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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冷豔春回釋恩怨

    往事的回憶,讓人終究有着淡淡甜蜜的留戀……冷豔宮主雖是傷痛,卻接口開始訴説那一段改變她一生命運的過往。

    “清逸哥為了習刀,時常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影,因此,我更加珍惜和他相聚時的短暫時光。那天,是中秋夜!——script實現與天合一。明清之際王夫之等人更把天人合一視作“聖script——,晚上的月色明亮美麗,我在清逸哥的邀約下,和他到西湖泛舟賞月,那夜……我喝醉了,第二天……我發現自己在湖畔的水榭客棧醒來……”

    小混猜測道:“你被佔便宜了。”

    冷豔宮主眼神微黯道:“是的,我是獨自醒來,但桌上清逸哥留書説因為要練刀,所以先行離去,他在信上一再保證對我是真情真意,絕對不會辜負我。”

    小混瞥向刀尊,刀尊慨然道:“可是,中秋節當天我正苦思一招刀法,直到第二天方才出關,根本不可能在中秋夜邀請亞慧到西湖賞月。”

    小妮子驚呼道:“有人假扮你,結果呢?”

    鄧清逸沉痛道:“第二天,子楚到我那裏,將改扮成我所做的事告之於我,雖然,他一再強調只是傾慕亞慧,並不想破壞我倆感情,只因多喝了酒,酒後鑄成大錯。但是,我所受到的打擊豈是筆墨所能形容,一個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此生最愛的女人,這種結局叫我如何能承擔!”

    小刀聲音不含任何感情問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小混皺着眉瞥他一眼,只覺得小刀淡漠地可怕。

    鄧清逸完全沉緬於回憶,未曾注意到小刀的異樣。

    他幽幽道:“在當時,我只好帶着滿心創痛一走了之,想要以練刀迫使自己忘掉這一切事情,但是反而因心神不寧差點走火入魔,幸好只是演成內傷。也就是在那個情況下,我遇到流星刀雷震天,和他成為結拜兄弟,那時的他尚未出掌地趟門,我就在他的住處休養將近一年才得以痊癒。”

    刀尊感懷沉嘆:“如果,當年我不是那麼衝動,沒有一走了之的話,事情也許就不致於演變到無法挽回。”

    冷豔宮主語聲淒涼道:“自中秋之後,我天天等着清逸哥出現,可是他卻從此下落不明,雖然那時孫子楚時常出現安慰我,關懷我,但是,我又怎麼知道那夜……竟是他欺騙了我,而後,我發現自己懷孕,終於絕望地説服自己,清逸哥是在玩弄我之後,一走了之。我更在不明內情的情況下,拒絕孫子楚的求婚,回到冷豔宮,師父她老人家的身邊,生下孩子。”

    她雙目淚光盈盈的投注在小刀臉上,哀怨道:“雖然,我告訴自己我恨清逸哥,可是,我深愛着我的孩子,那個我以為自己與清逸哥所生的孩子。

    可是……有天夜時,百曉仙姑急忙來通知我們,説武林正義盟為了尋求江湖平靜,決定全力追查敝宮宮址所在,以期將冷豔宮徹底消滅。”

    小混咬牙切齒地道:“奶奶的,這個狗屁正義盟真叫狠心,連一些弱女子都想除之而後快!”

    冷豔宮主語聲悽幽道:“冷豔宮得到通知後,自是加強防衞,可是仍被一個人闖入,挾持了孩子,師父自然以為他是武林正義盟派出探路的奸細。

    為了全宮安危,她要我犧牲孩子,殺掉來人,由於我不忍見孩子慘死的場面,所以並未參予追殺。

    事後,師父告訴我,來人重傷而逃,但是必死無疑,而孩子則下落不明,可能已經遭到了毒手!”

    小刀此時已經有些明白自己的身世,可是,他仍然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看得出,他這是強行壓抑激動,刻意裝出的冷靜。

    小妮子追問道:“後來呢?難道那人不是正義盟派出的人手?”

    鄧清逸悲痛接道:“他是子楚,他一直懸念着亞慧和孩子,可是冷豔宮向來禁止外人進入,他不得已之下,只好蒙面硬闖,卻因為誤會,被血手觀音的凝血手印所擊傷。

    當我見到他時,他已是回天乏術,臨終要求我收養孩子,同時求我為他隱瞞此事,他不願亞慧恨他,更不願因他之死,造成華山派與冷豔宮之間更大的衝突。

    我只能答應他,雖然明知如此,我與亞慧更無法釋清誤會,卻也只能聽天由命!”

    冷豔宮主難過道:“你成全他,卻讓我痛苦十餘年,讓自己承擔莫須有的誤會,更造成我和麟兒骨肉分離,你為何那麼死心眼!

    這次,若非我以麟兒的安危要挾於你,你豈會説出事實真相,難道你想隱瞞此事一輩子?”

    鄧清逸默然道:“我又如何能違背子楚臨終的囑託?”

    小刀臉上仍是一派漠然,但漠然中隱約有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小混十分擔心道:“老哥,這都是過去的事,你別太鑽牛角尖,看開點就好過多了。”

    直到此時,刀尊和冷豔宮主方始發現,這件事已經對小刀造成極大的打擊和傷害。

    他們不禁憂心叫道:“孩子,你……”

    小刀異常冷靜地打斷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這……”

    小混以眼神阻止他們,起身道:“我們就出去好了!”

    他不住地催促其它的人離去。

    小妮子最先無言地離開,鄧清逸和冷豔宮主愁容滿面,頻頻注視小刀,在小混連趕帶推之下被支使出去。

    小混留在最後,但他卻在其它人走出花廳大門後,咿呀一聲,關上花廳大門,將自己和小刀反鎖在花廳裏面。

    冷豔宮主人在屋外急切道:“小混,你要做什麼?”

    小混回答道:“我來勸勸老哥,不管裏面有何動靜,你們都別管。”

    屋內,小刀語聲如冷道:“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人勸解,我只想一個人獨處。”

    小混嗤聲道:“一個人,好讓你自怨自嘆,為什麼自己的身世會是這種鳥事。”

    小刀憤怒道:“是又如何,關你屁事,還輪不着你來管!”

    小混用力拍着茶几,不比他聲小地吼道:“奶奶的皮球,我偏要管,你又能奈我何?你別以為天底下只有你一個人身世坎坷,至少,你現在知道自己的爹是誰,又有一個現成的娘,往好處看,你他奶奶的,比起那些沒爹沒孃,或是身世不明的人,簡直幸福多了,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鬧奶奶的哪門子彆扭?”

    小刀青筋暴浮,激動吼道:“你懂什麼,朋友妻不可戲,可是他更進一步強佔師父的意中人,結果呢?還因為他的自私,師父和我娘不但誤會不能解釋,反而,還要師父他老人家扶養我這個時刻提醒他過去的孽種,他不但自私,而且殘酷!他不配我那麼崇仰他,懷念他!”

    這一下,小混總算知道病結所在了。

    原來小刀過去對自己生父的印象太完美,所以一時之間,竟不能接受完美的化身也有瑕疵存在。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便是如此的涵意吧!

    小混知道問題所在後,非但不温言相勸,反而更加臉紅脖子粗的吼道:“奶奶的,你這個人真有病,你師父是當事人,也是受害人,他都能原諒你老子,而且更愛你如己出,你憑什麼認為自己是孽種?

    再説,子不言父過的道理你懂不懂?虧你他媽的還念過幾天書,怎麼説出的,全是屁話!”

    小刀暴烈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小混瞪眼如鈴,回吼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高興管,喜歡管,我偏要管!”

    他存心想激得小刀將憋在心中的委屈和苦悶發泄出來。

    終於,小刀再也壓抑不住洶湧翻騰的激動情緒,將之化成怒火,一股腦兒的衝着小混爆發。

    他雙目嗔視,虎吼一聲掄拳撲向小混。

    小混不避不讓,反而衝上前去,一拳捶上小刀肚子。

    小刀憤怒之下,忘記一切,只有雙手拳頭如雨急落,一拳比一拳重的朝小混身上亂捶亂打。

    小混雖是故意要激小刀發泄,卻沒料到小刀發狂時會有這股猛勁。

    他一邊揮拳還擊,一邊暗叫道:“奶奶的,老哥發起火來,怎麼這麼夠勁,這沙包可不好當,哎唷!”

    小刀一記右勾拳,打得小混仰跌而出,不等小混站起來,小刀已然撲上去壓住小混,乒乓大打出手。

    小混在守多攻少的情況下,連中數拳被打得鼻青臉腫,頭昏眼花。

    被揍得急了,終於,小混豁出去叫道:“奶奶的,沙包不是人乾的,我和你拚了。”

    他猛然翻身,反壓在小刀身上,雙拳毫不客氣的乒乒乓乓打回去撈本。

    小刀現在滿心只想打,打,打……他不顧小混拳頭飛來,同樣飛拳而出。

    “砰!”

    他們兩同時正中目標,一人多了一隻黑眼圈,但是,打上癮的二人早就忘了叫痛,雙雙仰跌後,又同時雙雙撲起纏抱在一堆,扭打成一團。

    他們倆就像兩個使性子的小鬼打架,不但拳來拳往,而且又踢又踹,另外拉頭髮、揪耳朵、撕衣服、咬人、捏人、打耳光,各種刁鑽、潑辣、要臉的、不要臉的打架招術通通都出籠。

    兩個人由門旁打到廳首,再由廳首滾回門邊。

    凡是所經之處,順手抓到什麼,就拿什麼敲人、砸人、打人,管他是香灶、奇石、椅子還是古瓷!

    花廳之外,小妮子和冷豔宮主及刀尊三人幾乎是當門屏息而立。

    先聽着廳內的大吼大叫,然後是砰、哎唷,接着乒乒乓乓,再看花廳木門被什麼大力撞了一下,喀喀直抖。

    門外之人實在想象不出,門內到底發生何事,為什麼花廳都被嚇得咯咯直打擺子,好似快要散開一般。

    良久……復良久……心驚肉跳,破膽三次的花廳終於平靜下來。

    驀地——“哈哈……”

    花廳內響起小混和小刀痛快爽朗的笑聲,笑聲笑得興奮,卻也顯得疲累萬分。

    小妮子忍不住好奇,向冷豔宮主借來髮釵,挑開門閂,推開廳門,觸目所及,使得上三人同時瞪大眼睛,驚訝地説不出話來。

    此時,廳內一片狼籍,地上滿是摔碎的瓷器和砸爛的太師椅。

    貴妃椅的扶手少了一邊,靠背所鑲的大理石全部粉碎脱落,就連原先掛於牆上的字畫也是扯得七零八落。

    有些更是屍分四野,最離奇的是,垂掛於屋頂塵承處,用以照明的宮燈,竟也逃不過魔掌,破的破,散的散,沒有一盞是完整的掛在半空搖搖晃晃,實在令人想不透,那麼高的燈,是如何受到波及!

    小混和小刀二人卻是披頭散髮,衣破血流,鼻青臉腫的抱在一起,放聲大笑,好象剛才不是他們打了一架,而是他們看了別人打了一架,正樂的得意忘形。

    小妮子瞪着狼狽不堪的二人,不可思議問道:“這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們在拆房子嗎?”

    小混此時抬起頭,只見他鼻樑有些扭曲浮腫,左眼腫得瞇成一線,嘴角破皮流血,右頰還留着清晰的五爪金龍,紅通刺目。

    小妮子驚叫道:“小混,你……怎麼回事嘛!”

    她急忙撲向小混身邊,心疼地探望災情。

    小刀懶懶道:“是他逼我的。”

    他頭一抬,小妮子又是一聲驚呼。

    小刀的情形不比小混好,鼻樑沒斷也差不多,額頭一個拳頭大的肉包,青烏中隱現血漬絲絲,左頰腫起就像剛出爐的麪包,還是燙的吶!

    另外,右頰三道抓痕,血跡殷然,兩個眼圈雖然沒腫,卻青黑的象戴了太陽眼鏡,慘!

    真是有夠慘!

    冷豔宮主隨聲而至,看清小刀情形,心疼地呼道:“麟兒,孩子,疼不疼?疼不疼?”

    小刀有些微怔地看着冷豔宮主滿臉急切關心地表情,半晌,他有些茫然地搖頭道:“不疼……”

    冷豔宮主取出絲帕,細心地為他擦拭,一邊數落道:“孩子,你這是何苦……瞧你傷成這樣,會痛嗎?”

    小刀又輕輕搖了搖頭,喃喃道:“不會……娘!”

    這聲充滿情怯,帶着試探的叫喚,令冷豔宮主如中雷殛,驀地怔在當場,連那抓着手絹的織織玉手,也就黏在小刀右頰忘記放下。

    半晌——冷豔宮主機伶伶的打了個顫抖,忽而將小刀緊緊摟入懷中,帶着哭聲叫道:

    “孩子,我的孩子……”

    鄧清逸強忍着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欣喜輕嘆,放心的離開花廳。

    小混輕叫道:“喂,老哥他師父,等等我,咱們一起走,順便聊聊。”

    他在小妮子的扶持下,追着鄧清逸的背影出去,留下小刀他們母子獨處。

    雖然不聞小刀哭聲,卻是隻見他在母親懷中不住顫抖抽動的肩頭,便知這個少年英豪,應該正盡情地瀉泄着他的孺慕之情。

    另一個房間裏。

    小妮子一邊按照小混的指示,以金針為他逼除瘀血,同時上藥療傷,一邊叨唸道:“真搞不懂你們男生,沒事打架幹嘛!打完還抱着放聲大笑,你們有病是不是?”

    小混哀哀叫道:“輕點,會痛!”

    小妮子嬌嗔道:“會痛幹嘛要打架,你活該。”

    小混噓嘆道:“小妮子,你不是男人,自然不能瞭解男人們的感情,當我們心情不好想發泄時,打架是最直接而且有效的方式,哎唷……所以我只能捨命陪君子,當老哥的沙包和他打上一架。”

    哈赤在一旁道:“少爺,要打架你怎麼不讓哈赤代替你,哈赤又高又壯不怕打,陪小刀少爺打架也不會吃虧的呀!”

    小混唏噓道:“下次我會記得,如果還有這種機會,我一定讓給你。”

    鄧清逸坐在小混對面,此時,展顏微笑道:“小刀能有你如此善體人意的好兄弟,他此生足矣!”

    小混摸着被打斷的鼻樑,認命道:“誰叫我要認識他,哥們兒嘛!總得為他多擔待些,就是這麼回事啦!”

    小妮子在臉盆裏淨了淨手,忽然問道:“小刀哥哥傷的也不輕,要不要我去替他上藥?”

    小混擺擺手道:“省省吧!他現在是有孃的人,他娘會照顧他的。”

    頓了頓,他轉向鄧清逸,問道:“對了,我聽宮主一直叫老哥麟兒,這是怎麼回事?”

    鄧清逸和悦道:“亞慧為小刀取名玉麟,因為我曾送她一隻玉麒麟,過去,亞慧一直認為小刀是我的孩子,所以才依此為他命名。

    至於小刀,則是子楚將孩子交給我時,並未告訴我孩子的姓名,或許,子楚也不知道吧,因為我痴於習刀,索性將他取名小刀。”

    小妮子感興趣道:“小刀哥哥既然跟着你姓鄧,自然是因為你收養他的關係,可是他為什麼叫你師父,不叫你義父或爹呢?”

    鄧清逸輕輕呵笑道:“這件事説起來很有趣,其實,小刀在四歲以前,一直叫我爹,有一次我帶他到地堂門做客,他聽見二弟畢恭畢敬地稱呼他師父,便問二弟為什麼要叫老門主為師父,二弟開玩笑説,師父聽起來比較威風,也比較偉大。

    從那之後,小刀便一直叫我師父,説什麼都不肯改口,我想師徒亦如父子,也就任他叫了,結果他這一叫就是十幾年,他大概也不記得曾經叫過我一聲爹!”

    小混吃吃笑道:“反正,等你和宮主結婚,他還是得叫你爹。”

    鄧清逸輕嘆道:“事情可能不如你所想象那麼容易。”

    “為什麼?”小混不解道:“難道你不想娶宮主,我看她不會反對吧!還是……你不想娶個帶着拖油瓶的老婆?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老哥綁在狂人幫,他打擾不了你們的。”

    鄧清逸苦笑道:“不是這麼回事,而是……自從昔年那件誤會發生後,亞慧傷心欲絕地回到她師父身旁,你們大概知道,她師父過去就是因為感情受創才創立冷豔宮!”

    小混他們點點頭,表示明白這段歷史。

    鄧清逸無奈道:“秋老宮主本來就對感情之事有成見,後來是見我寧願被逐出門牆,也不離開亞慧,才同意我們交往,而亞慧又誤以為是被我所遺棄。因此秋老宮主在心痛和憤怒之餘,便立下入宮之人,須立誓不涉及男女感情,不談婚嫁的規定,因此……只怕我和亞慧今生是無緣結為夫妻。”

    小混不以為然道:“我説老鄧,你少那麼沒出息好不好,規矩是人定的,既然你的準老婆是宮主,大不了叫她取消這個規定就可以了嘛!”

    “但是我卻無權取消。”

    冷豔宮主和小刀一同進入房間裏,小刀的傷勢果然已經調理過,不過比起小混,他的腫脹似乎消除的並不完美,可以説根本沒有消腫。

    小混忽然叫道:“這麼差的療傷方法,要等多久才能消腫?小妮子,我看你還是得一展手藝,替老哥修補修補!”

    冷豔宮主盯着小混浮腫全消,只剩些許青烏的痕跡,的確驚訝於小混醫術之高明。

    一回生,二回熟,小妮子拿過仍擱在桌上的金針等用具,馬上就動手為小刀消腫,她可也是玩出興趣。

    小混接着冷豔宮主進門時的尾語,追問道:“你是宮主,為什麼無權取消宮裏的規定?”

    冷豔宮主悵然道:“因為那是師父她老人家親手令諭,她是創派始祖,誰敢取消或修改她的令諭,除非是經她同意,否則,她説的話,便是鐵律。”

    “放屁!”小混口不擇言道:“就算創派始祖,也不見得不會説錯話,定錯規矩,如果一定要她同意才能改,萬一她活得不耐煩,兩腿一伸,死了,那受苦受難的可是你們這羣活着的呆頭母鵝。”

    冷豔宮主輕嘆道:“便是如此,也只能圖呼奈何了!”

    小混拍着桌子叫道:“不行,我找這個老糊塗蟲理論去。”

    他説着立即起身。

    冷豔宮主連忙阻止道:“等等,小混,師父她老人家自二年多前閉關練功後,便不見外人,就連我也只能在每月初一,才可進入秘室,向她請安,你要如何找她?

    再説,師父她一直未能原諒清逸哥,如果她知道清逸哥在宮中,只怕……會對清逸哥不利的。”

    小混拍着胸脯道:“有我在,怕什麼!只要本少爺出馬,還沒有不能擺平的事!”

    小刀經過小妮子的修補,面子上果然好看許多,他點頭贊同道:“這倒是事實!娘,您就讓小混試試,這不僅僅是為了您和師父,還有被冷豔宮視為叛徒的董大嫂子,以及,為將來更多人着想。”

    冷豔宮主略微猶豫。

    小混保證道:“我説宮主,你不用考慮太多,只要初一那天由我去見老糊塗,所有的事,全包在我身上,你只管等着做新娘就可以了。”

    小刀也懇求道:“娘,我是真的希望您和師父能在一起……”

    小混捉狎謔笑道:“可你師父不想順帶娶你這個拖油瓶。”

    “啪!”

    小刀倏然揮手,賞了小混一記響頭,將他一掌摑到椅下去。

    他嘲謔道:“放你奶奶的烏拉狗屎鳥蛋屁!誰説我是拖油瓶,我可是個已經光耀門楣的瑰寶,光憑我是狂人幫的一員,誰敢輕視我,何況……”

    小混撫着腦袋,無奈道:“你什麼時候把我預留但是那一招學去?最後那句話説得真好聽,何況什麼事?”

    小刀嘿嘿笑道:“何況我是狂人幫第一副幫主,隨時等着取代幫主之位,這種兒子打着燈籠也找不到吶!”

    小混哇啦怪叫道:“好呀,老哥,原來你無時無刻想着謀權篡位。”

    “然也!”小刀得意道:“所以你最好小心點,別讓我有機可趁。”

    小混誇張地嚷嚷道:“反了,反了,居然有人想造少爺的反,那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料?想當幫主,他成嗎?”

    小刀不甘示弱道:“等我篡位成功那天,你自然知道成不成!”

    冷豔宮主看着、聽着恢復正常的小刀和小混語帶詼諧的唇槍舌劍,互相嘲謔,心裏感到説不出的快慰。

    然而她也想到,自己尚未答應讓小混去見老宮主,怎麼他們就如此篤定地將自己冷落一旁?

    看來,小混對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從來不曾懷疑有人能夠阻止!

    一棟全以翠竹搭建的雅緻的小屋,坐落在冷豔宮四合院後面,一處刻意佈置成陣的竹林裏面。

    窗幾明淨的小屋之中,竹桌、竹椅、竹牀等設備一應俱全,而牆上除了懸掛着一柄形式樸實無華的古劍,卻空無一物。

    這裏便是冷豔宮宮主施亞慧口中所提,她師父閉關修練的秘室。

    竹牀上那位盤膝端坐,閉目調息的鶴髮老嫗,自然就是冷豔宮的創始人,血手觀音秋梅音。

    如果不是那道佔滿左頰,皮翻肉卷,猙獰怵目的疤痕,破壞了秋梅音姣好的容貌,她的確是個氣質優雅,風姿綽約的高貴老婦。

    秋梅音雙目依然微闔。

    但她卻突然冷冷地開口道:“不管你是如何通過竹林,你都已經犯了老身的忌諱,你是自己進來領罰,還是要老身叫人將你處死?”

    屋外仍是寂靜無聲。

    小屋的竹扉,咿呀一聲被推開。

    小混走入屋內,抓着頭不解地問道:“奇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來看你的徒弟?”

    秋梅音睜開精光四射的眼眸,語聲不含任何感情,漠然道:“是慧丫頭教你入陣的門路,到此處來的?”

    小混嘻嘻笑道:“説的正確些,是她告訴我地方在哪裏,要我自己想辦法進來,所以能夠安全到達此地,我可是全憑本事。”

    “是嗎?”秋梅音仍是毫無表情道:“你可知道除了慧丫頭,或是我所召見的人之外,擅入此地者死!而且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真有本事通過那座竹林?”

    小混咂嘴嗤道:“我説老宮主太婆,如果你以為小小一座逆劫陰陽修羅陣就能難倒我,那你可是太沒見識啦!沒錯,外面那座修羅陣原該是無路可活的死陣,可是就怪你偏要將這棟屋子蓋在陣眼上,硬是將死陣搞活,我想自尋死路都沒機會。”

    秋梅香眼光微閃,頷首道:“嗯!能夠看出此陣奧妙,你的確夠本事通過竹林,可是你仍逃不過一死。”

    小混擺擺手,無趣道:“老宮主太婆,你別開口閉口就是死或處罰好不好?我年紀還輕,還不想死,我很怕痛,也不喜歡受罰。”

    忽然,秋梅音斥道:“小娃娃,你叫我什麼?”

    小混呵呵笑道:“我都叫了兩次,你才反應過來,你的確是上了點年紀……”

    秋梅音冷哼一聲,右手猝揚,一股凌厲的勁風,有如巨錘般迅速撞向小混胸口。

    小混才剛看到對方抬手,掌風已經臨身,嚇得他怪叫半聲,奮力施出大幻挪移中的絕招轉幹幻坤躲避攻擊。

    饒是他反應夠快,絕學夠妙,仍然被掌風邊緣掃中,砰地撞上牆壁,震得他頭昏眼花,血翻氣湧!

    秋梅音對小混竟能逃過她這一掌,頗感驚訝地輕噫一聲,她右手改揮為抓,凌空抓向牆邊的小混。

    小混突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向牀邊,他手舞足蹈地全力掙扎,卻沒能掙脱吸力的控制。

    於是他在飛臨桌旁時,順手撈起一張竹椅,甩向牀上的秋梅音。

    竹椅登時有若鐵片遇到磁石,呼地撞向秋梅音,迫使秋梅音不得不翻掌接住竹椅。

    小混趁此機會大喝一聲脱出控制,同時連滾帶爬躲向桌後,他嘿嘿笑謔道:“老宮主太婆,你若是喜歡自己家裏的桌椅,就通通拿去好了。”

    秋梅香見他以桌椅為屏障,阻止自己的追擊,不禁對他如此靈敏的機智,和迅捷的應變能力報以欣賞的微笑。

    但是,微笑在她臉上一閃倏逝,秋梅音淡然開口道:“小娃娃,你説話再這麼沒大沒小的,可別怪老身要讓你吃苦頭了。”

    秋梅音右手輕揚,手中竹椅平平穩穩的飛回原本的位置,好象有人拿着椅子小心翼翼地將它擺回去一般。

    小混看得暗自咋舌,徑自在桌後拉開一張竹椅坐下,識趣地道:“是,老宮主,今天我來這裏,是有正事要和你談,不是來陪你運動的,你就暫時休息一下,咱們聊聊天如何?”

    秋梅音以一貫的冷淡態度道:“小娃娃,老身並不認識你,你會有何正事要和老身談的?”

    小混抗議道:“老宮主,我都改口了,你幹嘛還娃娃叫個不停,又不是……”

    他本來想説,又不是生小孩,但想起眼前之人曾是感情受創,有些話最好不要亂説,誰知道她聽了會不會發狂,因此他硬是將下面的話,吞回肚子裏去。

    小混轉口道:“我叫曾能混,外號天才混混,狂人幫歷代以來最偉大的幫主是也!”

    “曾能混?狂人幫?”

    秋梅音忍不住笑意的勾了勾嘴角,皺眉道:“老身閉關不過二年有餘,怎地江湖之中就變得如此亂七八糟,竟讓一名小混混當道,還敢創幫立派,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小混不以為意道:“哎呀,反正江湖就是這麼一回事,能混則混,不能混就翹,翹頭或翹辮子任君選擇,老宮主,你又何必太苛求。”

    微頓之後,小混繼續道:“再説,這也不是我們今天聊天的重點,我是想請問老宮主,冷豔宮是不是有一條規定,説入宮的人必須發誓終生不涉及男女感情,或論及婚嫁的宮規?”

    “是又如何?”

    “你不覺得這規定簡直就是……放屁!”

    秋梅音怒斥道:“大膽!”

    她驀地扣指急彈,一股鋭利的指勁,如怒箭般飛射小混。

    小混早有先見之明,屁字一出口,人已躲向桌下。

    但是,那股指勁卻似有靈性般,在小混所坐的竹椅之後三尺處,詭異的反折而回,鑽向桌底,一指射中小混高翹的屁股。

    “哇!”

    小混慘叫一聲,掀翻桌子,反手抱着屁股像只活跳蝦般蹦個不停,這次,他這隻鱉(癟)可吃大了!

    小混拚命揉着屁股,埋怨道:“老宮主,你好陰險,出手都不打招呼,簡直就是暗算嘛!”

    秋梅音不為所動道:“這次警告你,在老身面前説話,容不得你放肆!”

    小混大叫道:“誰説是放肆,我是實話實説,你也不想想,一個女孩子感情被騙之後,心情本就夠灰暗,你不但不鼓勵她們積極地尋找幸福,以期過着快樂的日子,反而限制她們追求光明,害得她們每個人都頂着一張死氣沉沉的晚娘面孔度日,這簡直是不健康,不仁道的行為。”

    秋梅音冷笑道:“你一個小小子懂得多少情愛?竟也敢如此大放厥詞!”

    小混不服氣道:“孔夫子説:‘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誰規定年紀輕就不能瞭解愛情的道理,而實際上,愛情根本沒有道理可言。你自己失去一次愛情後,怎麼能夠限制別人不能追求她們的第二春,甚至第三春,第四春!”

    秋梅音淡淡地問道:“你是來為董惠芳那個叛徒做説客?”

    小混撇撇嘴道:“那只是遠因,還有其它的近果,和尚未開花結果的嫩芽!”

    秋梅音冷哼道:“你倒是有所為而來。你可知道,董惠芳那丫頭原是我刑堂堂主,她明知宮內規矩,非但沒有極力遵循,反而在出任務時和我指定擊殺的對象私奔,難道我不該懲罰她的怠忽職守和破壞門規?”

    小混辯駁道:“她或許是不該利用職權私奔,可是如果你沒有定下那種狗……那種不正常的規矩,她也犯不着違規私奔。

    何況,她現在小孩也有了,丈夫又在江蘇做生意,過的日子很美滿,你去懲罰她反而變成破壞人家的家庭,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秋梅音輕蔑地笑道:“是她告訴你,她丈夫是生意人嗎?”

    小混重重點頭道:“對呀,她是這麼説的。”

    “哈哈哈……”

    秋梅音嘲弄地放聲大笑,而後,冷然道:“她的丈夫是做生意,可惜做的是殺人生意,你可知道她和何人私奔?”

    小混微感不妙問道:“誰?”

    秋梅音重重哼道:“血魂閣閣主!”

    “什麼?”小混大吃一驚,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難怪!”

    秋梅音眼光凌厲道:“惠芳是我親傳的第四弟子,錯非是那等子惡人,否則,我豈會禁止她與所愛之人結合,可是,這丫頭根本就不顧一切,為了防止她幫忙為惡,我只有忍痛除去她。”

    小混有些窒言地坐回椅上,良久,他忽然問道:“當初,她知道自己要殺的人是血魂閣主嗎?”

    秋梅音搖頭道:“我並未對她言明。”

    小混拍手道:“這就對啦!她既然不知道,所以無法預防,等她愛上之後,你要她放棄,她當然割捨不下,加上宮規嚴厲,她只好被迫私奔,這也怪不得她嘛!”

    秋梅音冷冷反問:“那麼你的意思是説,都是老身的錯,錯在老身沒有告訴她對方是誰,錯在老身定下恁般嚴厲的宮規嘍?”

    小混輕笑道:“老宮主,你別發火,我並不是説你有錯,我剛才不是説了嘛,愛情本來就沒道理,所以自然沒有所謂的對和錯。最主要的,你若取消不合理的宮規,有些問題,自然也就不成問題。”

    秋梅音質問道:“然後,老身就放任董丫頭不管,好讓她助紂為虐,也讓她破了宮裏的規矩?”

    小混擺擺手道:“不是這樣子,第一,我曾和董大嫂子一起生活過個把月的時間,我保證她絕不可能助紂為虐。

    因為她根本就已經脱離江湖,隱居在小村裏,絕口不過問丈夫的事情,一心一意的教導小孩,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第二,如果老宮主你取消令人逃宮的原因,讓她敢再回宮,自然她會願意接受適度的懲罰,例如關關她什麼的!”

    秋梅音生硬道:“你怎麼知道她會回宮?”

    小混黠笑道:“因為她也心裏仍一直自認為是冷豔宮的人,這一點,你只要去問問追殺她的刑堂堂主,她一定可以向你證明,老實説,若不是董大嫂子的阻止,我給貴宮娘們吃的苦頭,還會更多。”

    秋梅音微怔道:“難道梅丫頭還敗在你的手下?她可是峨嵋俗家弟子之中,功力頗為不俗的年輕高手。”

    小混得意道:“事實證明,她還比不上本幫第一副幫主!”

    秋梅音問道:“第一副幫主?他又是誰?竟有如許功力。”

    小混宣佈道:“他乃是武林第一把刀,刀尊鄧清逸的義子兼徒弟,鄧小刀!”

    秋梅音冷哼道:“是這小子,他也在宮內嗎?”

    小混斜睨道:“先告訴我,你問這事幹嘛?”

    秋梅音神情冷厲道:“鄧清逸那殺胚傷害慧丫頭,我要拿這小子開刀,好讓鄧清逸也嚐嚐心痛的滋味。”

    小混搖頭嘆道:“難了,難了,你想找小刀開刀,還得問問你徒弟舍不捨得吶!”

    “為什麼?”

    “因為小刀是你寶貝徒弟的寶貝兒子,也是你的徒孫,冷豔宮的少宮主!”

    秋梅音終於臉色大變,她雙手撐在牀上,彷佛想站起來,卻又頹然放棄,只是語聲微現激動道:“你説的可是事實?”

    小混點頭如搗蒜道:“保證是事實!”

    他三言兩語,將小刀的身世,和刀尊與施亞慧兩人之間二十年來的愛恨情仇解釋一遍。

    秋梅音聽得臉色一變再變,良久,她噓嘆道:“唉……難道真是命運弄人?”

    小混打鐵趁熱道:“這就是我提過的近果。老宮主,你的宮規若不取消,你那寶貝徒弟可就真的成了苦命鴛鴦,搞不好哪天她一時想不開,也和小刀他師父私奔去了,到時候,你再後悔可就來不及啦!”

    秋梅音久久不語。

    小混看不出這個老宮主太婆心裏打着什麼主意,他最後,只得使出殺手★,故作滿不在乎道:“老宮主,你大概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吧!”

    秋梅音奇怪道:“你是什麼人,有什麼關係嗎?”

    小混神秘笑道:“當然有關,如果你答應去掉那些不合理的規定,我可以為你治好臉上的舊疤,還有不能行走的腿疾。”

    秋梅音震驚道:“你……你是如何看出老身有腿疾?”

    小混輕鬆笑道:“因為我是神醫,只要捏指一算,就可以知道誰是我的病人。”

    秋梅音靈光一閃,怔愕道:“你是齊百川的弟子?他不是已經死了九十餘年?”

    小混不屑地揮揮手道:“差多,差多,齊百川已經是二傳之後的神醫,我可是親傳!”

    “親傳?”秋梅音沉吟半晌,猛地醒悟:“狂人幫,你難道是武林雙狂的傳人。”

    小混鼓掌笑道:“答對了。可見老宮主年齡雖大,可是腦筋依然清楚無比。”

    秋梅音終於明白道:“所以你能輕易通過竹林,武狂任浩飛老前輩的機關陣圖之學,比之百曉仙姑,那是高明許多。”

    小混眨眨眼道:“老宮主,你若是答應和我條件交換,我保證你是隻賺不賠。”

    秋梅音淡笑道:“如此一來,我反倒不能答應。”

    小混錯愕道:“為什麼?”

    秋梅音忍着笑意道:“我總不能讓慧丫頭以為我不關心她的幸福,反而為了自己才答應廢除宮規。”

    小混苦笑道:“奶奶的,這豈不是弄巧成拙。老宮主,你就把我提過的條件當放屁,我剛剛什麼也沒説,這可行了吧!”

    秋梅音不同意道:“可是,我的確希望能醫好宿疾。”

    小混瞪眼叫道:“不然你想怎麼樣?反正你那宮規一定要廢,你的宿疾我也一定要醫,就是這麼回事,沒啥好商量。”

    秋梅音含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小混一怔之後,哈哈笑道:“我懂了,反正這是兩碼子事,八竿子也打不着,那就沒有問題。”

    他歡呼一聲,跳起來道:“我去告訴他們,你被我擺平啦!”

    秋梅音聞言一怔,小混卻已衝出門外,失去蹤影。

    秋梅音不禁失笑地喃喃説道:“真是個活潑的小孩,麟兒是不是也同他一樣?”

    忽然——原本寧靜清幽的竹林內,響起雜沓的人語和笑聲,其中,小混的聲音最突出,也最得意漾然。

    秋梅音心裏不禁暗想:“這孩子説得對,冷豔宮不該再充滿灰澀的氣氛,小孩子們都還年輕,她們有權再為自己的幸福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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