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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淩小姐,您還真有心,八年如一日,只要有時間就會來這裏照顧這些花花草草。”

    園丁看着淩水月在玻璃房裏東弄弄西弄弄,兩隻小手已經沾滿了泥巴,清秀的臉上滲着細密的汗水,穿着雨鞋踩在鬆軟的泥土裏,就算裙子被弄髒了,她也毫不在意。

    她傻傻一笑,靦腆又可愛,還舉着一隻大大的水壺賣力的澆着水,“因為是受朋友所託,所以當然要盡心盡力,阿元,説起來,這些年也要謝謝你,在我沒時間的時候幫我照顧這個花房!”

    “應該的,淩小姐的收入也不算多,每個月還要付我一筆薪水,明明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阿元一邊説,也一邊幫忙澆水,黝黑的臉上露出樸實的微笑,“説起來……淩小姐的這位朋友一定很重要吧?”

    “呃……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聯絡了……”

    一想起上官堯,她的胸口不禁一陣抽痛。

    當年他説這裏是他的私人領域,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所以這八年來,她總會特地找時間到這裏照顧這些花草,就像信守着對他的承諾。

    她以為他忘了一切、忘了她,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他失憶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望着眼前比以前越來越茂盛的花草,她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只是喃喃自語,從此以後,我淩水月,才是你們真正的主人。

    一面哀悼着逝去的感情,一面又覺得心煩意亂,當上官堯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裏時,她真的可以心平氣和的接受嗎?

    或許,他們之間的緣分早在八年前就結束,她究竟還想再奢求些什麼?

    從花房回到市區,淩水月順便去大賣場買了很多生活用品。

    上官家雖然面積寬敞、豪華氣派,但她發現日用品卻少得可憐,唯一的管家鍾伯,也只負責栽種花園裏的植物和打掃庭院。

    上官堯還真是個怪胎,明明住那麼大的房子,卻不多請幾個傭人。

    而且他幾乎不開伙,冰箱裏只有火腿和幾瓶啤酒,所以她乾脆一次把東西買齊,蔬果肉品當然少不了,其他像針線盒、簡單醫藥箱什麼的,也都買了。

    她從大賣場走出來,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六,出租車不好攔,拎着大包小包走了一小段路,兩隻纖細的手臂就已經快要斷掉了。

    她把東西放在人行道上,趁機休息一下,此時從不遠處傳來一陣人羣的驚呼聲,她一抬眼,只見一輛鮮紅色的法拉利跑車用不要命的高速向前行駛。

    超強馬力呼嘯而過,隨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伴隨着人羣的尖叫聲,車子又開了回來,直直衝向淩水月站的地方。

    淩水月嚇得瞪圓了眼睛,只能呆愣在原地,眼看車子就要衝向自己,速度快得躲也躲不掉,她便緊緊的閉上眼,等待下一秒隨之而來的劇痛,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突然傳來一道又長又刺耳的煞車聲。

    “砰!磅!”

    兩聲巨響後,她預期中的疼痛沒有發生,但耳邊的尖叫聲卻差點將她淹沒。

    她慢慢睜開眼睛,只見那輛招搖的紅色法拉利,車頭歪歪扭扭的和人行道路燈相貼,她透過車窗,看到坐在駕駛座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他染着一頭引人側目的金髮,臉上架着黑色墨鏡,由於剛才車速過快,又緊急煞車,所以他的前額直接撞上擋風玻璃,印出一道殷紅的血痕,正順着擋風玻璃的傾斜角度緩緩流下。

    淩水月被嚇壞了,急忙跑到車旁,敲敲車窗,緊張的問道:“先生,你沒事吧?”

    金髮男子聽到她的聲音,打開車窗,慢慢摘掉墨鏡,露出一張混血兒般的絕俊面孔。

    他的皮膚白晰光滑,染過的金髮特地抓過,看似凌亂卻很有型,額前的瀏海弧度優美,略微覆蓋他右邊如劍鋒般鋭利的眉。

    他左邊額頭此時裂了一道好大的血口子,濃濃的鮮血正緩緩流出來,刺得淩水月一顆心緊揪着難受。

    “啊……你受傷了……”

    車裏的年輕男子即使額頭流血,下巴依舊揚得老高,一副又跩又酷的模樣。

    “關妳什麼事?”連講話的聲音都倔強得很欠扁。

    “可……可是你受傷了。”她傻傻的又強調了一次,然後慌慌張張的跑回人行道上,從購物袋裏翻出剛買的簡易醫藥箱,拿出藥水和紗布,“我幫你先上點藥。”

    “滾開!”男子始終不肯下車,對她的關心也感到不屑,俊俏的臉一偏,躲開她伸過來的小手。

    她頓了一下,不知所措,見他不在乎自己的傷口,她有些小不滿,“如果不趕快擦藥會感染的,要是沒處理好,後果會很嚴重……”

    “大嬸,就算我死了和妳又有什麼關係?”俊俏的臉上寫滿不爽,“走開啦!這位大嬸……”

    “大……大嬸?我?!”淩水月被這個稱呼嚇了一跳,雖然她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可是每次照鏡子時,她都覺得自己和高中時沒什麼差別。

    大嬸這個稱呼,就算連幼兒園的小朋友也不會輕易用在她身上,好不好!

    説起來眼前這個男人的態度還真是有夠差,明明是他自己開快車,而且還突然急轉彎差點撞到人,她被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沒向他索賠、要求道歉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他現在居然還拿喬?!

    “怎樣?”他似乎不覺得自己這麼稱呼她有錯,依舊趾高氣揚,“舉凡十五歲以上的女人,在我眼裏都是大嬸級,這位大嬸,妳今年一定已經超過二十了吧。”

    這個可惡的傢伙!

    雖然淩水月心裏氣得牙癢癢的,但天生老實的她不會和人鬥嘴,而且眼前這個小子,穿名牌、開名車,看來又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像這種被父母寵壞的小孩,囂張霸道外加蠻橫不講理,似乎也可以理解。

    她乾脆對他的挑釁視而不見,也不管他是不是還想要躲,直接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扯向自己,然後用沾了藥水的紗布,小心翼翼地按壓他的傷口。

    “喂,妳這個死女人……”

    年輕人似乎還想掙扎,可是當藥水一接觸到他的傷口,一陣強烈的刺痛讓他忍不住低叫出聲,“唔……妳謀殺啊……”

    直到兩塊可愛的OK繃貼到他飽滿的額頭上,她才不疾不徐的收好藥品,還一臉惋惜的走到車頭,看着豪華法拉利的車頭燈,“要修的話,一定會花很多錢吧……”

    “本少爺的跑車數量,比妳銀行裏的存款數字還要多,這點小錢我根本不放在眼裏……”

    “記得回家後,每隔三小時上一次藥……”

    “喂……”

    “最好去醫院請護士幫你處理傷口,免得留下疤痕……”

    “喂……”眼看她吃力的拎着大包小包準備離去,原本還很跩的年輕人猛按喇叭,“妳混哪裏的,叫什麼名字,喂……喂……”

    直到她嬌小的身影坐上一輛剛好沒有載客出租車,他才泄氣的一手砸向喇叭,發出一記刺耳的聲響。

    圍觀的路人對着車內的他指指點點,他毫不客氣的狠狠瞪着眾人,吼道:“媽的,看什麼看!都給本少爺把頭轉過去……”

    下一秒,路人全做鳥獸散……

    淩水月持着幾大袋剛採買的物品回到上官家,才正準備踏進客廳,就聽到從裏面傳來一陣怒吼。

    她被嚇了好大一跳,原本想踩進客廳裏的腳,又慢慢的收了回來。

    從門縫偷看,她感受到客廳裏的氣氛似乎很糟糕,有幾個黑衣保鑣直挺挺的站在沙發後,每一個都面無表情。

    廳內,一個六十幾歲的老人,正拉着枴杖用力敲着地板,她看不清他的長相,但從他怒吼的聲音不難聽出,他平日應該就是個非常嚴厲的人。

    她順着老人的視線,發現被吼的人就是上官堯,他此時上衣穿着一件絲綢黑色襯衫,下半身穿着同質料的黑色長褲。

    兩條長腿優雅的交迭在一起,遠遠望過去,如同一個地獄使者,俊美而又魅惑,唇瓣勾起些許的玩世不恭,又略顯幾絲嘲弄和邪惡。

    面對老人的怒氣,他倒顯得異常平靜。

    “上官堯,別忘了我是你什麼人,你的人生已經完全操控在我手中,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嗎?也不看看你身體裏流着是誰的血,居然敢反抗你老子,我警告你,你敢再跟我作對,我就馬上收回你現有的一切,讓你一無所有!”

    室內出現短暫的靜默,都快貼到門板上的淩水月,此時心臟狂跳不止,身體卻無法移動。

    那個……就是上官堯的父親嗎?

    她多少知道上官堯和父親的關係似乎不是太好,每次有保鑣緊緊跟在他身後,他都會不耐煩的説,他們都是老頭子派來的奸細。

    甚至每次只要一提到他父親,他就會一臉不屑和煩躁,彷佛那是個永遠不可以提到的禁忌話題一樣。

    被狠狠威脅的上官堯完全不害怕也不生氣,而是從容的冷哼一聲,“隨你!你以為我真的希罕這些嗎?”

    “拍!”

    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到他俊俏的臉上,他歪着頭約莫三秒鐘,再回頭時,表情已經從原來的玩世不恭,變成了極度陰冷。

    “你明知道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你都沒有權利控制我的人生。”

    “沒有權利?”上官鴻圖又用力用枴杖敲着地面,“你知道你現在所擁有的名和利,都是拜誰所賜嗎?”

    他冷冷的挑起左邊嘴角,表情沒有一絲温度,“你以為又是誰給了我一個黑暗的人生?爸,你不能否認,媽和外公的死,你絕對脱不了關係吧。”

    “你……”

    “你在外有多少個女人,私生子多得可以組成一支球隊,這就是你響應媽的愛的方式嗎?她當年那麼愛你,甚至為了你這個黑道頭子,連謝家大小姐的身份都可以不要,可你又是怎麼對她的?”

    上官鴻圖頓了一下,臉色也變得十分尷尬難看。

    “我……我對不起你母親是事實,可是堯,這麼多年來,我為你所做的你應該也看到了,外面那些女人和她們所生的私生子女,全都被我劃分在上官家繼承人的行列之外,甚至連上官這個姓氏也不曾給過,而且對媒體我也都親口宣佈,上官家唯一的法定繼承人,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其他人當然沒有資格,別忘了盛世集團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是誰的功勞,你以為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黑道手段,可以造就今天的盛世嗎?爸,我也不介意告訴你,能有今天的盛世,全是外公從中幫忙,而你……竟然殘忍的殺了他……”

    “我沒有!”上官鴻圖語氣激動,渾身顫抖,“他是心臟病復發……”

    “而你卻見死不救……”

    “畜牲,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講話?”

    “哼!”

    “上官堯,我承認我對不起你母親,我也承認當年看到你外公病發,卻自私地沒去救他,但不管怎麼説,在法律上你還是我兒子,只要我是你老子的一天,我就有權利操控你的人生,剛剛我説的那件事,如果你不乖乖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不要怪我不念父子情分!”

    上官鴻圖一口氣吼完,隨即領着幾個隨行的保鑣離去。

    淩水月嚇得急忙躲到角落,直到他們走遠,她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客廳。

    室內一片安靜,上官堯用眼角餘光瞟到淩水月,依舊不發一語,只是表情變得更陰暗,連雙拳也緊握在一起。

    她嚇得不敢吭聲,靜靜望着他好一會兒,然後彎身開始收拾室內的混亂。

    “我餓了,突然很想吃東西。”

    不知收拾了多久,一直沉默的上官堯,突然將冰冷的黑眸轉向她,沉聲命令道。

    正在收拾東西的淩水月和他對視一眼,他俊美的左臉,此刻還殘留着被掌摑後的紅痕。

    他的目光雖冰冷,卻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疲憊,這樣的上官堯,讓她忍不住感到心痛,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不過她馬上壓抑心中的不捨,廢話不多説,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持起下午買的東西,快步走到廚房,開始張羅。

    豐盛的晚餐煮好,管家説上官堯已經回卧室了,她也不敢隨便打擾他,生怕自己的多事讓他更不開心。

    但一想到他那無意顯露出來的脆弱,心底又升起千百個不忍,最後還是決定將做好的飯菜端到房間給他,她輕輕敲了幾下門,等了半天,沒有任何回應,她便小心的推開房門,此時正值夕陽西下,室內的光線有些昏黃,迎面撲來一陣濃濃的煙草味。

    上官堯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根煙,白色的煙霧裊裊上升,煙灰已經積了好長一截。

    他眼神憂鬱的望着窗外,面無表情,黃昏的夕陽透過窗户照射在他的側臉上,

    襯出淡淡的光環,俊美得讓人心動不已。

    “上官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她站在門口,生怕驚擾他似的,儘量把聲音放低放柔。

    原本僵坐的身子微微一震,熱燙的煙灰順着他修長的手指滑落,眉頭深斂了一下,隨即將煙蒂丟入煙灰缸裏。

    “過來!”他沉聲命令道,淩水月順從地走向他,將晚餐一一擺放到卧室裏的小餐桌上。

    “我包了些餃子,煮了湯,還弄了幾道小菜,口味稍微清淡了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看着她清秀的小臉,説話時永遠禮貌得體,面對他時總是小心翼翼,上官堯的心裏驀然怔愣了一下。

    也許……他的心有某部分實在太脆弱了,沒有理由,他居然想就這麼一把把她攬進懷中,彷佛只要靜靜抱着她,煩雜的心緒就能得到安穩。

    “能不能陪我坐一會兒?”最後,他只説了這麼一句話。

    淩水月頓了一下,便坐到他面前,什麼也不多問,只是安靜的看着他。

    他吃了一顆一口大小的餃子,細細咀嚼一番,味道鮮美誘人,似乎勾起他曾經有過的回憶。

    “很好吃。”

    聽到他的稱讚,她露出難得的靦腆笑容,“謝謝。”

    “唔,湯也很好喝。”

    “你喜歡就好。”

    他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偶爾問她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沒多久,盤子裏只剩下三顆餃子,他也差不多吃飽,正當他準備放下筷子時,她卻急忙阻止了他,“那個……可不可以再吃一顆?”

    “噢?為什麼?”他不解的望着她。

    “那個……我是覺得……呃……每一顆餃子裏都放了一個蝦仁,蝦仁的形狀像一顆心,如果吃單不吃雙,感覺不完整,好像會有缺憾,所以……”

    她越説,上官堯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奇怪。

    突地,腦海中的記憶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不知多少年前,畫面裏有天台、陽光、飯盒……

    回憶就像把電影DVD快轉一樣,快速旋轉着,他想要停下來,卻做不到,直到頭痛到讓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她才看出他的不適。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她冰涼的小手急忙貼上他的額頭,隨即驚呼一聲,“天哪!你好像發燒了……”

    她隨即起身衝出房間,沒多久又跑了回來,手中多了一支體温計和幾盒感冒藥。

    她擔心的幫他量體温,又倒了杯温水讓他吃藥,上官堯似乎很排斥被人這麼照顧着,尤其看到藥丸後,厭惡的表情更是藏不住。

    “三十九度八,你在發高燒耶,不吃藥的話病情會加重喔,只要吃了藥,再好好睡一覺,明天如果還是不舒服,你一定要去看醫生。”

    她像哄小孩似的,半哄半逼讓他把藥給吃了。

    上官堯只覺得身體突然不太舒服,記憶也變得亂七八糟的,剛才突然閃過的零星畫面讓他迷惘,彷佛在他過去的生活裏,曾經出現過她的身影。

    是她嗎?那個站在天台上和他打鬧,發出銀鈴般笑聲的女孩,會是她嗎?

    可是當他努力想要看清那個女孩的長相時,腦海中的女孩一下子又變成淩水月,同樣畏畏怯怯的,兩個人的影像亂七八糟重迭着。

    接着畫面又跳到她第一眼見到他時,激動的扯着他的衣袖,哀慟地輕喚,“堯……”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開始發作,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皮也變得好重,讓他忍不住慢慢閉上雙眼,依稀感覺到有隻温柔的小手,輕輕撫摸着他腫脹的左臉,被那隻小手一摸,原本的熱痛,好像在瞬間全都減輕了。

    “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也有些不真實,他想要響應,卻累得無法開口。

    “當年你説要我做你的女人,我高興得像中了樂透,可是第二天你就失蹤了,找了那麼多年,一點消息也沒有……”

    見他已經睡去,淩水月半跪在他的牀邊,此時她才有勇氣表現對他的不捨,她心疼的撫摸着他的臉,他一定很痛吧,其實她也很痛。

    她那麼愛他,即使兩人從未開始過,可她就這麼傻傻的愛上了。

    就算他已經把她排除在記憶之外也無所謂,只要能陪在他身邊,侍候着他,她也甘願。

    等到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她時,她就會默默離開,躲到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試着遺忘和他的一切,這樣一來,心就不會再痛了吧。

    聽着他發出規律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經熟睡,她坐到牀邊,仔仔細細的望着這張日思夜想的俊臉。

    “堯……堯……你的世界裏,真的已經沒有我了嗎?”

    她輕嘆一聲,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她緩緩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吻上他的唇,原來男人的嘴唇也可以這麼柔軟。

    接着她像受到驚嚇一般,急忙縮回身子,整張小臉發燙,心跳迅速跳動着。

    天哪!她剛剛做了什麼?!

    難道……還是剋制不了對他的感情嗎?

    當上官堯醒來時,看到淩水月半趴在他的牀邊睡着了,她的睫毛雖然不濃密,可卻修長捲曲,高挺的小鼻子不時發出像小貓咪一樣的呼嚕聲。

    她的小嘴像顆漂亮的櫻桃,他好笑的想着,這麼秀氣的一張嘴,吃東西時會不會很吃虧?

    她的右臉壓在白嫩的手臂上,被擠得有點變形,看起來滑稽,但也有點可愛。

    他就這樣打量了她好久,彷佛看不夠似的,甚至還天真的希望她永遠不要醒過來。

    他轉頭看向窗外,此時漆黑一片,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的頭還是有點暈暈的,他的身體向來不錯,要不是前些日子因為工作過於勞累,再加上最近和父親的爭執越來越激烈,累積太多壓力,他也不會就這麼病了。

    平常再怎麼痛苦疲憊,他始終靠意志力支撐着,不願被別人看見自己的脆弱,他卻沒想到,在她面前,他居然可以徹底放鬆。

    對她,他毫無戒心,也毋需防備,好像天生就知道她不會傷害他似的。

    他小心地不驚動她,慢慢下了牀,輕柔地將她瘦小的身子抱上自己的大牀,她好像很累,地上還有水盆和毛巾,看來他睡了多久,她就守着他多久。

    如果她真的只把自己當作一個傭人,需要這麼關心他嗎?

    他將薄被輕輕蓋到她的身上,她囈語幾聲,換了個姿勢,又沉沉睡去。

    他緊盯着她的睡臉,她明明長得不漂亮,可是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覺得那麼可愛?

    還是……他上官堯天生就喜歡這一型的女人?

    被冰封了多年的心突然間融化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有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親密感。

    她居然可以讓他卸下武裝,完全的信任,甚至還有……一股莫名的衝動……

    想着想着,他慢慢躺到她身邊,雙手不受控制地輕輕將她抱在懷中,吻着她粉嫩的雙唇,她在睡夢中,也迷迷糊糊的響應着他,好像兩人註定是一對。

    第二天,當淩水月醒過來時,發現他已經梳洗完畢,換了一套衣服,清爽的坐在牀邊看着她。

    她緊張得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昨天明明他是病人,可現在怎麼卻變成她躺在他的牀上呼呼大睡。

    “對不起……我是不是睡過頭了?”她急忙起身,手足無措,“我……我這就去做飯……”

    “那邊是洗手間。”上官堯好笑的看着她一頭衝向廁所,拉開門,茫然的看了一眼,有點呆呆的。

    “啊……對不起……”她的小臉漲得通紅,完全不敢抬頭看他,慌慌張張,像做賊一樣匆匆經過他身邊,離開他的房間。

    上官堯也沒攔住她,看她驚慌失措的可愛模樣,不知為什麼,他居然覺得很享受。

    這女人害羞的方式還真與眾不同,不過……他喜歡。

    昨晚抱着她睡的感覺,讓他對她產生前所未有的佔有慾,他好想一輩子就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放開,這樣的念頭雖然有些唐突,但他一覺醒來,看着熟睡的她,他發現自己的心情沒有改變。

    淩水月心緒混亂的幫他做好早餐,慌慌張張的趕到公司,一整天都在恍神,根本不曉得自己做了些什麼。

    同事用很怪異的眼神打量着她,和她同部門的小宇,是剛來不久的設計員,長得俊俏迷人,在公司裏也很有女人緣,他平時就很喜歡開玩笑,三五不時就愛捉弄她。

    “妳的嘴巴那麼腫,是不是被男朋友吻了一整晚?”

    “啊?”淩水月一聽,急忙悟住嘴巴,一雙丹鳳眼瞪得好大,小臉一瞬間漲得紅通通的,“你在胡説什麼?”

    她的嘴巴很腫嗎?

    雖然早上起來後,感覺全身怪怪的,洗臉時也覺得不太對勁,可是打死她,她也不敢把懷疑的目光放到上官堯身上。

    難道……昨天她趁他睡着時候偷親了他一下,證據就會這麼明顯?可是不可能啊,那個吻,明明比蜻蜓點水還要輕好不好。

    就這樣苦惱了一整天,傍晚下班時,小宇還不肯放過她,一直盧她,要她把男朋友介紹給公司同事認識。

    在這問公司做了三年,她的性格一向温吞,大家都很好奇像她這樣的女人,會交到什麼樣的男朋友。

    小宇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像塊牛皮糖一樣黏着淩水月,硬是要跟她一起離開公司。

    “水月拜託妳,多少透露一點不行嗎?幹麼那麼小氣,我又不會跟妳搶男人。”

    她害羞得一直紅着臉,就算她已經解釋一千遍,她根本沒有男朋友,偏偏小宇就是不相信,還死纏爛打逼她一定要把真相交代清楚。

    拜託,哪有什麼真相可以交代啊?而且幹麼一直纏着她,她有無男朋友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嗎?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出大樓,一個嘻皮笑臉,一個一臉嬌羞,看在外人眼中,像對剛在熱戀的小情侶。

    而這一幕正巧落入上官堯的眼中,一股無明妒火也燃燒至胸口。

    他猛按了一記喇叭,引起淩水月的注意,一直盧她的小宇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正點喔!那邊那個男人……真的是很Man耶!”

    保時捷跑車車門被人推開,身高超過一八五的上官堯,酷酷的從車裏走出來,渾身上下散發着與常人不同的凌厲氣勢,即使不開口,也可以感受到他是個危險的男人。

    他雙眸陰冷,挑釁地瞪着嘻皮笑臉的小宇,對方在接觸到他陰森可怕的目光後,頓時被嚇得不敢出聲。

    “水……水月,妳認識那個人嗎?”

    “啊……他……他是我的僱主。”

    “好像來頭不小。”

    “呃……的確。”淩水月也被上官堯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下班了?”上官堯走近她,聲音卻沒有任何温度。

    她縮着肩膀點點頭,“上……上官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剛好路過,所以來接妳下班。”説完,他鋭利的雙眸又瞟向小宇。

    小宇被他嚇得急着想逃,“水月,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明天見。”説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明天見!”淩水月還傻傻的和他説再見,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經妒火中燒了。

    “那個奶油小子和妳是什麼關係?”他的口氣有着明顯的酸意。

    “我……我同事。”

    “他想追妳?”

    “不是啦,我比他大了三歲,他怎麼可能會追我。”她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好笑了。

    上官堯深沉的雙眸,緊盯着她,“妳公司裏有很多男同事嗎?”

    “呃……也還好,從事廣告業的確男人比較多一點,不過設計部和企畫部……”

    “把工作辭了吧。”他根本不讓她把話説完。

    “啊?”正想解釋的淩水月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妳欠我那麼多錢,如果在我家做全職的話,我想還債的速度應該會快一點。”

    他口是心非,明明是嫉妒她身邊可能會出現其他男人,才想把她牢牢綁在自己身邊,可話一出口,居然變成霸道的命令,還見鬼的提什麼欠債還錢。

    淩水月小嘴微張,有些畏懼也有些困擾,卻一點也不敢反抗。

    見她委屈的模樣,上官堯突然很想把她摟進懷裏,告訴她,他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她,想把她留在身邊,可向來傲氣十足又對感情之事不甚瞭解的他,又怎麼説得出這種話。

    “怎麼?妳不肯辭職嗎?”

    “我……我跟公司簽了五年的約,現……現在還有兩年才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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