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天母——
晴朗的午後,後院的躺椅上正睡著一人一狗。
一顆黑色的頭正枕在萊恩金黃色的長毛肚皮上,萊恩似乎被壓得不太舒服,但又不敢移動身體吵醒已經睡著的人,只見它後腳踢來蹬去極不安分。
站在書房裡的齊洛,神色柔和地笑看著落地窗外後院的畫面,不單單臉上的表情,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掩不住的幸福與甜蜜。
「你不去救萊恩嗎?」
「沒關係,再讓小辰睡一會兒,萊恩真的受不了就會跑開。」
在交往後,齊洛發現安昕辰睡覺有枕靠在他胸口的習慣,聽著傳進耳邊怦怦的規律心跳聲能讓他安心下來。
「可憐的萊恩。」歐普森同情地看它一眼,移回視線看向自己的上司,也是難得的好友。
「真沒想到你們會合得來。」
「我跟小辰?怎麼說?」歐普森的話引起了齊洛的興趣,也收回視線。
「一個淡然,一個熱情。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起第一次在公司會面時他給我的印象,真的很強烈。」
「嗯。」那天齊洛人雖然不在場,但會議室裡發生的事情他透過監視器全看在眼裡。
當他看到對方公司派來的代表就是在飛機上遇到的安昕辰時,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如果不是他自制力極好,說不定真的就衝進會議室裡將安昕辰摟進懷中了,齊洛還清楚記得那時候歐普森問他:「若簽下這紙合約,你們公司可以為英多利亞帶來多少盈收?」
當時安昕辰一本正經地回答:「盈收以及後續所帶來的實際效益是需要靠雙方一同努力的,不應該只把責任歸於我方公司,至於盈收,將會依雙方的付出成倍數成長。」
安昕辰依舊面不改色地回答:「簽下任何一紙合約都像投資一樣是個賭注,都會有風險,相信雙方都是在明白這個道理後才會簽下合約,所以對於任何結果應該都要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才是。如果不幸我方公司真的無法為英多利亞帶來獲利,我方承諾會在最快時間內進行內部檢討會議之後呈上報告,並與英多利亞討論後續問題。不過,這麼做並非是我方理虧而示好,就像我先前說過,所有結果應該是由雙方共同承擔,但我們會盡可能表現出最大的誠意來解決問題。」
當時無論是會議室裡的歐普森,還是在總裁辦公室裡的齊洛,光聽到這兩個答覆就夠讓他們對安昕辰有很高的評價。
見到齊洛那針對安昕辰的柔情笑意,歐普森也不禁跟著笑開來。
「以多次的會談來看,許多人在我問完這些問題後,早就拍著胸膛對我信口開河說保證能為我們賺進多少利潤了,很難有人能在面對我一個個尖銳的問題之下,還能像昕辰那般冷靜沉著應對的,尤其當時才是他第一次出差簽約。」
「是啊!」齊洛的視線再次落在躺椅上那帶著恬靜睡容的臉龐上。「小辰一直是這個樣子,雖然過於實際的個性有時很不解風情,但他所表達出來的每件事、說出的每句話都是最真實的
「看你們在一起也有幾年了,昕辰好象對什麼事情都不是很感興趣,也不會特別去強求什麼。我看當年如果不是你留著他,可能他回國後,你們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我知道,所以才會堅持不讓他離開我。我也知道他想回來,所以一有這個機會我馬上就盡全力爭取,終於能帶他回來了
歐普森換上擔憂的神色,視線跟著移往後院。
「可是昕辰就這樣什麼都不強求,如果你們真的遇上什麼樣的風波,你覺得他真的能和你一起面對應戰嗎?」
安昕辰對於所關心的家人和齊洛之外,所表現出來的就是歐普森所以為的那樣子。
對於感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表現方式,交往這幾年來安昕辰付出多少,齊洛全感受在心裡,而這些事只要他們兩人彼此明白就夠了。
齊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僅是淡淡的問:「那邊最近又傳出什麼新聞了嗎?」
「比先前還嚴重一些,除了說潔妮雅是你的情人外,最近甚至已經傳出你們將在近期……」歐普森看他一眼沒再說下去,他相信齊洛能明白。
齊洛沉著臉,斬釘截鐵的接替歐普森末完的話,表達自己明確的心意。
「我不可能跟潔妮雅結婚!」
「我知道,不過我擔心的不是這個,你還是小心點好。潔妮雅手中似乎握有什麼有利的條件,除了她自己放話說將和你結婚,見到每個人還都對他們說你現在只是一時迷惑,最後仍會回到她身邊。」
齊洛忍不住為這話感到好笑,但那雙眼中卻不見笑意,閃過一陣寒光。
「回到她身邊?我從來就不屬於她,以後更不可能
說完,他便留下歐普森一人,邁往後院那還在熟睡中的人身旁。
「該醒了,MyLove。」齊洛托起安昕辰的頭枕在自己大腿上。
重獲自由後的萊恩馬上眺了下來,對齊洛汪了一聲,像是在對他道謝般,然後在後院繞了好幾圈舒展筋骨。
「天還沒黑。」安昕辰側躺著,將臉貼在他腹上,
「還要繼續睡嗎?到時晚上睡不著怎麼辦?」齊洛撥弄他那頭細滑的黑髮。
「還是你打算晚上要跟我纏綿一整夜?」
安昕辰終於緩緩睜開眼,以剛睡醒帶著一絲魅惑神情的黑眸望向上面的人,伸長手臂勾下他的頸項,唇貼著唇。
「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忘了嗎?我確實是打算跟你纏綿整夜所以才補眠的,睡飽廠才有足夠體力,我打算讓你明早上班遲到,你說好不好?」安昕辰吮了一下他的唇。
「唔……當然是你,今晚我會好好疼你的……別擔心。」
「辰……」齊洛在慾火竄上之前及時踩煞車,微退開彼此。「你確定還要再吻下去嗎?歐普森還在書房裡。」
「如果不怕長針眼,他最好是繼續看。」安昕辰仰起頭,再次覆上那百吻不膩的薄唇,撩得齊洛快把持不住,渾身一陣燥熱。
「回房好不好?我不想有人看見你這模樣。」
「回房?你滿腦子都裝那些嗎?呵呵。」
安昕辰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後,愉悅地笑看著臉已經黑一半的人,忽然湊過臉,重重地吻了他一記後馬上逃開。
「先這樣,我肚子餓了,晚上再喂鮑你哦。」
齊洛忍不住咆哮:「辰!」
「總裁,這是等一下開會要用的資料。」
安昕辰見齊洛沒有要接收的意思,徑自將公文放在桌上,接著拿出PDA,開始報告今天一整天的行程,
「待會兒十點鐘召開例行檢討會議,十二點鐘M公司董事長邀約用餐,下午—點三十分要去……」
「停。」齊洛擺擺手要他別再說了
他略微鬆開領帶,靠上椅背。臉色不是太好的齊洛,看得出來身體真的有些不舒服。
「辰,過來。」
「總裁,現在是上班時間,請叫我安特助。」
從齊洛在臺北成立英多利亞集團的子公司起,安昕辰就是他的私人特助。
「叫我洛。你堅持在有人的時候要那麼叫就罷了,私底下叫我的名字,辰。」
「不行,總裁,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能逾矩。」
依舊是一副正經八百、公事公辦的嚴謹模樣,實際上安昕辰已經在肚子裡笑翻天了。他眼中帶著笑意看向齊洛,因為造成他不舒服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
「饒了我吧,辰,過來讓我抱抱。」齊洛垮著一張臉求饒,完全沒了平時身為公司總裁時所表現出的威嚴
「這是命令嗎?總裁。」
「安昕辰!」
「我知道了,總……」被快冒火的齊洛瞪一眼後,安昕辰吞下最後一個字,笑著走向他。
才剛靠近而已,他就被一把拉過,跌進寬厚結實的懷抱中。
「這麼愛玩?」齊洛覆上那張不聽話的唇,輕輕咬了他一下。
「你呢?這麼不安分,嫌昨天做的還不夠嗎?」
齊洛的俊顏馬上皺起,「你說呢?我骨頭都快散了!」
「我昨天已經告知你了。」雖然這麼說,安昕辰仍是語帶心疼的說:「要不要進去裡面躺著休息一會兒?我幫你按摩一下。」
「再十分鐘就要開會,沒關係,我在這裡休息就可以了。別擔心,我沒事,只是還不太習慣而已。」
儘管已經有過多次經驗,他還是無法習慣,但只要每次安昕辰提出對換要求時,他都會答應。雖然對他來說被抱沒有比抱人舒服,但他卻是真的很享受深愛的人帶給他的那種感覺,那已經不單單只是情慾,而是心靈上的結合,有種真正屬於彼此的滿足感。
「下次兩個月一次好了。」其實安昕辰也不是真的非得抱齊洛不可,但可以那樣子擁抱他是隻有他才能做的事,齊洛的默許總讓他能感到安心。
尤其是這陣子,不知為什麼,他沒來由的覺得好象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不曉得是不是過得太安逸幸福了,開始庸人自擾。
「沒關係。」齊洛的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一個疼惜的笑容。「能這麼擁有我的人也只有你,我很樂意,不用改了。」
不想了!安昕辰甩開惱人的心緒,黑眸中流露出心疼,看向眼前深深所愛的男人。
「如果真的難受就別去了,這只是檢討會議而已,你不必非得列席。與其坐在那兒聽他們說兩個小時的廢話,還不如半個月後直接驗收成果來得有效益,」
只見安昕辰果決的拿起電話,按下歐普森辦公室的分機。
「總經理,總裁身體不適無法出席十點鐘的會議,請你代為主持。嗯,沒什麼大礙,傷風感冒而已,我會照顧他的。」
從頭到尾齊洛都由著他作決定,絲毫沒有被幹涉的不悅。
安昕辰不喜歡出風頭,否則讓他只擔任特助的職位實在是埋沒他了。
「你這麼Sweet,讓我越來越不能沒有你了,辰——」等不及讓安昕辰放好話筒,齊洛馬上摟過他,落下一個又一個令人醉心的纏吻。
靠躺在床頭,摟著齊洛讓他靠枕在自己胸前,安昕辰手也沒停地在他腰側東揉西按。
兩人沒有太多交談,就只是這樣擁抱著彼此,享受這難得的恬靜時刻。
交往至今已經邁入第六年了,不能說沒有歧見,但他們一直很相互體諒對方,否則以兩人完全不同的背景生活,很難能交往到現在還依舊濃情蜜意。
而安昕辰也相信他們會一直就這麼交往下去。
「辰,假期幫我空出來了嗎?」
「早就空出來了,整個十二月我都不會幫你排行程。」
「那我差不多該跟歐普森交接一下了,等月初我們就去希臘度假,帶著萊恩一起去。」齊洛的臉上帶著幸福笑意,手掌輕撫著愛人的背部。
「嗯。」
在英國時,有一次齊洛提議要帶安昕辰去一個地方度假,那是一個他覺得非常適合安昕辰的地方,—個就像安昕辰給人的感覺,與世無爭的人間天堂——愛琴海,也有浪漫的人稱之為「愛情海」。
自從去過那裡一次後,兩人便愛上了那裡的純淨風氣,齊洛更是在心中決定十二月八日是他們相識進而交往的日子,往後每年的週年紀念日,無論再忙也要帶安昕辰去愛琴海度假一整個月,以慶祝交往週年,也順便過聖誕節,直到元旦過後才會回來。
徜徉在碧海藍天,純淨浪漫的國度中,整個月中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沒有城市的喧囂擾嚷、沒有任何煩人的公事。
「辰,這次過去,我們把每次都會住上一段時間的那間房子買下來好不好?」齊洛一臉認真的問道。
「買下來?我們一年也才待一個月,你想在房子裡養蚊子嗎?」原本揉按的手指,在那結實的腰上捏了一下。
「有什麼關係?你也很喜歡那裡不是嗎?等我們老了,就在那裡養老。」齊洛執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在那有著銀白戒指的無名指上親吻。
那不是婚戒,是他們交往一週年時齊洛堅持要買下的對戒,他喜歡這種屬於彼此的感覺。
「再說吧。」安昕辰也把玩著他的手,當兩隻戒指相碰時,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他淺淺彎起唇,裡頭包含許多不需多加言語就能看出的濃情幸福。
「辰——」齊洛不甚滿意地拉長音,繼續說服他。「讓我買,我不喜歡我們的回憶被其它人破壞了。」
「那怎麼會是破壞?」他笑看了他一眼。「婆婆原本就是把那房子出租,我們每年只會住上一個月,其它時間自然會有別人住進去。」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我不希望我們的地方有其它人的影子。」說服沒用,乾脆要起賴來,齊洛就是要讓他答應買下房子。
雖然齊洛也可以自己買了之後再告訴安昕辰,但他不想這麼做,他希望是在兩人都同意之下而買的。他們一直都很尊重彼此的意見。
「你們這種貴族闊少就是這樣四處亂砸錢,看上什麼就買,一點投資報酬率都沒有。」
「這是浪漫!被你一說氣氛全沒了。」
「真是抱歉哦,我天生就是不夠浪漫。」安昕辰睨他一眼。
齊洛一個翻身將安昕辰壓在身下,拂開他頰邊的頭髮,深深凝望著這張最愛的容顏。
「辰,我真的很愛你。剛開始我也沒想過我們會交往到現在,當時我只知道我不想你離開,所以留下你。直到現在,我真的已經不能沒有你了,我想要我們永遠在一起,我喜歡你在身邊的感覺,陪我一輩子好嗎?」
安昕辰柔柔地勾起嘴角,仰起頭在那薄唇上一啄。
「只要你沒有對不起我,我會一直愛你,愛到不能再愛為止。」雖然他是笑著說,卻也隱含著認真的警告意味。
「我絕對不可能對不起你,辰。」齊洛認真且堅定地給子保證,接著輕輕一笑,「呵,你也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
「還不是誰敦的!」有個老是把愛掛在嘴邊的愛人,他要不會說都很難
「我想聽,再說一次,辰。」
「IpromiseIwillneverstoplovingyou,Iwillloveyouforever。」
安昕辰落下深情的誓約之吻。
休息室裡的氣溫頓時高升,躺在床上的他們已有人開始不安分起來、
齊洛探出的手已經拉扯下安昕辰的領帶,接著將彼此身上的衣服全數褪盡,緊緊纏在一塊兒。
***
幾天之後,齊洛、安昕辰與萊恩消失了一整個月,恩恩愛愛去度甜蜜假期了。
一直到年初的第一個週末,剛返抵家門的他們正坐在客廳休息時,門鈴忽然響起,雙雙對望一眼,不知道來人是誰。
才踏出前院,他便立即怔楞在門前,臉色異常沉重,沒有一般見到熟面孔該有的熱絡與歡迎。「你怎麼會來?」
「英傑斯,看到我來不高興嗎?」潔妮雅依舊露出動人的笑容,絲毫不因眼前男人難看的臉色而退縮。
「有什麼事嗎?」
「不請我進去坐嗎?英傑斯。」
「不方便。」齊洛絲毫不客氣地說。
在屋內久等不到人進來,安昕辰也走了出來,站在門前想看看來人是誰。
「洛,是誰來了?」
齊洛瞬間緊皺起眉頭,但還是側開身,讓他看到門外的人
屋內屋外的兩人視線相對的那一瞬間,氣氛變得格外凝重。
安昕辰知道她,早在英國就見過她幾次,也知道她對齊洛懷有怎樣的情感,但他相信自己的愛人,也就沒理會。
儘管如此,她每次都還是會對他下戰書示威,一次又一次帶著別有涵義的笑容看他,並揚言齊洛最後還是會選擇她。
只是這次,她特意找上門來,安昕辰心中那股一直存在的隱隱不安感,似乎越來越明顯的浮了上來。
「英傑斯,你們還在一起啊?」潔妮雅刻意挑釁問道。
「閉嘴!不想我趕你出去就別亂說話!」怒目瞪向她,這是齊洛頭一次失了身為紳士該有的風度。
「雖然你對我這麼兇,我還是不會生氣的,英傑靳。」潔妮雅仍然甜甜笑著,似乎沒看到眼前的男人已經在冒火了。
潔妮雅如以往般依舊美豔,但如果仔細看,隱隱能看出那雙原本有神的眼眸似乎不如以前那般清澈,甚至帶有淡淡的幽森與詭譎。
齊洛注意到了潔妮雅的不對勁。這些年來她是怎麼了嗎?
「不想知道我帶了什麼驚喜的禮物來見你嗎?我最愛的英傑靳。」
潔妮雅將一旁的小男孩推了出來,讓他站在齊洛面前。
她慢慢勾起小男孩的臉,對上齊洛逐漸驚訝的表情,
「亞倫,叫爹地。」
匡啷!
安昕辰整個人一頓,不小心踢倒了旁邊的花盆。
看著前方,他忍不住渾身開始發顫,抖得厲害,讓他必須倚靠門框才能支撐住自己抖顫不已的身體。
「辰!」見狀,齊洛憂心仲忡地跑到他身旁。
安昕辰聽不見任何的聲音,目光只是定在前方的小男孩身上。
一個和齊洛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男孩!
「昕辰!」齊洛低吼一聲,扶住搖搖欲墜的他。
終於被喚回神,安昕辰移回視線,盈滿眼眶的溼液讓眼前變得模糊。
「不是!」
安昕辰扯起唇輕笑,雖然齊洛否認,但那極為相似的模樣是怎樣都無法讓人信服的。
潔妮雅見兩人如此,笑著將亞倫又向前推了推。
亞倫看向院子裡頭的兩人,雖然他的年紀只有四歲,但他也知道是自己讓他們吵架了。
亞倫難過的紅了眼眶,咬緊下唇對潔呢稚搖搖頭,但細小的手臂馬上被使力捏了一下。
「還不快叫人!」
亞倫還是搖頭,手臂又被捏得更大力了,又長又尖的指甲好象都刺了進去,痛得他忍受不住,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他只好怯生生地輕喚一聲——
「爹地……」
這一聲讓安昕辰的臉色更加蒼白,身體明顯一顫,再也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打擊的他,終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