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拿在手上的靈芝草掉落在地,嘴唇抖了抖。
“原來是她啊……”好半晌,終於逼自己擠出一句話。
被迫在安樂王府裏養傷的容小滿,非常哀怨,覺得自己雖然受了傷,可傷勢並不嚴重,休養個一兩天就沒有大礙。
偏偏三哥不但將她狠狠訓斥一頓,還不准她做這、不准她做那的,鎮日除了吃就是睡的被當成米蟲養,這樣的日子才過了半個月,她就再也忍受不了的開始抗議了。
當然,她的抗議在東方珞眼裏就跟小孩討糖吃沒兩樣,先惡狠狠兇一頓,就連個屁也不敢放了。
抗議了兩次無效之後,容小滿委屈的找阿寶訴苦,可惜阿寶的樣子雖然兇悍,在主人面前乖得跟小貓一樣,根本別想它給她壯膽一起反抗。
這樣的米蟲日子又過了幾日後,容小滿發現王府後院有一道小門,經過幾天的反覆研究,這日,她趁着東方珞上朝時,一個人偷偷溜出王府,開心的逛街去了。其實她之所以會想盡辦法溜出王府是有原因的。
自從得到那本“怪醫”寫的醫書之後,她對裏面幾味藥材的煉製方法非常感興趣,可惜手邊缺了幾味非常難找的草藥,所以今日才趁三哥不在,偷偷溜出來。
上次和三哥逛街的時候,她結識了幾個藥鋪的老闆,還特意讓他們幫她多多留意幾味珍貴草藥。
不知道那些老闆最近有沒有進什麼好貨,至少衝着三王爺的面子,也一定會給她容小滿行個方便才是。
這樣想着,她便挨家藥鋪的詢問,可惜轉了一圈,也沒能找到她要的草藥。
剛剛從“聖心堂”藥鋪出來,就見不遠處一個賣燒餅的攤位前圍着一羣人。
容小滿並沒有看熱鬧的興致,不過那人羣中有一張面孔讓她覺得十分眼熟,仔細一瞧,她心頭微微一震。
是魏金枝!
雖然只見過對方一面,可是魏金枝頭上戴着的那支金光閃閃的金步搖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她偷偷湊近幾步,就聽魏金枝扯着嗓子對一個年輕婦人喊道:“你養的這個小雜種弄髒了本小姐的衣裳,你知道本小姐這身衣裳值多少銀子嗎?隨便一塊布料也抵得過你們這些窮鬼一年的收入,結果這個小雜種竟膽敢用那髒兮兮的爪子來抓本小姐的裙襬,她活膩了是吧?”
那年輕婦人被罵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卻敢怒不敢言,只能拉着自家惹事的女娃一個勁的賠不是。“小姐,我家小花真的不是故意抓你的裙襬,她年紀小,才剛剛學會走路沒多久,肯定是沒站穩,一個緊張才不小心抓了小姐的裙子。”
“哼!不小心?”魏金枝柳眉倒豎,“那本小姐是不是也可以不小心將這小雜種一腳踹死?”
那婦人聞言,急忙跪了下去,“請小姐饒了我們,別和我們一般計較了吧?妳這套衣裳值多少銀子,要不……我賠給你?”
“賠?”她泠冷一笑,“你賠得起嗎?”
旁邊有幾個路人看不過去,小聲咕噥着,“不就是抓了一把嗎?也沒髒也沒壞的,何必刁難一個孩子。”
“就是啊,而且孩子那麼小,一看就是個不懂事的娃娃,用得着和個小孩子計較嘛!”
她聽了不由得大怒。“你們這羣刁民,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爹是誰嗎?”
被稱做刁民的幾個人紛紛露出不屑的表情,似乎對她的言行感到非常厭惡。
躲在人羣后的容小滿眯着眼看她囂張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這魏金枝出身名門,沒想到性子這麼潑辣,那潑婦罵街的樣子,儼然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刁婦。
不遠處,渾身髒兮兮的大黑狗,翻覆菜販丟爛菜葉的竹籃,一副餓了三天沒吃東西的模樣。
見狀,容小滿心生一計,偷偷從袖裏拿出一個小紙包,趁着人羣沒注意,將紙包裏面的粉末撒到魏金枝的身上。
她的動作非常輕巧,再加上百姓都專注在看熱鬧,所以誰也沒留意她的動作。
將小半包粉末撒完,容小滿悄悄退出人羣外。
就在這時,那大黑狗突然“汪”的叫了一聲。
眾人被引開注意,只見一條大黑狗,正眼一瞧,它兩眼綻放出異樣光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像是看魏金枝不順眼般,朝她狂吠不止的同時,還縱身向她撲了過去。
她嚇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轉身就向另一邊跑去。
可那大黑狗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竟拚命追着她不放。
最後魏金校實在沒轍,瞧準那片牡丹湖,撲通一聲,就這麼被一隻狗追得落了水。
見到這一幕,眾人不由得拍手稱快,有幾個膽子大的,還在湖邊出言諷刺她。
容小滿看得心裏痛快,轉身正打算離開時,她的身後,負手而立的正是她此刻最怕遇見的人。
此時的安樂王府內。
高高在上的三王爺坐在紫檀大椅上,眯眼瞪着跪在蒲團上的頑劣丫頭。
可憐的容小滿是被人給揪着耳朵回王府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整人的那一幕居然被三哥撞見。
完了,她目前還處於禁足期,刑期再犯,也就意謂着,罪加一等。
跪了半個時辰,容小滿終於受不了了,眨着一雙水靈的大眼,小聲咕噥,“三哥,我跪得腿疼。”
東方珞搖着象牙骨扇,皮笑肉不笑的説着,“腿疼也給我跪着,沒跪滿一個時辰,你今天休想起來。”
容小滿心裏委屈,便哭喪着臉道:“可是三哥究竟為什麼罰我跪?難道我助人也有錯嗎?三哥也看到了,魏金枝仗勢欺人,她才是惡人,我不過是幫那對母女出一口氣,又有什麼錯?”
“呵,如此説來,本王還應該獎賞你了?”
“那倒是不必,三哥只要別罰我繼續跪着就行了。”
雖然膝蓋下有蒲團墊着,可跪久了也會累的嘛。
再説了,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魏金枝刁蠻任性欺負百姓,她路見不平,才在她身上撒一種可以使動物發狂的藥粉,將她逼落牡丹湖。
在她看來,自己此舉是代天行道,魏金枝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東方珞慢慢起身,跟到她面前,垂首看着她,“如果當時我沒在你身邊護着,一旦被魏金枝發現整她的幕後兇手就是你,你知道自己將遭遇到什麼嗎?”
她眨着大眼,“她……她還能把我宰了不成?”
他冷笑一聲,“你以為她不能?”
“如果是那樣,那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算礙着王法,她明着不好對付你,暗着來還怕沒手段嗎?”慢慢蹲下身,他勾起她的下巴,“小滿,我罰你,並不是氣你鋤惡扶弱,我只是不想讓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再遭遇任何危險,你明白嗎?”
望進對方深不見底的眼眸,容小滿不由得心頭一動,胸口一陣發酸……三哥到底是疼她護她的。
畢竟,如果真的被魏金枝發現她就是在背後整她的那個人,她的下場搞不好還真如三哥所説的,死得不明不白。
這世上有太多齷齪黑暗的手段,經歷了三年前那件事,她怎會還不明白?
想到這裏,她乖乖低頭認錯,“三哥,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東方珞嘆了口氣。雖然他很想罰她跪完一個時辰,可眼瞧着小丫頭兩腿開始打顫,也知道她肯定是跪累了。
“行了,你起來吧,下次沒有我的同意,不可以再隨便出府了,聽到沒有?”
“我知道了!”
聽到他終於讓她起身,容小滿頓時喜出望外,可惜跪的時間太長,起身的動作又過急,一陣腳麻,整個人就向前摔了去,正好被東方珞抱個滿懷。
一把將佳人攬在懷裏的他調侃道:“想讓我抱你起來就直説,做這麼高難度的動作,萬一再摔傷了可怎麼是好?”
頭埋在他胸口的容小滿紅着臉,嘟嘴説:“我……我才沒有那個意思,三哥你可別冤枉我。”嘴裏雖然這麼辯駁着,可心底卻泛起一股難言的甜蜜。
其實三哥對她,從來都是打心眼裏疼愛的吧。
“小女雖然平時刁蠻任性了些,但絕對不會撒謊,當時街上人是很多,可小女的貼身丫鬟卻清清楚楚的看到,就是三王爺府上的容姑娘做了手腳,那隻大黑狗才會將小女追到落水。”
在愛女落入牡丹湖的第二天,魏世峯便氣勢洶洶的殺到安樂王府討公道。
眼睜睜看着女兒被家裏的護院抬着回來已經讓他心疼難過好半天,如今經過京城老百姓渲染傳得沸沸揚揚的,説她是當街撒潑遭到了天譴,神仙派黑狗懲治女魔頭,才落得狼狙落湖的下場,寶貝閨女的名聲都給傳壞了,身為一朝國師的他,又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幸好女兒身邊有個機靈丫鬟,注意到那黑狗發狂之前,好像有人暗中做了什麼手腳,仔細回想那人的模樣,當初隨金枝去安樂王府的丫鬟突然想起來,對方就是被三王爺如珠如寶供着的那個髒丫頭。
這一聽,他更是火冒三丈,三王爺平日裏給他排頭吃也就算了,竟然還縱容底下的人欺到他閨女頭上,簡直欺人太甚!
“國師,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説,你氣勢洶洶的跑到本王府裏指責本王管教不當,硬説昨日令媛狼狽落水一事,和本王府裏的下人有關。那麼請問國師,除了令媛貼身丫鬟的片面之詞外,你還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所指的那人,就是本王府裏的人呢?”
魏世峯語氣不善道:“當時很多人都看到那條黑狗瘋了一般追着小女不放,只要稍微長腦子的人都能想到,肯定是有人在小女身上做了手腳,才會導致那條黑狗發狂。”他哼了聲,“另外,我聽説王府住了一位女神醫,對各種藥材瞭若指掌,就那麼巧,昨天小女出事時她也在場,所以王爺此事絕非老臣無的放失。”
東方珞冷冷一笑,表情淡然的説:“國師這話也太牽強附會了吧?好,就算當時本王府裏的人的確在場,可本王也説過了,除了你府上丫鬟的證詞外,最好還有更強而有力的證據,否則一旦冤枉了好人,國師打算如何善了?令媛受不得委屈,難道別人家的女兒就活該遭罪嗎?”
魏世峯被問得一怔,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回答。
容小滿在起牀後,原想過來給東方珞請安,可剛走到大廳門外就隱約聽到裏面有説話聲傳出,她沒敢貿然闖入,偷偷溜到窗台下,往裏偷瞟。
當魏世峯的面孔映入眼簾的時候,她嚇了一跳。
這時,東方珞露出幾分不耐煩的表情,“如果國師心有不服,儘管找證據去,沒證據,就別繼續耽誤本王的時間。”
魏世峯微眯着雙眼,想説什麼,終究還是懼於彼此的身分,沒敢深究,卻在東方略不察時露出了十分兇狠又憤憊的眼神。
容小滿將他可怕的神情盡收眼底,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還是讓她嚇得頭皮發麻。
“既然王爺執意維護自己人,老臣今日就賣王爺一個面子不予追究。”説完,迅速告辭,氣呼呼的轉身走了。
“容姑娘,你怎麼躲在這裏?”薛管家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害她嚇一大跳。
屋裏的東方珞聞聲向窗口望去,正好逮到容小滿尷尬又難看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