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夏吃完飯就先去洗了個熱水澡,打算早點休息。讓她感到有點意外的是,這裡居然也準備了女式的睡衣。不過她轉念又一想,像阿方索這樣的男人必定也會有不少女性朋友,所以這應該也不奇怪。而阿方索也是相當的善解人意,像是為了避免讓她感到尷尬,他在告訴了她一些這裡的基本設施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直到她關了門躺到床上,才聽到對方從房裡走出來的聲音。
這無疑又讓流夏小小鄙視了自己一把,不知這算不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阿方索先生是位那麼高尚的紳士,她怎麼能用最陰暗的心理去揣測對方呢。
她自嘲的搖了搖頭,在關燈的時候偶爾發現這裡的床也都是出自瑞典的品牌Hastens。她以前好像在奢侈品展覽中看到過,這樣簡簡單單一張床也要幾十萬人民幣,不知奧妙何在,難道在上面就睡得特別踏實?或許是今天已經很累的關係,又或者是莫明其妙的心理作用作祟,沒過多久她就進入了夢鄉。
雨,還在肆意下著,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阿方索擦拭著頭髮從浴室裡出來時,看到窗外的樹枝被疾風驟雨拍打的左右搖曳,東倒西歪,呈現出了一種快要被折斷了的脆弱。他走到了窗前,先檢查了一遍所有的窗戶是否關嚴實,在確認了之後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就上了二樓。
阿方索先是按著順序查看了前面幾個房間,到了最後一個房間的門口時,他似乎稍稍猶豫了一下才推開了門。一進門,他就發現這裡的窗戶沒有關緊,寒冷的疾風夾雜著密集的雨絲正不斷從窗子的縫隙裡直灌進來,緊挨著窗臺的椅子已經被打溼了一片,地毯上也出現了一團模糊的水漬。
他過去關緊了窗子,卻在離開房間之前停下了腳步,情不自禁將目光投放在了那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的女孩身上。
她微微蜷著身子,小小的腦袋差不多有一半鑽到了水藍色的被子裡,另一半陷入軟綿綿的水藍色枕頭裡。而那頭漆黑的髮絲以一種嬌媚的姿態彎曲散開著,猶如黑色的曼珠沙華盛開在盪漾的湖水中,在微弱的光線下閃耀出了碎冰似的銀色光澤。蝶翼般的羽睫在她那如白瓷般細潔的臉頰上投下了兩彎半月弧,散發著用任何語言難以形容的美麗。而那從半敞開的睡衣裡露出來的纖細脖頸,更是形成了一種奇特又無法抵抗的視覺誘惑。
那樣恬靜的睡著的她,就像是一朵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色雛菊,靜靜等待著有緣人的採擷和守護。
阿方索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的臉,那種從心底最深處湧出來的無法遏制的慾望,令他感到了猶如電擊般微痛而酥麻的刺激——
想要。
想要她的一切,都屬於他一個人。
對於他的獵物,他一向很有耐心。
但這耐心,也總有用完的那一天。
他彎下了腰,漸漸湊近了她的臉,那表情似乎帶著動人心絃的溫柔。當他的嘴唇輕輕拂過了她細嫩的脖頸時,他的心裡彷彿有一勺柔軟的蜂蜜慢慢化了開來,那帶著甜味的液體似乎在一瞬間漫過了他的身體,思維和所有感官,竟帶來了一種如同醉酒般的暈眩。
為了要得到她,他已經費了不少心機。
所以,這朵小小的雛菊是他的,誰也奪不去。
只能在他的身邊,為他一個人盛開。
流夏從夢中乍醒之時,天空還是黑沉沉的,顯然並沒有天亮,倒是雨勢比之前小了很多。她揉了揉惺鬆的睡眼,起了身步履不穩地朝著同一樓層的洗手間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又覺得口渴,於是下了樓打算去冰箱裡先拿罐飲料。
一樓的客廳裡一片靜悄悄的,彷彿只有沙沙的雨聲昭示這還是個有生氣的世界。流夏生怕吵到阿方索,所以動作也格外輕,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可當她從冰箱裡拿了飲料時,偏偏不小心將裡面的一小包番茄醬掃落到了地上。她急忙彎腰去撿,卻發現了在靠近地板的牆面有一個類似開關的按鈕。
這個按鈕安置的非常隱秘,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不會留意這裡還有一個按鈕。
流夏也並沒有在意,打算撿了番茄醬就回去。誰知她在起身時腳下一滑,想用手支撐時右手卻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那個白色的按鈕上——
就在這個時候,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只見角落裡的一面牆竟然緩緩無聲地自動移了開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段通往更深處的樓梯。
流夏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一切。這裡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地下室?或者只是那些貴族富豪們為了好玩而修建的密室?
這個只有在電影才見過的密室,明顯撩起了流夏的好奇心。去,還是不去?她在腦中糾結了幾秒鐘,最終還是一腳跨了進去。
樓梯比她想像的更長更深。這個地下室看起來起碼有兩層樓那麼高,底下更是別有洞天,所有的設施絲毫也不比樓面上的差。她用驚歎的目光打量著這裡的一切,躡手躡腳地往前走著。
忽然,流夏隱約聽到了不遠處似乎有人在說話。她停下了腳步,側耳仔細傾聽,發現聲音是從最裡面那個房間裡傳出來的。這個發現無疑讓她有些吃驚,這麼晚了除了伯爵先生還有誰會在這裡呢?
這時,從那個方向又再次傳來了說話聲,這一次更加清晰了。流夏聽在耳裡更是驚訝,咦?這不是羅密歐的聲音嗎?難道他在這裡密會伯爵?
有時候,鬼使神差真的是個非常玄妙的詞。正像此時,流夏完全就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個房間的門口。
“羅密歐,你冒了這麼大的雨趕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件事?”阿方索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這麼大的雨通訊都中斷了,我聯繫不到你,只好自己來一趟了。幸好帕克知道你來了波西塔諾。”羅密歐的口吻裡似乎夾雜著一絲不滿,“真不明白為什麼Don和你會選馬修代替丹特管理西西里?這個英國佬連意大利語都說不利落。”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不開心。”阿方索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一些,“馬修雖然是英國人,但以他的能力,絕對可以勝任這個工作。之前科萊奧內的水源分配權問題他就解決的非常乾淨利落。你就算不信他,也要信我和Don的眼光。”
羅密歐似乎沉默了幾秒,“對了,那幅花神,你打算什麼時候送給議長夫人?政府大樓重建工程的投標很快就要公佈了。”
冷不防聽到了這句話,流夏自然又是一驚,趕緊豎起了耳朵想聽得更加仔細些。那幅花神,指的是提香的那幅花神嗎?
“過幾天就是她的生日,那會是個最合適的時機。”阿方索輕描淡寫地又說道,“最近西西里《時報》的總編馬佩羅似乎總給我們找麻煩。羅密歐,你知道怎麼做了。”
羅密歐立即心領神會,“放心吧,老大,我會讓他永遠閉嘴。”
“做的乾淨點。”阿方索冷冷道,“別太顯眼了。”
聽到這裡,流夏已經完全驚呆了。她整個人就好像被生生釘在了那裡,像個木樁子一動也不能動,全身的血液也在一瞬間凝結,手心裡冒出了涔涔冷汗……
上帝啊,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是在做夢吧?對,一定是在做夢。什麼暗室,什麼羅密歐,統統都是不存在的,只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夢而已。她就這樣一邊自我催眠著一邊轉過身,打算按原路回去,然後躺在床上繼續睡覺。那麼第二天起來時就會發現那真的只是一場夢。
誰知就在流夏轉身的時候,她的腳下卻不小心踩到了一張紙,發出了極輕的一下聲響。一般人對這細微的聲響根本就不會留意,但房間裡那感覺極其敏銳的兩人無疑是聽得清清楚楚。
還不等她邁開腳步,房間的門忽然就被推開了!
“什麼人?”阿方索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迫使她不得不緩緩轉過頭來正視著他。
在看清彼此的時候,兩人似乎都怔了怔。阿方索的眼中掠過了一絲愕然,隨即慢慢的呈現出了一種難以分辨,又無法掩飾的複雜神色。但他的臉上很快換成了一幅面具般硬冷的表情,任何語言在此時彷彿都失去了任何意義,剩下來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流夏也只能安靜地迎向他的目光,默默感受著從那裡穿透出來的銳利。
“流夏,你怎麼會在這裡?哈,居然在這裡也能看見你,真是太好了。”倒還是羅密歐先衝著她展開了一抹絕豔的笑容,幾乎迷暈了她的眼。
流夏對著他僵硬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你怎麼在這裡?”阿方索的語氣還是那麼淡淡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黑色的暗霧飄散在了空氣中。
流夏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也知道自己無法再逃避。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夢,它比真實還要更真實。面對現實,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於是她並沒有隱瞞什麼,將自己剛才怎麼誤打誤撞進來的經過簡要說了一下。
“那麼,你什麼都聽見了?”他的聲音看似平靜,卻隱隱透著一股殺氣。當他提出這個問題時,流夏心裡一凜,思緒立即朝著陰暗的那一面奔流而去。按照常識來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總是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尤其是像EE這樣的組織。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我……沒聽到什麼。”她也知道瞞不了阿方索,只能支吾著給了一個比較模糊的答案。
阿方索顯然並不相信,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老大……”羅密歐察覺到了一些什麼,笑眯眯地走過來打圓場,“既然她沒聽到什麼,那就……”
“羅密歐,你先回去。”伯爵忽然打斷了對方的話,“這裡的事我會處理。”
羅密歐似乎怔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表情。他沒再說什麼,徑直就往門口走去,經過流夏身邊時,他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輕飄飄的扔下了一句話,”放心,他捨不得殺你。”
羅密歐離開之後,這裡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流夏感到連周圍的空氣裡似乎都充滿了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讓她幾乎難以呼吸。她有些恍惚地看著阿方索,看到他正向她走來,隱約看到他身後的一切光源,彷彿在一瞬間全部被黑暗吞噬。
“嗯?流夏,現在你知道了這麼多,我該怎麼做呢?”他站在了她的面前,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目光注視著她。這麼近的距離讓流夏感到有點不習慣,她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才發現身後就是牆壁,已經退無可退。
她無可奈何地抬起了頭,正好撞進了他那雙水綠色的眼眸中。那水綠色清淺優雅,如同一潭遊動的湖水,卻暗藏著她看不明白的黑暗和隱蔽。這其中似有漩渦湍流,似有暗影潼潼,彷彿一個永遠無法探尋的秘密入口。
就在流夏不知如何應答的時候,他伸出右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做出了一個想要掐下去的動作。
“不要反抗,流夏,我知道你會功夫。不過我從小就開始接受泰拳,跆拳道,空手道,蒙古摔跤等各種訓練,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阿方索先生,你……真的是EE的人?”流夏似乎還不願意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阿方索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溫柔中帶著某種殘酷的意味,這種清醒的殘酷為他的臉上增添了一種神秘的,令人心悸的美。
“我不但是EE的人,還是EE的決策人。”他笑得更加殘酷,“現在,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流夏。”
“那麼,你是要殺了我嗎?阿方索先生。”流夏此刻倒是表現的異常冷靜。
“知道了這麼多秘密的人,的確是很難活下去。”阿方索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她,“流夏,為什麼要發現這個秘密呢?”
“可帶我到這裡來的,不正是阿方索先生你嗎?”流夏故作冷靜地說道。
“那麼你的意思是我的錯?”阿方索像是嘆息般的低聲道,“也對,可能從頭到尾我只做錯了一件事。”
流夏幾乎是脫口而出,“什麼?”
阿方索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他的聲音聽起來猶如上等的天鵝絨般華貴,只用兩個單詞就織成了一張充滿誘惑的絲網,將屬於他的獵物緊緊捕捉。
“Tiamo(我愛你)”
如果沒有靠著牆壁,流夏相信自己一定站不穩了。她的大腦中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地開口道,“你……你在開玩笑嗎?阿方索先生,上次你也開過類似這樣的玩笑……這並不好玩……”
“玩笑?”他以一種更加壓迫的姿勢靠近她,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那麼我告訴你,上次我說的話並不是玩笑,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就低頭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就像他的人一樣強勢而有力,帶著絕對的主導力量,猶如洶湧的海浪般幾乎要在瞬間吞沒她的全部意識。
流夏在回過神之後急忙掙扎起來,但正如阿方索所說的,她似乎並不是他的對手。他就像是她天生的剋星,輕易就能化解她的每一次反擊,重新將她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懷抱裡,讓她根本無法掙脫他的控制。
而在這制服與被制服的過程中,他的嘴唇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她的。
流夏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和無法形容的憤怒,她完全不能相信這個事實,除了父親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男人可以那麼輕易就制住她。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憤怒,他的親吻反而愈加變本加厲了。流夏只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就像是被強灌了一整瓶俄羅斯的伏特加,彷彿有一團熾熱的火焰在大腦和身體內不停灼燒,在唇齒相接中被激起了一波又一波令人頭暈目眩的熱度。
好不容易等到他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流夏才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時機。她也顧不得對付他,趕緊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慢慢緩了過來。
“我要回羅馬!現在!”這是她現在能做出的最理智的決定。
此時,遠方的奇韋塔維基亞。
綿長的海岸線一端,矗立著一棟孤零零的海邊別墅。不遠處,翻卷的海浪在狂風暴雨中拍打著岸邊,像是隨時都會失去控制衝上岸來。忽然,一道銀色閃電劃過天空,在照亮了這個世界的瞬間,也照亮了別墅內的其中一個房間。
房間的地板上凌亂不堪,到處都是被亂扔的衣服,旁邊的椅背上還極為香豔的懸掛著一件性感的女人內衣。整個房中瀰漫著一股陰暗又糜亂的氣息,這裡顯然剛剛結束了一場屬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激戰。
年輕的男人正靠著床頭,以一個瀟灑隨意的姿勢點燃了手中的煙,連抽了幾口後才放鬆了臉上的表情。壁燈的光線散發著恰到好處的曖昧,在他俊美的臉上投射了下一片斑駁陸離的光影。
“米蘭特少爺,我有些餓了,你想吃點什麼嗎?要不要我親手給你做?”躺在他旁邊的女人也坐起了身子,神態親暱地撥了撥他的頭髮,看起來是一臉的愜意。
米蘭特似乎對她的親近動作並不反感,只是略帶促狹的勾了勾嘴角,“怎麼?多依娜,難道剛才還沒餵飽你嗎?”
在他那數不清的情人裡,這個叫做多依娜的羅馬尼亞女人無疑是其中最為受寵的一個。她不但擁有東歐女人獨特的美貌和風情,最重要的是,她相當的善解人意,從來就不會提出不該提的要求。
聰明的男人通常都不會喜歡太貪婪的女人,無論她有多漂亮。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佐拉那清冷的聲音,“少爺,如果你已經完事的話,最好能出來一下。”
米蘭特無奈的掐滅手中的煙,悻悻道,“這個傢伙總是那麼掃興。”說歸說,他還是起身披上了一件睡袍,對著多依娜做了一個飛吻的手勢就推開了房門。
“怎麼了?”他懶洋洋地拉開冰箱門,從裡面拿了一瓶GIN酒,直接對著瓶口就喝了起來。
“少爺,你還記得裝在那個家庭教師身上的小玩意嗎?”佐拉推了推自己的鏡架。
聽到這句話,米蘭特的動作明顯停滯了一下,眼底冷冷一閃,“有什麼發現嗎?”
“太過驚人的發現。”佐拉摘下了自己的金邊眼鏡,那雙湖水一般澄澈的眼眸裡彷彿起了一層迷霧,蘊含著一種迷樣神秘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