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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臨下班的時候,莊安妮喃喃自言自語:“這算什麼,五年建立起來的牛市,竟毀於一旦。”

    宜室陪笑,模稜兩可地説:“及時賣出,還是有賺。”

    莊安妮吸進一口氣,強笑道:“幸虧上星期已經脱手大半。”

    宜室連忙退出她的房間。

    看樣子不少人為着面子,會得強撐宣佈損失不大,及時出貨,處理得法。

    賈姬拉一拉她,“同你一起走。”

    “有什麼事。”

    “逛街看時裝。”

    “我要去遞申請表。”

    “宜室,你做什麼都不瞞人。”

    “別把我説得太純潔,我也不見得把所有秘密招供給你知道。”宜室微笑。

    “我聽見風聲,下個月就暫停接受獨立申請。”

    “為什麼?”

    “待大選後訂下新政策或許再重新開放。”

    “這麼説來,我那手續辦得及時?”宜室驚喜。

    “宜室,你一向幸運。”

    “誰説的,我的道路又不比誰的更平坦。”

    “但是你有李尚知同行。”

    “誰告訴你他是好人?”宜室白賈姬一眼。

    賈姬只是微笑。

    宜室空手回家,李向知詫異的問:“不是去買東西?”

    “不捨得。”

    “出來走,行頭也很重要,莫叫人看不起。”尚知笑。

    “哈,他看不起我?我還沒空去留意他怎樣看我呢!”

    尚知趨臉過去,“所以我這麼崇拜敬佩你。”

    “加國諸大學有沒有回信?”

    “有。”

    “好消息?”

    “回答得很客氣:有機會通知閣下。”

    “或許倪教授可以當推薦人。”

    “太麻煩人家了,我不擅鑽營。”

    “真的,”宜室馬上同意,“其實我倆大可提早退休,只是……”

    “我明白,”尚知按着她的手,“你怕我耽在家裏無所事事悶着無聊。”

    “尚知,我們算不算一對互相瞭解的恩愛夫妻?”

    尚知笑,“孩子氣。”

    兩人都覺得對方不懂事長不大,因此要加倍愛惜對方照顧對方。

    宜室説:“我認為我們是模範夫婦。”聲音略見空洞,太努力需要證實,可見沒有信心。

    電話鈴響,小琴接聽,嚷了起來,“阿姨阿姨你好嗎?”立刻嘰嘰呱呱連珠炮般報道別後思念之苦。

    宜室搖頭。

    一個人,最擅長利用電話交流消息的年齡是十三至十九歲,之前,小得還不知道有什麼值得説個不停;之後,又比較喜歡出來面對面茶敍,但小琴她們這種年紀的女孩,電話已成為身體一部分,少了它就成為殘廢。

    十分鐘後宜室接過電話。

    “好嗎,”宜家説:“你看,我們的黃金股票房子出貨出得合時吧。”

    宜室只是笑。

    “世上確有運氣這件事。”宜家感慨。

    “是,説起來很涼薄,父親一去世,我倆就轉了運。”

    “你有沒有想念他?”宜家問。

    宜室想都沒有想:“沒有。”

    宜家沉默。

    宜室反問:“你呢?”

    “也沒有。”

    宜室説:“他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是嗎,或許他另一位太太另一些子女不那麼想。”

    “對了,我有一位朋友下星期經過香江,可否招呼她。”

    “你之友即我之友。”

    “宜室我愛你。”

    宜室笑,“有事求我特別見功。”

    “那女孩子叫白重恩,我大學同學,最近定居温哥華。”

    “好極了,我們不愁沒有話題。”

    “你也該深切瞭解一下那個地方。”

    “宜家,我很清楚知道温哥華是個什麼樣的城市,我去過好幾次,認識每一條街道,你的口氣越來越像尚知,似個校長,把我當小學生。”

    “要命,又踩到你的尾巴。”

    宜室嘆口氣,鬆開皺着的眉頭,揉一揉眉心,最近照鏡子,發覺有一道深刻的直紋,驟眼看,活似第三隻眼睛,快成二郎神君了。

    白重恩小姐的電話第二天就到。

    聲音非常活潑,説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宜室約了她下班後喝咖啡。

    宜室準時抵達,四面張望,正在躊躇,有人叫她:“宜室,宜室。”

    她轉頭,呆住,喚她的是一位西洋美人,大棕眼,奶白色肌膚,一頭鬈髮。

    宜室大樂,驚喜地問:“白重恩?”

    西洋美女笑問;“宜家沒同你説我是混血兒?”

    “她什麼也沒講。”

    “很好,可見宜家沒有種族歧視。”

    “你現住哪兒?”

    “旅館。”

    “搬到舍下來吧。”

    “方便嗎?”

    “若把宜家當朋友就不必客氣。”

    “那我明天早上過來打擾你們。”

    “愛吃什麼告訴我,我叫傭人準備。”

    “謝謝你宜室。”

    宜室像世上一切普通人,喜歡長得漂亮的女孩子,秀色可餐嘛。

    “温哥華你住哪一區?”

    “市中心,你知道羅布臣街?”

    宜室點點頭,“像我們的尖沙咀。”

    “我在一七六0號租一間小公寓,看得到海。”

    “一千多號,近史丹利公園?”

    “對,”白重思笑,“你很熟。”

    “租金怎麼算?”

    “一塊錢一。”

    “不便宜呀。”

    “比起曼赫頓要好得多,第五街要兩百塊一-,而且是美金,錢比八,貴一倍不止,我在紐約住過一年,幾乎叫救命。”

    宜室搖搖頭,“長安不易居。”

    “是嗎,貴城也不簡單,女孩子統統打扮得一團火似的,好美好時髦。”

    宜室笑了,這麼可愛這麼純真,太難得。

    “你在温哥華工作?”

    “我是少數幸運者,找到理想差使,薪水很不惜。”

    “僱主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

    “温哥華哪裏還有外國人。”白重思非常幽默。

    宜室大笑起來,物以類聚,白小姐俏皮一如湯宜家。

    “我老闆叫我替他買點東西。”

    “我幫你辦。”

    “有個地方叫——街?他讓替他配幾隻酸枝鏡架。”

    宜室搖搖頭,物離鄉貴,華僑最愛此類玩意兒。

    只聽得白重恩説:“一看到酸枝紅木,我就想起清朝、封建、辮子、小腳、挑夫、苦力、轎子……”

    宜室笑了。

    這麼坦白,也不怕吃虧。

    她還是陪她到貓街去逛。

    到了店裏,白重恩又似着迷,留戀着不肯走,一如小兒進入糖果鋪。

    宜室看中一對台燈,愛不釋手,一想,待入境證出來再説吧,遲疑着,已經為白重恩捷足先登。

    宜室索性再精心為她挑了幾隻大小長短形狀不同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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