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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在元旦後如期而至,無論我如何厭倦又企圖逃脫,它依然來勢兇猛地撲向我,讓我猝不及防。我已經有過一次“試讀”,如果這次考試不及格的科目超過兩門,我將會被學校開除,面對如此壓力,我不得不有些畏懼,一旦真的被學校開除,我不知道自己除了整日呆在家中還能夠做什麼,儘管我曾經有過異常強烈的退學願望,儘管呆在學校的日子裡我並不能隨心所欲地生活,但多在學校呆一天我就可以晚一天面臨社會壓力,所以,學校並不使我感到厭倦,我很想留下來。
不被學校開除並非難事,考試通過即可,但只此一點足以讓我力不從心。
我在這兩年來的多次考試中總結出這樣一條規律:每次考試總會有幾個人不及格,而這些不及格的名額被我和楊陽等幾個同學所壟斷,輪流作莊,其它同學永遠在及格者範疇,所以,當老師說某門考試會出現十個人不及格的情況時,便預示著我們這些難兄難弟將難逃法網,全軍覆沒。這學期已經有兩位任課老師說過這樣的話,也就是說,我有兩門功課在考試前就被賦予了不及格,如若其它科目再稍有閃失,我將不得不離開學校。
辦理緩考已不再是對付考試行之有效的方法,學校在這方面查得很嚴,所有沒病找病的伎倆都被校醫院的大夫和護士們在集體的智慧下一一揭穿,再想辦理緩考的話,只有折斷自己寫字的那隻手,可很少會有人這樣做,所以大家又在尋思著更上一層樓的辦法。
我和楊陽在百思不得其解後毅然決定去飯館喝酒。
我倆一邊喝酒一邊討論著關於考試的事情,楊陽說:“這次懸了,弄不好就玩兒完。”
我說:“是啊,得想點兒辦法,自己考是不能及格的,要再能從老師那裡找來試卷就好了。咱們把‘機械設計’老師的辦公室撬開怎麼樣?”
旁桌一個吃飯的人向我們這裡看了一眼。
楊陽說:“撬開也沒用,丫整天把備課本、資料什麼的放在書包裡,與他形影不離,考試卷子肯定在家裡。”
“那咱們把他家撬了吧!”
旁桌吃飯的人又抬起頭看了我們一眼。
楊陽說:“別逗了,撬辦公室屬於品質不好,撬人家的門屬於犯法,抓住了就得判刑。”
這時,那個旁桌人對我們說道:“不用那麼費勁,我就可以搞到卷子。”
楊陽看了他一眼,說:“哥們兒,你沒事吧,是不是喝高了?”
那人說:“不信算了,你們會後悔的。我是你們‘機設’老師的兒子。”
我和楊陽立即端著酒過杯湊過去說:“哥們兒,你沒騙我們吧。”
那個人說:“你們的‘機設’老師叫劉大康,他是我爸,我叫劉小康。”
我看了一眼劉小康,感覺他的五官還真是和劉大康頗有些相似,特別是眉毛部位,幾乎看不見幾根眉毛,給人一種腦門特大的感覺。我問:“你真能搞到考試題?”
劉小康說:“輕而易舉,卷子就放在我家的陽臺上,我隨時都可以找到一份。”
楊陽問:“卷子少了你爸會不會發覺?”
劉小康說:“不會的,我媽經常從那一摞卷子中抽出一張擦玻璃。”
楊陽說:“哥們兒,今天這頓飯我們請了,你幫兄弟搞一份卷子。”
劉小康從兜裡掏出幾張疊得皺巴巴的紙說:“這就是卷子。”
我們打開一看,果真如此,我說:“哥們兒,謝了!”
劉小康說:“我這兒還有答案,你們要不要?”
楊陽說:“當然要。”
劉小康說:“你們想請我吃頓飯就把答案也搞到手是不是太容易了?”
楊陽問:“你想怎麼辦?”
“二百塊錢。”劉小康伸出兩個手指頭說。
楊陽說:“這麼貴,我們自己做,不要了。”
劉小康說:“不要也行,我會讓我爸不考這份卷子,換一份。”
我說:“如果我們買了答案的話,你能保證一定考這份卷子嗎?”
“當然能保證,我爸懶著呢,他才不會輕易更換試卷。”
我說:“二百塊錢貴了點兒,我倆也是窮學生,一百塊錢怎麼樣?”
劉小康說:“你得這麼想,如果過不了這門考試,你除了要交好幾十塊錢的補考費,還得複習,而且補考也不一定能通過,多累呀!你倆一個人一百塊錢,把答案買回去一背,想考多少就考多少分,這多牛逼!”
我認為這份答案應該買,既使再貴一倍我也會買的,有了它可以免去諸多不必要的麻煩,楊陽也流露出想買的意思,但我倆兜裡的錢掏出來加在一起才二百零六塊錢,而且這頓飯還沒有結帳。
劉小康說:“我看你倆也不容易,一百五十塊錢把答案賣給你們。”
我們給了劉小康一百五十塊錢。
劉小康把錢裝進兜裡說:“明天晚上你倆在這家飯館門口等我,我來送答案。”說完便欲起身離去。
楊陽揪住他說:“你丫別走,想帶著我們的錢跑!”
劉小康說:“我已經說過了,明天晚上給你們答案。”
楊陽說:“你要是不來呢,我們他媽的哪兒找你去!”
劉小康說:“你們懷疑我是騙子?”
我說:“咱們最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劉小康說:“你們到前兩屆的學生中間打聽打聽,我劉小康的口碑怎麼樣,他們全是靠我通過了考過,我沒騙過任何人。”
我問:“你是幹什麼的?”
劉小康說:“我大學畢業後沒事兒幹,就賣點兒考題答案什麼的。”
我說:“你只賣‘機設’的考題也掙不到什麼錢呀,‘機設’半年才考一次。”
劉小康說:“我爸又不是隻教這一門課,我媽也是X大的老師,她還教三門課,我就是X大畢業的。”
我說:“那我們還是校友,以後有事還得麻煩你。”
劉小康給我們留下手機號,說:“缺什麼卷子儘管找我。”
楊陽說:“你挺好的,無本經營,只賺不賠。”
劉小康說:“我的這種經營方式叫做‘守株待兔’,每逢期末考試,我就會出現在X大附近的飯館裡,伺機出售試卷,我知道有許多學習不好的學生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裡喝酒。”
原來,我和楊陽是兩隻撞到樹上的兔子,劉小康就是那個以逸待勞的農夫。
第二天晚上,我們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收到劉小康送來的試卷,我們本想和他坐下來再聊聊,無奈他說還要去另一個地方送一份他媽教的功課的試卷和答題,然後便騎著自行車消失在夜色中。32
因為有了上次偷材力試卷的前車之鑑,我和楊陽沒有把搞到試卷的事情公之於眾,所以,當我倆的名字沒有出現在不及格者的名單時,引起全班同學的震驚,特別是齊思新,認為自己比我倆複習得好許多,卻只考了41分。
齊思新為了這門考試吃盡苦頭,屢考屢折,一年半後,當我們即將畢業的時候,我看見他依然在苦苦哀求劉大康放他一馬。
由於上個學期我沒有參加英語四級的考試,這個學期還要繼續考試,直到通過為止,否則我將無法獲得畢業證書。憑我目前的英語水平,即使把及格線降低到30分,我也不一定能通過,但學校又要求本科生必須通過四級,面對如此壓力,我只好想些辦法應付。
辦法不能出在試卷方面,因為試卷是密封的,不到考試時間誰也看不到,而且考生的答卷將被送到閱卷中心由電腦評分,老師根本幫不上忙,所以,只能在考試人的方面想主意,譬如說找一個英語成績不錯的同學替我去考試。那麼我的同學中究竟有誰可以擔此重任呢,就實力而言,只有張超凡和佟小婭具有絕對的把握,他們卻不願意,也不敢冒此風險;就勇氣而言,楊陽和齊思新是可以勝任的,可是他們的英語水平極為有限,只能把四級考個60分多一點兒,但這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四級過後他們便賣掉英語書,如今他們的英語水平並不在我之上許多;馬傑和趙迪是實力和勇氣都不具備的,更不能把他倆考慮在內。這時,我想起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周舟。她的英語水平絕對讓我信服,即便在發揮不好的情況下,她扣掉的分數也會比我得到的分數少之又少(我通常只考20多分),可能周舟會認為這件事情異常危險,不會輕易去做,但在我的鼓勵下,她一定會放下思想包袱走上考場的。
吃午飯的時候,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周舟,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周舟立即放下手中的飯勺,說:“不行,太危險了。”
我說:“沒事兒,只要準備工作到位,絕對萬無一失。”
“萬一被抓到怎麼辦?”
“你放心,不可能被抓到。”
“怎麼不可能,老師要查准考證和學生證,而且你是男的,我是女的。”
“不打無準備之仗,這些我早想好了,咱們學校在監考方面漏洞百出。”
吃完午飯,我和周舟按計劃行事。她帶了一張照片去學生科,對老師說:“我的學生證丟了,能不能補辦一個?”
老師說:“帶照片了嗎?”
“帶了。”周舟將照片遞給老師。
老師接過照片看也沒看,說:“手續費10塊錢。”
周舟掏出10塊錢放到桌子上,老師找出一個嶄新的學生證,說;”叫什麼?”
“邱飛。”
“邱飛?”
“對。”
“哪個fei?”
“飛翔的飛。”
老師在學生證上抹了許多膠水,貼上週舟的照片,又拿出學校的公章,在照片位置用力一按,說:“好了,以後小心點兒,別再弄丟了。”
周舟說:“嗯,謝謝老師!”
我一直在門外等候周舟,當她滿臉笑容地拿著學生證出來的時候,我來不及等她把門關上,接過學生證狂呼道:“牛逼!”
這時,老師在屋裡說:“同學,你過來一下。”
我想這下完了,我的忘乎所以暴露了目標,我攥緊周舟的手,示意她要沉著、冷靜。
周舟回到屋裡,問:“老師,您還有什麼事情?”
老師盯住周舟看了幾秒鐘,說:“你這件羽絨服在哪裡買的?”
“中友三層。”
“什麼牌子的?”
“奮牌。”
“哦。”
“您還有事兒嗎?”
“沒了,謝謝。”
“不客氣。”
我站在門外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