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瑪格就迫不及待地來到了位於孟斐斯城東面的神廟。
神廟外,在保護著神廟的獅身人面像之間,一棵棵稜柳枝葉繁茂。巨大而厚重的神廟石牆染上了暖暖的色調,大門上的青銅也閃著耀眼的光芒。
走進神廟內,縱深百公尺的大堂排列著一百多根巨柱,幾乎佔滿整個空間,只剩下縱橫曲折、在柱間交錯的迷宮小巷。初升的太陽正爬過高大的塔門,染紅了廳中一百多根蓮花大圓柱,投射在雄偉壯麗的神殿上。漸漸地,陽光移到排列整齊的獅身公羊頭像上,那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每隻獅身公羊頭像下都站立著一個小小的法老,接受著神的庇佑。柱上還繪飾了一幅幅法老王向眾神獻祭的畫面。圖案鮮麗耀眼的色彩只有在特定的時辰才會顯現出來,因此也只有一年到頭都在裡面,才能隨著光影的轉移,一根柱子換過一根柱子,一幅景象接著一幅景象地看遍這些世人所無法得見的宗教儀式。
抬頭望去,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忽然明白為什麼無論是巴比倫人,還是埃及人,或者是別的國家的人,都要將神廟建得這樣誇張,因為容易自負的人類只有感到自身的渺小時,才可能敬畏神靈。
在神廟裡,她被安排做一些簡單的文書工作,整理宗卷,倒是十分輕鬆。掌管著神廟內一切事務的費克提大神官似乎並不喜歡瑪格的到來,一直對她極為冷淡。對這種情況,她也不覺得意外,畢竟自己只是個靠“關係”進來的闖入者,現在她只希望早點能完成任務,早點回去。畢竟,她來埃及的目的就是為了那樣東西。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點地流逝了。瑪格趁著在神廟工作的便利,也查看了不少地方,卻始終沒有發現那樣東西。可是父親明明說過一定是在這座神廟裡的,到底會放在哪個地方呢?
“瑪格?你在發什麼呆?”亞舍的聲音將她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啊?什麼?你剛才說了什麼?”她完全沒有聽到之前他說了什麼。
“我是問你在神廟裡工作得習不習慣。”他順手遞過來了一盆無花果,“對了,你好像很久沒去王宮了吧?”
“嗯,二王子殿下……他還好吧?”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二王子殿下現在比以前開朗了許多,而且十分積極主動,王也將一些事情交給了他去做,他辦得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亞舍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讚賞之色。
“那他最近不是很忙?可他常年都在屋子裡待著,體質並不好,身體可能會一下子受不了的,牙病也很容易復發……”她自顧自地列舉著可能出現的病症,沒有留意到亞舍的眼中微光一閃。
“不過比起另外一件事,恐怕這些事都不算什麼了。”亞舍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葡萄酒,“特納王子最近送了拉美西斯殿下許多侍妾,說是作為他眼睛康復的禮物,這下可有的他忙了。”
侍妾?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兩個字,瑪格的心底泛起了一絲淡淡的酸澀,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這麼多侍妾,我看他這兩天就會犯病……”
她的話音剛落,宮裡的人忽然匆匆忙忙地來傳話,說是拉美西斯殿下牙病發作,讓瑪格立刻進宮。
亞舍促狹地抿了抿嘴唇:“瑪格,你的烏鴉嘴還真夠靈的。”
“你就別取笑我了!”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連忙跟著那人進宮去了。難道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被她這麼說兩句,那個傢伙居然真的犯牙病了?
還沒踏進拉美西斯的房間,她就聽到從房裡傳來高高低低的女人聲音,還有不同的濃郁香味飄散在空氣裡,令她控制不住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的天!她頭痛地嘆息,怎麼這個時候,屋裡還有這麼多的美女!
“喂!讓讓!讓讓呀!”拉美西斯的床前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瑪格擠了半天也擠不到跟前去。身材嬌小的她哪裡是那些高大豐滿的女人的對手!
“你們這群女人!都給我滾出去!”她終於火了。
但那些美女們置若罔聞,根本沒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你們的王子大人都快掛了知不知道?還不快滾!”瑪格不得不仰天大吼一聲。
眾女人被這中氣十足的吼聲震得腦袋嗡嗡直響,齊齊轉過頭來,愣愣地望著她。一個膽子大點的女人躲在人群裡小聲嘀咕了一句:“你是誰?憑什麼讓我們走?”立刻引來一陣七嘴八舌的附和之聲。
“我是他的醫生,你們要是再不走,我立刻去稟告王,二王子要是出什麼事全都由你們負責!”她振振有辭地說道。
眾美女面面相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慢慢退出了房間。
等到美女們全部消失,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過頭的時候,才發現拉美西斯正倚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剛才我好像聽到有人說我要掛了?”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糟糕,剛才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這下完蛋了!這算不算是公然詛咒王室成員?
她清了清嗓子,連忙替自己辯解道:“你明知自己的身體還沒完全好,只是眼睛剛剛復明而已,這麼快近女色對你只有壞處!”
拉美西斯剛想說什麼,忽然面露痛苦之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看起來是被牙痛所折磨。
“上次不是治好了嗎?現在怎麼又復發了?”她示意他張嘴,仔細查看了一遍,忽然皺了皺眉,“不是不讓你吃紙莎草苗了嗎?你還是吃了那麼多,牙病不發作才怪!再這樣下去的話,你的這顆臼齒一定要拔掉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熟練地從自己的小藥箱裡取出了原料,將它們搗成了糊狀,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了他的右臉上。
拉美西斯似乎沒有聽到這些話,因為他確實沒有聽到,而是正想著別的事情。
自從她離開王宮後,他的心裡便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麼。往常,她總是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他周圍,趕也趕不走,硬給他灌那些難吃的藥。可一旦身邊少了她,他心裡有一種不知名的焦躁無處排遣,憋得難受。
只有當他享用甜食時,尤其是他最喜歡的紙莎草幼苗時,才能排解那種奇怪的焦躁。
剛才被那些美女們團團圍住的時候,他真有種窒息的感覺,可這都是哥哥送來的禮物,他又不能當面回絕,只能找個機會再處理掉那堆女人了。
其實剛才她拼命想突破美女包圍圈擠進來的樣子,他看得一清二楚,心裡暗暗好笑的同時,卻發現那種焦躁的情緒,在看到她出現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外這些藥,你記得吃掉,還有,一定不許再吃那麼甜的紙莎草幼苗了!聽到了沒有?再繼續下去的話,你的這顆臼齒一定要拔掉了!”她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他煩悶地撥開她的手,臉往旁邊一側:“真囉嗦,女人就是麻煩。”
“你還那麼拽,好吧,隨便你,反正這都是你的事。我要回去了。”她輕巧地站了起來,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這才想起來她還沒有吃完晚飯,不由得腿一軟就倒了下去。
“小心!笨蛋。”拉美西斯眼疾手快地起身拉住她。
瑪格站立不穩,往後一倒,把他又撞倒在了床上,她倒在他的身上,兩個人以極為“親密”的姿勢倒在了一起。
他的眼眸猶如暗夜中閃耀的北極星,溫熱的呼吸幾乎已經噴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臉又唰的一下紅了起來,連忙伸手一把將他推開,手忙腳亂地爬下了床。
“我,我回去了,你可要記得我說的話!”她強作鎮定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奪門而出,一出房間就靠在牆上輕拍自己的胸口壓驚。
而房間裡的拉美西斯,卻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華麗的天花板,臉上浮現的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複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