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生活的,究竟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當凌安從浴室出來,看到歐子靖從進屋後一直未退的訝然神情,不禁輕笑出聲。
“我家讓你這麼驚訝嗎?”
會讓歐子靖踏進自己這塊未曾與人分享過的小天地,其實他是特意的。
二人這段時間來真的過得非常甜蜜,歐子靖越是疼他,越讓他感到不安。
凌安生怕當他有天對自己膩了時,那時候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放得下一切?
從沒想過自己能麻雀變鳳凰,帶歐子靖來家裡也不過是為了想讓他看清二人間的差距。
主動離開他凌安做不到,或許他會覺得彼此差距太大,而對自己失了興趣,提早為這段沒有未來的情畫下句點。
但凌安萬萬沒想到此舉不但沒讓歐子靖放棄,反而勾起他心疼之情。
“你一直住在這裡,你家人呢?他們放心?”
“我沒有家人,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
這消息震得歐子靖說不出話來,他從來不曉得凌安的過往。
“不要露出那種眼神,同情是我最不需要的東西。”凌安坐在他對面,靠在牆上抱著膝說:“這裡是很小,不過反正我也沒什麼東西,一個人住剛剛好。”
歐子靖忽然覺得這時候的凌安,雖然就在眼前卻又好遙遠。
看著凌安纖細、單薄的身子孤單的靠在牆上,歐子靖好想將他緊抱住保護。
二人交往也有段時間了,他這個名為情人的人卻對凌安的事一點也不瞭解,讓他覺得很自責、愧疚、心疼與不捨,心中一瞬間湧上太多太多的情緒。
“告訴我你的事好嗎?”
凌安將下巴靠在膝蓋上,環抱住自己,視線落在那個裝著手套的盒子上。
“從我有記憶開始就住在孤兒院裡,院方的人說我是從醫院撿回來的,生下我的人把我丟在醫院就離開了。我一直在孤兒院住到四歲,有一對夫妻說是無法生育所以領我回去,之後才發現並不是那樣。”
當時被帶到研究室的孩子不只凌安一人,大多都和他差不多歲數,但也不乏有少數才出生幾個月大的小嬰兒。
他記得那天院長還笑得很和藹可親,說只要他們乖乖的,就會有好吃的飯和糖果。
可是他們並不想要那些糖果,只想回到孤兒院裡。
被關在隱閉的白色牢籠裡,每天都要被他們強喂新研發的藥品,直到藥品通過試驗後再換另一種,有時候還一次服下多達七種高劑量的不同藥物,週而復始,如果不願吃立刻就是一頓毒打,等到無法掙扎就會被綁在床上強行灌藥。
其間也有過無數次的病痛,藥物失敗或是引起的副作用,皆讓他痛得在病床上打滾,冷汗冒個不停,也曾病到虛弱得連睜開眼也沒有力氣,還一度以為他會像其他的孩子一樣就這麼死去,但不知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總之他還是活下來了,又再次被當成小白鼠。
如果不是闕博士,他現在說不定真的已經死在研究室裡了。
不知道博士和子君後來怎麼樣了?
凌安沒有把研究室裡的事情告訴歐子靖,只簡單帶過說不適應那個地方所以逃了出來。
“逃出來之後我沒再回去孤兒院,身上的錢又被搶走,只能在街上流浪、睡公園,也餓了好幾天,最後在一家麵包店門口昏倒,被婆婆撿回家。
婆婆是麵包店老闆,對我很好,把我當自己的孫子一樣,給我飯吃,讓我去唸書,還讓我住在她那裡,我開始幫婆婆打工顧店、幫她打掃,也出去送報紙牛奶,幾年後她兒子接她回老家住,麵包店關了,我繼續到處打零工,那時候我已經存了點錢,找到一個很便宜的地方住,沒有再睡公園。“
換了口氣後繼續說道:“後來我去廳餐打工當服務生,那時候我十六歲。先是一個、二個,後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客人來調戲我,要我跟他回去,我一個都沒有答應過,因為廳餐的薪水比較高所以我忍著沒有辭職,但我學乖了,戴上這副眼鏡,還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後來這種騷擾就少了很多,到最後一個都沒有了。
最後,有一天我看到歐森在報紙上徵助理,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聽到這裡,歐子靖忍不住上前緊緊抱住他。
“小安,搬來跟我一起住好嗎?”
“不好,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
“我知道你住得好好的,可是……跟我一起住,讓我照顧你好嗎?”歐子靖神情極為認真的對他說。
即使他交往過的情人很多,卻從不曾向誰提出要同住,現在他心裡的情緒太多還來不及整理,但是他能確定自己說出這句話是絕對認真的。
“我不用人照顧,這麼多年來我一個人也過得不錯。”
“安……”歐子靖深深看著他,見他態度強硬,不禁低嘆口氣。“搬來跟我住好嗎?”
“你愛我嗎?你不愛,那麼為什麼要住一起,最後我還不是要搬出來?”
歐子靖啟唇數次卻說不出話來,最後才吐出一句:“給我一點時間。”
“我不是在逼你,我是真的覺得沒必要。”
“不要這麼快下決定,你考慮一下,我過幾天再問你,給你、也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今天這消息真的讓歐子靖太震驚了,一時間全都亂了,但可以確定的是,他想照顧凌安絕不是隨口說說的。
對凌安究竟懷有什麼樣的情感?他到底可以給凌安什麼?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聽了他的事後真的很心疼,他現在需要時間好好思考,整理自己的心情。
幾天過去,凌安還是沒有答應,有時他實在固執到連歐子靖也沒轍。
這件事在凌安的堅持下沒再提起過,二人間甜蜜日子依舊繼續著。
直到又一段時間後,歐子靖開始忙碌於服裝展的準備,因而冷落了凌安。
上星期歐子靖帶著助理前往米蘭為新裝尋找最合適的質料,順道和一名法籍模特兒接洽服裝展事宜,在這期間傳出令凌安為之心碎的消息。
“衛傑,你有沒有看到這期的Fashion?”
Fashion是一本歐美時尚流行雜誌,在當地出刊後的第二天就會寄達公司。
“沒有。”凌安的問題讓衛傑愣了一會兒,不甚自然的回答。
“怎麼會,一個推一個,陳大哥說是在你這裡啊。”凌安垮下臉。
“嗯……我昨天看完後放在桌上,可能又被誰拿去看了吧,你要做什麼?”
呃?拿雜誌還能做什麼?凌安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這幾期都會有國際服裝設計大展的相關報導,還有設計師介紹,我想看。”
“那些問我們就好了,我們知道的一定比雜誌報導的還要詳盡。”
“沒關係,我去樓下借好了,他們應該也有一本。”
他主要想看的是關於歐子靖的介紹,已經二個星期沒見到他了,看看雜誌也好。
“小安不要!”
看到他正欲離開,另一個人趕忙阻止。
凌安回過頭看向對方,他的舉動令人起疑,再望向神情閃爍極為不自然的大家,愣了一會兒,突然間他明白了大家為何如此反常的原因。
Fashion除了有時尚最新流行資訊外,還會有時尚界的緋聞報導。
“原來……是這樣嗎?”
凌安晶亮的眼瞳瞬間黯淡下來,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座位上。
凌安忘了他是怎麼離開公司的,也忘了去上課就直接回到家中。
這些天,凌安已經不想知道雜誌究竟寫了些什麼,雖然這個話題在二十五層是個禁忌,但在其他樓層卻不是,彷彿就是故意要說給他聽似的,在大廳或是電梯中都能聽到消息。
大家議論著,歐子靖和那名法籍名模走得很近,雜誌上還登出二人一同進出下榻飯店的親密照片。
凌安知道那個人,不久前在雜誌上曾看過他的報導,好像即將成為JSD下季專屬模特兒,是個成熟俊帥的美男子,和歐子靖站在一起一定很登對。
人總是貪得無厭的,當你得到一點點後又會想要擁有更多。
上次歐子靖和另一個情人出國度假時,他的心還不會感到這麼的痛。
短短幾天來凌安簡直度日如年,心中的揪痛只能獨自承受。
雖然原就對二人的這段情感不抱希望,也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來臨,但等到真正面對時,凌安的一顆心仍像是被緊緊掐住般,令他痛苦不堪,難受得幾乎要無法呼吸。儘管如此,凌安每日上班還是面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