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班還在上,但看不見喬巧了,人失戀後的舉動都差不多,躲避。馬傑曾經看上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的宿舍在學校南區,吃飯也在南區食堂,馬傑為了能多看她幾眼,每次開飯前,都不遠千米,騎著自行車從北區穿越校園去南區食堂吃飯,起初我們並不知道他不辭勞苦的真實目的,還以為是南區的飯好吃,後來我們半個月之內在北區食堂吃出三種爬行昆蟲和兩種飛行昆蟲後,決定告別北區食堂,問馬傑南區食堂有什麼特色菜。馬傑說,千萬別去,那兒比北區的還難吃,有時候不僅能吃出蟲子,而且還是活的。我們問那你為什麼總去,他說那是因為秀色可餐,然後說明緣由。我們聽完建議他不要再做旁觀者,該上場了,要不過幾天就有別的男生和她一起吃飯了,馬傑說不急,再等等。結果沒幾天,他又出現在北區食堂,問他為什麼,他說真讓你們的烏鴉嘴說中了,那個女生現在已經和男生用一個碗吃飯了,我就是餓死,也絕不去南區吃了。
不知道該不該把和喬巧的事情告訴周舟。不告訴,心裡不安,總擔心喬巧像一顆埋藏的炸彈,會在某一天突然爆炸。告訴了,又怕排雷過程中失手,加速它的爆炸。而如果不去管它,就那麼擱著,說不定一輩子也不會炸。
這天我和周舟正在教室看書,她的手機突然在桌上振動起來。周舟拿著手機走出教室,片刻又回到座位上,說:“喬宇打的,一會兒要給我送合同來。”
我問:“你們的合作已經談妥了?”
周舟說:“還沒有,只是合同的初稿,還需要雙方的老闆看過後再決定。”
我說:“那就讓他給你發郵件,何必親自送來。”
周舟說:“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他說他們公司的網絡壞了。”
我說:“總有修好的時候吧———他是不是別有用心。”
“著急用,明天合同就要拿給老闆看,今晚我得先過一遍。”周舟笑著說,“吃醋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去拿。”
“那倒不用。”我把目光轉移到書上,心裡仍不是滋味。
周舟說:“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大概半個小時後,周舟的手機又振了,是短信,喬宇到了。周舟說:“我去了。”
我點點頭:“嗯。”
周舟說:“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讓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他就死心了。”
我說:“我還背單詞呢,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不值。”然後繼續看書,裝作並不當回事兒。
估摸著周舟已經出了教學樓,我也起身離開座位,走到教室門口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往腳下一看,一根電線正像絆馬索一樣懸在地面上方十公分處,電線的盡頭,是一個學生正在使用筆記本電腦。
現在教室裡用筆記本的學生越來越多,這些人進教室後的第一個動作通常都是,先放下書包,掏出一個接線板,插在教室前面牆上的插座上,然後把接線板拉到第一排課桌,如果不夠長,有人會在接線板上再接一個接線板,有人則會把桌子往前搬搬,所以每間教室的第一排和最後一排靠近角落的座位都特別搶手,第一排課桌上總會擺著一個筆記本,最後一排的座位上總是坐著一對正在親熱的男女。
這些使用筆記本的學生中,很少有計算機系的,因為編程是他們每天都要乾的事情,但很多學生不務正業,越是學計算機的,就越不用電腦(玩遊戲除外),揹著筆記本滿樓道竄的,都出於同一目的———擺酷裝逼,看哪個教室女生多就進哪屋,然後自我感覺特別灑脫地拉開筆記本包的拉鎖,一隻手拿出無論是自己買的還是借的筆記本,重重地放在課桌上。打開電腦後,頂多玩會兒windows自帶的遊戲,或者看個flash,也不乏有人看毛片兒。一次一個學生鼓搗了半天電腦後,離開座位去教室外抽菸,房頂先後掉下兩塊牆皮,恰好落在指
滑鼠標板上,而此時鼠標的光標正指著一個視頻文件,相當於把它雙擊了,屏幕上出現了少兒不宜的畫面,雖然插著耳機,沒有聲音,但不一定再好的戲也出不來,顯示器是17寸的,第一個看到畫面的人頓時亢奮了,引起全教室學生的注意,個個目不轉睛,全神貫注,比聽老師講課都專注,也沒人去關掉,畢竟電腦不是自己的,亂動別人東西不好,而電腦的主人在教室外抽完煙,並不著急回來,又去了樓道的IC卡電話給網友致電,等回來後,發現自己電腦上的毛片兒也演完了,男女主人公正在收尾,令他無地自容,來不及關機,拔了電源,抱著筆記本逃之夭夭。
工科學校裡,女生向來寥寥,但在有限的使用筆記本的學生中,卻不乏女生,她們容貌得分的高低,與其電腦配置成反比。好看的女生,在狼多肉少的環境裡,自然成為眾矢之的,身後追隨者無數,每天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和男生的交往中,哪有工夫兒對著冰冷的機器虛度青春。而醜女生的境況就不一樣,狼們即便吃不上肉,被活活餓死,也不願吃一塊變質的肉,那樣會被人笑話的,所以醜女生們只能弄一臺筆記本去教室,以期哪個愛玩遊戲勝過愛面子的男生過來搭訕,通過電腦的魅力使男生成為男朋友。女生越醜,越要提高硬件配置,這叫取長補短,迅捷二代肯定比一代能讓男生做出更大的犧牲,但仍避免不了個別女生長得實在讓人無法接受,就是帶著兩個筆記本去教室,也無法吸引男生過來套近乎,只好一個人面對毫無生氣的屏幕,聽著CPU風扇呼呼地轉動,任紅顏老去,歲月在臉上留下痕跡,實在寂寞的時候,就打開圖片,看著電腦裡的帥哥聊以自慰。
我邁過搭拉在地上的電線,從使用者眼鏡的反光中,看見一片藍色的windows背景,難道這個筆記本的主人正面對著電腦發呆。
我來到樓頂,看見學校門口停著一輛雅閣,周舟正向它走去,還沒到跟前,車窗已經搖下,喬宇露出腦袋,因為距離遠,看不清表情,按我的猜測,此時他應該笑容滿面。
周舟走到車前,不知道和喬宇在說什麼,副駕駛一側的車門打開了,周舟搖搖頭,兩人又交流了幾句,周舟坐到車裡。
我點上一根菸心想,這時候要是有齊思新偷窺女生宿舍用的高倍望遠鏡就好了。不知道周舟和喬宇正在車裡說什麼,我後悔那次打架的時候下手太輕了,沒給喬宇打成智障,讓丫成植物人,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周舟拿著一捧鮮花下了車,跟喬宇擺擺手,車開走了。
周舟拿著那捧花進了學校,走到一半的時候停下,想了想又往回走,把花給了在校門口賣花的穿得破破爛爛的外地小孩,然後才向教學樓走來。看到這裡,我掐滅菸頭,下了樓。
周舟只拿著合同回到座位上。我問:“他找你就這事兒?”
“就這事兒。”周舟說。
“沒說別的?”我又問。
“說了,他要送我回家,我沒用。”周舟說。
“還有嗎?”我繼續追問。
“沒了。”周舟說。
我和周舟繼續看書。我已經心不在焉,拿著書看只是裝樣子,更多注意力放在周舟身上,她也心事重重。
坐了一會兒,周舟說:“我想早點兒回去看看合同。”
我說:“在這也可以看啊。”
周舟說:“還要查點兒資料,都在家裡。”
我說:“那好吧,你先回去,我再看會兒,宿舍太鬧了。”
周舟走後,我又來到樓頂,目送她出了校門。我想周舟沒告訴我喬宇送她花,也許和我沒告訴她我和喬巧的事情出於同一種原因。有時候為了呵護愛情,不得不去隱瞞些什麼。
我突然有一種危機感,既是對於喬宇的存在,也是對於我對周舟的隱瞞。
又收到周舟的短信。每晚睡覺前我們都互發短信說晚安,一條短信一毛錢,兩個人就是兩毛錢,中國電信見證了我們的愛情。
雖然這晚周舟說了晚安。但我並沒有睡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