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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而且,他也不再像初識時那般刻薄挑剔……

    她是中邪了嗎?對他的態度和想法竟然有了改變!?

    不,公司開幕在即,工作尚未完全上軌道,還有一堆公事等著處理,她沒有閒工夫想到別的地方去。

    艾如嵐走出辦公室,不意卻聽見女員工們在低聲交談——

    “不知道那天總經理和郯總裁困在電梯裡,有沒有發生浪漫的事?”

    “一定有的,總經理第一次看見郯總裁時,就好像煞到他了。接著在員工餐廳,我還看見他們眉來眼去,交頭接耳,狀似親匿,我猜他們可能早就看對眼了。”鄭美鈴一面回憶,一面猜著。

    談笑間,未婚的女員工們有的祝福艾如嵐,有的則像顆洩氣的皮球,表情既失望又喪氣。其中,屬王採柔最不服氣。

    想起他們困在電梯之前,她對郯皓希主動出擊沒成功,卻被艾如嵐捷足先登,她愈想就愈有氣!

    王採柔一改平日的嬌甜溫柔,換上一張尖酸刻薄的嘴臉。

    “哼!沒想到總經理惦惦吃三碗公,平常專注工作,看起來對男人沒興趣,原來是在扮豬吃老虎……”

    突然,在場女員工們的表情一陣慘白,只有王採柔仍不怕死的繼續說著:

    “怎麼,我這樣說錯了嗎?她脾氣火爆又野蠻,食量驚人得像餓死鬼投胎,全身滿是扎人的刺,讓人難親近,女人溫柔的特質她一項也沒有,總裁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有人對她比手劃腳暗示她別再說下去,可惜王採柔沒看懂,變本加厲的繼續說:

    “你們覺得她比我漂亮嗎?充其量她不過身材比我高一點、皮膚比我白一點、頭髮長一點、眼睛大了點、鼻子挺一點、胸部看起來有肉了些……呃……‘而已’嘛!”

    “說完了沒?”

    “說完了。”王採柔下意識的回答。

    “說完之後,想不想先領遣散費回家?”

    艾如嵐的聲音如悶雷般在她身後劈下,嚇得王採柔的臉是一陣青、一陣白,差點當場昏倒!

    “我……總經理……我是來發文件的,順便和同事聯絡感情,開開玩笑而已。”王採柔虛假的甜笑在臉上浮現,微揚的嘴角呈抽搐狀態。

    “他喜歡誰或者誰比你漂亮,是你分內應該關心的事嗎?”艾如嵐憤怒時,臉部表情從未如此平靜過,看起來更駭人。

    為免被剝了皮做成皮包,大家趕緊挪動臀部,動作迅速的逃回工作崗位避難。

    “不——這當然都不是我的工作範圍,總經理,對不起,我、我……現在就回辦公室。”說完,王採柔狼狽的滾回辦公室的路上,卻遇上了郯皓希。

    “總裁!”她的臉越來越難看。

    “把這份報告交給丁協理。”

    剛才的話,郯總裁一定都聽見了。

    王採柔又羞又窘,頭似千斤重,抬也抬不起來。“是。”

    嗟!艾如嵐回到辦公室,仔細的回想著王採柔剛才對她的評語。

    脾氣火爆又野蠻,食量驚人得像餓死鬼投胎,全身滿是扎人的刺,讓人難親近,女人溫柔的特質她一項也沒有……她真的有那麼糟嗎?

    她給郯皓希的印象會是這樣嗎?她開始反省自己。不自覺的在乎佔滿了她的心田,一種難以言喻的苦味,充斥在她喉間。

    這令她想起少女時期,她在上圍棋課時,曾經發生有男孩把她誤認是男孩的糗事!當時的她,不論個性和外型,都像個男孩。

    那是她第一次在意男人將她的性別搞錯。為此,爺爺還特地聘僱營養師到家裡幫她調理身體,並聘請了一位美姿美儀老師,糾正她的言行舉止,希望能讓她具有女孩該有的特質。

    食量大又正值青春期的她,在營養師的幫助下,發育得相當好,然而教授她美姿美儀的老師,命運就悲慘了,待不到兩個禮拜,就自動請辭回家。

    事隔多年,這份“在意”又無端被挑起,艾如嵐開始反覆省思自己是否有惹人討厭的缺點。

    “怡思!”

    “嗯?”尤怡思拾眸,停下手邊的工作。“什麼事啊?總經理。”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樣?”

    “怎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尤怡思被她問得摸不著頭緒。

    “先別問!”

    “噢!我覺得你是一個強悍能幹、精力充沛、擁有正義感、做事幹脆俐落,不拖泥帶水的主管。”在艾如嵐的威權之下,尤怡思一口氣的吐出對她的觀感。

    “這些話怎麼聽起來都像在形容男人?”

    “怎麼了?”

    “換個方式問好了。你覺得我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的?”

    “啊……如嵐姊你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怎會突然想改變自己?”認識如嵐姊那麼多年,她的個性她最清楚不過。

    “快說!”艾如嵐催促她。

    “呃……如果你可以有耐性一點,脾氣再好一點,說話音量輕、柔、慢一點,動作淑女一點……相信你一定是男人夢想中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夠女人?”艾如嵐蹙眉。

    沒想到如嵐姊活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天才發現自己缺乏女人的特質。嘿嘿!如果她企圖改變自己,原因只有一個——可能找到傾心的對象了。

    “呃……也不完全是啦!”糟糕,尤怡思為難的抓了抓頭,就怕自己會說錯話。

    “其實如嵐姊,你的外型差緩嬌豔,身材比例無懈可擊,給男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耀眼的發光體,如果再加一點女人的溫柔婉約,會更完美!”

    “溫柔婉約?”艾如嵐喃喃自語的念著。“可惜我媽沒生這些特質給我。”

    “那是女人對付男人的武器之一。”尤怡思面授機宜。

    “怎麼說?”

    “哎唷!如果你有所求,這招用在男人身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會成功。”

    “那豈不顯得懦弱了嗎?”

    “如嵐姊,女人如果凡事都靠自己,要成功勢必會撞得頭破血流,那太坎坷、太辛苦了。”

    “但是會讓自己有成就感。”

    快被她打敗了!尤怡思只好再接再勵。“聰明的女人懂得利用女人天生的特質,走上成功之路。改天,你找個男人試試就知道了。”

    “找男人試?等下輩子再試吧!”要她溫柔,不如叫她一頭撞死!

    “如嵐姊,你可以找你心儀的對象,試試看嘛!”尤怡思是她的閨中密友,知道她暗戀一個學長好多年了。

    “心儀的對象……”浮現在艾如嵐腦海的,是一張魅惑人心的俊臉。

    “對啊,你不是喜歡一個學長很久了?”

    是啊!她魂縈夢牽的應該是靳光升學長才對,怎麼會想到那個陰魂不散的郯皓希?甩了甩頭,她告訴自己這一定是最近和他相處頻密,才會產生錯覺。

    “他今天有打電話來喔!”尤怡思說著。

    “誰?”艾如嵐尚未回神。

    “靳光升。”

    “他……打電話來!?”艾如嵐幾乎忘了學長的存在。

    “是啊!他留了電話給你,請你打給他。”尤怡思將紙條留給艾如嵐,對她眨了眨眼睛。“記住,要把握機會,他主動找你表示是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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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時間,總裁辦公室的燈仍亮著。

    郯皓希根據問卷研究報告得知,國人對於居家空間改造及專業修繕的依賴度仍高。於是,為了因應市場的需求,他認真檢視所有的計畫,以期開幕前將所有上市的產品定案。

    王採柔盯著專注在工作上的郯皓希,覺得特別心虛。

    前幾天,對他主動出擊沒成功,又在無意間被他聽見她毀謗艾如嵐的事,她努力維持的小甜甜形象,在他心裡一定摧毀殆盡。

    為了挽救形象,王採柔決定以小綿羊的姿態,博取郯總裁對她的信任和依賴。

    她貼心的遞上一杯咖啡。“總裁,喝咖啡可以提振精神。”

    “謝謝。”郯皓希頭也沒抬的道謝。“你怎麼還沒下班?”

    “呃!總裁沒下班,我也不下班。”

    王採柔的聲音嬌柔酥軟,聽在郯皓希耳裡,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沒關係,你先走吧!”

    “不,我再打一份文件,如果總裁有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王採柔假仙的認真,眼睛卻無法專注在公事上。

    三分鐘後,王採柔又來巡視他的咖啡杯。

    “總裁,咖啡好喝嗎?”

    “還不錯。”

    他的咖啡僅剩三分之一,那表示她泡的咖啡很合他的胃口。

    “以前我在辦公室的時候,很多男同事都特別喜歡我泡的咖啡。”

    “嗯。”

    “要不要再幫你加一些咖啡?”王採柔繼續展現牛皮糖既黏又膩的絕活。

    “不了。”

    “那剛才的文件需要傳真嗎?”

    工作一再被中斷,郯皓希感到煩躁,正想開口請她出去,門板突然被敲了兩聲,艾如嵐如旋風般走了進來。

    “郯總裁,賣場的工程已經進入完工階段,什麼時候我們可以開始進貨?”

    相較於王採柔的溫婉、嬌柔,艾如嵐的積極直率,反而像是提神劑,不用喝咖啡,就能教他精神為之振奮!

    “先聯絡好廠商,把廠商的條件開出來。”

    “有些大牌廠商要求我們全數以現金訂貨,才肯交貨。”艾如嵐這句話傳達著的是——因為之前曾面臨窘境的關係,愛家還不被廠商信任。

    “不要緊!剛配合的廠商,一定會有他們的顧慮。等我們的生意穩定後,他們自然會主動來拜託我們。”以他多年和世界各大廠商長期配合的豐富經驗來看,這些都不是問題。

    “話是沒錯!那資金呢?”

    “資金依然足夠靈活運用,這部分你可以請財務部處理,不用操心。”郯皓希看得出艾如嵐的擔心和顧慮,一旦開幕後仍沒有成績,勢必會給愛家帶來致命的打擊。

    “還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坐下來討論。”如果說她個性似烈火,那麼他無疑是使她降溫的靜水。

    郯皓希要艾如嵐坐到沙發椅,並指示王採柔:“採柔,給總經理一杯咖啡。”

    “是!”王採柔不情不願的回應著,接著走出辦公室倒咖啡。

    艾如嵐抬眸看了看郯皓希,不自覺的顯現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接手這麼大的公司,說壓力不大是騙人的,但在員工面前,她從不顯露疲態。

    但是,她畢竟也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有時候,她也需要旁人的扶持,精神壓力太大時,也需要獲得紆解。

    所以,一日一遇到她無法解決的問題,她的腳就會不自覺的走到他的辦公室。

    所有的疑惑、不安和焦躁,在聽到郯皓希給她滿意的答案後,都能很快的消失。

    “如嵐,我投入龐大的資金、精神和時間,絕不是在玩遊戲。面對人生的每一場賭局,我只把握贏,不打算輸。”

    瞅著郯皓希堅定炯亮的眼神,艾如嵐的心,猛地一窒!

    這番話突然令她想起,他們的那廣場賭局。

    “我也不打算輸。”在人生的賭局裡,她沒有輸的本錢。

    “我瞭解,你輸不起。”郯皓希一語雙關的說著,眸中閃過一絲玩味。

    “誰說的?”艾如嵐不由得嬌叱出聲。

    “不是嗎?到現在你還沒認輸。”

    “上次是我讓你。改天,你敢不敢再接受我的挑戰?”

    “隨時候教。”他了解,愈是好強的人,愈怕自己輸。

    “到時候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艾如嵐揚了揚唇,打算找個適當的時間,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那太好了。”

    突然,門板又傳來隱隱的敲門聲。

    “進來!”郯皓希應著。

    對方卻遲遲不進門。

    “是誰在裝神弄鬼?”艾如嵐上前開門查看究竟。

    一開門,只見王採柔坐在地上,抱著腹部喊著:“對不起……總經……理,我的肚子突……然好痛!”

    “肚子痛!?哪裡?”艾如嵐彎下身,急切問著。

    “就是……啊——”王採柔的哀叫聲,在空蕩的辦公室裡,聽來格外慘烈。

    “是因為沒有定時用餐?”艾如嵐眉頭微蹙的猜測著。

    “我帶她去看醫生好了。”郯皓希有經驗,上回她賴在他身上,他一提說要帶她去看醫生後,她就自動好了。

    “好……”王採柔虛弱的回應。

    咦!這回好像玩真的。郯皓希覺得詫異。

    “我們一起去!”開玩笑,自己的員工肚子疼,怎能丟下不管?

    緊急時刻,把房車當救護車開的艾如嵐,最派得上用場了。

    來到地下室停車場,郯皓希把王採柔塞進後座,艾如嵐則負責發動車子。

    “總經理……”

    “我已經在開車了啦!”艾如嵐打入R檔,加油,急著倒車。

    “是我……美鈴啦!”哀叫聲從隔壁的一部車內傳來。

    艾如嵐只好又開回來,下車詢問:“美鈴,你怎麼了?”

    “我肚子好疼——啊!”鄭美鈴坐在駕駛座內,哀號聲大過王採柔。

    鄭美鈴下班後,本來打算開車回家,哪知肚子突然襲來痛意,令她不得不坐在車裡等救兵。

    “不會吧!今天的午餐是不是有問題?”艾如嵐大叫,恨不得把廚子抓來訓一訓。

    郯皓希推翻艾如嵐的推測,冷靜的問著鄭美鈐:“你的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下個禮拜天……”

    “快上來!”郯皓希將鄭美鈐扶進車內,打算一併送醫處理。

    一路上,兩個女人的哀號聲此起彼落,艾如嵐聽得是心急如焚,開車似火箭筒飛射般,嚇得前面的車子只能閃邊讓行。

    雖然她脾氣火爆,對員工的要求嚴苛了點,幾個女員工對她雷厲風行的執行效率,頗不服氣,尤其是王採柔和鄭美鈐都曾在背地裡損她,可是艾如嵐不但沒有追究處分,還在危急時刻充當她們的救命司機。

    郯皓希看著艾如嵐開車的蠻勁,已經超越極致,就能想像她把員工當作是自己的親人般照顧,那份關心和重視,不容質疑。

    這樣拚命、可愛又任性的女人,早已撥動了他的心絃,教他不喜歡她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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