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果然是周專的聲音。
諸辰有苦說不出,內心悽酸。
只聽見周專溫文平靜地說:”你提供的錄音帶,我們找不出任何新線索,聲音肯定經過處理,我已著人將它送回報館”
“啊”諸辰失望。
“有事我們再聯絡”
“好,好”
電話嗒一聲掛斷。
諸辰知道她已回到真實的世界。
可恨倔強的周專一去不再回頭。
今天,是她另一個朋友任意的生日,他們三人同年,算起來,諸辰還比兩個男生大幾個月。
下午,任意來了,諸辰強顏歡笑,”今天是你長尾巴的日子,我準備了豬排飯替你慶祝,吃過豬排,記得諸辰。”
“你近日雙目深陷,辛苦了”
“你也是”
“我們這兩份工作不好做”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一張張骨牌應聲而倒,生出多少事來”
任意說:”你看看這段新聞。”
諸辰取過剪報輕讀:”雍島歷來最大宗跨境洗黑錢案:三被告均屬寶豐銀行高級經理,被控處理黑錢金額逾三十二億元,平均每日洗錢九千二百萬元,罪成還押候判,啊,天文數字”
“這還只是查得到的”
“一百元收五仙傭,已成富翁。“
“接二連三的商業罪案,轟動整個社會。”
諸辰讀下去:”案件主管廉政公署助理署長周專拒絕評論判決結果。“
“周專身當重任,他比我們更加辛苦。“
諸辰點點頭。
“可有與他聯繫?”
諸辰改變話題:”你帶了蛋糕來?”
任意說:”作為好朋友,我們祝願他步步高昇。“
“你也是。“
任意說:”我最大的願望,並非事業成功。“
他打開蛋糕盒子,裡邊是小小巧克力蛋糕,他小心翼翼切出一小塊給諸辰。
諸辰在愁苦中嚐到美味,忍不住唔唔連聲,覺得是至大安慰。
任意凝視她。
諸辰忽然咬到一小件硬物,她嚇一跳,連忙吐到手中,”這是什麼?”
一看:晶光閃閃,她抹去巧克力,喲,是一枚鑽石指環。
她瞪著任意。
只聽得任意輕輕說:”豬,我們結婚吧。“
諸辰忽然淚盈於睫。
“我渴望的是與愛人共度一生,並非高官厚祿。“
諸辰把指環套在手指上,與任意緊緊擁抱。
她心胸裡的空虛彷彿稍為得以填充。
任意喜極而泣。
整個下午他雀躍,計劃著見家長、宣佈喜訊,以及未來一年至二十五年大事。
到了傍晚,吃過豬排飯,諸辰已經遲疑。
她問:”你捨得放棄整個園子的花朵嗎?”
任意這樣回答:”假如你愛上一朵花,星夜,你抬頭觀望,整個天空是花。“
諸辰靠著他的肩膀。
在這個動盪的時刻,最好抓緊一個人,手握手,才站得穩。
沒有優點
第二天,她母親知道了。
諸太太細細看察指環,”戒子倒是值一百分。“
“鑽石不太小?”諸辰微笑。
“諸家不在乎這些。“
“人呢?”
“我不喜歡他:輕佻浮躁,家勢又弱。“
“他就沒有一點優點?”
“一雙桃花眼,他不惹人,人也追他。“
諸辰失望,陪笑說:”媽是說他半點好處也無。“
“正是。“
“他五官英俊,肌肉紮實。“
諸太太嗤一聲笑出來。
“媽覺得我會吃虧?”
諸太太笑,”又不是,家門總為你而開,這年頭,誰沒有一兩段過去。“
“媽的話我不懂。“
“我是說:感情已不是條件優秀新女性如你的全部生活,對象打九十分或六十分不是問題,只要這一刻你心中高興。“
“譁,老媽如此前衛,失敬失敬。“
“婚後還工作嗎?”
“任的收入不足開銷。“
“那你得要辛苦一輩子。“
“什麼也不做,怪無聊,從前叫享福,現在叫失業。“
“你都想通了。“母親挪揄。
諸辰握住母親的手放到臉頰上,”家門總為我開著。“
在這種情況下發展感情,像一對亂世鴛鴦。
同事們根本沒發覺諸辰手上多了一枚指環。
有人抱怨工作嚴重影響家庭生活:”女兒十歲生日也不能與她一起慶祝”,”妻子減去十磅我也不發覺,故此捱罵”,”已經多日沒見過家母”,”兒子測驗三科不及格”……
諸辰發覺朱太太有白髮,平日修飾得無瑕可擊的她,哪裡會漏出髮根,可見她也為工作犧牲。
但是《領先報》銷路節節領先,突破全市。
朱太太輕輕說:”多年心血總算有回報。“
諸辰儘量抽時間與任意在一起,因為早出晚歸,感情出乎意料融洽,連鬧意見的時間也沒有。
全市報紙跟風,爭著報道商業罪案,所有記者都好象有線人、知內幕、指桑罵槐、捕風捉影,天天有專欄掀見起浪。
這個時候,《領先報》出現了兩批西裝客,分頭探訪督印人。
諸辰問:”他們是誰?”
“不知道。“大家搖頭。
“找誰?”諸辰更加好奇。
剛巧這時秘書出來,”諸辰,朱太太找你。“
諸辰匆匆走進朱太太辦公室,正好看到兩個穿西裝的人。
那一對年輕男子似孿生子,同樣深色西裝,熨貼頭髮,鬍髭颳得十分乾淨。
看到諸辰,不約而同有一絲訝異,象是說:是你,這麼年輕,如此不修邊幅,象個大學二年生。
朱太太說:”諸辰,這兩位是江子洋代表律師。“
他倆說:”客套話不說了,諸小姐,江先生想見你。“
諸辰一愣,不出聲。
“江先生保釋在家,第一件事,便是要求與諸小姐見面。“
諸辰看向報館家長朱太太。
朱太太說:”我已同兩位律師交代,去不去,完全是諸辰個人意願。“
“諸小姐,不準錄音、不允拍攝,事後也希望不要報道這次會晤。“
“我是一個記者,不準報道,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
律師凝視她:”諸小姐,我們猜想你會樂意見到江先生。“
諸辰點頭,”我願意走一趟。“
“好極了,諸小姐,請隨我們出發。“
朱太太說:”報館的司機會負責接送。“
諸辰與大塊頭結伴出發。
報館車子緊隨江氏房車之後。
無間中他倆成為最佳夥伴,合作愉快,彼此已有默契。
大塊頭問:”聽說你訂婚了?”
諸辰這樣答:”因為不抓緊的話,連他也會走掉。“
“聽上去很有絲絕望的意味。“
“我是個記者,沒有時間為男朋友打掃煮食織愛心牌毛衣,十分吃虧。“
“他會得了解。“
“是這樣希望。“
“聽說江子洋從不接受訪問。“
“完全正確。“
“這次為什麼想見你這個記者?”
“我心也在劇跳。”
“朱太太派我給你做保鏢,因為我有柔道黑帶。”
諸辰笑,”你這一說,我倒添了安全感。”
車子停在山頂一幢灰色洋房前邊。
雍島人多地窄,即使是價值連城的獨立洋房,仍不能向歐洲古宅般寬敞地擁有私家路。
洋房像一隻怪獸般坐在路旁。
聞說江子洋至今並無雍島居民身份證明文件,不知這層洋房的真正業主是什麼人。
諸辰與大塊頭隨著兩名律師走近屋子,發現附近有記者守侯拍照。
大門打開,他倆走近屋內。
大白天,厚重窗簾也嚴密拉攏,阻擋外間視線,室內開亮著燈。
傭人對大塊頭說:”請在偏廳等。”
又帶諸辰進走廊,推開一扇門:”請在書房等。”
書房牆壁髹硃紅色,有點詭異。
三面書架子擺滿精裝書,紅木大書桌,配鐵芬尼檯燈,煞有氣派。
諸辰坐了一會,秘書推門進來。
“諸小姐喝些什麼,大君就來。”
大君。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諸辰要一杯中國茶。
稍後飲品到了,有一個人跟著推門進來。
諸辰若不是見過他,真不會想象他就是江子洋。
那是個毫無特徵,認無可認的人:中等身段,深色皮膚,平凡五官,不好看,也不難看。
諸辰站起來。
他的聲音也十分普通,語氣客套”這位就是諸小姐了。”
“江先生你好。”
“請坐。”他伸一伸手。
這個人與他的別緻書房一點也不配。
他的白襯衫有點皺,像剛自乾衣機裡取出,西裝褲彷彿短了一兩吋,他坐在深棕色真皮沙發上,彷彿不大自在。
他笑笑說:”我一直想你。”
諸辰欠欠身。
“原來是個學生般的女孩子。”
諸辰不出聲。
大君的聲音有點無奈,”就因為你一連串報道,引起廉政公署對我調查。”
諸辰不敢居功,”他們一早已經進行調查工作。”
江子洋笑了,他的牙齒參差不齊,可是隻顯笨拙,並不覺他猙獰。
換句話說,他完全不像是幹大事的人。
諸辰喝一口茶。
江子洋忽然說:”很好很好。”
諸辰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把握住機會。
“江先生,我想問你一些問題。”
江子洋這樣答:”我們交換問題:你問我一題,我也問你一題。”
諸辰睜大眼睛,”好。”
“我先問。”
諸辰點點頭。
江子洋開口,”你的線人楊過是誰?”
諸辰說:”我們推想他是中年高官,愛打不平,有正義感。”
江子洋凝視她,諸辰坦然無俱。
“輪到我問:江先生,做生意為何不用正當公平手法?”
“人性貪婪,打開方便之門,生意只分成功與失敗,你年紀尚輕,不明白這是唯一手法,也是世界通用手法。”
“你並無悔意。”
江子洋有點訝異,”諸小姐,你來此是為著做道德辯論?”
“社會腐敗,小市民首當其衝受害於無形。”
他微微笑,”所以貴報打算繼續揭露社會陰暗面。”
“責無旁貸!”
他不再言語。
諸辰忍不住問:”這些日子以來,你就沒有遇見一個拒絕你的人?”
江子洋答:”一個小孩,你。”
諸辰說:”我不算,我倆沒有生意往來。”
“今日我約你來,就是為著談生意,離開領先報提早退休,到外國讀書,組織家庭,結婚生子,我替你籌備婚禮,置一間看到海景的房子。”
諸辰呆住,”否則呢?”當初,他肯定用同樣手法對付張漢碧及唐天顥。
“不然你天天在報館工作十八小時,過些時候,新人上場,把你的專攔擠到一旁,泠言泠語,諸多小動作,叫你知難而退。”
江子洋所說的,都是事實吧。
他必定是個一等一聰明的人,將人生看得再透徹沒有,所以才有這樣的成就。
江子洋笑,”社會的害蟲除盡了,像你這種良弓也該藏起來了。”
“你不可能收買每一個人。”
江子洋站起來,欠欠身,”諸小姐,我的建議永久有效,你請周詳考慮。”
“江先生,我的問題尚未問完。”
他攤攤手,”我們之間有協議!這不是一次訪問。”
“你真名叫什麼?如何自越南入境,有什麼親人,教育水準如何?”
“我真名江東,乘船偷渡入境,在鄉全無親友,只讀到小學五年級,且不諳英語。”
“江先生,你真是奇人。”
“諸小姐,你年紀輕輕,也不簡單。”
他聰明,健談,坦白,爽快,諸辰覺得可以繼續與他談上一天。
可惜他是個忙人,時間有限。
“諸小姐,幸會。”
諸辰胸中靈光一現,”我有一個朋友周專,你可有約見他?”
這時,江氏的律師已經走進書房。
其中一人說:”大君,往警署報到的時間到了。”
江子洋向諸辰說:”諸小姐,人在江湖,失陪。”
他第一次露出一絲無奈。
走到門口,他卻回頭,”諸小姐,你是讀書人,雍島這個雍字,作何解?”
諸辰回答:”“雍即是水上一塊小小陸地的意思,亦即是島嶼。”
“多謝指教。”
他在律師陪同下出門。
另一名律師卻給她一個號碼,”諸小姐,大君吩咐,如果你同意協議,請電以下號碼,啟動機制,戶口中美金現款將隨你動用。”
諸辰巳把號碼記在心中。
這時,同事大塊頭向她走近。
他們離開江宅。
走到鬥前,才發現天色己暗,正下大雨。
傭人替他們打傘,大塊頭把車子駛出,諸辰跳上車去。
大塊頭問:”談了些什麼?”
“江子洋要收買我。”
“啊。”
諸辰震驚,”我有無聽錯,這‘啊’字當中似有羨意。”
“對不起,我只是凡人,在報館做足七年,忽然成為小師妹跟班,人人叫我大塊頭,連姓名都不記得,我有機會升主管?對不起,我會做到主任?無可能,換句話說,我只在領先報浪費青春。”
諸辰從未替他設想,聽到這話不禁發呆。
“我連被收買的資格也無,原來只有精英才被收買。”
諸辰不出聲。
“我家有老父老母,弟妹尚在求學,我等錢用,我能不羨慕?”
諸辰咳嗽一聲,”大塊頭——”
“師妹,你是領先報明星記者,你既有名又有利,你不知大塊頭師兄的苦處。”
大塊頭重濁地籲出一口氣。
諸辰汗顏,不知說什麼才好。
“師妹,黑與白之間,有千多層灰色。”
雨越下越大,雷聲隆隆。
諸辰心情沉重地返回報館。
諸辰問老總:”朱太太到什麼地方去了?”
“政府新聞處急找,她去赴約。”
“你沒有與她一起?”
“布政司指明只見她一人。”
諸辰一怔,與老總四目交投;兩人都知道有大事發生。
同事們也諸多猜測。
“是褒獎領先報?”
“你倒想。”
“那麼,是怪罪下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朱夫人對夥計坦率,她會給我們合理解釋。”
他們一直等到傍晚。
同事們肚餓,正打算叫相熟餐廳送食物來,朱太太迴轉。
她看上去有點疲倦。
“各位,先吃飯再說。”
他們到私人會所吃了頓豐富自助餐。
老總實在忍不住:”朱太太,有什麼消息?”
朱太太緩緩說:”布政司華德見到我,只是說:朱太太,社會上太多負面新聞,有什麼益處?媒介應當輔助政府,造就社會安定繁榮。”
同事們面面相覷,適才吃下去的食物,像石頭般坐在胃中央。
朱太太嘆口氣。
“華德真的那樣說?”
“他懇請領先報收手。”
有人喊出來:”決不!”
諸辰握緊拳頭,”如不呢?”
朱太太聲音低下去,”廣告日減,逐漸虧蝕,關門大吉。”
同事們怪叫起來。
“撐到幾時是幾時。”
“寧死不屈。”
也有若干同事己知事態嚴重。
“如果上頭合作,我們仍是天之驕子,如不,則賤過爛泥自領先報出去的人,再也無人敢用。”有人大聲說:”富不與官鬥處。”
“五千年過去了,世態一成不變。”
大家均心灰不已。
諸辰已喝下半打啤酒。
朱太太果然坦率:”大家怎麼看?”
同事們知道朱太太已經有了決定,《領先報》是她先夫的產業,她一定要留住這座青山。
諸辰黯然。
果然,朱太太是個爽快的人,她說:”我宣佈緊急採訪小組解散,願意留任的同事全體升級加薪,離職同事各獲一年遣散費。”
寂靜一片,像是哀悼新聞自由已死。
半晌,反應來了:”朱太太,狗官到底與你說些什麼?”
“我們寫調查報告,礙他什麼事?”
“美國人就不會受這種氣。”
“你太天真,六十分鐘時事摘錄就曾經屈服在煙商手下。”
“那麼,到加拿大。”
“加國許多案件禁止報道,市民需越境到美國買報紙閱讀。”
大家捧住了頭。
朱太太臉色蒼白,”各位,至少我們此刻尚有選擇權利。”
諸辰茫然低頭。
以後,她寫什麼?
寫小說:真事隱,假語傳?
同事苦笑說:”我那念初中二的女兒代數不及格,我打算請假幫她補習。”
“我去馬爾代夫潛泳。”
朱太太輕輕說:”各位,還有其他新聞要做。”
留住青山
大家垂頭喪氣,彷彿公路上十車連環相撞之類已不算新聞。
老總用手搓揉麵孔,”幸好無人離職。”
“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諸辰不止一次發現,華人真好本領,所有尷尬不堪的情況,都有一句現成適當的成語用來解釋安慰。
朱太太嘆口氣,”謝謝各位。”
她站起來,走向門口,腳步忽然搖晃,接著失去知覺。
大家要這個時候,才知道朱太太比誰都傷心。
諸辰第一個帶頭流淚。
接著,同事也都紅了鼻子雙眼。
飯碗是保住了,尊嚴蕩然無存著。
諸辰一直留在醫院陪伴朱太太。
朱小姐自舞會趕來,穿著大紗裙,看上去像個安琪兒。
醫生連忙解釋:”只需休息一宵。”
安琪兒這才放下心來。
她說:”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諸辰。”
諸辰連忙說不敢不敢。
醫生招手:”你們可以進來。”
諸辰看到病榻上的朱太太,她像是老了十年,只輕輕吩咐:”你們都回去吧。”
兩個年輕女子齊聲應是。
走到門口,諸辰輕輕說:”有個能幹的母親真好。”
朱小姐忽然轉過頭來這樣回答:”諸辰你自身能幹豈非更好。”
諸辰一怔。
朱小姐已經上車去了。
每個人都有難處,想必在一個能幹的母親手底下生活,也頗有不順心之處。
大塊頭走近,”這叫雷聲大,雨點小。”
諸辰答:”不,我們已發表了不少重要新聞。”
“師妹,我心灰打算轉行。”
“可是想讀教育文憑教書?”
“你怎麼知道?”大塊頭搔頭。
“我也想那麼做。”
“教師要過剩了。”大塊頭苦笑,”我送你回家。”
“我想一個人在街上散步。”
“我需保證你安全。”
諸辰無奈,只得乖乖回家。
樓下有人等她,大塊頭使一個眼色,諸辰還以為是任意,一看,卻是周專。
一段時間不見,他清減不少,書卷氣更濃。
看到諸辰,他下車來,諸辰走近,忍不住把頭伏到他肩上。
大塊頭悄然離去。
周專說:”我聽到消息,叫你們收手。”
諸辰嘆息。
“敝署也遭遇同樣命運,當時的主管亦黯然落淚。”
“明日開始,我只得在婦女版寫哪款香水最誘惑。”
周專拍拍她的肩膀,諸辰略為好過。
“上樓去,喝杯咖啡。”
“我怕任意誤會。”
“那麼,把他也叫來。”
諸辰立刻找任意,電話響了幾下沒人聽。
她剛想掛上,忽然有人接過電話,接著,是任意低喝聲:”掛上!”
電話切斷。
諸辰心中疑惑,只是不動聲色。
她做了咖啡給周專。
剛想敘舊,周專已經說出他這次與她見面的目的:”我方得到線報,你見過大君。”
呵,這才是他在樓下耐心守候的原因,不是等諸辰,而是等大君。
諸辰輕輕說:”你也叫他大君。”
“這是本案。”
“是,他叫我去見面。”
“有什麼新線索?”
“這件官司將會持續多年,他有能力聘請一整隊律師慢慢耗下去,直到證人老去,證據消失,直到新官上場,新一代市民遺忘這件案子。”
“除非我退休,否則,決不罷休。”
“你會調職。”
“我不會放鬆。”
諸辰籲出一口氣,”我看過兒童醫院的一出紀錄片:十三歲男童患腸癌,醫生用八小時割除球狀毒瘤,化驗結果,再也找不到癌細胞,手術成功,病人出院,可是七個月後,腫瘤復發,比原先更大更壞,病人終於失救死亡。”
周專看著她,”那麼,依你說,社會毒瘤,不治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