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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陽光,鳥叫聲,把無夢從好夢中喚醒。

    她眨了眨惺忪睡眼,還停留在甜甜的睡意中似醒未醒。

    當意識漸漸清醒時,她霍地抬起手臂怔怔呆看著。為什麼手不痛?

    她拉開衣袖,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竟然一點傷都沒有。

    不會吧?明明被野狗咬了呀!難道是作夢?

    她怔怔地回想被狗咬傷之前曾經發生的事,記得她和洛無天一同出門,洛無天還買了支銀簪送給她……

    對了,銀簪呢?她摸了摸頭髮,發現銀簪不見了,急忙一骨碌地從床上躍起身,四下尋找,結果在梳妝檯上看見銀簪好好地躺在上頭。

    她拿起銀簪珍惜地輕撫著,慢慢將一頭長髮梳起後,斜斜地把銀簪簪上,對著鏡中的自己甜甜地一笑。

    有銀簪,表示昨天發生的事並不是夢,她和洛無天曾在小攤子上吃了餡餅、喝了茶湯。她還記得洛無天一路要她找人問有沒有怪事發生,後來有個老頭兒跟她講了一件怪事,接著,他們經過一攤賣書的小販,洛無天一腳踩到狗尾巴,她一心想護著不知發生何事的洛無天,然後就被野狗咬了,被咬之後發生的事她就一概記不清了。

    無夢忍不住再仔仔細細地看一次自己的手臂,明明傷得還挺深的,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痊癒,甚至連個疤也沒有?

    「沒有錯,我確實被咬了,不可能連個疤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她愈想愈不對勁,隨便披了件衣服就往外奔,直接朝洛無天的房間奔去。

    到了門口,她使勁拉了拉五彩繩。

    半晌,洛無天拉開房門,看見她,和斜插在她發上的銀簪,溫柔地笑了笑。

    『昨天我是不是被狗咬了?』她忙不迭地比手勢問他。

    洛無天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那傷呢?怎麼一點兒傷都沒有?』她把衣袖拉高,驚疑地問。

    「外面是哪個丫頭?有什麼事進來說,站在門口萬一少爺著了風怎麼得了。」

    冷不防聽見這冷漠的聲音,無夢微訝地探頭看了一下,發現洛夫人正端坐在洛無天的房裡。

    「無夢給夫人請安。」她動作飛快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進屋行禮。

    洛夫人仔細端詳著無夢,在無夢進府的第一天,寧總管就已經帶這丫頭去見過她了,當時她對這個救了兒子一命的丫頭充滿了感激之情,一再叮囑寧總管要好好善待她,原以為這份恩情就這樣算還了,卻沒想到無天竟悄悄將她接回身邊當他的貼身婢女。她深知兒子的脾氣,怕這個無夢丫頭會仗著救命恩人的身分對心軟的無天予取予求,更說不定還有攀上枝頭變鳳凰的野心,於是暗地裡把玉蘭和紅雲找來詳問一番,結果從玉蘭和紅雲口中聽見的無夢簡直太輕薄無狀,讓她不得不親自走一趟訓一訓她,也順便要她死了當鳳凰的野心。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冷冷地盯著無夢。

    「現在?」無夢困惑地看了看天色。「我才剛起來,沒留意現在是什麼時辰。」

    「都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竟睡到這會兒才起來,難道不用侍候少爺嗎?」洛夫人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火氣。

    『她身子正好不舒服,是我允許她多睡一會兒的。』洛無天插進來對洛夫人比著手勢說。

    「她的身子每天都不舒服嗎?你是少爺,怎可如此縱容一個丫頭。」洛夫人皺眉怨道。

    『我是待她好,但並沒有縱容。』他輕描淡寫地解釋。

    「這還不算縱容?」洛夫人打定主意給無夢一個下馬威。「一個婢女睡得比主子還遲,還可以跟主子同桌吃飯、同桌寫字,天底下有這樣的主子,奴婢嗎?實在太不象話了!」

    『那些都是我吩咐她做的,不能怪她。』

    「你還在幫她說話!」洛夫人動怒了。「再不嚴加管教這個丫頭,當心日後她爬到你這個主子頭上去!」

    無夢被怒氣衝衝的洛夫人嚇住了,一時弄不懂先前對她感激涕零,握著她的手千恩萬謝的那個溫柔的洛夫人怎麼會突然變了臉,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娘不必動氣,也不用多心。』洛無天不以為然地勸哄。

    「不是娘多心,雖然這丫頭救過你一命,但救命之恩跟買她為奴是兩件事,既然她已經是咱洛府的奴婢了,就應該謹守奴婢的本分,怎麼可以跟主子平起平坐?要是連這點分寸都拿捏不好,就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娘也遲早會攆走她的,否則將來府裡的奴婢們都有樣學樣還得了!」洛夫人這番話看起來是對洛無天說,但實際上是說給無夢聽的。

    無夢當然聽得懂洛夫人的警告,雖然她不很清楚自己的行為到底犯了什麼錯,但是既然洛夫人已經出言訓斥了,要她妥協也沒有多大關係,反正只要不給洛無天增加麻煩就好。

    「夫人請消氣,奴婢若有做事欠缺周全的地方,一定會誠心改過。明日起奴婢會早點起床侍候少爺,也不會再跟少爺同桌吃飯、同桌寫字了。不知奴婢還有什麼地方做不好的,請夫人教誨。」無夢的態度誠懇恭謹。

    洛夫人訝然盯著無夢,雖然她是妥協了,但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發現一絲退縮怯懦或是認錯的神情,而自己所堅持的主僕分際,在無夢心中似乎只是無所謂的東西,所以她可以完全不在乎,輕而易舉就選擇妥協。

    顯而易見,無夢不認為自己有錯絕非是好現象,很可能他們之間已經發展出不同於一般主僕的關係來了。

    這個發現令洛夫人大為緊張,無夢雖然是兒子的救命恩人,但她絕不容許他們之間發展出什麼曖昧關係來,她必須遏阻一切可能的發生。

    「我決定把無夢撥到我的房裡去侍候我。」洛夫人打定主意先下手為強。「無夢,把東西收一收跟我走。」

    無夢呆住,錯愕地看著洛無天。

    『不行。』洛無天冷靜地拒絕母親,他早已洞悉母親意欲為何了。『我知道娘在想什麼,總之,不行,她不能走。』

    洛無天平靜的堅持讓洛夫人感到不安,因為兒子的不能聽、不能言,讓她學會了如何觀察他的眼神和表情來猜測他內心可能的想法,此刻寶貝兒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讓她深覺大事不妙。

    「無天,你要想清楚,她可是『育嬰堂』出身,讓寧總管買回府裡為奴的丫頭呀!」洛夫人字字句句都說得極慢,就是要提醒無天,無夢棄嬰的身分是連給他收房為妾都絕無可能的事。

    無夢聞言呆住。「育嬰堂」出身的又怎麼了?那也不是我能選擇的呀!玉蘭、紅雲她們這麼諷刺我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夫人也如此在意?

    『娘不必說了,您要說的我都知道了。』他轉過身不再看洛夫人,讓她知道他不想再聽,也不希望她再說出任何刺傷無夢的話來。

    「你都知道,可你能做得到嗎?」洛夫人急切地走到洛無天面前,試探地問。

    洛無天垂眸淡笑。

    『娘且回去歇著,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他丟下一句頗值得玩味的話。

    洛夫人愈看兒子的表情,就愈察覺到麻煩大了。為免夜長夢多,她當下決定,很多事要提前處理了。

    「不管你究竟有什麼打算,就是不可任性胡來。」她正色警告他,轉頭嚴厲地瞪了無夢一眼後離去。

    聽到母親在心裡作下的決定,洛無天面色微微一沈。他看著始終站在一旁發呆的無夢,聽不見她常在心中習慣的喃喃自語,可見得她確實一直在發呆,他很擔心她是不是被母親那番尖銳的話刺傷了。

    他在無夢眼前彈彈指,她立刻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他。

    『我娘說的話-別放在心上。』他定定注視著她的眼眸。

    『什麼話?』她一時沒弄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你娘說了那麼多話,你要我別放在心上的是哪一句?

    「關於-出身『育嬰堂』的話。」他提筆在「夢上天」的冊子上寫下來給她看。

    無夢恍然明白,笑著點頭,在他的那行字旁邊寫下──「好,聽你的,我不會放在心上。」

    『那就好。』他比完手勢,笑著輕拍她的臉頰。

    她忽然想起手臂被咬傷的事,沒有忘記要找他問個清楚。

    『我的傷怎麼不見了?』她拉起衣袖,在他面前晃了晃白淨無瑕的手臂。

    『多大夫的醫術好,我當初傷得那麼重都讓他醫好了,-這點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正經八百地對她說明。

    「多大夫?」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半信半疑地在冊子上寫下來問他。

    洛無天認真地點頭。

    『有人姓多呀?』無夢失聲一笑。真是天下怪姓無奇不有。

    洛無天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慢慢提筆寫下──「他叫多羅吒。」

    『多羅什麼?』無夢看不懂「吒」那個字。

    「那個字與柵欄的柵同音。」他含笑寫下來。

    『喔,多羅吒,這神醫連名字都不凡,聽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普通人。』無夢有趣地笑起來。

    『這神醫當真如此厲害?居然可以藥到傷除,半點疤痕都不留?』

    洛無天淡笑不答。他正在讓她慢慢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他很喜歡她聽見「多羅吒」這個名字時的反應。

    『你帶我去見見他可好?我想親眼看看神醫不凡的醫術。』她熱切地央求。

    「等我找到遺失的東西以後再說吧。」他在冊子上寫下這句話,轉移無夢的注意力。

    『遺,我現在看得懂這個字了!』她得意地指著。

    洛無天輕輕扶一扶她發上的銀簪,給了她一個讚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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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著幾天,無夢都陪著洛無天出門,他同樣要她找路人問相同的問題──你知道最近有什麼怪事發生嗎?

    無夢心裡對洛無天尋找失物的方式感到奇怪,不過和他一起出門的喜悅沖淡了她內心的怪異感,雖然她總是走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但是愉快的心情老是不受控制地往上飛揚。只要跟他在一起,再醜的東西入了眼都覺得美上了幾分。

    她的開心和愉悅,洛無天都看在眼裡也聽在心底,他愈來愈能感覺到無夢對自己的情愫已經與日俱增了,只是無夢自己似乎不太明白,這些令她感到愉快開心的甜蜜心情,原因來自於她對他的喜歡,其實早已經超過主僕情分的極限了。

    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再把她當成救命恩人那樣單純地喜歡著,無夢自然自在的性情、真實動人的內心世界、為他編制五彩繩和「夢上天」書冊的心意、還有為他擋下野狗攻擊的那種不顧一切,一點一滴漸漸攻陷了他的心,他對她的喜歡,已經明顯到連母親都看出來了。

    他愈來愈習慣她的陪伴,愈來愈喜歡看見她的存在,但是他對她的喜歡愈來愈深時,來自父母親的壓力自然就會愈大。父母親為了破壞他和無夢所作出的決定,將會成為接下來最令他頭疼的事。

    「這位大娘,您最近有沒有聽說什麼怪事?」無夢拍了拍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問著今天已經問了幾十次的問題。

    「有,我昨天看見鬼了!」那中年婦人臉色發白地直點頭。

    「啊?」無夢沒料到會問來這樣的答案。

    「昨天夜裡,我看到一個白淨俊俏的少年,帶著一個姑娘走在房頂上。」中年婦人睜大雙眼敘述著。

    無夢心中暗忖,這樣就說見鬼也未免太牽強了,說不定只是武藝高強的少年在教師妹練輕功呢!不過這番猜測連她自己也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的懷疑很快被中年婦人接下來的話給推翻了。

    「我正瞧著奇怪,這兩個人深更半夜在人家的房頂上做什麼?」那中年婦人繼續說著。「我躲在暗處偷看,看見那少年忽地整個人沒入房頂,不一會兒功夫,又從房頂穿出來,手裡多了好幾件綢緞衣裳。我瞧得很清楚,那少年沒敲磚翻瓦,就那麼鑽了下去又穿了出來!姑娘,-說我看見的是不是鬼穿牆?」

    聽見「鬼穿牆」三個字,無夢也不禁一陣發悚。

    「也許是小偷也說不定,大娘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了。」她只找到這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

    「我也希望不是見鬼,見鬼可是會倒楣的。」

    「後來呢?」

    「後來那姑娘從少年偷來的衣裳裡頭挑了一件玫瑰紫的穿上,和那少年說說笑笑地跳下房頂走了。」那中年婦人說完,古怪地看了無夢一眼。「姑娘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多謝大娘了。」無夢笑著點頭走開,把中年婦人的奇遇轉述給洛無天聽。

    洛無天攏緊了雙眉。前幾天盜王員外庫房銀兩的人,和那中年婦人口中的偷衣少年應該都是「他」的傑作,不過他身邊怎麼會多了個姑娘?這姑娘若是凡間女子,那小子可就太胡作非為了。

    『我一直不懂,你要我問的怪事到底和你遺失的東西有什麼關係?』無夢困惑地用手勢加唇語問。

    『我很難向-解釋,等那個東西現身以後,-就會比較容易明白了。』

    『是嗎?聽起來神秘兮兮的。』她滿腹納悶。

    洛無天笑笑,隨手買下一支糖葫蘆給她,她喜孜孜地咬下一顆,享受著又甜又酸的滋味。

    『你也吃。』她把糖葫蘆伸到他嘴邊。

    洛無天凝視著她,深邃的目光令她莫名地紅了臉。為什麼一直看我?她的心有些無措。該不是怕吃到我的口水吧?

    洛無天噗哧一聲笑出來,低首咬下一顆裹著糖衣的山楂果。

    就這樣,你吃一顆、我吃一顆,兩個人漫無目的地一邊走一邊吃,在若有似無的曖昧中,把一支長長的糖葫蘆分著吃完。

    遠遠一陣喜樂聲傳來,一列迎親隊伍穿街而過,吹吹打打一派喜慶,看熱鬧的人潮全湧了上來,把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洛無天和無夢差點被人群擠開來,他將她護在臂彎裡,被人潮擠得寸步難行。迎親隊伍前方忽然放起鞭炮,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嚇得無夢-起雙耳直往他懷裡躲,他雙手輕輕圈住她,在人群的推擠中,兩人下意識地緊緊相擁著。

    第一次被男人抱在懷裡,無夢初次體會到了男女之間的差異。洛無天的外表看起來不像一般男子那樣壯碩魁梧,原以為他身子瘦弱,但被他環抱著,才驚覺到他的臂膀和胸膛是那樣結實有力。明明他比她高出許多許多,但彼此擁抱時,兩人的身軀卻能出乎意料的完美契合。

    她在他懷中抬首,悄悄睨他一眼,發現他專注地盯著她瞧,目光是那樣的意味深長,像要把她看穿,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臉頰飛上淡淡的紅雲。

    雖然聽不見喜洋洋的樂聲和鞭炮聲,但洛無天還是從鞭炮炸開後的氣味裡嗅到了喜樂的氣氛。在薄淡的白煙中,他看見了無夢羞怯的紅顏,這是他頭一回看見如此嬌怯害羞的無夢,她凝睇他的眼神有忐忑不安,也燃燒著莫名的渴望。

    他抱著我是有心還是無意的?是有心的該怎麼辦?無意的又該怎麼辦?他是怎麼看我的呢?是把我當成救命恩人?還是婢女?還是……

    洛無天收緊手臂,將她再抱緊一點,希望給她一個令她安心的答案。

    聽著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無夢彷佛聽見在他們之間隔著的那一扇門漸漸開啟了。

    迎親隊伍走遠了,街上看熱鬧的人潮也逐漸散去,洛無天不得不放開柔軟迷人的嬌軀,轉而牽住她的手並肩同行。

    無夢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讓洛無天牽著手逛市集,雖然他始終不曾將她視為婢女過,但在他們之間仍有一道主僕的距離,而此刻,洛無天跨過來了,她整顆心被欣喜填滿,決心拋開顧忌與他雙手相握。

    就在他們佇足筆墨攤前挑選毛筆時,有人赫然伸出手抓住無夢的肩膀。

    「臭丫頭!-把晨星藏到哪兒去了?」

    聽見晨星的名字,無夢大吃一驚,回頭定眼瞧著抓住她的人──竟是那日買走晨星的那位趙大爺!

    「快把晨星交出來,否則拿-去頂替!」趙大爺兇狠地喊道。

    「趙大爺?!」她驚疑地看著他。「我不懂你說什麼?晨星怎麼了?」

    「裝得還挺像的嘛!晨星會失蹤,-根本就是最大的嫌疑犯,還跟本大爺裝什麼蒜!」

    「晨星失蹤?!」她難以置信地瞠大雙眼,慌亂中反抓住他質問。「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失蹤?失蹤到哪兒去了?」

    趙大爺-眼審析著,看無夢慌張失措的神情不像是演戲,看樣子她的確不知道晨星離奇失蹤的事。

    「本大爺告訴-,晨星她逃了!至於她是怎麼逃走的,到現在我們都還百思不解。明明門窗都關得好好的,也沒人看見晨星下樓來,怎麼她就像變把戲似地忽一下不見了,簡直是莫名其妙!」

    「怎麼會這樣?」無夢心急如焚,她無法想象膽小的晨星會逃到哪兒去。「你們該不會虐待她吧?一定是她受不了虐待才會逃走的!」

    「臭丫頭,-懂個屁!」他粗暴地揪住她的衣領,狠眼瞪視著她。「告訴-,本大爺可是花了三百兩銀子買那丫頭的,居然半分錢都還沒替我賺回來就逃了!-不是她的好姊妹嗎?走,跟我回『倚紅樓』去,-來替她償這筆債!」

    「什麼『倚紅樓』?放開我!放手!」她厭惡地推打著。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伸過來拍在趙大爺肩上。

    「你是誰?」他猛回頭,惡狠狠地瞪向年輕俊美的臉龐。

    洛無天掌心輕輕施力,那趙大爺的臉色驟然大變,揪住無夢的手隨即鬆脫開來,神色駭然地看著洛無天,扭曲的表情像正強忍著極大的痛楚。

    無夢疑惑地看著氣定神閒的洛無天,不明白他為何只輕拍趙大爺一掌,就能令他嚇得臉色發白,大冒冷汗。

    「公子,快放手,有話好說!」趙大爺慘白的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

    洛無天挑眉淡淡一笑。

    突然間,無夢聽見一個清晰的「咯剌」聲,那趙大爺頓時發出一聲痛嚎,抱著洛無天握過的肩膀惶然地跪倒在地,顫顫地喘著氣。

    無夢滿臉訝色,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洛無天拉著她的手轉身走開,不去理會已經被他折斷肩骨的趙大爺。

    『剛剛是怎麼回事?你對他做了什麼?』無夢一邊走一邊急切地追問。

    『不要問。』他把食指伸在唇上。

    無夢一臉迷惑地被他拉著走,走了幾步,她反手扯住他。

    『我要去找晨星,她失蹤了,我很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她心焦如焚,滿腦子就掛心著晨星的安危。

    『她沒事,-放心。』他安撫著她。

    『你怎麼知道?』

    洛無天暫時無法告訴她他是如何知道的。

    『對她來說,「倚紅樓」會比任何地方都可怕,如今她逃走了,至少算是脫離了危險,-不必太擔心。』

    『「倚紅樓」到底是什麼地方?』無夢滿目疑惑。

    『女子賣身的地方。』

    『什麼?!』她吃驚地大叫出聲。『馮姑姑居然把晨星賣到妓院!她怎麼可以這麼做!』

    洛無天用憐惜的目光看著她。如果當時寧總管沒有及時趕到,說不定無夢也會和她的姊妹有相同的命運。

    『我猜,她會來找。』他篤定地對她說。

    『可是她又不知道我人在哪兒,怎麼來找呀?她的個性那麼膽小怕事,一個人流落在外頭不知道會怎麼樣?在沒找到她之前,我一刻都不能安心。』她頭痛地撫著額。

    洛無天不忍心看見無夢如此心慌憂慮的模樣。

    『我會幫-找到人。』他當下作出決定。

    無夢感動莫名地望著他,他的一句話令她安心了不少。

    『到這裡來一下。』她低著頭,拉著他的手快步轉進小巷弄裡。

    洛無天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不解地看著她。

    『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她看看四下無人,面色緋紅地對他提出要求,心中暗暗祈求著:拜託你千萬不要拒絕我,讓我相信你剛才抱我、牽我的手都不是戲弄我而已。

    一雙手輕輕捧高她的臉龐,他深深凝視著她,她的目光無意識地纏繞住他的,他如她所願地擁住她,甚至低首俯探下來,嘴唇輕輕拂過她的唇瓣。

    這個超出要求的舉動,讓無夢的小臉如野火燎原般地燒紅了。

    『還希望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一定照辦。』他的臉靠得她很近很近,讓她剛好可以讀到他的唇語。

    『暫時……沒有了。』臉紅心跳的無夢,被吹拂在臉上的溫熱氣息迷得昏頭轉向。

    『就這樣?』他的指尖輕撫她泛著紅澤的面頰,放肆欣賞她臉紅嬌羞的動人模樣。

    『什麼就這樣啊?你已經多做了我沒讓你做的事了!』她嬌嗔地戳了戳他的胸膛。

    『-不喜歡?』他微微蹙眉。

    無夢臉紅地搖頭。

    『真的不喜歡?』他認真地懷疑。

    『不。』她失聲一笑。『喜歡。』

    洛無天滿意地揚高了薄唇,再次收攏手臂,將她的臉輕輕按壓在他的心口,讓她靜靜聆聽他的心跳。

    如果她仔細地傾聽,便能聽到他為她心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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