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在農場看見小梵後,林子桃也開始很積極的幫他尋找那名青梅竹馬的小女友,因為親眼看到小梵,比起只聽好友說還要來得讓她震撅。
因此只要一有什麼消息線索,她就會立刻打電話給任心嵐。
不久前,任心嵐接到她的電話後,便匆匆趕來。
林子桃望了棒棒一眼,問:“小梵來了嗎?”自那次在農場看過小梵一次後,她便無法再看到他了,她一直很納悶,為什麼心嵐就可以一直看得到呢?
“來了,他附在棒棒身上,你說的人在哪裡?”
“就在前面巷子裡,我們進去吧。”
兩人帶著一隻狗走進巷內,來到一戶門前,林子桃按了電鈐。
“找誰?”對講機傳來一道女聲。
“你好,我想請問一下,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做張雅婷的女孩?”
“你找我女兒做什麼?”
任心嵐趕緊出聲,“是這樣的,聽說以前你們住在福心街那一帶,後來搬定了,請問你們認識一個叫崔若梵的小孩嗎?”
“不認識。”扣的,對方掛上了對講機,把他們當成詐騙集團,理都不想理。
“怎麼這樣,態度這麼差!”林子桃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對講機。
“應該不是這一戶。”望向附在棒棒身上的小梵,任心嵐溫言安撫,“沒關係,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的。”
“汪。”棒棒吠了一聲,似是在說沒關係。
“我看乾脆叫徵信社幫忙找好了。”林子桃建議。
聞言,任心嵐幽幽啟口,“我打電話詢問過一家徵信社了,不過他們說沒有雅婷的出生日期,或者是她父母的出生日期和正確姓名,很難找人。”
說著,她突然想起不久前桑吏皓曾說過,等他那個開徵信社的朋友從大陸回來,要委託他找人,可現在她已經有十幾天沒見到他了,她沒有把握他還記不記得這件事。
踢踢腳下的石子,林子桃嘆了一口氣,“說的也是,線索真的太少了,而且張雅婷這個名字實在太普通,大學放榜的成績單上,隨便一找就有好幾十個咧。”
兩人一邊說著,姍姍地帶著棒棒走出巷口時,棒棒忽然橫越馬路,猛追一個人,狂吠不已。
那男子奇怪的回頭瞄來一眼,看到一輛計程車經過,他招手坐了上去,棒棒又追了一會,但它的速度哪裡追得上車速,很快就被遠遠拋開了。
“小梵,你在做什麼?乾麼突然發神經追著人家又吠又跑的?”林子桃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下接下氣,雙手撐在膝蓋上。因為任心嵐腳上還打著石膏,所以只好由她來追回突然跑定的棒棒。
“汪汪汪汪汪汪……”附在棒棒身上的小梵激動的吠叫著什麼。
但是它的吠聲林子桃完全聽不懂,只好拖著它走回任心嵐那邊。
“心嵐,你看小梵啦,一直在叫,也不知道在叫什麼。”
“怎麼了,小梵,剛才你追的那個人有什麼問題嗎?”彎下身,她耐心的詢問。
“汪。”棒棒的狗頭用力的點了好幾下。
見狀,任心嵐溫聲說:“好,那麼我們快回去,你再跟我說是什麼事好不好?”
“汪!”
“就是他,麻煩里長伯把畫面定格。”
里長伯依照任心嵐所說的定住畫面,並將影像放大給她們看。
看完後,她說:“里長伯,可以幫我們把這張相片列印出來嗎?我好方便拿著去找人。”
“好。”熱心的里長伯馬上幫她們列印了下來。
“謝謝里長伯。”道謝後,任心嵐跟林子桃走出里長服務處。
一個小時前,回去後,小梵很激動的說:“剛才那個人就是雅婷的叔叔,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找到雅婷了!”
“小梵,你確定沒有認錯人?”任心嵐訝問。
“我沒有看錯,他真的長得跟雅婷的叔叔很像,我小時候,他還常常跟我和雅婷一起玩。”
因為這樣,所以她們才會跑來找里長伯幫忙,調出拍下的影像。幾年前,這一帶的社區和幾條大馬路都裝設了監視器。
只是拿相片,任心嵐卻仍不知該從何找起。
“桃桃,你說,如果憑這張相片,徵信社能不能找到人?”
“相片給我看一下,我怎麼覺得好像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咦,真的嗎?”
“嗯,讓我想想。”她一路想著,與好友一起回到住處。
任心嵐遞給她一杯果汁,林子桃還在眯著眼認真回想,突然手一滑,杯子掉在地上,裡面的果汁灑了一地。
“啊——”她大叫了一聲。
“怎麼了,你受傷了嗎?我看看。”任心嵐關心的走過來。
“不是啦,我想到在哪裡看過這傢伙了!就是那天我們倆一起去桑吏皓家,要找那份檢查報告時,不是遇見那個扮成女人的人妖嗎?”
“嗯。”她一時聽不出來這兩者有何關係。
“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他化成那樣你還認得出來?”拿過相片,仔細回想當時那名男子的模樣,那張嬌麗的臉孔,令她無法跟眼前這張相片上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不是,我哪那麼厲害,我那時候不是跟他吵起來了嗎?他為了證明自己是真男人,就拿出駕照給我看,那上頭的相片跟這張很像。”因為相片上的他眉清目秀,所以讓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真的,你沒有記錯?”任心嵐訝道。
“嗯,因為沒看到本人,只看到相片,所以我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不過我真得覺得他們很像,你可以找桑吏皓問問看。”說著,瞥見好友沉默了下來,林子桃又問,“他還是不肯接你電話?”
“嗯。”她黯然頷首。
“說真的,心嵐,你真的完全都不介意他不能生育的事嗎?你那麼愛小孩,以後若是你們在一起,都不可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孩了,你想清楚了嗎?”當她們還在讀書時,心嵐就曾經說過,以後若是結婚,她想生很多個孩子。
“比起要我從此失去他,這件事已經顯得微不足道。我介意的是,他居然完全沒有跟我桑量,就自己做了那樣的決定,還用那種方式來逼我對他死心,這才是最傷我的。”她不能諒解的是這點。
“你想清楚就好。這樣吧,我去找他問那個人的電話,再幫你帶話給他。”
“不,我想先留話給他,若是他還是沒有回我的話,再麻煩你,桃桃。”既然好不容易有了雅婷的線索,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希望他……會願意幫這個忙。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這件事很重要,上次在你家遇見的那位扮成女裝的朋友,他極有可能是雅婷的叔叔,為了小梵,希望你能代為連絡他。
看完手機上的簡訊,桑吏皓沒有遲疑的立刻撥出電話。
“喂,文聽,是我。”
“咦,桑哥,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提前從大陸回來?”前幾天他們曾通過電話,桑哥提起想委託他尋找一個人的下落,他告訴桑哥明天才會返臺,不過因為事情順利完成,他便提前一天回來,原本是打算晚一點過去找他,沒想到他倒先打電話過來。
“我不知道你回來了,是有人在路上看到你。”淡淡的嗓音聽不出情緒。
“誰看到我?”張文聽有些好奇。
“上次在我家,你遇到的那兩個女孩。”
“桑哥是說任心嵐她們?”
“嗯。你馬上打電話給心嵐,我給你她的電話,你記下來。”他隨即念出一組數宇。
“為什麼要我打電話給她?”記下號碼後,張文聽一頭霧水的問。
“她有事找你。”
“什麼事?”
“你打過去自然就知道了。”關於小梵的事,還是由她來說會比較清楚。
見他沒明說,他也沒再問,“好吧,我待會撥給她。對了,桑哥,你不是說要託我調查一個人的下落,那個人是誰?”
“就是她找你要談的事,待會你打給她就會知道了。”
“好。”結束與桑哥的通話,張文聽看了下手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桑哥方才在提到任心嵐時,語氣似乎有些怪怪的。
他接著撥給任心嵐。
“喂,我是張文聽,你是任小姐嗎,聽桑哥說你有事找我?”
“對,沒錯,我有事找你,請問你認識一個叫雅婷的女孩嗎?”電話那端的任心嵐很意外,她簡訊才傳過去不到十分鐘,張文聽就回電了。
握著手機,她有些激動,這表示桑吏皓有將她託他的事放在心上。
她突然好想好想立刻見到他。
“我認識好幾個叫雅婷的人,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位?”這個名字,據說在菜市場名排行榜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她愣了下才道:“我想找的人是你的侄女,她是不是也叫雅婷?”
“你要找我侄女,為什麼?”張文聽不解。
“因為小梵想見她。”她接著再解釋,“小梵的全名叫崔若梵,以前他跟雅婷是鄰居,兩人的生日還是同一天。”
他翻了下白眼,“哈,任小姐,你真幽默,莫非你能通靈,把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從地府裡給調上來?”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小梵的靈魂一直沒有離開,還在他原來住的房子裡逗留,我想也許是因為他一直惦記著想見雅婷一面,所以魂魄才會一直在這裡留連下去,請你安排雅婷來見他一面好嗎?”任心嵐捺著性子解釋。
“心嵐,那傢伙是不是不信?我來跟他說,對付這種人你不能太斯文!”林子桃從好友的話裡聽出張文聽不相信她說的話,便一把拿過手機,劈頭便說:“喂,死人妖,剛才心嵐說的話都是千真萬確的,她沒有騙你,因為連我也見過那個小孩了,你立刻告訴我那個叫雅婷的女孩住在哪裡,還有她的電話,我們自己跟她說,不用你連絡了。”
一聽她說話的語氣,張文聽便認出她是當日在桑哥家,跟他吵得不可開交的女孩,也很下客氣的吼回去。
“你這男人婆,你以為你是誰?你叫我把電話、地址給你,我就得給你嗎?”
“快點啦!不要拖拖拉拉像個女人一樣,你不是想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嗎,那就爽快點,乾麼這麼雞腸鳥肚計較這麼多。”
“你這女人真的很欠揍,我本來就是男的,乾麼再向你證明什麼,別忘了現在可是你有求於我,給我搞清楚一點!”
見好友居然跟他又槓上了,任心嵐無力的嘆口氣,“桃桃,別這樣,你好好跟他說,拜託他把連絡的方式給我們,他應該不會不肯的。”
林子桃磨磨牙,這才下甘願的放緩聲調,“好啦,算我拜託你,可以了吧。”
“這還差下多。不過你們真的看到小梵的魂魄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們吃飽閒著沒事乾,編出這種故事呀。”
沉吟了下,覺得她們確實沒必要這麼做,張文聽便將侄女家的電話地址告訴她們。
“我今晚七點會到你家,請你不要再逃避,我們當面把話說清楚。”
桑吏皓低著頭,將手機貼在耳側,聆聽語音留言,這是自那日從農場回來後,她留給他的第二十通留言。
你又想逃了,對不對?一年多前你逃來美國,一年多後,你決定回去,現在又打算要夾著尾巴逃走?桑,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逃來逃去的嗎?
戴崎那天說的話沒有錯,他確實一直在逃,當年得知自己不孕後,他無法面對心嵐,所以逃走了,現在心嵐已經知道真相,他覺得自己更無顏面對她。
閉了閉眼,他確實不能這樣逃避一輩子,他該給心嵐一個交代。
因為這種烏原因而錯過自己心愛的人,不止有你,心嵐也同樣痛苦,尤其你當初用那種爛理由逼她對你死心,真的是很差勁,這一年多來,她承受的痛苦與傷害,是你無法想像的。
湯宗翔那日說的話突然躍進腦海裡。
他承認,當時用那種方式讓她對他死心,確實錯了,返臺後,看見她眼裡那抹強烈的憎怨,他就已經明白自己傷她有多深。
不再猶豫,桑吏皓起身離開辦公室,決定回去面對事情,把話說清楚。
回到住處,當電梯門開啟,映入他眸裡的是任心嵐拄著柺杖,倚著大門而立,一臉落寞的樣子,他眼底頓時閃過一絲心疼與歉疚。
“你終於肯回來了。”看見從電梯裡走出來的男人,任心嵐輕抿著的唇扯開微笑。
“你有這裡的鑰匙,為什麼不進去等?”他睇著她問。
“我伯你生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資格隨意進入你家。”她輕輕咬唇。
這番委屈的話彷彿利刃,在桑吏皓心頭割了一刀。他沉默的打開大門,領她進去。
在她還沒開口前,他便先說:“心嵐,我們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為什麼不行?”她渴盼的注視著他,“你明明還愛著我,而我也愛著你,為什麼不能再回到從前?只要你願意打開心結,我們還是可以像從前那樣恩愛的。”
“所有的事情都下一樣了,我早已不再是原本的那個我,要怎麼回到從前?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在一年多前走到盡頭了。”他澀然啟口。
聽他說得這麼絕然,任心嵐急得紅了眼眶,拚命搖頭。
“沒有,我們之間沒有到盡頭,我們還有無限的未來,只要你別鑽牛角尖就好,無法生育又怎樣,我們還是可以過正常的生活呀,你為什麼要這麼死腦筋?”
桑吏皓背轉過身,不忍見她此刻泫然欲泣的神情。
“你不需要為了我而委屈你自己,我很清楚你有多愛小孩。”
“沒錯,我是很愛小孩,可是我更愛你。你當年不該什麼都不跟我說,就一個人做出分手的決定。”她哀怨指控,“你自以為是為我好,可是你知道那樣的行徑傷我有多深?你知道這一年多來我是怎麼過的嗎?每次想到你,我的心就沒辦法呼吸。那時候我好恨你、好恨、好恨,因為這樣,我失眠了好幾個月。”
她的指責如針一般扎進他的耳膜,令他蹙緊眉峰,他嗓音一沉,旋過身反駁。
“當年我曾問過你,如果讓你選擇,孩子與我你會選擇哪邊,那時你說孩子是生命的延續,如果沒有孩子,你會覺得人生好像有缺憾、無法圓滿,可若是沒有我,你只會很難過。當時你已經做出選擇了。”他不是沒有詢問過她,當年她說過的話,他至今一字一句都清楚的記得。
“我做了什麼選擇?”她怔愣了下,這才省悟,原來當年他會突然那麼問,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選擇了孩子。失去我,你只會覺得難過,可是若是沒有孩子,你的人生卻是無法圓滿的缺慽。這樣的話,已經清楚表達出,在你心中孩子比我還來得更重要。”也因此他才會在思考幾天後,做出了跟她分手的決定。
“我……當時那樣說是……我不知道你……”她結結巴巴的不知該怎麼解釋。
難道就為了這樣,他便定了她的罪,決意跟她分手?
她說不出口的話,他替她說。“你當時還不知道我無法生育的事,所以才會坦白的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可是我現在改變想法了呀!”總覺得他好像要離她遠去,她好慌。
“你只是在同情我,所以才會那麼說,心嵐,我不要這樣的憐憫,那對我是一種侮辱。”他凝沈的道。
“我沒有這樣想過,真的!”她大聲否認,急得哭了。
“也許你現在可以接受自己一輩子都沒有小孩,可是以後,你還是會忍不住羨慕別人。”桑吏皜的眸光隱隱透著痛楚的壓抑。
他想將她擁進懷裡,想抹去她臉上滑落的淚水,可是他不能自私的這麼做,既然無法給與她一個完整的人生,就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耽誤她,她還年輕,將來還會再遇見一個比他更值得愛的男人。
“我……”見他就是不相信她的話,一味的認定她以後一定會後侮,魯心嵐焦急得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向他證明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說:“我知道無法生育的事對你的打擊一定很大,你因為無法接受自己有這樣的缺陷,所以才會選擇逃避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實際上是因為你自卑,因為這件事傷了你的自尊,對不對?”
聞言,桑吏皜臉色遽變,狼狽的否認。“不是這樣!”
她這番話彷彿一根刺,刺中了他心裡最隱諱也最不願意承認的那部分。
沒錯,被醫生診斷為無法生育,他最無法面對的人其實是自己,他無法接受自己擁有這樣的缺陷,所以才逃開她。
因為他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麼?”
“……”面對她的咄咄追問,桑吏皜覺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的攤在她的面前,難堪得無法再面對她,掉頭就朝大門走去。
見他想離開,魯心嵐橕著柺杖想追,然而她受傷的腳卻絆倒了她,她跌撲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只能趴在地板上,仰起臉,哭喊著叫住他。
“皜,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知道當年我失眠睡不著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嗎?
我那時一直在想,為什麼這麼愛我的你,會說變心就變心,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話裡沒有絲毫的指責,眼裡除了淚花,溢滿的盡是說不出的深情。
“失去你的這一年多來,我過得很不快樂。再遇見你,老實說,我剛開始還是無法原諒,可是小梵的事讓我明白,人要在活著的時候,去珍惜自己所愛的人,否則一旦死了,就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了。”
見他依然無動於哀的背對著她,她沉痛的吼出最後一句——
“難道你要等到我們像小梵和雅婷那樣生死相隔後,再來後悔嗎?”
沉默須臾,他徐徐轉身,走過來扶起她。
“給我時間,讓我再想想。”沙啞的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舉步離開。
剛才,她的感情如同氾濫的潮水,那樣毫不保留熾烈澎湃的朝他席捲而來,他胸口處也湧起一股灼烈的感情,彷彿在回應她,讓他的思緒亂成一團。
他不知該怎麼辦才是對她最好的決定,必須要找個地方安靜的想想,要怎麼做才不會再傷害到她,怎麼做才能讓事情圓滿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