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夜幕低垂,宴會結束,眾人告辭.欣健將周小姐送回公寓才回到自己家中.時間不早,早已過了上床睡覺的時間,妞妞卻醒著躺在欣健的床上."爸爸,章百佳太討厭了.""發生什麼事?""他往我衣兜裡放紙球,他低頭就把我的鞋帶和凳子綁在一起.他告訴所有的男同學都不許跟我玩.""這還了得?"欣健把妞妞抱起來放在腿上,笑著說,"爸爸去找他,教訓一頓好不好?"女兒想一想:"也不好.""為什麼?""……""事情是怎麼開始的?""我說,他跑起來是鴨子腿."欣健哈哈的笑起來,把女兒抱到她自己的房間,放在床上,親親她的臉頰:"妞妞別想了,快睡吧,你如果這樣說他,那我們也不吃虧."欣健功課繁重,第一個暑假獲得在艾教授的通訊實驗室工作的機會,不能回國.玫瑰也放了假,欣健打電話去她家裡,她的媽媽說玫瑰去了西藏採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過了半個月,他也沒有玫瑰的電話.忙碌的日子中,這漸漸成了讓他不安的心事.欣健每天打電話給白家,告訴玫瑰的媽媽:"如果她從西藏打電話來,一定要告訴她給我電話."在研究室跟他同屋的美國男孩此時也遭遇了情感問題,有一天喝的酩酊大醉,在宿舍外面睡著了,欣健揹他回了房間,男孩在床上翻了個身說:"你怎麼就跟喬恩結了婚?""誰?""露絲."酒後真言,每個男孩心中都有玫瑰,開在心尖上,紮在心尖上.突然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欣健接起來,聽見飄洋過海的聲音:"羅欣健.""白玫瑰.""我剛從西藏回來.""哦……"他拿著電話,不太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麼,有點驚喜,有點怨氣,這樣鈍住了聲音."在做什麼?""在宿舍看書.""忙不忙?""還好,假期給教授幫忙.我們在民用通訊系統這個工作組見習……""這麼了不起!"他將話筒交到另一隻手上:"你呢?玫瑰.""畫畫.""……""我不說了,電話費好貴,你看書吧.""玫瑰……"她這麼著急就放下電話,他想,不如不打來,玫瑰什麼時候對他這樣疏忽又缺乏耐心?因為聰明,所以敏感,欣健更加的惴惴不安.欣健買了機票才請假,艾教授問,是不是家裡有事?
欣健說,是,我的女朋友.教授說,那可要快回去,這是最重大的事情.他在飛機上迷迷糊糊的夢見一雙手,十指尖尖,彷彿有松節油的清香,一枚一枚的在棋盤上擺上棋子.他沒有回自己家便去了玫瑰的家.還是暑假裡,卻沒有人在,兩扇窗子都黑著燈,他便坐在樓下的花壇裡等她,胳膊上被蚊子咬出了包,撓出血來.玫瑰回來,欣健已經睡著了,她摸摸他的頭髮,他睜開眼睛,看一看,抱住她,很用力,這一個擁抱,等待歷時一年.玫瑰在西藏拍的照片裡有一個男孩子,長頭髮,戴帽子,像個牛仔,在她掛在牆上的N多張照片裡出現,面目英俊.就是這個人,打電話來了白家,欣健接起來電話.對方說:"我找玫瑰."欣健正要叫玫瑰,她正在廚房給他倒水喝.那人說:"你是哪位?""羅欣健.""哦,聽說過.怎麼你從美國回來了?""是,剛剛才到.你是……""劉凱,我們一同從西藏回來."欣健抬起頭,玫瑰站在旁邊,他將電話給她,她接過來,卻掛了機.他看著她,此刻頭很疼,覺得面孔也在發燒一樣.玫瑰說:"這個人是學長,在西藏說,喜歡我.""那你呢?"她出去陽臺,欣健跟在後面,看著她從口袋裡拿出煙來,點上,吸一口,回頭看看他:"我不知道,欣健.是不是我太貪心?我想要一個男朋友,看得見的,抱得到的,跟我在一起的.每次接到你的電話,好像外星來電,之後回想得太多,幾乎懷疑有沒有這個人給我打過電話.""玫瑰,我離得太遠……""我知道……"欣健回自己家將爸爸媽媽都嚇了一跳,兒子毫無徵兆的從千里之外回來,回來就病倒了,發高燒.三天過去病勢不減,欣健被送到醫院,被發現的了肺炎.輸液,打針,吃藥,整個過程他都是迷迷糊糊的.忽然有一天,聽見有人在手邊哭.欣健費力的睜開眼,原來是玫瑰.她看他醒了,抽噎不止,還是說不出話來.欣健說:"對不起."玫瑰的眼淚更加洶湧.他說:"你當我這樣是耍賴也好吧,給我一點時間."她重重的點頭,繼續流眼淚.欣健的父母說:"走吧,走吧,玫瑰,讓他休息."可能之前就是差了這一味藥,藥即到了,欣健的病漸漸痊癒.艾教授打來電話,婉轉的催促他回去繼續學業,剛剛養好身體的欣健不得不再回美國.臨走的時候緊緊扣著玫瑰的手,不願意分開,玫瑰說:"你放心,我不是沒有心肝的人."欣健在艾教授麾下努力學習工作的同時,玫瑰在國內也有好消息,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跟隨孫周繼續深造;這個女孩還太會賺錢,她的作業很受畫商青睞,她的手機換了兩部,在像磚頭一樣可以防身的大哥大之後,玫瑰用的是諾基亞公司新推出的背後隆起,薄薄掀蓋的手機.她接起來欣健的電話:"高科技真是好,我邊走路邊跟你說話.""送衛星上天,服務人類通訊,我確是作出傑出貢獻啊.""吹牛,羅欣健.""是有點."她笑了,接著就抱怨起來:"真是的,去美國比去太空還難,我費了這麼多勁弄它的簽證,有這個功夫,都去歐洲兩個來回了.我乾脆不去了."他說:"別,別,別,艾教授的證明信我不是又發過去了嗎?煩請小姐你再麻煩一趟."玫瑰去美國探訪欣健的手續做了一年半,她終於來到麻省劍橋市,是這一年的早春二月.他帶著她四處遊玩,探訪老師,跟朋友聚會,還走了小小的後門帶她去航天中心參觀.遠遠看到"發現者"航天飛機,欣健說:"玫瑰你看,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也要造出這樣的大魚來,在太空裡遊."她說:"嗯,嗯,我信,你把我也帶上去."那天回家的時候,下大雨,他們從車上下來一路跑回欣健的宿舍,渾身溼透.玫瑰給自己倒了威士忌喝,欣健在一邊換衣服.她說:"你變了.""哪裡?""胸脯和屁股,肌肉長得很漂亮."他笑起來,又不知道怎麼答話.兩年多的美國生活讓他跟洋人一樣養成了吃奶酪和玉米,又勤於鍛鍊的生活習慣,改變在身上,本來就挺拔的身材變得更加漂亮."脫了.""幹什麼?""把衣服都脫了."雨聲隆隆,路燈透過窗簾射在屋子裡,羅欣健一件一件的把身上的衣服脫掉,裸著身體站在玫瑰的面前,他以為要有期待已久的有趣的事情發生了,白玫瑰同學居然開始作畫.他說:"我換個姿勢?思考者好不好?或者維納斯?大衛呢?我很會擺那個造型的.""我都畫好了."她給他拿來看.面孔,肌肉,身材的比例都象是古典的雕像一樣,玫瑰用陰影與光的對比勾勒輪廓,畫面上的欣健神祗一般."太英俊了吧,我還以為自己是個書呆子."他沒說完,她便吻上他,花瓣一樣的嘴唇廝磨在他的耳朵邊,輕輕說:"欣健怎麼會是書呆子?欣健是最好的男孩子."美國的春天,二月裡的愛情,身體融合的恰到好處,有點冷,有點熱,有點堅硬,有點柔軟,如此的溫存,流連一生.秘書為羅將軍轉來周佩雲的電話,她在那一側聲音悅耳:"有沒有時間,一起吃一頓午餐?"沒有興趣,又不能得罪,最好的當箭牌是妞妞小朋友."能不能帶上我女兒?她下午恰好沒有課.""那太好了.在哪所小學?羅將軍你忙不忙?我去接她.""哦不用,她就在單位的子弟附小,我去接她,我們在哪裡見?"這周小姐與那天見面不太一樣,換了淺色碎花的裙子,樣子出乎意料的年輕漂亮.三個人在俄國餐廳見面,妞妞這麼大,已經懂得禮貌的應酬,委婉的表示冷淡,她吃的東西不多,便去門外的塗鴉板上畫畫.周小姐的小勺在咖啡裡劃啊劃,問道:"你在麻省呆了三年,何時回國?怎麼又參了軍?"他看見妞妞在外面畫了一個傻笑的太陽."因為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