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白已經取到兩個星期的大假。下午她會合臺青,貪玩做了一個簡單的族譜。
她們的祖父母仍然健康,尹白告訴臺青,爺爺是清朝人,今年八十歲,光緒年間出生。
臺青瞪大雙眼,不能置信,表情可愛,尹白不由得對她消除了幾分敵意。
“奶奶七十七歲,最好算了,在你們那個民國元年出生。”
誰曉得這句話激怒臺青,她立刻說:“什麼叫我們的民國,明明是中國人的民國,是中山先生在辛亥革命後建立的民國。”
尹白當然不會忍氣吞聲,順手扯過一張中文報紙,硬是要臺青讀報頭的日子:“看到沒有,公元一九八八年八月二日,你以為是我杜撰的?”
“殖民地。”
尹白為之氣結,“我們之間最大的難題是有人固執地墨守成規。”
臺青站起來,作進一步辯白:“沒有想到你連民族民生民權都沒有認識。”
尹白聲音壯起來,“你難道又有讀過本市的基本法?”
大人們聽見嘈吵聲,連忙進來解圍,“喂喂喂,公眾場所,勿談國是。”
兩位沈太太齊說:“女孩子為什麼不研究一下服裝髮型化妝呢,姐姐應該帶妹妹去逛逛購物中心。”
尹白難為情,只得問臺青:“要不要上街逛逛?”
臺青亦覺適才過份,“請帶我去喝英式下午茶吧。”
兩對沈先生太太才鬆下一口氣。
姐妹倆乘車到市區,找到咖啡所,尹白為臺青叫了蜜糖薄荷茶。
咬著青瓜三文治,臺青不得不在心中承認,這個英屬小島的確有它一套風味。
這會子兩姐妹又心有靈犀了,尹白說:“你們的城市也真夠繁華的。”
“十年前來過,你還有印象?”
“有,都記得。”
尹白對臺青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是一座硃紅大門的庭院宅子,隔著矮矮圍牆已經聞到各式花香,蜂兒長鳴,人人巴不得就勢躺在陰涼竹榻上打一箇中覺。
講福建話的二伯母會得種花,巴掌大的蘭花由萌牙培植出來,一棵棵掛在架子上,美麗得太過份,開頭尹白還以為是假花。
南院養著一隻小狗,叫得利。
小小的臺青穿襯衣短褲,一雙金色釘珠片拖鞋曾令尹白羨慕良久。
姐妹倆真的好久沒見面。
臺青想起:“對,剛剛我們說到祖父母。”
尹白把族譜取出,鋪在咖啡桌上,繼續解說:“祖父一直在洋行做出入口生意,局勢起變化之後,回鄉退休。他的父親,即我們的太公,是位二世祖,沒有職業,靠收田租為生。”
“太公只生祖父一個?”
“不,太公有兩個兒子,其中一位是我們祖父,另一位是我們二叔公。”尹白因將所有親戚關係名稱搞得一清二楚,不禁洋洋自得起來。
臺青亦表示佩服,“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曾寫信到內地詳加詢問。”
“請說下去。”
“太太公,即是太公之父,環境不錯,是個地主。太太太公,則在太平天國手下當過兵。”
臺青抬起頭來,聳然動容。
尹白輕輕說:“你完全對,洪秀全打敗仗的時候,太祖若不是逃得一命,今天,我同你,就不會坐在此地喝茶談天。”
“太太太公尊姓大名?”
“他叫沈飛鴻。”
臺青唸了一遍,長長吁出一口氣。
“再下去,就沒有消息了,一共只能追溯到六代。”
“已經了不起。”
尹白笑說:“我還有個新發現,照中同人的講法,我們祖父這一脈,因為沒有男孫,只好算絕後。”
“什麼?”未來建築師震驚地欠一欠身。
“無後。”
“那我們是什麼?”臺青漲紅面孔。
“我們是隨時外嫁跟隨夫姓的女孩子。”
“落後!我們身上難道不流著沈家血液?”
尹白笑吟吟地說:“誰落後,中華民國,還是全中國?”
臺青且不理姐姐的挪揄,委屈的說:“我們的子子孫孫起碼也是沈家的外孫呀。”
“他們不是這樣算的。”尹白搖頭。
臺青為之氣結,怔在那裡。
“我調查過,叔公那一代養有男孫。”
“我不關心男丁,他們那邊與我倆同輩的又有幾個女孩子?”
“表叔表伯共有四個女孩。”
“呵,七姐妹,”臺青大表興奮,“在哪一鄉哪一縣?”
“她們統統不住在中國人的土地上,”尹白告訴她,“叔公是最早移民的一代,飄洋過海,在舊金山落腳做雜貨店,不幸在那次大地震中罹難。”
臺青惋惜的說:“父親從來沒有把這些告訴過我。”
真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全憑學校及家庭教育吸收知識。
“其中一位表叔竟落籍馬達加斯加,那個地方不錯,當地盛行法語,他經營六口福,是個生意人。”
“這樣說來,他們的女兒未必會講中文。”
尹白點點頭,“你猜得有幾分理由。”
臺青問:“你認為誰比較幸福?”
尹白把族譜收起來,再叫一客覆盆子冰淇淋。
過半晌她回答:“我不知道,對我來說。快樂非常簡單,只要身體健康,口袋裡有零用,男生的電話不停,感覺十分幸福。”
臺青笑。她一直聽說這個商業都會的人最現實,從不追求虛無飄緲的事,一見利之所在,即對飛身撲上,榮辱不計,風氣獨特,堪稱只此一家。今天在姐姐的話中證實這一點。
臺青還懷疑尹白中文書寫不大靈光。適才的族譜,便是用英語撰寫。
尹白不象中國人,也不是英國人,肯定半中半西,精神上是個混血兒,住在一個世界聞名的小島上,它卻不是一個國家。
臺青不願意做尹白,太沒有歸屬感了,她樂意做自己,一聽到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進大同便馬上站立致敬。
這個城市的最高統治人竟是一位棕發藍眼的外國女士,太不可思議。
過半晌她說:“我想請你陪我去挑一隻手提包。”
“啊,可以,這些我最內行。”
剛要結帳,有人走過來,親呢地把一隻手擱尹白肩膀上。
臺青好奇地打量這位高大英俊的男生,他身上的西裝已經團得稀皺,穿鞋不穿襪,外形十分不羈,臺青聽說過這是最流行的打扮,無奈不太接受。
是姐姐的男朋友?
他坐下來,伸出手,自我介紹,“紀敦木。”
他沒有與尹白交談,一下子就回到原來的座位去,臺青看了看,那邊坐著一桌男生,其中一個還是印度人,還包著頭,臺青認為蔚為奇觀。
只聽尹白說;“我們走吧。”
臺青問:“你的朋友呢?”
“隨他去。”
臺青笑,這三個字十分暖昧,相信尹白無論如何做不到隨他去,卻欲擒故縱,特地表示不在乎,硬生生吐出這樣若即若離一句話。
在這方面,臺青又覺得尹白有著太多的中國傳統女性味道。
臺青終於選到理想的手提包,尹白送給她當禮物。
姐妹在酒店大堂分手。
家裡客廳堆滿行李雜物,尹白大吃一驚。
沈太太們擬了一張購物單,但凡人人用得著的衣物電器藥類諸物,都多置幾倍,還有三臺彩色電視機待到達目的地方取貨。
尹白笑道:“媽,你只會講粵語,有無研究過與大伯伯他們如何交通?”
“我也調查過了,沈家祖籍杭州,故此普通話全帶鄉音,不比我更靈光。”沈太太笑。
尹白也笑。
沈先生十分緊張,把親戚的近照全排出來逐一認人,務求一見到面便可以叫出名字。
尹自取過大伯伯的照片,不禁無言,他看上去相當蒼老憔悴,比起二怕的強壯自信,及父親的清癯靈活,宛如大上十多二十載,頭髮花斑不在話下,面孔上也刻劃著太多風霜。衣著極為隨便,身上那件混合紡的襯衫還是父親的舊衣,上次有遠親來,父母連新帶舊託人帶去,大伯什麼都不肯接受,只選一件舊衣服。
他的身份也不方便隨意接受饋贈。
“咦,這張照片我沒見過,是誰?”
“你猜猜。”沈先生笑。
公園的荷花池作背景,相片中的少女清秀脫俗,仍然梳著辮子,海軍領襯衫配裙子,球鞋短襪,小圓臉笑靨如花,象一個人,一時尹白又說不出象誰。
靈光一現,尹白說:“這是大伯伯的女兒。”
“說得不錯,這是你二妹沈描紅。”
呵對,崇拜紅色及太陽。
沈太太說:“長得最似你祖母便是她了。”
難怪,尹白看過祖母唯一的一幀玉照。
尹白問:“我象不象祖母?”
“你的化妝如此奇突,本相早已淹沒,誰知你似誰。”
沈先生也惋惜的說:“尹白,你知我們一向反對你化妝。”
“週末我並不塗抹,”尹白抗議,“上班表示禮貌,必須做作。”
沈太太說:“你看臺青多美多自然。”
“她還在唸書,”尹白酸溜溜,“我已被商業社會卑劣競爭侵蝕,焉可同日而語。”
沈太太笑,“過兩天動身,明早該去注射防肝炎疫苗。”
尹白把頭靠到母親的肩膀上,“她們都漂亮。”語氣十分遺憾。
沈太太轉過頭來微笑著細細觀察她的傑作,“你也不差呀,在東西方文化精萃交流地成長,放洋留學回來旋即身居要職,相貌娟秀,氣質優雅。”
沈先生打個呵欠,“廣告時間到了。”
尹白催,“媽媽,別理他,說下去,我愛聽。”
尹白偕臺青去打防疫針,兩人手臂上腫了一團,雪雪呼痛,卻興致不減,跳上電車,往東區駛去。
尹白一直過著可以說是清寂的日子,也已經習以為常,父親下了班不外是閱報讀書,母親忙著改卷子,有時深夜還聽見鋼筆沙沙響,沈太太教的永遠是應屆會考班,責任深重,尹白覺得母親擔心學生的功課甚於女兒。
尹白從小沒有同齡夥伴,同學之間雖談得來,一點點小事就產生誤會,事後也不覺有什麼必要解釋尋求諒解,從此生疏,並沒有交到好朋友。
倫大寄宿那幾年,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夜夜笙歌,晚晚應召,要不就象修道院中尼姑,清心寡慾,自給自足,沒有中庸之道。兩種生活方式都沒法交到真正朋友。
至於同事群……尹白笑了,她不至於天真到那個地步,這幾天,與臺青相處,尹白開始明白什麼是血濃於水。
她與她並不見得興致相投,說說就吵起來,但姐妹就是姐妹,不用戴面具閃縮相處,一切可以清心直說,一點都不會累。
電車叮叮轉彎。
迎著風,臺青忽然說:“我記得這附近有一條街,叫七姐妹道。”
“對,這一帶的道路名稱美得很,有清風街,有琉璃街,有春秧街。”
臺青怪羨慕的。
難怪,臺青自小接觸的是仁愛、新生、中山、敦化、四維、八德,路名都揹著五綱倫常。
殖民地有殖民地的優悠。
“你不常來這一區吧。”
“那裡有空,天天上下班,週末又掛住應酬,兜來兜去不過是幾間大酒店的咖啡廳。”尹白苦笑。
臺青忽然說:“媽媽稱讚你能幹,叫我跟你把英語練好了,轉校時方便點。”
尹白先是一樂,隨後問:“報名投考沒有?”
“正在進行中。”
“看樣子我們有機會做同學。”
回程時在一家書局附近下車,尹白挑了一張上海地圖,臺青捧著本中國末代皇帝自傳看得入了迷。
尹白拿著地圖到會款處。
臺青一抬頭,不見了熟人,不禁脫口叫:“姐姐,姐姐。”
尹白聽到這個稱呼,一時不知是喚她,因為臺青一直你你你這樣叫她,待轉頭見到臺青一副慌張相,那聲姐姐才漸漸印入她心中,尹白得到一陣意外之喜,立刻裝出大姐的姿態來,伸手招臺青。
連皇帝的自傳也一起買了回家。
做姐姐的感覺真不壞。
她倆在喝冰凍檸檬茶時一起閱讀一份資料,那位作者如此寫;“你是否已經討厭城市熙來攘往的情況?你是否對行人道或地車擠滿人群感到煩悶?那些自以為受夠人口稠密之苦的紐約市民,應當親往上海街頭體驗一下。”
尹白駭笑。
作者會不會有點誇張?
她讀下去:“上海南京路擠逼不堪,以致紐約第五街相比之下,好似一條鄉鎮小路,中國人已經培養出一種在人群連推帶撞以求前進的高超技術,不再對陌生人講客套話以及說對不起。”
臺青不置信,“比西門町更擠?”
“這我不知道,但是,不可能比假日的旺角更擠吧。”尹白比她更加困惑。
臺青說:“父親告訴我,凡是華人聚居的地方就擠逼不堪。”
“而且嘈吵,擅長製造各種噪音。”
“奇怪,為了什麼?”
尹白答:“我父親說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的後果。”
“昨夜酒店房間內有人搓麻將,叫洋住客投訴才停止。”
“你說難不難為情。”
臺青側著去欣賞描紅的近照。
尹白在一旁笑道:“最令人不服的是她一點土氣也沒有。”
臺青抬頭,“我一早就聽說香港人最愛動不動派別人士。”
又來了。
尹白分辨:“我又沒說你什麼。”
臺青訴苦:“熨頭髮又嫌土,穿件紅衣服更加土,連大眼睛小嘴巴都算土,總而言之,在大香港主義下,全世界華人都是土豹子,臺灣人固然什麼都不懂,新加坡簡直是南蠻生番,北美洲幾個大埠的唐人街大小華僑百分百慘不忍睹,只有香港才能培育出精英。”
尹白瞪著臺青。
譁,她是認真的。
臺青說下去:“這些年來,我們受夠了氣,這次我特意睜大雙眼看個清楚,究竟怎樣才合你們的標準。”
“算了,我們換個話題。”
“不行。”
“臺青你討厭。”
臺青算起舊帳來,“七四年暑期我跟爸媽來港,在飛機場你一看到我就掩著嘴笑,還不是笑我那襲紅紗裙。”
尹白記得那件事。
她只是沒想到臺青也記得。
隔了幾年,她忽然心平氣和,老老實實的說:“我不是挪揄你,那天你一出來,我母親就叫:唉呀,臺青象安琪兒,我馬上自慚形穢,偷笑自嘲。”
臺青意外呆住。
“那年冬天,我磨著母親替我買了兩件紅大衣。事實上,自該年開始,年年我都穿紅大衣,”尹白悻悻說:“你都不知那次見面對我有多大的後遺症,我不提就算了,你還與我算帳。”
“可是,我回家之後就送走所有紅衣。”
尹白看看臺青,四目交投.姐妹倆都訕訕的。
電話鈴聲為她們解了圍。
小紀在那邊問候數句後便說:“令妹確是美人胚子。”
尹白說:“我所有的妹妹都長得好。”
小紀笑,“沈家原來是美人窩。”
第一次,尹白第一次覺得紀敦木輕佻,第一次,尹白瞭解到父親不喜歡紀敦木可能亦有一二分道理。
但玲瓏剔透的小紀立刻知道這三秒鐘的沉默表示若干不滿。
他花了五個月的時間才令尹白對他另眼相看,都說香港女孩驕傲,不錯,尹白更是傲幫公主。呵不,他得繼續小心侍候。
“我說話造次了?”
“你說呢?”尹白反問。
“這是由衷之言啊。”小紀一額汗。
“還有什麼事嗎。”尹白明顯的冷淡。
“你必定還有許多行車需要收拾,改天見。”
尹白覺得紀君語氣有點特殊,心中遲疑,總不能讓他下不了臺,不是不可以換人,他固然有他的缺點,但別人可能連他的優點都欠奉。
想到這裡,尹白的神情便呆滯起來,臺青很快的覺察到。
“是重要的電話嗎?”
尹白連忙回過神來,“沒有的事。”隨他去吧,急急籠絡,著了痕跡,氣焰一短,以後便不好說話。
尹白忽然覺得疲倦,在床上躺下,眼睛看著天花板,這樣爾虞我詐,還要到幾時呢。
母親那一代,廿餘歲便可以結婚生子,宣佈休息,那多好,這一代女姓已經失去這種特權,必須要在社會大舞臺上不停獻技,大展身手。
臺青體貼的說:“你累了的話我就讓你休息。”
“沒有,”尹白轉一個身,“請撥冗多陪我一些時候。”
臺青過去坐在尹白身邊。
尹白笑:“已經開始不捨得你離開我。”
臺青也有這種感覺。尹白每一次到她家渡假,都饋贈禮物無數,兩姐妹到處逛,尹白一走,連鄰居都會向:“你姐姐幾時再來?”
她想念她,但從來不敢寫信告訴她,怕姐姐見笑,怕姐姐說她老套。
臺青說:“想來,獨生兒真是怪寂寞的。”
“我們一共有六姐妹呢。”
“但是沒有親兄弟姐妹。”
“退一步想,求得到其次已經蠻好了。”
她們握緊四隻手。
沈太太剛好進來,看到這個情形,心中大樂。
她說:“新聞週刊有篇報道,值得一讀。”
尹白問:“是關於北京物價飛漲那一段吧。”
臺青連忙說:“我想看。”
尹白脫口說:“你們也有亞洲版呀。”
兩位沈先生都訂閱大量雜誌;時事、偵探、武俠、婦女、電影……鼓勵孩子們有讀無類,總而言之,開卷有益,故此尹白與臺青至少擁有一個共同興趣:看書,日子有功,說話不乏題材。
臺青報告說:“雞蛋肉食都要配給,菜蔬比起年頭貴一倍,肥皂衣著與香菸都供不應求。”
尹白不表示意見。
臺青放下雜誌:“今晚父親請生意上朋友吃飯,我要列席。”
尹白說:“我叫爸爸送你回去。”
那一天,紀敦木再也沒有找過尹白。
父母在閒談:“……真是德政。”
沈太太笑:“這次我們家的盛舉,直追紅樓夢裡省親一事。”
“你做元妃?”
“我才不要做那些苦命女人,地位尊貴又怎麼樣呢。”
“這不是違心之論吧。”
結婚已經廿五週年,還能演出調笑令,夫復何求。
當初,兩人也經過無數試探考驗吧,也曾經一度,有人覺得辛苦考慮退出。
終於克服一切難關結合,還要懂得珍惜,又肯努力維繫,才有今天。
尹白知道父母永遠是家庭第一,自身第二,值不值得,見仁見智。
越來越少人做得到,至少她與紀君,都不是這樣的人。
尹白不止外形時髦這麼簡單,工作了一年,她已經有一點節蓄,與父親合股投資,在加拿大溫哥華西邊買了一層小公寓,已付百分之三十首期,對上十二個月當地房產價直線上升,票面上尹白已賺了一筆。
她有她的打算,即使結婚,也純為追求精神寄託,斷不圖以經濟上有任何倚賴,紀君知道她,也十分敬服她,所以才重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