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在黑暗中枯燥地重複著。
有人在走動。
好黑啊,什麼都看不到。
是誰,誰在抱著她?
是永夜嗎?
不,好陌生,這個懷抱不是永夜的——那是誰?
晚櫻緩緩睜開眼睛,頭好昏,意識還是模糊的。
“她醒了。”
“時間剛剛好。我和你說過,麻醉劑只會讓她昏迷幾分鐘。”不遠處傳來兩個聲音。
其中一個聲音好熟悉——
是雷文!
晚櫻猛地坐起來。
眼前的景象讓她詫異。
大而陳舊的房間裡點著昏黃的燈,散發著奇怪的味道。在角落裡還擺放著眾多的巨大紙箱。
這裡是綠壺劇院用來存放雜務的地下室,平時很少有人會來。
雷文和幾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其中一個臉上有一道從眉梢一直斜到臉頰的猙獰刀疤,看起來決非善類。
見她醒了,他們朝她走過來。
“雷文,你想做什麼?”晚櫻警惕地看著他們。
“放輕鬆點,晚櫻小姐,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借你的手用一用,所以請雷文先生把你帶到這裡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羅。”刀疤男上前一步,頗為彬彬有禮。
“借我的手?”晚櫻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的傷疤讓她想起了永夜。但是永夜沒有他這麼暴戾的氣息。這個男人有一雙邪惡的眼睛,禮貌的舉止並不能徹底遮掩他的邪惡。
“對不起,我想我不可能幫到你什麼。”
“不。晚櫻小姐,恰恰相反,你可是太有用了。”羅輕笑。
“你知道魅影吧。哦,我都忘了,你當然知道他,你們今晚在舞臺上的擁吻真是浪漫。神秘的魅影和當紅的歌手,多麼動人的戀情。”他惡意調侃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晚櫻鎮定地回答。奇怪,他們怎麼會知道永夜的身份?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早已經有人把關於魅影的情報告訴我了。你知道嗎,你的情人太讓人頭疼,所以有人花大價錢買他的命。而之前,他殺了我的前僱主,毀了我的生意,讓我被同行嘲笑這筆帳,今晚要一併算清楚。”
“你們才不會是他的對手。我勸你們還是離開吧,永夜很快就會來找我,到時候你們會死得很難看。”晚櫻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羅臉色徒然一變。
走到晚櫻面前,他緩慢的眯起眼睛,仔細的審視著她。
“是啊,神出鬼沒的魅影,傳說他不怕子彈,不怕刀槍,沒有人能傷害他。可是,傳說總是會被打破的。綠壺城的傳奇會在今夜成為永遠的歷史。而親手結束這個歷史的人,就是你,晚櫻小姐。”
羅望著她笑。眼睛裡有著瘋狂的殘忍。那目光會讓所有人心驚膽戰,宣告著他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羅示意手下抬出一樣東西。
一幅畫。
——封印永夜的畫!
晚櫻看著他們把畫拿到自己面前。表面上,她依舊維持著鎮靜,但心裡徒然竄過一陣冰冷,隱約的感應到危險的氣息。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難怪我們怎麼都找不到魅影的住處,原來他住在畫裡啊。好一個怪物。”羅湊近她,以一種怪異而陶醉的聲音小聲在她耳邊說著:
“想不想知道怎麼才能讓魅影受傷?有人告訴我,這是幅受到詛咒的畫,只有魅影所愛的人才能破壞。一但畫被破壞,他就會受傷,就會流血,就會死!多美妙啊,你想不想看?”
“你這個瘋子,我不會允許你們傷害他的。”聽到他要傷害永夜,勉強維持的冷靜全然破碎。晚櫻抬腳,憤怒地踹上他,轉身向出口跑去。
可是沒跑到兩步,有人抓住了她的頭髮,將她拽倒到地上。
好痛。
一陣火辣從頭上、手上傳來,隨後,兩個男人粗魯地架起她。
“放開我!”她不斷掙扎,憤怒地喊叫。
“羅,小心點,你保證過不會傷到她的。”一旁的雷文緊張地喊著。
“你放心,雷文先生,今天晚上我們的目標只是魅影的性命。只要晚櫻小姐合作,我保證不會傷害到她。”羅抽出匕首,將它放到晚櫻的手中,握住她的手腕,強迫她將匕首對準了畫。
“讓我想想看,先從哪裡開始好呢?。”他握著她的手,鋒利的刀尖輕輕劃過畫面,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你這個瘋子,變態!”晚櫻咒罵著,拼命抵抗著他的壓力。無奈成年男子的力量遠超出她,何況她還被另外兩個人架著無法動彈。
好疼,手腕上的力量好象要扭斷她的手一樣,疼得她眼淚不斷往外湧。
晚櫻用力咬住嘴唇,唇齒間滲出了殷紅的血絲。不可以放棄,絕對不可以放棄。她不可以讓他們傷害到永夜。
“放開她。”
僵持中,一個聲音傳來。冷硬的聲音裡有著激烈的殺意,以及埋藏得很深的擔憂。
眾人轉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只見一個人站在入口處,冰冷的眼眸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看著他們,沒有說出任何重話,但那模樣就已經足以讓人畏懼。
“魅影!”有人低呼。
“終於來了。”羅的嘴角泛起嗜血的笑。
“不,永夜,不要過來!”隨著晚櫻的尖叫,刀光一閃,匕首劃過畫的右下方,割開一道深長的口子。
右腿驟然傳來一陣劇痛,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立刻出現在永夜的大腿上。
“他受傷了!”男人們迅速包圍住他,對他展開毫不留情的攻擊。
男性的咆哮聲,以及肉體與骨骼撞擊的聲音響徹四周,聽來令人心驚膽戰,。
“那個老傢伙果然沒有騙我。”羅看著被圍攻的永夜,語氣中有著嗜血的興奮。
“在上面也來一刀會怎麼樣呢?”
說著,手起刀落,又是一刀。
“不,不要!”晚櫻淒厲地尖叫著,眼睜睜地看著永夜身上出現一道又一道深長的傷口。
鮮血從傷口中源源不絕地湧出,他渾身都帶上了傷,幾乎成了一個血人。但他卻毫不在乎,無論被刺傷了多少刀,被攻擊了多少拳,他都沒有發出過一聲悶哼,只一心一意想來到她面前。
“嘖嘖,都自身難保了,還要英雄救美。這個怪物看起來真的很喜歡你呢。”羅惡意地在晚櫻耳邊說著。
“求求你,放開我的手,不要這樣。”眼淚模糊了視線,晚櫻哀求著,每一刀都好象刺到了她的心裡,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激烈的打鬥中,永夜的面具被碰落。醜陋的印記暴露在眾人面前,激起一陣不小的抽氣聲。
“怪物!”
“他是個怪物!”
眾人驚叫著。
“天啊,好恐怖的一張臉。晚櫻,你看到了嗎?你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怪物?”雷文走到晚櫻身邊,語氣極度厭惡和震驚。
“他欺騙了你吧?他一直瞞著你對不對?”雷文望著蒼白不語的晚櫻,示意羅放開她。
可憐的晚櫻,她一定被嚇到了,一定很難過吧。自己喜歡的人居然是這樣一個醜陋的怪物。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以最溫柔最同情的語氣開口:“不用擔心,羅先生他們很快就會處理掉這個怪物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臉上浮現得意的笑。
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無論劇情如何安排,克麗絲汀最終都是屬於子爵的,而那個該死的魅影將會在今夜徹底消失。
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晚櫻緩緩將視線轉向雷文,熟悉的美麗容顏上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憤怒。
“他不是怪物!你們才是!”
粹不急防地,她撲向畫,在成功地將畫拿到手的時候,有人比她反應更快地抓住了她。
羅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個耳光,那一下重擊打得她幾乎昏厥。
“我真佩服你的勇氣,不過,遊戲到此結束了,最後一刀,你親手送你的情人下地獄吧。”
他握住她的手,以不容抵抗的力量將匕首舉起——
“不!”晚櫻尖叫!
寒光閃過,一切似乎在瞬間靜止。
然後有人緩緩,緩緩倒了下去
……
望著倒下的人,永夜仰天發出一聲悲號,那神魂俱碎般的叫喊聲撕裂了空氣,令所有人心中一寒。原先漸居下風的他,突然變得瘋狂,令圍攻他的人難以抵擋。
“給我殺了他!”
眼見情勢逆轉,羅帶著剩下的人也加入了戰鬥。
但是沒有人能攔住永夜。
所有攔在他面前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斬殺。
骨骼破碎的聲音,肉體被撕裂的聲音在封閉的空間中迴盪。鮮紅四濺,染溼了整個空間。
他眼睛血紅,彷彿地獄來的惡魔。
羅拔出手槍,可沒等他扣下扳機,永夜身形一閃。人已經到他跟前……
——好痛,每呼吸一下,都有一種尖銳的痛席捲所有的意識。原來,匕首刺入身體的感覺是這麼痛苦。視線好模糊,那個人呢,那個她曾經說過要給他幸福的人呢?她看不到,為什麼她什麼都看不到?
但是,他會平安吧。只要她死了,他就會平安吧。
對不起,永夜,又要讓你一個人孤獨了。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忘記我,永遠永遠都不要忘記我。
緊緊抱著畫,晚櫻滿足地閉上眼睛。意識在逐漸遠去,而她的心裡沒有任何遺憾。
殷紅的血不停地從她身上湧出,緩緩流到畫上。
神奇的,被血浸透的畫面上,匕首所造成的劃痕在逐漸消失,與此同時,永夜身上的傷也在逐漸消失。
當他終於走到晚櫻身邊,俯身將已經毫無生氣的她輕輕抱起,整幅畫都消失了蹤影,他身上的傷痕,連同臉上那道醜陋的印記也完全消失殆盡。
無視縮在一旁發抖,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雷文,他抱著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那種溫柔而呵護的神態,彷彿他懷抱著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整個空間陡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地面上怵目驚心的大片血跡,宛如一地玫瑰的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