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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瑞雪紛飛,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

    在這樣酷寒的天候下,官道上罕有人跡,此時卻突然出現四匹馬與兩輛馬車急馳而過,隨著勁疾的馬蹄踏過之處,揉雜著汙泥的雪花四濺。

    藍印坐在最前面那輛馬車的前座,瞅見一旁駕車的父親一臉警戒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趕了三日的路,他方正的臉上已露出一絲疲色,她忍不住問出這幾天來盤旋在心頭的疑惑。

    「爹,大人到底為什麼這麼急著要趕回京城?我們是不是在逃命呀?」她一開口,嘴裡吐出的氣息全都化為白霧。

    「印兒,妳在胡說什麼,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哪須逃命。」聽到女兒的話,藍誠臉色微微一變,出聲低斥。

    「那為什麼我們這三天日夜都在趕路?即使停下來歇息的時候,阿三哥和章叔他們也都輪流警戒著。」不是她要懷疑,三天前的夜裡,大人突然帶著他們冒著大雪上路,一路死趕活趕,看起來就像在逃難似的。

    藍印微擰眉峰,欲言又止了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道:「妳不要問這麼多,大人這麼做自有大人的理由。」瞅見女兒冷得瑟縮著身子,他放緩嗓音,「妳冷的話就進馬車裡去吧。」

    「不要,我要在這兒陪爹爹。」沒有得到回答,藍印也不以為意,偎著父親,將斗篷的帽緣拉低,阻擋迎面刮來的寒風。

    她身上披著一件暗紅色的斗篷,縮著頸子,一邊抖動著兩條腿驅寒,一邊朝兩隻凍僵的手心呵幾口熱氣,再將兩隻手插進棉襖的兩管袖子裡取暖。

    她白嫩的臉頰被迎面而來的寒風颳得紅咚咚的,秀挺的瑤鼻也凍得紅通通。

    「隨妳吧,若是捱不住就進馬車。」女兒雖打小就沒了娘,卻從小就體貼懂事,很孝順他,心知她必是不忍他一人獨自在馬車外忍著酷寒的霜雪,所以才會在這兒陪著他,藍誠佈滿風霜的臉上微微揚起一抹欣慰的笑。

    「嗯。」輕應一聲,藍印雙目隨意地梭巡著眼前蕭颯的冬景,聽著呼號的風聲從耳畔刮過,她不知不覺有了睡意。

    眼皮輕闔,不知過了多久,馬車陡然停住,馬兒揚蹄嘶鳴了一聲,她連忙抓住一旁的父親穩住身子,這一驚,所有的睡意全都跑光了。

    她睜眸一看,只見前方突然出現了七、八名穿著夜行衣的蒙面人,每人的手上都持著亮晃晃的刀劍,與騎在馬上的那四名護衛動起了手。

    「該死,他竟然派人來追殺我們,他眼中還有沒有王法!」藍誠低咒道,看見那四名護衛裡已有一人被殺,他鐵青著臉,跳下馬車。

    「爹,這是怎麼回事?」藍印駭然地跟著下車。

    「他們一定是衝著那東西來的!」坐在馬車裡的葉驊鈞也下來了,望見前方的打鬥,他剛正威嚴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凝重。

    看出自家的護衛恐怕敵不過那幾名黑衣殺手的凌厲攻擊,葉驊鈞微一沉吟,慎重地從懷裡取出一本用黃色綢布包裹起來的冊子,交給藍誠,同時囑咐,「藍總管,你帶著這東西快逃,無論如何都要送到京城交給宰輔大人。」

    「不,我怎能丟下大人一個人逃命去。」藍誠拒絕。

    葉驊鈞將那冊子硬塞到他手上,正色地道:「藍總管,我的生死事小,這東西事關重大,無論如何必須要有人送到京裡,我想以你的身手,也許可以逃得過他們的追殺。」說著,葉驊鈞迅速地從馬車上解下一匹馬,交給他。

    「不,大人,我……」

    「你帶著印兒快走,阿三他們快抵擋不住了,他們要找的人是我,我還可以與他們周旋片刻,給你掙些逃命的機會。」不容他再拖延,葉驊鈞厲色催促。「快走,這是我的命令!」

    瞥見僅剩的三名護衛又再倒下了一人,並有三名黑衣人朝他們過來,刻不容緩,藍誠只好一咬牙,領命地將女兒帶上馬,策馬離開。

    然而要走豈有這麼容易,才走沒幾步,陡然間一道破空之聲傳來,一支飛射而來的刀子直直地沒入他的背心。

    他臉色一白,鎮定地將適才大人交給他的東西塞進女兒衣襟裡。

    「印兒,到揚縣去找少爺,把這東西交給他,要他上京交給宰輔大人。」飛快地吩咐完,他躍下馬,用力一拍馬兒,想讓女兒騎馬逃走。

    「爹——」藍印回頭驚呼。

    「快走!」嘶吼一聲,藍誠抽出佩劍,攔住要追上去的兩名黑衣人,拚著最後一口氣,要為女兒爭取活命的一線生機。

    刀劍相擊,長劍被磕飛,他倒下前,看到一支飛箭朝女兒疾射而去,氣息停止的那一瞬間,映入他眸心的景象是女兒背部中箭的身影。

    不——他暴瞠的雙眸裡充滿了憎怒與不捨,自此墜入一片黑暗。

    兩匹駿馬踏雪而馳,領頭疾馳的年輕男子身上披著一件玄色的大氅,一頭亮如烏綢的髮絲猶如絲瀑般在頸後飛揚。

    忽地,他沉黑的眸瞳微瞇,嗅到了寒風中飄來的一絲異樣氣味,此時緊跟在後的隨侍策馬來到他身旁,一臉警戒地請示。

    「堡主?」

    「過去瞧瞧。」皇甫燁的薄唇輕吐出幾個字。

    「是。」

    俄頃,兩人轉過一處山壁,映入眼裡的景象果然一如他所臆測,那抹滲在空氣裡的氣味是血腥味。

    冷目瞅睇眼前正進行的殘酷殺戮,皇甫燁眸裡掠過一抹厭煩之色,絲毫無意干涉,輕踢馬腹正準備離開,劍眉倏地微蹙,勒住韁繩,垂眸往下一瞥,瞟見一雙手抓住了他的衣襬。

    一絲微訝閃過心頭,他竟沒留意到馱在身旁馬背上的這人還有氣息,低眸細覷一眼,這才發覺那是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

    奄奄一息的女孩背上中了一箭,倘若無人出手搭救,不久必死在這片雪地裡。

    但她的生死與他無關,他嫌惡地抽下衣襬,想甩掉拽住他衣上那隻沾著血水的髒手。

    然而她的手卻死死拽住他衣襬不放,那將死的身軀裡,蘊藏了超乎他想象的力量,令他一時竟無法將她甩開。

    當他正想抽出佩劍斬掉那隻手時,她氣若游絲的開口道:「救、救救我爹他們,求、求求你……」

    他雙目噙著冷誚問:「我為何要救他們?」

    藍印吃力地抬首,在看清眼前高踞馬上那名男子的模樣後怔了怔,接著眸瞳乍然一亮,驚喜地道:「神仙!一定是神仙來救我們了,求求你仙人,快、快點救救我爹與大人他們!」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氣虛的嗓音央求著。

    見她竟將她錯認為神仙,皇甫燁唇瓣輕咧出一笑,輕柔的嗓音慢條斯理地啟口,殘忍地打碎她的幻想。「我不是神仙,我是惡鬼,只會殺人,不懂救人。」說著,他毫不留情地抬腳狠狠踹開她。

    藍印被踹得跌在雪地上,她的馬兒驚動跑走,她卻仍不死心地在他要離去前,傾盡全身所有的力量反撲上去,用兩隻手牢牢地抱住了他踏在馬鞍上的小腿。

    「救救我爹他們,求求你……」她不管他是仙人還是惡鬼,只要他能救爹爹他們就好。

    低眸瞅著被她緊緊抱住的腿,他抬目朝前方望去,看著雪地上倒臥了六、七個人,唇邊噙著冷笑淡淡出聲,「他們都死光了,這會兒妳該擔心的是自個兒死活,因為下一個恐怕就輪到妳了。」

    藍印沒有聽清他說的話,一心只想求他救人。

    「我、我、我會做很好吃的包子,求求你,只要你救了他們,我、我就做好吃的包子給你吃。」受了重傷的她,渾噩昏沉的腦子裡,此刻只想得到用她最擅長的事來乞求他救人。

    包子?她竟天真地以為憑著區區的包子就想叫他出手救人,皇甫燁被她的話惹笑了,正要開口,忽見銀光一閃,他迅如閃電般抽出腰間佩劍,揚手一揮。

    「啊——」頃瞬間傳來一聲慘號,雪地上掉落了一條血淋淋的斷臂,突襲的殺手痛得跪倒雪地。

    他的號叫聲旋即引來其它的同伴注目,正在馬車裡搜索的三名黑衣人飛快聚集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

    藍印一見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惡徒靠過來,驚怖地瞠大了眼,身軀抖如秋葉,唇邊嘔出幾口血汁後,纖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地昏厥了過去。

    「閒雜人。」皇甫燁低眸瞟了藍印一眼,再抬目梭巡那幾人,淡淡揚聲。

    「你想多管閒事?」領頭的黑衣人戒備地打量著他,眼前的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有著一張俊逸出塵的臉孔,淡揚的唇角慵懶地睨覷著他們,身上所流露出的那股冷戾之色令他不敢小覷。

    「我沒那個閒情。」皇甫燁悠然開口。

    「那就請尊駕讓一讓,不要妨礙我們辦事。」聽出他無意插手,黑衣人目光瞥向唯一倖存的女孩,準備斬草除根,方才沒搜到的東西,極有可能就在這丫頭身上。

    「若是我不讓呢?」面對指向他的那三把鋒芒閃爍的利刃,他一派氣定神閒。

    「那就與她一起死吧!」一名黑衣人陰狠地一喝,命令手下一起動手。

    一道人影瞬間自皇甫燁身後疾掠而出,上前迎戰。

    皇甫燁只是悠閒地靜坐在馬背上觀看幾人交手,沒有花太久的時間,三名黑衣人先後躺了一地,在他們周身皓白的雪地上緩緩綻上一地的豔紅。

    不遠處另外三人,本有意過來援救同伴,然而一見對方武功高強,僅在幾招內就殺了三人,見情況不妙,先一步逃走了。

    「堡主。」楊望恭聲請示是否要追。

    皇甫燁淡淡搖頭,示意不須追了,他下馬查看女孩的情況。

    「還沒死,楊望,把她一起帶走。」

    「噫?」楊望微訝地輕噫一聲,但沒有養心園是鳳翔堡用來招待賓客的客院,院裡的臘梅在霜冽的寒風中怒放著滿樹的緋紅,為這黑瓦白牆的院落增添了一抹豔色。

    甫踏進這處園中,皇甫燁就聽見屋裡傳來一陣吵嚷聲,他身形微晃,須臾便來到傳出吵鬧聲的某間寢房。

    他抬目望去,看見兩名下人攔住了一名少女,七嘴八舌地勸著她——

    「姑娘,妳傷得這麼重,還是多休養幾日再去吧。」

    「就是呀,妳這樣子別說去救人,恐怕連走到大門都沒辦法。」

    「不行,我一定要去,爹還等著我找人去救他們。」沙啞虛弱的嗓音說著,藍印一臉憂急地踩著不穩的步伐想離開。

    「這是在吵什麼?」淡淡瞥她一眼,皇甫燁徐聲開口。

    「堡主。」兩名丫鬟一見是他,全都慌張地垂手站好身子。

    「怎麼回事?」他揚眉睇向臉色蒼白如雪的藍印。

    年紀稍長的一名丫鬟連忙恭聲稟報。

    「啟稟堡主,事情是這樣的,這位姑娘她想出堡去,可由於她傷得不輕,所以我們勸她休養幾日,等傷勢復原再出去。」

    「妳想離開?」皇甫燁幽黑的眸子望向她。

    一看清眼前這名俊美若仙的男子正是她昏厥前所見的那人,藍印激動地來到他面前,急切地詢問,「是你!我爹他們呢?我爹他們怎麼樣了?你有沒有救他們?」

    「他們早都死絕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他們……都死了」聞言,藍印一震,揪住他的袖口,哀慟地指責他,「你為什麼不救他們?為什麼?」

    皇甫燁嫌惡地揮開她的手,低柔的嗓音吐出冷酷的話。「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干,我為何要救他們?」

    何況即使他有心想出手救人,那些人也早就全被殺死了。

    聽到他竟說出如此無情的話,她悲憤地瞋瞪他,激怒的情緒令她受傷的身子一陣劇咳,她不再同他說話,徑自拖著傷重的身子,蹣跚地舉步往外走去。

    「妳想去哪裡?」皇甫燁慢條斯理地出聲。

    「我要回去救我爹他們。」她不相信他們全都死了,無論如何她必須回去,也許爹爹他們逃過了一劫,也許他們跟她一樣,只是受了傷,在等人救治。

    「從這裡到那裡,快馬急馳尚須半日,妳以為憑妳現下這副身子,能有命走得到嗎?」他含笑的嗓音問。

    「就算會死我也要回去一趟。」她秀氣的小臉寫滿憂心,不願再多待片刻耽誤時間,她強忍著渾身的不適,疾步而行。

    「既然妳想死,那就別浪費了。」皇甫燁寒眸掠過一絲怒意,陡然擒住她,施展輕功領她飛向位於鳳翔堡西邊的一處寒潭。

    「啊,你想做什麼」被他挾持住身子在半空中飛竄而過,她本就沒有血色的小臉佈滿驚駭。

    少頃,來到潭邊放下她,他這才悠然開口,「既然妳不想活了,不如就餵了我養的毒鱷吧。」他撮口一嘯,潭中立刻有幾條巨鱷竄了出來。

    望向潭中那幾條龐然大鱷,牠們兇戾猙獰的恐怖模樣令藍印喉頭一緊,嚇得說不出話來。

    「妳的命是我所救,妳既無意求活,那麼就用妳這具無用的身子餵飽牠們吧。」橫她一眼,他薄唇盪開一笑,輕柔的嗓音吐出的卻是嗜血的話。

    他不輕易出手救人,但一旦出手,就不允許那人隨意作踐自個兒的性命。

    「不——」藍印駭然地想往後退去,卻被他給拽住了手臂,接著手一抖,就將她瘦弱的身子甩向橫生在潭邊的一株樹上。

    「啊——」她所有的恐懼都化為尖叫從喉頭湧出,瑟縮地趴在突出於潭面的枝椏上,她全身抖如篩糠,雙臂緊緊地抱住枝幹,「不、不要,我不要喂牠們!」她顫著唇抖著嗓,滿面驚恐地叫著。

    皇甫燁輕笑道:「橫豎妳不想活了,眼一閉、牙一咬,讓牠們拆吃入腹,不會痛上多久的。」難得他大發好心救回她,她竟不知好歹,想去送死,她既然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找死,他就讓她嚐嚐死的滋味。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在這裡!」眼睜睜看著底下的幾頭巨鱷朝她遊近,藍印拚命地瑟縮著身子。

    她情願跟爹爹他們死在一塊,也不想活生生葬身在這些巨鱷肚子裡,屍骨無存,這樣的死法太恐怖了。

    「小心哪,那些毒鱷向妳游去了,以妳這副沒幾兩肉的身子,恐怕只夠填飽一頭巨鱷的肚子,就不知是哪頭鱷有這個口福了。」皇甫燁雙臂橫胸,悠哉地欣賞著她驚怖畏懼的臉孔。

    「你這個壞人,你會不得好死!」藍印抱著那枝只有她小腿一般粗的枝幹,她渾身抖個不停,求生的本能令她拚命地往上爬去。

    「可惜現下先死的人可是妳哪。」皇甫燁縱笑出聲,心情看似不錯,

    「你不要得意,像你這種惡毒之人,遲早有一天報應一定會臨身的。」她咬牙怒吼。眼看潭下的幾頭巨鱷圍住了她,高高地揚起頭,朝她張開了佈滿利齒的猙獰大口,她駭得手腳無力。

    老天哪,誰來救救她,她不想死在這裡!

    多問什麼,領命地將女孩抱上馬。

    那幾條巨鱷在枝幹下方不停地來回遊弋著,猙獰恐怖的厲目緊緊地盯著此刻趴伏在枝幹上的獵物,準備伺機出擊。

    突然,一條受不了誘惑的鱷魚,龐大的身子驀然躍出潭中,濺起約莫一丈高的水花,大張的利齒咬向她。

    「啊——」她扯喉尖叫,嚇得渾身發軟,雙手再也抱不住枝幹,猛然一鬆。

    她閉緊雙眼、面色死白,等著被撕裂身子的劇痛傳來,然而等了等,想象中的疼痛並未臨身,莫非她是被巨鱷一口給全吞下肚了,所以才會不覺得疼嗎?

    「死的滋味如何?」悠然的輕笑聲迴盪在她耳畔,終於驚回她的思緒。

    她眨了眨眼,望向左方,瞅見那個有著謫仙般飄逸脫俗面孔的年輕男子,「你、你、你……我、我……我沒死嗎?」她的嗓音抖得不成調。

    他不是想要拿她喂他養的巨鱷嗎,為何又改變主意了?

    「怎麼,沒死在鱷口下妳很遺憾嗎?」死意再頑強的人,只要死過一次,任是誰都絕不會再想嚐嚐那種滋味了。

    「不!」藍印驚恐地搖頭,適才瀕臨生死關頭的驚悸猶存。

    「我還以為妳真的不怕死呢。」他嗤笑道。

    「我不想死在鱷魚之口,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她大義凜然地道。

    聞言,皇甫燁諷笑出聲,「妳認為妳死在昨日事發地點的途中,這就叫重於泰山嗎?」

    「總比死在毒鱷口下強。」冷汗自她的額間淌下,她死命咬緊牙關,不讓呻吟聲逸出檀口,一手橫過胸輕按著肩背,想減緩背後的箭傷帶來的劇痛。

    「是嗎,我倒看不出來哪裡強了,葬身在毒鱷腹內,至少還可填飽牠們的肚子,若死在半途,卻只能曝屍荒野,說不定還會成為其它野獸的盤飧。」皇甫燁冷笑道,注視著她冷汗涔涔的蒼白小臉,他幽瞳裡微微掠過一絲讚賞。

    傷口分明痛得忍不住,居然一聲不吭,好倔的脾氣。

    藍印愣了愣,成為其它野獸的食物?那確實與葬身巨鱷之口沒有兩樣。

    瞅見他說畢便旋身要離開,她急忙奔上前,哀求道:「求你帶我回我爹他們那裡!」

    經過方才那一番驚嚇,讓她腦袋清醒了些,知道憑此刻的自己,確實無法活著走回昨日出事的地方,只能仰仗他了。

    「我為何要幫妳?」皇甫燁停步,旋身睨視她。

    一愣之後,藍印雙膝猛然跪地。

    「我求求你,只要你帶我過去,我願做牛做馬報答你。」

    皇甫燁嗤笑道:「做牛做馬?我鳳翔堡不缺牛也不缺馬。」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惡笑地開口,「不過我倒是還未瞧過人扮成的牛,不如妳先扮成一頭牛,讓我瞧瞧像不像?」

    「你!」聽到他這麼侮辱人的話,藍印咬牙瞪住他,「只要我扮成牛,你就帶我過去?」

    「妳扮得像的話我便帶妳過去。」他悠哉笑道。

    換言之,像不像全由得他說了算。藍印氣不過地彎下腰,化身一頭蠻牛,猝不及防地用盡全身力氣,猛然撞向他的腰腹。

    見她朝他直衝而來,皇甫燁不閃不避地承受她一撞,非旦沒有勃然大怒,他胸膛反而震動著開懷的笑聲。

    「好,妳這模樣果然像頭蠻牛!」他出聲讚道,與訝然抬目的藍印四目交會,她清亮的眸光盛滿錯愕的驚喜,亮如星子,那一瞬間,他的心口隱隱掀起一絲波瀾,掠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這麼說你肯帶我過去了」聽到他的話,藍印顧不得撞疼的腦袋,欣喜地問。

    「嗯。」看見她臉上乍然綻放的粲笑,皇甫燁的手不自覺地朝她伸去,撫上她唇邊那抹笑,不過僅只一剎,他便微愕地收回手,眸裡微露一絲迷惑,對自己適才竟想撫摸她感到有些詫異。

    藍印也微怔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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