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心境稍覺寬敞。
月枚在房裡摔東西。
“可恨、可憎、可厭。”
這人當然不是桑原。
“福在,站住。”
福在轉頭看著她。
“既然他已昏醉,你為什麼不開燈通知,我拖他出去,推下懸崖,一了百了。”
福在一邊臉仍然麻辣辣痛,不想搭腔。
“他剛才與我攤牌:分我一半,什麼叫一半?我怎知他有一千還是一萬?這間屋子,他竟推說是祖屋不願交出,豈有此理。”
福在仍然沉默。
月枚忽然尖叫:“福在,你要幫我。”
她抓住福在的肩膀急搖。
福在掙脫:“為什麼一定要這間大屋?”
“因為桑原說非大屋不結婚。”
“你瘋了。”福在推開她。
月枚忽然用手掩臉,“是的,你說的對,我已瘋狂。”
“月枚,戒掉色慾,戒掉毒品,好好做人。”
她抬起頭來,大眼佈滿紅絲,“不要管我。”
“月枚,周子文已知道你同桑原的事。”
月枚並不意外,反問:“我有瞞他嗎?”
福在嘆口氣,看著月枚駕車離去。
真是一對
不到一會,月枚又回來了,這次,公然帶著桑原。
福在震驚。
這仍然是她的家,她是女主人,只有周子文可以應付她。
周子文要是再不動手,也太沒有血性了。
桑原穿這淡灰色西服,驟眼看,高大英俊,可是他雙眼佈滿紅筋,臉色鐵青,只覺陰森。
他朝福在笑說:“月枚的朋友,你好嗎?”
福在把月枚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帶他走。”
“你擔心什麼?”
“請給周先生留點顏面。”
月枚詫異,“你對他有感情?”
她像聽到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一般哇哈哇哈地笑起來,她拉著福在到偏廳,桑原跟著進來。
月枚在福在耳邊說:“周子文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對我有所顧忌。”
福在看著月枚,“你連根本的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月枚更加笑不可抑。
傭人斟茶進來,她吩咐要冰淇淋,“各式都舀一球,放玻璃碗裡。”
片刻冰淇淋來了,都是可愛的粉色,淡紅淺綠嫩黃奶白,還有一球巧克力。
月枚高興得不得了,每一個顏色試吃。
她沒留意到,桑原目不轉睛那樣盯著福在看。
福在被他看到渾身不自在,寒毛豎起。
玩夠了,月枚叫傭人把碗碟收起。
她忽然說:“周子文從前的事,我全知道,所以,我問他要這間大屋,他菲給我不可。”她最諳勒索之道。
福在忍不住問:“你為什麼那樣恨他?”
“因為他是一個可憎的人。”
“月枚,你不可理喻,我也沒有能力與你糾纏下去,我已找到地方搬出去。”
月枚站起來,剛想說話,傭人請她聽電話。
她喝問:“誰找我?”
“是保險公司。”
她想一想,走出去說話。
偏廳只剩下桑原與福在兩人。
福在剛想避開他,他卻這樣說:“你以為是我引誘李月枚走下墮落之路吧。”
福在憤怒地轉過身子,“你是人類渣滓中的垃圾。”
桑原不怒反笑。
他說:“我在學堂一星期上三節課,收入有限,是什麼人向我無限量提供昂貴的毒品,你想想,不過,是我心甘情願走上這條路,我不會責怪她。”
福在絕望地說:“你們真是一對。”
“月枚與周子文的是我略知一二,你不是她,你不知道她的委屈。”
福在冷笑起來。
“那人爬在她身上,像只豬玀,她不得不麻醉自己。”
福在忽然怒不可遏,“住嘴!”
桑原反唇相譏:“把你這個道德女子的衣裳剝光看看真面目是什麼樣子倒也有趣。”
福在又驚又氣,她覺得一陣暈眩。
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好主意。”
若無其事
月枚走回偏廳來。
她與桑原一前一後包圍福在,福在一時走不脫。
月枚看著福在:“你以為你是例外,周子文會對你額外開恩,不,你已經知道得太多。”
福在著急,這兩個人想怎樣?
就在這個時候,司機忽然在門口出現,“王小姐,周先生吩咐我接你到公司。”
福在鬆口氣,站到司機身邊。
司機像是沒看見桑原與月枚二人,護著福在離去。
月枚在福在身後大聲說:“記住我的話,忠言逆耳。”
福在啼笑皆非。
凡事怎可以去到那樣盡,物極必反。
她真的替月枚擔心。
生氣,是,不過又能氣多久。
福在總是想起十二三歲時,她時時不會做功課,多得聰敏伶俐的月枚同她說:“福頭,不要哭,我來幫你。”一次又一次幫助她渡過難關。
福在希望月枚會的回頭。
車子到了周氏機構。
周子文迎出來,一邊叫福在坐一邊說:“我替月枚向你道歉,你別怪她。”
福在訝異,周子文是真老實還是假糊塗,家裡快要翻轉他還若無其事。
他嘆口氣,叫人斟熱茶進來。
他說:“我是老式男子,只知道男人必須養家照顧婦孺,而天下最大的事,不過是付清所有賬單,其餘一切,可慢慢再做商量。”
福在不出聲。
“福在,你知我對你有好感。”
福在抬起頭來,忽然自憐,微微苦笑。
“我知你吃了一點苦頭。”
福在不說話。
“同我一樣,你也不喜多話,與你相似,我也曾經有一段不如意生涯。”
福在終於開口,“男人有什麼不得意,過兩日也就沒事。”
周子文笑,“也不見得每個男人都是單細胞生物。”
他其實很會說話,人夾人緣,福在覺得月枚待薄了周子文。
“我很珍惜你這樣的朋友。”
“太客氣了。”
“有事要找我幫忙嗎?”
福在搖搖頭。
她只想離開周宅。
說上這一會子話,秘書進來請示好幾次,周子文沒有架子,不厭其詳,給了明確的指示。
福在說:“你忙你的,我先走一步。”
周子文忽然問:“你去哪裡?”
從頭開始
真的,去什麼地方?王福在已經沒有老家,新居又未曾交道她手中。
“你願意幫我整理這疊開會文件嗎?”
她忍不住問:“怎樣做?”
“打出來,影印,訂裝,一共二十份。”
“明白。”
“公司人手擠,趕得急。”
秘書進來,放下文件,“全是周先生字跡,可用電腦辨認整理。”
福在答:“我會做。”
她坐下,也花了一整個下午。
有點腰痠,伸一下筋骨,看著印出來的文件,有說不出的滿足感,久違了,工作。
尚有時間,福在利用時間,閱報上聘人廣告。
她把有可能性的範圍圈起來。
世道似乎有向上跡象,不過同幾年前是不能比了。
還有一個地方可以看一看。
福在借用周氏公司的電腦。
她打開互聯網找工作。
狹小的公寓,醃-的職業,她又得從頭開始。
經濟不景,所託非人,叫她過去十年努力全部白費。
逐間公司應徵,終於得到幾個面試的機會。
稍後,周子文進來,知道這件事,不禁說:“你找工作?敝公司無限歡迎。”
“我不想靠人事。”
“不靠人事靠什麼?”
“這倒也是。”福在微笑。
“司機說你四處找公寓。”
福在抬起頭,當然,那是周子文的司機,與東家無話不說,“要是你願意,我可以替你安排。”
福在搖頭。
“可因為我是有婦之夫?”
福在不出聲。
“我喜歡幫助朋友,我沒有企圖,你不相信我?”
其貌不揚的周子文有很強的說服力。
所以他是一個成功的生意人。
“不,我還是靠自己的好。”
“我能否邀請你到我工廠參觀?”
福在看著他。
陽光下,福在臉上遭月枚掌摑的瘀痕清晰可見。
周子文輕輕說:“別在捱打了,主動一點保護自己。”
福在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