嘉惠好朋友,也嘉惠成為天使的他。即使成為天使,對於美妙歌聲還是有聆聽慾望。”

    “真的?”

    “真的。喊吧,大聲對陌陌說我愛你,他早洗淨耳朵等待你。”他鼓吹她。

    默默盯著慕晚,沒勇氣喊叫。

    “膽小鬼,我來幫你。”說著,他圈嘴巴,對山谷喊:“陌陌,我愛你、我愛你,愛你……”然後,精靈Echo出琨幫忙——愛你……愛你……愛你……你……你……

    默默矇住眼睛笑。

    “笑什麼?”慕晚拉開她的手。

    “我聽見陌陌在抗議。”她指指耳朵。

    “抗議什麼?”

    “他說他不是Gay。”

    “不是他的錯,他沒去電影院看斷背山,不瞭解男性的戀情往往從這樣山明水秀的地方開啟。”慕晚說著,拉起她的手鼓吹:“準備好了嗎?對陌陌說我愛你。”

    “嗯。”用力點頭,準備好了。她閉眼,雙手合掌,再睜眼時,大聲喊:“陌陌,我愛你,我愛你愛你愛你……”

    Echo不負眾望,一遍遍替她複誦著愛你,把她的愛情、她的遺憾一古腦兒帶入天際。

    她喊了一次又一次“陌陌我愛你”,她喊得淚水溼透衣襟,這回,陌陌再笨都看出她失約,但不在乎了,她半點不在乎,因她終於對陌陌傾訴愛意。

    “說的好,唱歌吧,陌陌在等你。”

    慕晚替她起了音,然後,默默接續。

    你可知道我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變,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別忘了山谷裡寂寞的角落裡,野百合也有春天……

    野百合的春天回來了,在這個山谷裡,有Echo相挺、有慕晚支持,她沒了遺憾怨恨,她的深情傳送。

    環上她的肩膀,慕晚滿足嘆息,他又會寵女人了,在靄玫之後。

    “下午我帶你去一個私人鳥園。”慕晚說。

    “去鳥園做什麼?”

    “我不會種向日葵、不會炒葵花秄,但是我會刷卡。”

    “然後?”

    “我刷卡買下很多包葵瓜子,我們去喂鸚鵡。”

    “慕晚……”

    “別懷疑,我和陌陌已經建立交情,我會幫忙他,替他將承諾你、卻來不及完成的事情,一件一件做齊,包括到普羅旺斯種葡萄。”他說得篤定。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不懂,他們“只是”朋友。

    “沒辦法,誰讓我和陌陌交情深厚。”他聳聳肩。

    “不,我要聽真心話。”

    真心話嗎?真心話很難說,他已經很久沒說過。

    輕咳兩聲,右手捫住胸口,他試試看。

    “蕭默嫿,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有一大段時間,我忘記如何笑、如何說話,我只會不停工作,用賺錢來麻醉自己,有人說我是肉身機器,我痛恨卻無法改自己,一天天,我越來越冷漠、我寂寞得接近瘋狂。

    然後,你出現,唱了魚兒水中游,仙女棒揮動,我逐漸變回靄玫出事前的房慕晚。

    是默默和陌陌的愛情故事感動我嗎?我不確定,但你們的故事的確讓我覺得不孤單。

    我很高興有你分享我的失意,所以我發誓,從現在起,我也要分享你的不如意。這就是朋友存在的最重要定義。”

    她靜靜望他,輕吁氣。“謝謝。”

    “謝什麼?”

    她壓壓胸口。

    “陌陌在這裡,留給我一個無法癒合的傷口,每天,我痛著醒來、痛著入睡,痛得忘記傷口已經形成多年;我遺憾昨日的甜蜜留不到今天,遺憾那年的青春成為眼前滄桑,我以為拿時間賄賂傷口有用,光陰將為我免除疼痛,問題是……傷口依然吞噬我所有的藍色天空。”

    垂下眉眼,那痛將跟隨她一輩子吧!

    “別讓傷口為難你,陌陌知道,會心疼不已。”輕輕地,把她的頭攬進胸口,他要連同陌陌製造出來的傷口一併接收。

    會嗎?陌陌心疼她,一如往昔?

    “你的字典是怎麼解釋‘朋友’的?”慕晚問。

    “兩個談得來、有默契的人?”

    “你的版本過時,我的版本是這樣說的。朋友——是以不同形式存在的優碘,可以用來癒合心中創傷。看清楚,我是強效型優碘,我在你身邊,請記得一天塗抹三回。”

    “我們一天沒見那麼多次面。”默默回答。

    “放心,一定會有的。”慕晚勾起她的肩,樂意成為她的優碘。“走吧,去喂鸚鵡,順便告訴他們,葵花田裡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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