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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日落的彩霞投射到公司對面那棟大樓的玻璃外牆,紅色、橘紅、橙色和黃色一層層地渲染開來,玻璃外牆彷彿變成一個色彩繽紛的調色盤。

    顧笙笙抬頭怔怔的望着。

    “笙笙,你的手機在響哦。”隔壁的同事張依秀出聲提醒,見她沒反應,她輕拍了下她的肩再説一次,“笙笙,回魂了哦,快點接手機。”

    “哦。”顧笙笙終於回過神,從包包裏拿出手機接聽。“喂,你到了?怎麼這麼快?好,我收拾一下就下去。”

    見她講完電話,張依秀隨口問:“笙笙,你剛才在發什麼呆,我叫你都沒聽見?”

    “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謝謝你依秀。”收起手機,她順手整理桌上的檔,拿起包包揮揮手,“我先走了,掰掰。”

    下樓來到大門外,她很快就看見站在馬路對面的温新承,舉步朝他走過去。

    “你今天怎麼提早了半小時?”他們之前是約七點,現在才六點半。

    “下班時間一到我就趕快閃人,免得被我們老闆逮到又要加班。”温新承笑着説。

    他蓄着三分頭,上身是一件短袖的白色襯衫,下半身則搭一件深灰色西裝褲,瘦長的臉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透露出一股幹練斯文的氣質。

    “咳咳。”他輕咳幾聲,接着再説:“我同事説這附近有家墨西哥餐廳,那裏的菜色還不錯,我們去吃吃看。”

    “好。”顧笙笙點頭,與他並肩往前走。走了幾步,她隱隱覺得好像有人在看她,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卻又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

    又走了幾步,被窺伺的感覺還是存在,她再度回頭。

    “怎麼了?你怎麼一直回頭看?”留意到她的舉動,温新承問,説完又一陣猛咳。“咳咳咳……”

    “沒什麼。你感冒了嗎?”聽見他的咳嗽聲,她關心的問。

    “可能是上星期被同事傳染了。最近我們公司有好幾個人都得了流感,奇怪的是每人的症狀都不太一樣,有人發燒、有人腹瀉、有人喉嚨痛。”

    “那你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下一次我們再約。”她覺得他咳得還滿嚴重的。

    “不用了,我沒關係。到了,就是這一家。”他推開餐廳的玻璃門,與她一起走進去。

    兩人找了位置坐下,點好菜,顧笙笙向服務生要來一杯温開水。“喝點水吧。”

    躲在外頭的某人,從透明玻璃窗看見温新承由她手上接過杯子時碰到了她的手,當場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剁了他那雙手。

    “以後你不舒服,不用急着過來,可以打電話給我再另約時間。”顧笙笙體貼的説。

    温新承笑道:“已經跟你改了那麼多次時間,我怎麼敢再改?就算是生再重的病,也要撐着過來見你。”説完,他轉頭又咳了幾聲。

    “你是因為要加班所以才改時間,我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的。”她温聲説。

    “你真是一個很能體諒別人的女孩。”温新承笑了,伸手覆住她擱在桌上的手。

    垂眸瞥了一眼兩人的手,顧笙笙忍住想立刻抽回手的念頭,幾秒之後才佯裝要喝水,縮回手拿起一旁的水杯啜飲一口。

    躲在外頭的某人看見這一幕,怒得雙眼冒火,咬牙壓下想衝進去的揍人的衝動。

    該死的!他要把那隻敢碰她的髒手剁成八塊,丟去餵狗。

    “對了,下個月三號、四號,我們公司要到台東去旅遊兩天,你要不要一起去?員工可以攜伴參加。”温新承問。

    顧笙笙輕輕搖頭,“不了,我要到醫院看我爸。”她跟他提過父親住在療養院的事。

    “你不能改天再去看嗎?”他試着想説服她。

    “我通常都固定月初、月中和月底各去一次,如果改了時間,我爸可能會生氣。”這是她的理由。

    即使是認真想與他交往,但若是她以他女朋友的身分參加,他公司一定會把他們安排在同個房間,可兩人才認識交往三個多月,她覺得跟他還沒熟到可以同睡一房的地步。

    聽她這麼説,他知道是説服不了她了,臉上不免流露出一些失望。

    不一會,點的菜送過來了,兩人開始用餐,温新承偶爾隨口聊些工作上的事。

    顧笙笙泰半時間都靜靜傾聽着,不經意抬起眼,卻瞥見窗外某雙怒氣騰騰的眼神。

    她怔了怔,接着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假裝沒看見躲在牆外角落的雷沃。

    剛才一路感受到的視線,果然是他。

    她不知道他為何還要再來找她,她那天已經跟他把話説得很清楚了。

    她明明發現他了,居然還對他視若無睹?!

    看到顧笙笙的反應,雷沃憤怒的用力搥了下旁邊的牆壁,掉頭離開。

    幾分鐘後,等顧笙笙悄悄再瞥去一眼時,發覺已看不見雷沃的身影,一股無來由的失落襲上心頭,她放下手裏的叉子,沒有胃口再吃了。

    見她盤子裏還剩三分之一的菜沒吃完,温新承問:“你不吃了嗎?”

    “我飽了,吃不下了。”平常顧笙笙不會這麼浪費,不管再難吃的菜她都會全部吃光,只是今天她真的沒心情。

    “是不是這裏的菜不合你胃口?”他問。

    “不是,可能是下午喝了杯奶茶,肚子還有點飽。”她隨口解釋。

    不久,等温新承吃完餐,兩人一起走出餐廳,他又咳了好幾聲。

    “你快回去休息吧。”她勸道。

    “好吧,那我們改天再約時間。”他沒有逞強,因為身體真的不太舒服,萬一傳染給她也不好。

    “嗯。”

    兩人在餐廳前分手,顧笙笙轉身朝住處走去。

    街上的路燈和招牌燈都已經亮起來,來來往往的車輛在她身邊的馬路急駛而過。

    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覺得心裏有些空空的。自星期天那晚雷沃離開後,她的心就彷彿有什麼被掏空了,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

    雷沃、雷沃,這兩個字在她心裏的重量原來超出她想象,一旦把他搬開了,她整個心竟然變得空蕩蕩地,讓人心慌。

    她早已不再愛他了不是嗎?為什麼還會這樣?

    慢慢走回住處門口,她拿出鑰匙插入鎖孔裏,發現門沒上鎖。

    她愣了下,飛快的推開大門進屋,果然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就坐在客廳裏。

    一瞬間,她的心又像被什麼填滿了,不由自主的輕吐了口氣。

    “我肚子餓了。”坐在客廳裏的雷沃聞聲看向她,滿臉委屈的説。

    她沒有多想的脱口問:“你想吃什麼?”

    “我要吃炒麪。”他説。

    她輕輕點頭,立刻轉身走進廚房。

    一站到流理台前,她忍不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天哪!她在做什麼?沒有趕他走反而問他想吃什麼,還走進廚房要幫他做飯?!

    她到底在想什麼?

    可就算這麼責備着自己,她仍然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從冰箱裏取出食材,準備替他炒麪。

    她不由得苦笑自嘲,也許是從小被他使喚慣了,所以只要一聽到他的要求,她的身體很自然就會照着他想要的去做。

    不久,一盤熱騰騰的炒麪和一碗紫菜蛋花湯端上桌,雷沃像餓了很久似地,馬上大口吃起來。

    “你怎麼會在我家?”她站在一旁,出聲問道。

    他抬頭瞟她一眼,“我現在給你包養,不在你家要去哪裏?”

    “你……”聽見他這麼理直氣壯的回答,她真是好氣又好笑。

    雷沃喝了一口湯,接着説:“我是很有職業道德的,我説要讓你包養,就絕不會半途離開。”換言之就是她別想趕走他。

    他才不會就這樣認輸離開,便宜那個野男人,他想要的從不會輕易放棄。既然早已認定她是他的人,那麼誰也休想從他手裏搶走她。

    下一瞬,他語出驚人的再説:“還有,我知道上次在你電腦上看到的那篇文章是怎麼回事了,原來那兩個人都是男的。你居然在看這種小説?”

    突然聽見他這麼説,顧笙笙一愣後,羞窘的反駁,“我想看哪種小説是我的自由,還有,你不準再睡在我房間。”他離開的這兩天,她將為他買的那幾件衣服全都收起來了,因為她以為他不會再回來。

    然而剛才回到家,看見他好端端的坐在客廳裏,她竟會覺得有一絲説不出的……欣喜?!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心情,可是她控制不了。其他人傷害她,她可以完全不在意,可他一傷害她,她的心就像被割破了一個洞,痛苦和憤怒充滿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她明白,那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無法忍受。

    現在,他這麼輕易的就又影響她的情緒,難道是表示她仍喜歡他?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顧笙笙不敢再想下去,離開前丟下一句話,“你要睡只能睡我媽的房間。”説完,她匆匆逃回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幾天,雷沃乖乖去睡顧母的房間,而顧笙笙也不曾再説要他離開的話,每天回來做完晚餐後,她便坐到電腦桌前寫她的網路小説。

    今晚,她的思緒很順暢,雙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打着字——

    傑諾與他的同伴們歷盡辛苦,終於來到了龍谷,他們各自尋找着想要馴服的龍。看着一隻只碩大美麗的飛龍在眼前展開漂亮的翅膀,呈現飛翔的英姿,他興奮得整個臉孔漲得跟他那頭紅髮一樣紅。

    他開心的想着,這裏裏將會有一頭龍是他的搭檔,他會騎着它,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中。

    他跟一起來的那些同伴不一樣,不是以成為優秀的龍騎士為目標,他只想到個個神秘的地方探險,去發掘不曾被世人發現的寶物,遊賞美麗的景色……

    “接下來呢?傑諾有辦法馴服飛龍嗎?他又笨又瘦小,不會被那些龍給一腳踩死吧?”見她突然停下打字的動作,站在一旁看着的雷沃問。

    這兩天發現她在寫網路小説後,他特地去找來了一部筆記型電腦,下載她先前PO在網路上的小説來看。她之前寫的部分他都已經看完了。

    顧笙笙看向他,“你能不能不要來吵我?”

    “我沒有吵你。”他剛才一直很安靜的站在旁邊看她打字,根本沒有出聲吵她。

    “我不習慣寫文章時有人站在旁邊看。”他不知去哪拿來一台筆電,這幾天她在打字的時候,他就坐在客廳裏上網。她知道他一邊在看盤,一邊看她所寫的小説,看完一個段落,還會發表他的看法。

    像昨天他就問過她:“你為什麼要把這個傑諾寫得這麼膽小懦弱,意志又不堅定,看到小蟲子還會嚇得吱吱叫?一般人不是都會把主角塑造得英俊勇敢又很厲害嗎?”

    “我就是想寫這樣的主角,他不需要聰明,更不用勇敢,害怕時他會嚇得大叫,想哭的時候隨時可以盡情的哭。”也許是種投射補償的心理吧,她把自己渴望表現而必須壓抑的一部分個性,帶進了主角的性格里。

    “那最後的結局會怎樣?他能追到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嗎?”雷沃好奇的問。

    “我還沒有寫到那裏,不知道。”她邊寫邊貼文,結局連想都還沒想。

    “你寫得太慢了,都來不及看。”他再抱怨。

    顧笙笙沒理他,掩唇咳了幾聲,把剛才打的那些字先存檔後再發到網路上,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温開水。

    這兩天她喉嚨開始有點痛,似乎有些感冒的跡象,可能是那天被温新承傳染了。

    一雙大手突然覆到她額頭上。

    “你做什麼?”她拍開他伸來的手。

    “看你有沒有發燒。過來,我再量量看。”他按住她肩膀,伸手再度覆上她的額。

    看見他臉上流露的開心,顧笙笙低下頭,輕揮開他的手,“我沒有發燒。”至少目前還沒有。

    這幾天,他沒再霸佔她房間,乖乖住到母親那間房,也不再對她頤指氣使、亂髮脾氣,突然之間變得穩重又成熟。

    而前兩天,她還從療養院那裏接到一通電話,告訴她有個中醫師去為中風的父親做針灸治療。

    雷沃真的實現了那天他對她父親説的話,找了中醫師來治療他。

    療養院説這個中醫師非常有名,要請到他很不容易,預約看診起碼也要等上半年多。

    而雷沃卻能請到他親自去療養院,為她父親做針灸治療?!

    “你請他去幫我爸治療花了多少錢?我慢慢再還給你。”她知道那筆費用一定很驚人,因為這種治療不是一次就能見效,要長期才能看得出效果。

    “不用你還。我説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當時,雷沃是這麼回答她的。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句話宛如咒語,緊緊纏上了她的心。

    明知再讓他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很危險,可她卻無法再開口趕他走。

    就如她筆下的故事主角傑諾一樣,她其實也是個膽小懦弱、意志不堅的人。

    正因為膽小,所以她從來不敢開口去向別人要求;因為懦弱,十六歲那年聽了他説的那些話,她就開始逃避他,連質問都不敢;也因為意志不堅,因此她總是容易受到他的迷惑,一再動搖自己的心意。

    “你的聲音聽來怪怪的,而且今天咳了好幾次,我還是帶你去看醫生好了。”雷沃不放心的説。

    “不用了,我去睡個覺,明天就沒事了。”她關掉電腦,將杯子拿回廚房。

    雷沃跟着走進去,“你是怕吃藥對不對?”他知道她不喜歡吃藥,以前感冒時也是死都不肯吃,每次都説什麼吃那些藥只是減緩症狀,人自己的自愈能力才是最好的特效藥。

    好幾次,都是他強行逼着她才肯吃,一邊吃一邊還用委屈的眼神看着他,讓他都覺得自己像在逼她吃毒藥。

    顧笙笙抿着唇沒有回答,洗好杯子走出廚房,手機鈴聲就響起,她拿起放在電腦桌前的手機,接起電話。“喂?”聽見話筒裏傳來温新承的聲音,她出聲問:“你感冒好一點沒?嗯,那就好……什麼時候?那天可以,好,到時候見,掰掰。”

    答應温新承下星期二晚上七點的約會後,顧笙笙掛斷電話,一抬頭就看見雷沃滿臉陰沉的瞪着她手裏的手機,一副跟它有什麼深仇大恨的表情。

    她把手機放進口袋裏,免得真的被他搶過去摔爛。“我要去睡覺了。”

    看着她走進房間,雷沃一拳打向一旁的沙發,咬牙努力剋制着想要衝去把那個男人抓來痛揍一頓的衝動。

    他知道剛才的電話一定是那個野男人打來的,偏偏他又不能真的跑去把人家痛打一頓,否則要是被顧笙笙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很生氣。

    雷沃眸裏閃過一抹精光,即使不能揍,不代表他就拿對方沒辦法。

    早上七點起牀,顧笙笙發覺她的喉嚨比昨天還痛,應該是發炎了,連吞口水都覺得不舒服。盥洗完後,她泡了杯鹽水漱口。以前在雜誌上看過,感冒用鹽水漱口可以減緩喉嚨疼痛的症狀。

    做好早餐時,雷沃還沒起牀,她坐到餐桌前慢慢吃着自己的早餐,每吞一口三明治喉嚨就痛一次,吃了幾口她就吃不下了。

    頭有些暈眩,顧笙笙決定先回牀上再睡一會兒,她一向起得早,現在離她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足夠她再小睡一會。

    撥了鬧鐘,她躺上牀,身體有些發冷,睡夢中她下意識的抱緊薄被,把自己捲成一團。

    “笙笙、笙笙……”

    聽見叫聲,整個人都蜷縮在薄被裏的顧笙笙,迷迷糊糊從被子裏睜開眼,微微露出一雙眼睛。

    她朝叫聲傳來的地方瞥了眼,看見雷沃就站在她牀邊。“二少……”

    “你是不是不舒服?”雷沃伸手想將遮住她臉的被子掀開。

    他是被她房間裏的鈴聲驚醒的,進房後才發現一向早起的她竟然還在睡,連鬧鐘響了好久都叫不醒。

    見他想扯開她身上蓋着的薄被,她把被子卷得更緊了,“你不要拉我被子,很冷。”

    “你很冷?是不是在發燒?我看看。”現在是夏天,她房裏沒開冷氣,温度起碼三十度以上,怎麼可能會冷?

    他用力扯開她身上蓋着的薄被。

    被子一被掀開,顧笙笙整個人立刻縮成一團,“快點……把被子還給我。”

    雷沃伸手覆上她額頭,眉頭擔憂地皺起,“你果然在發燒。不行,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不要看醫生。”她搶回被子,重新再把自己捲成一個蛹。

    “你在發燒怎麼可以不看醫生?快點起來,我帶你去醫院。”他動手想將她從牀上抱下來。

    顧笙笙往牀裏縮了縮,“只是一點小感冒而已,不用看醫生。”突然發現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亮得很刺眼,她猛然驚醒,“現在幾點了?”

    朝牀頭鬧鐘瞥去一眼,發現竟然九點了,她輕呼一聲,連忙掀開被子跳下牀。“啊,我遲到了!”

    現在就算用飛的去,也趕不及打卡,她的全勤泡湯了。

    她匆忙拿起衣服要換上,忽然發現雷沃還在房間裏,張口正要叫他出去,他卻生氣的的把她手裏的衣服搶過去丟到一邊。

    “你知不知道你在發燒?還想去上班?!”

    “等一下就會退燒了,我還沒有嬌貴到一點小感冒就要請假。”全勤沒了,今天的班還是要上。她每個月的薪水都卡得很緊,要是再被扣一天工資,下個月就會很難過。

    撿起被他丟到一旁的衣服,顧笙笙索性走出房間,到外面的浴室去換。

    見她換好衣服走出來,雷沃沉着臉説:“你給我在家休息,我不准你去上班。”

    她當作沒聽見,回房間拿了包包,要出門時卻看見他擋在大門前,不讓她出去。

    顧笙笙輕輕皺起眉,她很清楚論力氣,自己是不可能推得開他走出去。

    “在家休息或是去看醫生,你自己選一個。”他雙手橫胸站在門前,提出兩個選項讓她選擇。

    她身體還有些發冷,縮着頸子看向他,他也在瞪她,眸裏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她只能二選一。

    她喉嚨很痛、頭很暈,不想跟他爭,而且她覺得身體越來越冷,看來真的發燒了,才會有這種畏冷的現象。這種狀態到公司去,只怕做不好事情還會給別人添麻煩。

    想了想,顧笙笙走回房間換下上班的衣服,到廚房為自己倒了一大杯温水喝光它。

    感冒要多喝水,才能加快新陳代謝,排掉病毒。

    喝完水,她打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接着走回房間,從櫥櫃裏再搬出一牀被子,然後爬上牀,把自己包得緊緊的,準備好好睡一覺。

    雷沃走進來,看見她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他伸手拉了拉被子。

    “你這樣會沒辦法呼吸。”他拍她把自己給悶死。

    “你不要管我,我在用我的方法治療感冒。”她重新拉好被子,聲音悶悶的傳來。她想讓自己出汗,等把汗逼出來,燒就會退了。以前每次感冒發燒,她都是這麼做的。

    他伸手摸了摸了她露在被外的一小撮頭髮,接着走出她房間,打了通電話。

    二十分鐘後,他帶了一個人進來,掀開她的被子,讓她的臉露出來。

    已經睡着的顧笙笙,恍恍惚惚的半睜開眼。

    見她把一張臉悶得都發紅,雷沃伸手輕撫了下她暈紅的臉頰,她現在這副半醒半睡的模樣很可愛,他的嗓音不由得透着一絲寵溺。

    “你不想去看醫生,我找醫生來看你了。”她不肯去醫院,他只好把雷家專屬的家庭醫生找來。

    腦子仍有些昏昏沉沉,但聽見他的話,她還是直覺的搖頭,“我不看醫生。”

    雷沃輕哄着她,“好,不看醫生,讓趙叔幫你看看。”他坐在牀邊,扶她坐起來靠在他身上,看向跟他一塊進來的中年男子,示意對方可以開始看診了。

    趙醫生拿出耳温槍,替顧笙笙量體温,“39.1度,體温有點高。”接着他拿出聽診器放到她胸前,聽了片刻後説:“我看看她喉嚨有沒有發炎。”

    雷沃在她耳邊低哄道:“笙笙,把嘴張開。”

    她迷迷糊糊順從的張開嘴,讓醫生檢查。

    檢查完,趙醫生再問:“有咳嗽嗎?”

    “有。”雷沃替她回答。

    “那有沒有頭痛、流鼻水?”

    “笙笙,你有沒有頭痛、流鼻水?”他低頭看向懷裏幾乎快閉起眼睛的她。

    “頭痛。”她喃喃説了句。

    “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仔細再問。

    “……骨頭……我全身的骨頭都很痠痛。”她輕擰着眉説。

    趙醫生收起聽診器,“她得了流感。我幫她配個藥,四個小時吃一包,另外再開退燒藥給她。晚上睡覺前如果燒還沒有退下來,再讓她吃一包。”

    顧笙笙原本昏昏欲睡,耳邊卻突然傳來好幾個“藥”字,讓她猛然張開眼,“我不要吃藥。”因為喉嚨發炎,她的嗓音有點沙啞。

    “你燒成這樣,要吃藥才會好。”雷沃耐着性子哄她。

    “不吃藥也會好。”

    “你在發高燒,一定要吃藥才行。”

    “我每次感冒都自己好的,也沒有吃過藥。”

    雷沃還想再勸她時,趙醫生出聲説話了,“她不想吃藥不用勉強她。”

    “這樣可以嗎?”雷沃不放心的問。

    “其實這些藥是用來減緩感冒不適的症狀,不吃也沒關係,不過她在發燒,要多留意一下,如果高燒這兩天一直沒退,就要帶她來醫院。”

    聽見趙醫生的説明,雷沃這才不再堅持,扶顧笙笙躺好睡下,送趙醫生出去。

    再次進房時,顧笙笙已經縮進被裏睡着了。他在牀邊坐下,靜靜看着棉被外她露出的半截睡臉。

    也許是因為身體正在跟病毒對抗,她看來很不舒服,眉心輕擰着,睡得並不安穩。

    他有些心疼的伸手輕撫了下她臉頰。

    雷沃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顧笙笙的,他是在十八歲那年才察覺自己對她的感情。

    那次顏宵他們來雷家健身,突然説想約她出去玩,可他那時還懵懵懂懂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下意識的不想讓她跟顏宵出去,所以就故意醜化她來打消顏宵的念頭。

    後來簡幼明突然問他是不是喜歡她,讓他愣了下,為顧全面子想也沒想的便一口否認。為了強調自己絕對沒有喜歡上她,他還故意把她貶得一文不值。

    不久之後,他才慢慢省悟,自己對她那種很特別的感覺和佔有慾就是喜歡。

    但一向好脾氣的她,卻不知為何不再對他温柔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隨傳隨到,甚至還刻意避開他。

    這些年來,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那天去見大哥時,大哥只説:“笙笙之所以不肯接受你,除了顧慮到你們兩人身分的差距外,還有其他的原因,至於什麼原因,我在電話裏曾問過她,她不肯説,這點你要自己去查。”

    因此關於這點,先前他曾去問過她母親,但楊管家也不曉得原因。

    後來,大哥又説:“雖然爸爸也滿喜歡笙笙,但他絕不會接受一個管家的女兒成為雷家二少奶奶。爸爸自己的婚姻就是由爺爺做主,在他的觀念裏,門當户對比什麼都還重要,所以你要做的,不止是要查清楚笙笙拒絕你的原因,還要想辦法讓爸爸接受她。若是無法被爸媽認同,她是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的。”

    想起兄長的話,雷沃眼神堅定的望着牀上的人兒,不管他們之間有多少阻礙,他都會一一排除。

    他絕對不會放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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