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晚潮“噗”的一聲,把剛剛喝進口的清酒噴了出來,“你……你找的合夥人,就是宋英勳?”
“怎麼了?”荊劭問。宋英勳有什麼不可以?
“他哪懂醫學?”晚潮受不了地搖著頭,“他恐怕連肺長哪裡、肝長哪裡都弄不清楚。”
“這個我懂就夠了。”荊劭解釋,“成立私人醫院,首先要有資金和商業化的運作,這個跟技術一樣重要。”
“我還是想不通。”晚潮問,“你為什麼不回中心醫院?那裡精英薈萃,每個做醫生的都渴望在那裡成名。”
“以前我也是這麼以為的,所以才努力爬上主刀的位置。”荊劭喝口酒,“可是當時我那種年齡資歷,坐那個位置,實在招人眼紅,所以更不能摔下來。到最後已經忘了為什麼做手術,只挑最有難度的來做,普通一點的手術從來不接,因為浪費不起那個時間。你說得對,那不是做手術,是比賽,是做秀。比誰的難度高、誰的技巧熟練、誰的方案大膽,病人真的就像標本,推上手術檯就開刀,推出去就交給助手,說實話我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住。”
他笑了一下,“那個時候,惟一關心的就是醫學年會、各大論壇上,自己的手術報告的排名,不知道工作還有其他的什麼意義……一直到右手受了傷,離開手術檯,再到重新恢復了之後,我才忽然體會到那種感覺。看著一個人,從病重,到康復,從躺在床上到站起來,這個過程帶來的那種成就感,跟手術報告的排名完全就是兩回事。”
“所以,你決定按照這種理念,設立自己的外科醫院?”晚潮忍不住插嘴。
“這只是一半原因。”
“一半?”晚潮好奇,“還有另外的理由?”
“還有一個理由是……”荊劭頓了頓,抬眼看著她,“我總得多賺點錢,養家餬口吧。”
晚潮心一跳,他什麼意思?養家餬口?
會不會是她太敏感了,從一開始就覺得氣氛不對。他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請她吃飯,五星級的酒店,吃這麼貴的東西……就好像這個照燒鮭魚串,盤子裡只有六塊豆腐乾大小的鮭魚,價錢真叫人吐血。其實自己買回來鮭魚、照燒醬、清酒和芥末,她敢打賭味道一定不會比這個差,花錢還不到十分之一。
而且,還不得不穿成這個樣子!
晚潮不自在地拉了拉肩上的黑色小禮服裙子的纖細吊帶。看看對面的荊劭,這傢伙,嘿嘿,穿起正裝來,還真是帥得沒話說。
但是!只有看,是看不飽肚子的。
在這種衣香鬢影、鋼琴聲流淌的地方,她都不好意思開懷大吃,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覺得這個叫做情調。她還是最愛窩在荊劭的大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蹺著腳吃自制的零食。
正在胡思亂想,荊劭已經幫她揭曉了答案。
“晚潮,我們結婚吧。”
咳!晚潮這口酒,嗆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真被竹青說中了,那次在燕子塢茶室,她就說如果荊劭知道她是喜歡他的,那麼他就只會有兩個反應:一是娶她回家,二是趕她出門。
可是,她都還沒有好好享受一下戀愛的過程……被他這樣求婚,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只享受一次怎麼夠?至少要他求個十次八次……有點過分?那就三次五次……
正在傻笑著冒出兩眼幻想的泡泡,卻乍然聽見荊劭的聲音不輕不重、似笑非笑地響起來:“聽思甜說,你暗戀我很久了。”
啊?!啊——李思甜!
晚潮的眼球頓時暴凸地彈出無數金星,滿天飛舞。誰說她謝晚潮八卦?跟李思甜比起來,她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她苦心掩蓋的事實,就這樣在最不適當的時候,被人家揭了底牌。這世界到底有沒有天理?晚潮努力鎮靜,帶著一抹欲哭無淚的尷尬笑容,堅決否認:“沒有!沒有這種事——”
可是看荊劭那張臉,他那什麼表情?完了。
“那,戒指呢?”晚潮咬著牙根,不甘心地拉下臉。
“你不是說……送鑽石太市儈了?我哪敢買這種東西給你。”荊劭好像完全想不到她會問到戒指,一臉錯愕。
這個小人!晚潮瞪著他,她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汙衊!
“上次在露臺上,你的謝氏泡妞秘笈,明明說過。”荊劭微笑。
嗚!自作孽,不可活。晚潮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那起碼也要有束玫瑰吧,九百九十九朵那種……”她期待地退步,長這麼大還沒有收過花,老了一定會覺得遺憾。
“你不是還說,送花太老土?”
“荊劭!”晚潮“砰”地一拍桌子。侍應、賓客都轉頭朝他們這邊看過來,她只好勉強掛上微笑,壓低了聲音,“我的忍耐是有底線的。”
“我可是百分之一百,按照你教的泡妞秘笈來做的。”他篤定地看著她,“要知道她想什麼,她想要什麼,然後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滿足她。”
“我……我想要什麼?”她狐疑,她根本什麼都沒收到,就連根草也沒有!
“我為了套取情報,加了思甜半年的薪水,這算不算是不擇手段?”荊劭不緊不慢地說,“思甜說,你現在最想要的不過是兩樣東西,一是錢,二是我。鍾採那張支票,你都已經據為己有了對不對?這第一樣東西,我已經給了你,至於我……”他一笑,“只要你想,隨時拿去。”
又是李、思、甜!晚潮跌坐回椅子上。做人太相信朋友果然是不行的。
“不過也不用這麼早失望,我還有一樣東西送給你。”荊劭伸出手,手上一串鑰匙,“這間酒店的VISA套房一夜遊。”
“你!”晚潮漲紅了臉。
荊劭的身子俯上桌面,一臉的不到長城非好漢,“上上回在佛跳牆的廚房,宋英勳跑來攪局;上回在我家,又被鍾採敲門打斷了;這一次,嘿,我就不信還有人找得到這裡來!”
這個淫蕩胚子!晚潮牙癢癢地握緊拳頭,她遲早叫他死得很難看。
“對了,我忽然想起來……明天佛跳牆的晚餐材料還沒準備!”她找藉口開溜,卻被他老鷹抓小雞一樣逮了回來。
“這裡都是人,你叫非禮,或者報警,都是可以的。”荊劭攬著她的肩,大搖大擺地穿過大廳,踏上回旋的白色樓梯。
晚潮好不容易掙脫他的鉗制,提起裙子逃出老遠,這小人是早有預謀的!難怪他要她到這種地方,還要她穿上窄裙子和高跟鞋。沒鑽戒,連朵花都沒有,還想求婚?做、夢!
可是沒逃出幾步,就已經被荊劭追了上來,一把抱起她,不由分說,就捉進套房裡。
門開的那個瞬間,晚潮有片刻的窒息,門上桌子上地毯上,到處都是花,嬌豔欲滴,美麗不可方物!
還沒等晚潮回過神,他已經深深一吻,吻了下來。
她喝了一點點清酒,帶著幽靜的清酒香氣,剛觸上她柔滑的肌膚,他心裡已經重重一蕩。
晚潮正在奮力地掙扎,突然覺得手指上滑過一陣微微的涼,百忙中轉頭一看,晶輝燦爛的一枚戒指,正剛好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他……他什麼時候騰出手來,給她戴的戒指?
“啊。”晚潮忽然驚喘一聲,他的手滑進了她的小禮服裙子裡,真不愧是當過第一主刀的手,解拉鍊只用了一秒鐘而已,那絲薄的裙子已經滑落在地上。
荊劭看著她秀氣光潔的肩膀,已經泛起了嬌豔的淡粉紅,忍不住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太香豔了,一個不當心,只怕真會噴鼻血。
“晚潮——”除了叫她的名字,他再也想不出什麼言語來表達此刻心裡滿滿的歡喜。
“唔?”晚潮抬起頭,微微喘息,嫣紅的臉上帶著不知所措的迷離。
“我愛你。”他說得極之認真,極之溫柔。再沒有一絲戲謔的神色。
不要輕易說我愛你,但是非說不可的時候,就一定要說得很認真。那天露臺上,晚潮教過他的話。
晚潮屏住了呼吸。真的是很簡單又沒水準的一句話……這樣的表白未免太直接了吧?可是,被他這樣正色地說出口,卻格外有種打動人心的力量。
緩緩地踮起腳,勾著他頸後,閉上眼,笨拙地親上他的唇。就這樣吧,就在今晚,她一定要光榮地結束自己的單身生活……
“嘟——嘟——”
馬上就要天雷勾動地火,卻忽然又從什麼地方傳來魔音穿耳!晚潮驀然睜開眼,糟了,手機!她忘了關手機。一把抓起地上的裙子往身上套,另一手慌忙地翻出包裡的手機……不敢看荊劭已經變成鐵青的不敢置信的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喂——”電話裡傳來小沙驚天動地的叫聲,“晚潮姐!你在哪裡,還不趕緊回來!我做雞絲卷的時候碰翻了油鍋……佛跳牆快要起火啦——”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