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到了分別的時候了。」卡斯蒙化開一個淡而凝重的笑,低下頭問海砂,「海砂,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海砂愣愣地點了點頭。
「我的名字……」
「那無關緊要。」話語突然被零截住。
「名字,姓氏,我不關心,我關心的唯有你。」零整理了下思路,才接著道,「你明白你自己嗎?明白你到底要幹什麼嗎?什麼都沒有的你,被所有人遺棄的你,究竟要什麼?」
「我?」這是卡斯蒙曾無數次問自己的話,被零說出來,他卻遲疑了。
「我要……」
世界毀滅?成為神?開創新的世界?
這真的是他要的嗎?他要的就是這個?
在曾經的歲月裡,被人追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恐懼裡,他想要的東西,只有一個,就是一個人,一個可以告訴他「沒事了,不要怕,有我」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零!
「我要的是你。」
「你確定?」
「我確定!」
短暫的靜止後,海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
喧鬧的街市也陡然靜寂。世界就此消失,路邊的人停下來,圍在那裡,注視著他和他,仿若背景的一部分。
零伸出手,毫無準備地,靠到卡斯蒙身邊,嘴唇貼在他的耳邊,用輕若嘆息的聲音對他說:
「我明白了。但我不知道我要什麼!這個世界上唯一我不理解的,就是我自己。我不知道我要什麼。所以,現在……我無法回答你,無法!」
零鬆開他的手,卡斯蒙立即用盡全力拉住他。
「不要!」
卡斯蒙的聲音那樣輕,若不是周圍安靜下來,幾乎不能被聽見:「不要離開。」
「對不起。」
零鬆開他,拉著海砂,決絕地離開,讓他的身影化為遠處模糊的黑紅色點。
卡斯蒙望著零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見,慢慢地,微笑又出現在他的嘴角。
現在,只是現在而已。當原罪發生,不論你想怎樣,都必將來到我的身邊!
「零,讓我開啟你心中的死結,完成你不能逃避的命運吧!那時候你就知道你需要的東西,不是別的,只有我!」卡斯蒙自語著,越笑越大聲。
他回身向遠處走去。突然,幾聲急促的汽車剎車聲,就在他要橫過馬路的剎那,十多輛黑色轎車從馬路交會的南丶北兩個方向向他衝了過來,在他的面前倉促剎車,停了下來。
緊接著十多輛轎車的車門一齊被打開,每張門後都走出來兩名穿著黑色西服的——東方人。
一時間,馬路的交口被三十多個黑衣丶黑鞋丶黑墨鏡丶身材高大魁梧的東方男性充滿。
他們一齊走到卡斯蒙面前,同時間半屈著左腿跪下來,和聲高呼:「卡斯蒙殿下!番尼的子民向您致敬!」
呼喊聲後,一輛銀色的加長豪華大轎車從十字路口的西方緩緩駛了過來,剛好在南北交會的黑色轎車的中心點上停下。一名領頭的黑衣人,起身走過去,打開銀色轎車的車門。
卡斯蒙已經完全明瞭狀況,笑如春風般溫和,從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中間穿過,走向了那輛銀色轎車。
車上,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當天世界各地的報紙以及他喜歡的冰鎮伏特加。卡斯蒙拿過一份東京日報,看了兩頁,放下來。車上的衛星電話剛好就放在他習慣性依靠的左側沙發椅的邊緣。
他放下報紙,順手就拿起了衛星電話,撥通號碼前,不禁讚歎了一句:「考慮得很周到啊,純。」
「呵呵,這是我應該做的。」前面為他開車的司機立即回應。
「哼……」卡斯蒙笑了一下,「讓黑暗三大天王之一的你親自為我開車,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冰室純笑得大聲了些,回答的話卻依舊是那句,「這是我應該做的。」
「哦?是嗎?」卡斯蒙撥通的號碼那邊是忙音。他掛上電話,坐到靠司機位近些的沙發上,背對著冰室純,略帶調侃地問他,「那麼,你還為我做了些什麼應該做的事呢?」
「很多。」
「比如?」
「比如,你不用打電話給茲羅,因為我已經在一天前用我的傳信符咒召喚他到米蘭來了。」
「傳信符咒?」卡斯蒙重複了一遍,忽然大笑起來。
冰室純也跟著他笑起來,邊笑邊道:「尼祿很可怕,茲羅不是他的對手。」
「對對對!」
卡斯蒙笑著接話道:「去找尼祿就代表著茲羅又要買新衣服,換新手機了。我疏忽了,疏忽了。哈哈……那麼尼祿,你也通知到了嗎?」
「尼祿比較難搞啊。」冰室純頓了一下,低聲嘆息了句「明明是同卵雙胞胎,唉……」才繼續道:「不過我已經想辦法告知了他你的命令,他再貪玩,還是會過來的。畢竟,他是亞伯罕的族長。」
「嗯。很好。」卡斯蒙翻開米蘭日報娛樂版,看到整版都是雪莉和海琴的消息,不自覺地冷笑一聲。
「看來,你為我做的事還有很多,我在米蘭基本上不用操心了。」
「應該吧。」冰室純反手將一張請帖交到卡斯蒙的手裡。
卡斯蒙接過來一看,請帖來自今天傍晚在米蘭國家博物館舉行的大型服裝發佈會。而請帖的對象是米蘭時裝界近幾年最著名的女性服裝設計大師——納維爾·蘇文卡。
「我們現在是去送這張請帖嗎?」
冰室純點了點頭:「是去送請帖的路上,卡斯蒙殿下,不知道我的安排合您的心意嗎?」
卡斯蒙想了想,愉快地笑起來:「很好,讓蘇文卡小姐去發現繆斯吧!」
Ⅱ.
零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看到街道兩邊的人越來越多,迷惑起來。
「我們這是去哪裡?」
問出來,好一會兒都沒有得到回答,他不禁回過頭去看海砂。才回頭他就發現他犯了個巨大的錯誤,就是從離開卡斯蒙到把海砂強行塞進出租車,都沒有主動跟她解釋一下。
永遠不要冷落一個想要和你說話的女人,超過15分鐘。
違背了這條黃金理論,零預感到他將遭受到一場風暴的襲擊。
風暴醞釀需要時間,所以才會有格外安靜的空檔期。
空檔期後,就是……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們去哪裡?你去修復金字塔不是也不告訴我嗎?還有你去見朋友,連他的名字都不告訴我!和他那麼親密,你是好酷的蒼御零呢!什麼關係的朋友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們有多擔心?我……」(偷笑……海砂發飆了……)
「夠了,我好累。」
零說著撇過頭去,他不知道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女性禁用語的TOP3.
「我知道你好累,我也知道你應該生我們的氣,我們是錯怪你了,我的確又一次……我知道!知道!但是你這個人就十全十美嗎?你難道就信任過我們嗎?……你相信過我嗎?你願意把所有的話像我這樣毫不保留地向別人傾訴嗎?我對你的感情,恨也好,愛也好,都會告訴你,絕不隱瞞。你呢?你會嗎?信任,是雙方的啊!愛也是!零……我……」
「好吧!」零大吼一句,在海砂的狂轟濫炸中挺直背,坐起來,「你真願意毫不保留嗎?」
「嗯!」海砂重重地點頭。
「那麼,我們這是去哪裡?你又想讓我幹什麼?」
「我們去米蘭國家博物館,我想你也能參加時裝展示的走秀。可以嗎?」
「哦。」零表情平淡,「司機,停下車,我要下車。」
「啊!零!」
「呵呵。」零笑起來,司機也沒有停車。
海砂還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生怕鬆手就會讓他逃掉。
「對不起。零。」
「算了。」
「對不起,對不起。」海砂拉起零的手腕,零害怕又會有眼淚融進他的傷口,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
零手掌的溫度通過髮絲傳到海砂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她便跟隨那溫暖的源頭靠了進去,靠到他的胸膛上。
她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既然說了絕不隱瞞,就不該隱瞞,海砂順應的正是她身體裡最真實的感情。
零聽到她心臟的跳動,手從她的頭上滑下去,抱住了她的身體。那麼小的身體,一隻手就能完全地擁有,彷佛那心跳就是屬於他的。
這種感覺異常充實,從未有過地美好。這是不是就是他所要的?他要的就是這樣,平凡地抱住另一個人?
我到底要什麼?
零疑惑著,將海砂抱得更緊,把她放到腿上,彎下身,讓她完全地被他包裹,甚至是壓迫。
海砂被他寶貝般抱在懷中,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對他的感情——看到零和卡斯蒙親密時酸酸的感覺,被他冷落時痛苦的感覺,還有現在無比安心丶死都可以了的幸福感。
叫做……
愛。
海砂愛上蒼御零了,怎麼辦?
突然,海砂想起零是會讀心術的,一個撲騰從他的懷裡坐了起來。
零莫名地看著她,旋即壞壞地訕笑起來:「是你投懷送抱的,為了你少女的尊嚴,我總不能推開你吧?」
「不是這樣啦!」海砂瞪著他,不知該怎麼去說。
「唉……友情的擁抱,你滿意了吧?」
「不是啦!」海砂更羞更惱。
零嘆了口氣:「好吧,我不正常,其實我喜歡男人,這回你總放心了吧?我不會再抱你了!」
「不……是啦。」海砂支支吾吾地,終於還是超小聲地憋了出來,「你不是會讀心術嗎?」
「傻瓜!」零明白過來,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頭,「讀心術很煩的,你已經夠嘮叨了。」
「真的,你不會用?」
「不會了。」零一字字道。
海砂放心下來,身體自然歸位,零也自然而然地將她重新抱好。
又一次被他抱緊,再自然不過。海砂聽到胸膛裡更確定的聲音。
海砂喜歡蒼御零,不!
海砂愛蒼御零。
Ⅲ.
他們趕到米蘭國家博物館時,已經是下午了。雪莉和海琴的新聞發佈會正在博物館前坪的一個臨時搭建的白色舞臺上舉行。
海砂和零被工作人員帶到後臺,隨便吃過點東西後,他們聽到新聞發佈會的廣場上傳來了記者們集體吶喊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海砂偷偷跑到舞臺後,只見記者們都站了起來,舉著照相機對舞臺上的一干人吶喊:「如果真的在交往,就接個吻吧!」
「對!讓我們拍張照!」
「接吻!接吻!」
……
海琴和雪莉……接吻?
海砂抑制不住,立刻就笑得前僕後仰起來。
而此時,發言臺上的那兩個人滿頭滿身都已經是黑色的粗槓。方才強顏歡笑,假裝恩愛地承認他們在交往就已經夠痛苦了。
後來又在經紀人的強迫下,胡說了一大堆瞎編亂造的羅曼史。
海琴說他是想挑戰另類口味才會去追雪莉,怎想到,一不小心就遇到了千載難逢的真愛!
真愛,還是千載難逢的,海琴差點就地自決。
雪莉的話就含蓄多了,她只是覺得好玩接受了他的追求,結果發現他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傻傻的,還總是讓人生氣,其實人還不錯,長得還非常地帥。除了最後一句,前面的話基本上都是雪莉的心聲。
恐怖的發言來自第三者的透。也正是他發言中的一句「他們兩個關係好得不行,只要有機會,都不管周圍有什麼人,就會隨地Kiss,看得我受不了。你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好多單身漢嗎?」引發了記者的接吻狂潮。
現在他們要圓謊就必須接吻,而接吻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雪莉意識到身在大家族裡的她,很沒用地還保有初吻。
迫於經紀人的壓力,海琴嘆了口氣,做好準備,轉過身向雪莉擺出了要去吻她的架勢。
雪莉還在懊惱自己還有初吻,轉眼間,海琴的臉已經向她靠了過來,繃緊的神經突然短路,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
「無禮!」
「啊?」
簡單的眼神交流,海琴的臉由青變紅,他意識到這是雪莉的初吻。而雪莉的臉由紅轉青,海琴熟練的姿勢,還有他明白這是她的初吻後,極端的驚訝都說明了一個問題。
這個傢伙早就對接吻什麼的很習慣了!
「沒節操的傢伙!」
「沒節操?我?」
「就是你!」
「喂!我都是為你好呢!」
「才不是,色狼!」
「兩位……雪莉……貝海琴……」阿諾最後掙扎的聲音,旋即被閃光燈的卡嚓聲淹沒。
記者會在鬧劇的氣氛中倉促結束。扳回局面的砝碼全部壓到了晚上的走秀上。
而在記者會結束後,舞臺佈置人員迅速工作,很快將新聞發佈會的會場改裝成淹沒於一片白花中的「盛雪之嫁」新年婚裝國際發佈會。
來自各方的優秀設計師,還有時尚明星也在不久後陸續到場,被工作人員安排圍繞在舞臺周圍與白色差強烈的全黑雞尾酒餐會區就坐。
零躲過尋找他上臺表演的海砂,獨自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讓越來越多的人把他隱蔽起來。
另一方面,海砂一身白紗,在後臺裡到處找著零。而雪莉和海琴這才搞清楚今天的時裝發佈會是婚裝發佈,也就是說他們倆要一起走紅地毯數次。
海琴挨耳光的臉還有點痛,過於筆挺正規的白色禮服也讓他渾身都不舒服。正是這最需要發洩的時候,阿諾帶了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過來,指著海琴的頭命令道:「把他的頭髮弄成黑色,一身白,像白化病人,還有眼睛恢復栗色。在場的有宗教界人士,我不想讓他們誤以為這裡有吸血鬼。」
什麼?士可殺不可辱!海琴受不了了,拉下領結,大叫道:「我不幹了!你去告我違約吧!」
說完,扔了領結就要走。可才轉身,雪莉的女助理推開門,把新娘帶到了他的面前。
被一身純黑的真絲婚紗承託得如雪中紅花的雪莉,低著頭,難得的羞澀,閃電般瞬間擊毀了海琴的心理防線。他從沒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穿黑色婚紗的新娘,更沒有想到他此生能擁有這樣美的新娘。
身體不自覺退後了一步,手摸到領結,又戴了回去。造型師立刻行動,把他的頭髮換成對比強烈的黑。而眼睛被保留下來,鮮紅如火,對應著雪莉的紅髮。
兩個人站到一起被經紀人推出舞臺的剎那,看到他們的人都忍不住驚歎,世界上還有這樣天造地設的一對。
海琴拉著雪莉的手,在婚禮進行曲中,一步步向前。
迎著遮蔽視覺的閃光燈,海琴彷佛聽到了命運的鐘聲。雖然是假的婚禮,他身體內的血卻全部沸騰了起來,每一步都走得莊重而深沉。
展示轉身的剎那,雪莉抬起頭,鮮紅的唇,刺進了海琴的雙眸。如果這是真的婚禮,該多好啊!
他忽然抬起手,手指顫抖地在她唇上輕輕撫過。
「你的吻,我會守護的!」
「啊?」卡嚓聲太吵,雪莉沒有聽清。
「你的……」海琴清了清嗓子,當著所有記者的面,大聲宣佈,「吻!你的所有,我會守護的!」
頓時,照相機瘋狂地將這一秒定格。
不用接吻,也沒有人會懷疑此時此刻在臺上的兩個人不是一對。
雪莉跟隨著海琴,回到後臺,耳洞裡還呼呼地直叫,大腦一片空白。海琴比她好不了多少,鬼才知道他剛剛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安排,安排好讓我說的。」
「嗯,我知道。」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趕忙把緊握的手抽了回去。
另一邊,海砂被場務找到,帶著她急匆匆趕往後臺出口。在那裡,透一身傳統黑色禮服,靜靜地等待著她。
透從場務手中接過她包在白色手套中的手,拉著她走了出去。
《婚禮進行曲》又響了起來,海砂被閃光燈照得眼花,任何人都看不清,連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放心,我會拉著你,跟著我走就好了。」透在她身邊說,讓她的身體靠他更近了一些。
「就當是我們婚禮的彩排吧!不要怕,我在就好了,海砂。」透怕她緊張,不停在她耳邊說著話。
那些話他總是說,從小就開始說,海砂卻到了今天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透,你要跟我結婚,是真的嗎?」
「嗯!當然!」透望著前方,平靜地回答,平靜得不像透。
走到T型臺的前端,擺了兩個姿勢後,他突然將海砂抱了起來,低下頭來,對著她大聲宣誓:「我要娶你!從3歲起就下定決心,因為我這輩子喜歡你,下輩子喜歡你,認定了,就是你,海砂!我的新娘!」
是真的,透喜歡我,是真的,我要做透的新娘。
閃光燈讓海砂雙眼一片雪花,倏然間,她的身體裡也茫茫的,一片雪花。
透歡喜地抱著她,在一片卡嚓聲中,勝利凱旋。他以為她已經被幸福衝昏了頭腦,跟他一樣,被快樂壓迫,失去了理智。
而被他抱著的海砂,第一次對未來感到了戰慄。
零在臺下,看著臺上的他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有人正注視著他。
Ⅳ.
一百多套顏色和式樣各異的婚紗,爭先上場。一番視覺和聽覺的狂轟亂炸後,服裝秀接近尾聲。透和海琴分別穿著黑和白的禮服走上舞臺,走到舞臺的最前端,單膝跪下,將手迎向舞臺的中央。
照耀T臺的數百盞大功率鎂光燈在同一時間熄滅,燈光師打開舞臺中央的旋轉彩燈,讓雪花般淡藍色的光點均勻地落滿全場。
靜謐嚴肅的背景音樂中,舞臺的中央地板沉了下去,爾後又緩緩升上來。在上面,雪莉和海砂,背對著背,身著百合花一樣潔白的婚紗,慢慢從地心升起。
兩名天使般的孩童拉著她們的裙襬,踏著莊重的音樂,兩個人走向等待她們許久的騎士。
照相機都準備好,迎接最後時刻的到來。
海砂走到透的身邊,雪莉走到海琴的身邊,兩個人都將手伸了出來。記者們都準備好,就要按下快門。
突然,海琴和透都站了起來。四個人兩兩拉手,並肩站到了一起。看他們的樣子,這並不是一個突發事件。
雪莉看了臺下指揮的阿諾一眼,點了下頭,走到臺前,拿起話筒。
「今天,我們的演出,其中的一個目的是向大家澄清之前的一些謠言。但更重要的目的,我們要在這個舞臺上,對著大家的攝像機,向我們的一個朋友,說一句『對不起』。」
「我丶海琴,還有大家要告訴你,不管你能在我們身邊多久,不管你還有多少隱情不能向我們傾訴,我們在這裡當著全世界的人發誓,不懷疑,不分離,有多少的時光,就多少,我們一定要在一起,不論生死,不論將來。」
「零!你是我們的夥伴!我們至死不離!」
「零!」
一簇白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在零的頭頂停住,籠住他,照住他。人群裡有細碎的驚歎,還有被壓抑住的尖叫,此起彼伏地湧起。
耀眼的白光,託舉著他,讓其他的生物都變得蒼白。在黑夜中,只有他是神的光明。
零望著臺上的4人,看到4雙手臂伸出來,朝向他。
他不能拒絕,胸膛裡被充實的美好脹滿,充盈得將要昏厥;腳,自然而然地隨著光束的移動走了上去;手,被4雙手齊齊拉住,失去力氣。
「和我們在一起,好嗎?永遠不離!」雪莉說著話,眼中已經淚水滿溢。零望著她,又望向透,他湛藍的眼眸,在燈光下璀璨無比。
還有海琴,海砂。
零凝視著她,她正緊握著他的手,力度之大,滲透過傷疤。
「我……好吧。」零表情無措地幸福著。
雪莉拉住他,透也靠了過來,零和海砂已經相擁,海琴也張開了雙臂,5個人抱在一起,變成一個。
「繆斯!」臺下一名裝扮簡潔而不失高貴的中年女子,突然在這個所有人屏息凝目的時刻站了起來。
零感應著她的呼喊,轉過頭來,那個女子衝著他又重複出了那個詞語。
「繆斯!你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繆斯!」
「她是誰?」
過於激動的雪莉,沒去注意零話語的冰冷,回答道:「她是納維爾·蘇文卡,米蘭,不,世界上最熱的服裝設計師。」
「納維爾·蘇文卡。」零重複出這個名字,連詞與詞的連接處都被冰封凍。
此時,退場的音樂響起。
在觀眾祝福的花雨中,5個人告別臺前,退到了後臺。
才回後臺,海砂才要建議幾個人去好好地慶祝一番,零就甩開所有人,飛快地離開了。
「怎麼回事?」透要去追,立刻就被蜂擁而至的記者擋住了去路。海琴和雪莉也不例外。
唯一沒被騷擾的海砂跟著零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Ⅴ.
零走出後臺,場外清爽的空氣讓他脹痛的大腦舒服了一點。
「先生,這位零先生。」
黑暗裡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不知道是誰在叫他,也不關心。此刻,他的天地間一片血紅。
「零,你是叫零吧?」黑暗中的人試探著靠近他。
零轉過頭,看到叫他的人是一名50歲左右的中年警探,看他身上西裝的樣子,應該級別非常高。
不過,這些零都不關心。
「此刻,離我遠點,不要靠近。」
「呵呵。」中年警探笑起來,從懷裡掏出他的警徽。他果然級別非常高,國際刑警,高級督察湯若斯。(大家還記得這個警探麼?就是第一部楔子中提到過的那位,不過把名字改了,湯諾斯變成湯若斯了)
他將警徽在零面前現了一會兒,見零不再作聲,微笑起來。
「年輕人脾氣果然很火爆。我也沒有惡意,只是想冒昧地問一句,你戴了隱形鏡片嗎?」
零久久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聲音更冷,近似麻木地命令道:「走開,為了你自己。」
「為了我自己?呵呵。」湯若斯自嘲地笑笑,取下眼鏡,一邊擦拭一邊道,「從12年前接手那樁案子起,我就已經忘記『自己』這個詞了。只要有任何一點線索,要做出怎樣的犧牲,我都不介意。因為那是三百多條人命啊!三百多條,你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什麼?」零打斷他,嘴角猝然升起黑暗無比的陰冷笑意,「你以為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神會哭泣嗎?他不會!人命而已,活在這個腐朽的星球上,你丶我,任何人,都是一樣,承擔著玩具的命運,被神擺弄玩耍,連自由的呼吸都不可能。意味著什麼?對你而言,重如生命的痛,意味著什麼?連讓人發笑的荒謬都要比那些人的性命重要!」
「你……」
零沒讓他開口,傷口那麼深,被打開了,血就不會輕易止住。理智丶堅強,所有的一切都被噴湧而出的鮮血淹沒。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說那麼多的套話。你想知道我和12年前殺死那三百多個人的人有什麼關係,對嗎?你在昨天下午3點接到了神秘人的電話,今天早晨7點40分趕到的米蘭,然後你到了這裡,無聊的等待後,看到了我。還有……」
零指向街道兩邊的樹叢:「那裡埋伏了十多個跟你一樣的國際刑警,只要點菸,他們就會行動,對嗎?」
「你!」湯若斯的手在口袋裡顫抖,打火機和菸捲此刻就在他的手心,「你怎麼知道?」
「我?」零笑起來,聲音大得讓夜空顫抖,「我如何知道的?!因為我就是加繆的兒子啊!12年前殺死那三百多個人的加繆的兒子!註定要毀滅最後的太陽紀的蒼御零!」
零說完,再也難以控制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佔領他,不可抵抗地摧毀他。
在被冰雪覆蓋的那片土地上,呼嘯的風捲帶著濃重的腥臭,衝進了那座高聳孤寂的城堡。
風吹進來,是神的旨意,衝開大門,走上樓梯,彎過那條被蛛網封鎖的走道,打開那扇小門,撩起門內孩子身上佈滿塵埃的毛毯。
用冰冷和刺痛,喚醒了他。
喚醒了痛苦沉睡了3年的他。拉著他,引領著他赤裸消瘦的小腳,踏著冰源之上刺骨削肉的冰冷,向城堡外的冰之大陸走去。
風停下來,孩子還在繼續前進,地上斑駁的血跡代替了風,繼續引領著他。
血跡越來越濃,紅色越來越稠。孩子一步一步地走,只剩骨頭的瘦弱身體被冰雪凍得青紫,腳板被凍得粘連掉皮膚,每一步都在白色的冰面上留下鮮紅的腳印。
但慢慢地,他的腳印消失了,冰面也不再蒼白,鮮紅的——
血色冰源。
在那裡,她用冰塊殘忍地割開了她的身體。不是手腕,不是脖子,是身體,整個的身體。
她厭惡她的身體,厭惡這工具一樣的身體。
孩子來到她的身邊,她的血液已經被冰雪全部吸收,她的身體已經因傷口不成形狀。孩子甚至看不清她的臉,看不清哪裡是她的眼睛,那雙美麗如星辰的紫色眼睛;孩子也看不清她的嘴唇,曾經親吻過他額頭的嘴唇。
在孩子面前的是一具被徹底割碎丶作為工具存在的肉體。
他看不到,所有他曾經認識的東西,他都看不到,但他知道她就是他的……
「媽媽。」
「孩子,你醒了!呵呵,竟然在這個時刻醒了,在我決定這樣的時刻……果然……」
……
「零,你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怪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