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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聽見沒有?”

    看護也只得離去。

    他握住雅量的手,夫妻凝視片刻,雅量忍不住伏在他胸前,“呵尼克。“

    他輕輕說:“你是最佳情人,溫柔、體貼、愛笑、慷慨,又不向男人索取任何物質。你也是最好妻子:從不使小性子,家裡整整齊齊,對下人又斯文,在宴會上,你是我的榮光,你十全十美,但是雅量,你不貞。”

    雅量說:“請不要再懲罰我。”

    “你愛那小子?”

    雅量索性回答他:“我至鍾愛他。”

    “你已進入變態領域。”

    雅量牽一牽嘴角,“我們都有私慾。”

    “回到我身邊,雅量,讓我們從頭開始。”

    那天深夜,他忽然驚醒呼痛。

    看護給他服藥,他把她推開,“雅量,雅量。”

    雅量自摺床起來抱住他。

    看護生氣,“華頓太太,你也需要休息。”

    雅量一聲不響服侍他吃藥。

    他哽咽,“雅你瘦成一棚骨頭,我可以數你肋骨。”

    他何嘗不憔悴落形,眼珠裡那點閃耀的綠色消失,只剩淡灰。

    雅量替他抹去額角冷汗,聽見他說:“失去你我不知怎麼辦。”

    雅量輕聲回答:“罷喲,光是京城已有數十萬中國娃娃,您華頓先生還愁沒人侍候,我不如為自己擔心:年華已逝,聲譽欠佳。”

    第二天醒轉,他硬是要離開醫院,醫生再三勸阻,雅量只得說:“我在此陪你”,他方作罷。

    雅量又問:“可要叫翡麗柏他們來京?”

    他搖頭:“她們在巴黎度假。”

    終於在翌晨,醫生允他回家。

    雅量已經幾天沒睡,見他助手來了,她對丈夫說:“我先回去打點一下,你要吃什麼,我先叫阿嬤準備,不可再吃雞油炒這炒那了。”

    助手有點緊張,“大使,最新消息,王儲打算秋季訪華。”又回到現實世界。

    雅量輕輕離去。

    來到門口,她忽然乏力,緩緩在角落蹲下,雙手掩面,隔一會才站起。

    男主人回到家,“太太呢?”

    “吩咐過家務,她在房間休息,叫我們不要吵她。”

    他一想,也真該讓他休息,“叫阿忠送去理髮。”

    稍後迴轉,還是不見妻子。

    他敲她房門,“雅量,雅量。”

    推門一看,哪有人影,床頭放著一隻白信封,他拆開一看,正是他給的兩枚婚戒,卻無片言隻字,這是他愛妻一貫作風:不取一針一線。

    他比想像中鎮定,但心裡卻似被掏空一般。

    他沒留得住她,她帶走他的陽光。

    過一刻他聯絡到助手:“查一查出境記錄,不,華頓太太不用丹麥護照,應該是加拿大文件。“

    助手的答覆很快來到:“查得她用楊雅量加國護照在三小時前出境。大韓航空七O三班機,已抵首爾。”

    “請與當地同事查訪她下落。”

    “大使,這話我原不該說。”

    “講。”

    “此事不可鬧大,我們在外交部已招人忌,付出緋聞更加不妥,我有海關朋友,給他一點時間,必知華頓太太去了何處。”

    尼可萊耶這才知道什麼叫萬箭鑽心。

    他輕輕說:“我知道她在哪裡,你與我立即到雍島去一趟,找一名律師,與該市警務署長聯絡。”

    “尼克,我該怎麼說?”

    “有人誘拐我妻子。”

    “但她是成年人。”

    “律師會曉得怎麼講。”

    助手立刻辦事。

    他本來想說:“尼克,女人走了,追她回來也沒意思,不如放手,緣份如要未盡,你一定見得到她。”

    但他不是當事人。

    他見過楊雅量數次,她記得辦公室每個同事的名字,秀麗文雅的她親切自然,毫無架子,最難得是她擁有英人的幽默感,說話叫人回味。

    在旁人眼中,她與丈夫似一對愛鴿,他每隔十來分鐘便忍不住要親吻她額角或是手心。

    她為何逃跑?

    當日傍晚助手與律師陪同尼可萊耶前往雍島。

    助手對他說:“王儲聽說十月天氣較為理想,他的意思是,除出大城市以外,他想到西北部參觀,他對少數民族十分欣賞。”

    尼可萊耶沉吟,“不是說我們要到人家後園(這裡有一個字不認得)茶,人家會答允。”

    “儲妃對中國人的扇子尤其感興趣……”

    尼可萊耶如坐針氈。

    第二天一早,雍島大學文學院院長室來了幾位訪客,他們鐵青著臉,說明來意。

    院長知道他們來意之後,也變色說:“那是十分嚴重的指控。”

    律師說:“請問貴校法律系學生方正在什麼地方。”

    校方也有人手,法律系主任立刻說:“方同學此刻在禮堂考試,這已是第三張試卷,即是說,方正這三天自上午九時至十二時一直在試場,起碼三百多人可以證明。”

    “十二時之後呢?”

    “他返宿舍溫習,同房學生叫溫文,他倆一起如雙生兒,溫文可以證明這幾天內方正從未離開大學範圍。”

    律師在尼可萊耶耳邊說了幾句話。

    警方失蹤人口組警司說:“我們要傳方正到警署問話。”

    “方正是本校榮譽生,品嚐兼優。”

    “我們會低調處理此事,決不影響校方及方同學名譽。”

    律師低聲說:“我們到警署等他。”

    尼可萊耶臉色蒼白,雙眼空洞,高大的他這時看上去有點可怕。

    他們在警署喝咖啡。

    不一會方正寫完試卷被帶到問話室,他一見尼可萊耶便大聲喝罵:

    “你這——,你——,我知道你已殺死她,你把她埋在後院,公使地無人可以進入調查,你這——,你害死她,現在她失蹤——”

    警察連忙按住他。

    這是方家的律師聯同他父親也趕到。

    品藻走近尼可萊耶,瞪著他:“你就是那丹麥人?你連老婆都看不住?”

    助手連忙隔開這憤怒的母親。

    品藻說:“他是我兒子,你們有話對我說好了,他還是個學生,去年他還戴著牙箍,你們想拿一個孩子開刀?”

    尼可萊耶從來沒有與女人吵架的經驗,這時,他也知道事情已經鬧大。

    律師在他耳畔又說了幾句。

    這時,一個少女衝進來,一見方正,連忙叫:“毛哥,毛哥”,她哭著緊緊抱住他,滿頭滿臉親吻他。

    方正沒有閃避,他也回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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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窈窕秀麗,鳳眼細長,嘴唇腫腫,驟眼看有三分像楊雅量。

    她有一頭漆黑烏亮及腰直長髮,似絲錦瀑布般閃閃生光,煞是好看。

    方正把她頭髮在手腕上繞兩個圈,拉得她更近,兩人纏住不放。

    尼可來耶看得發呆。

    這時他毫不置疑,知道楊雅量並非與這少年在一起。

    有人走近他身邊,“你是華頓先生吧,我是雅量的好朋友賢媛,那個少女是我女兒小捷。”

    他回過神來,看著這位相貌端莊的女士。

    “恕我直言,華頓先生,你不如撤銷控訴吧,雅量這上下大概已經在北冰洋,你我都知道她為人,她說婚姻生活令她窒息,她自少獨立生活,太多應酬與複雜人際關係都叫她頭痛,她曾對我說:“短暫人生,最好吃不過是餃子,最舒服不過是躺著”,故此她對功名利祿,金銀財寶毫無興趣,時間除出用來賺取生活以外,她最希望擁抱愛人說笑。”

    尼可來耶靜靜聆聽,,這位女士的聲線平和溫柔,叫他舒服。

    “你約束得太厲害了,她心生恐懼,你不如讓她出去遛遛,她要回來,一定會自動出現,屆時你願意收復,或不,再說吧。

    尼可來耶低下頭,對助手說了幾句,助手鬆了口氣,與律師細語。

    賢媛放下一顆心,朝遠處的品藻點點頭。

    她又說:“你看年輕多好,自私,善忘,放肆,統共沒長心肝,可是我們原諒他們,故此,他們也原諒自己。”

    尼可來耶向賢媛微微鞠躬,“恕我騷擾你們。”

    “雅量與我聯絡過,她平安無事,你可以放心。”

    “她在何方?”

    “我不知道,稍後可能回加國。”

    這時警務人員知會他們離去,只見方正緊緊拖著小女友的手,頭也不回地跟他母親走出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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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手這時趨向前,“本國在阿爾及爾的使館遭恐怖分子炸彈擊中,一四七傷————”

    尼克萊耶沉默,他只不過是一名庸碌的公職人員,為五斗米折腰,養家活兒,生性浪漫瀟灑的楊雅量不願意受他拖累,情有可原。

    手臂還打著石膏的他嘆息一聲,當晚就回京工作。

    楊雅量教授在什麼地方?

    她在一支叫尼羅河珍寶的船上,剛經過白尼羅河那一截,向埃及阿斯旺水閘駛去。

    那本是艘四十年代的觀光船,當地旅遊局將它修復,像東方號列車那般,做到古色古香,美奐美倫,該次試航,不想空船來回,故此折扣優待團體,大部分船艙被史密生研究所租用,其餘兩名女客,都是教授,其中一個是楊雅量。

    尼羅河珍寶並不是一艘大船,連員工在內,只可載四十人,故此特別親切。

    史密生研究所員工是一群年輕人,有男有女,男生比女生多,已在嘀咕:“尼羅河上空的月色與星空是多麼美麗,兩名女客卻是上了年紀的老教授,還有一名看護。”

    楊雅量上船走斜板,看到一位老太太在她前邊,她連忙上前搭住老人腰身,扶她上船。

    這是雅量多年第一次放假,一定要舒服地過,她決定睡了吃,吃完再睡。

    老人白髮蕭蕭,可是目光炯炯,身手敏捷。

    她邀請雅量:“你與我同桌吃飯吧。”

    “我的榮幸。”

    雅量只得簡單行李:幾條卡其褲,幾件白襯衫,若干內衣,她在當地買了一頂草帽。

    在飯桌上老人說:“我教天文物理,你呢?”

    “英國文學。”

    “那一科更悶?”

    “一日成為職業,沒有更悶的了。”

    “楊教授說的對。”老人呵呵笑。

    “不敢當,宣博士。”

    “你知道嗎,這支船上都是博士生。”

    “他們修什麼?”

    “他們是一組生物學學者。”

    “在船上度假?”

    “他們做研究,記錄尼羅河淡水鱷生態,領導是曾博士。”

    啊,鱷魚。

    尼羅河上夕陽豔麗,天空映成橘紅色,兩岸的柏柏勒斯蘆葦搖曳,粼粼河水,真不愧是生命發源地。

    雅量與宣博士作伴。

    兩人都不喜說話,友誼與瞭解盡在不言中。

    從269頁至結尾發在第8頁70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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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餐她們都吃得不多,兩人都特愛甜品。

    她們並無與其他乘客交談.

    這幾天過得優哉遊哉.

    出乎意料之外,雅量睡得不錯,她內疚減至最低,她身邊已沒有男人.

    船在勒梭泊岸,雅量陪宣女士上岸遊覽.

    老人在炎陽下問雅量:“以前可到過埃及?”

    “在羅薩泰看過那著名石碑出土之處。”

    “羅薩泰石碑現在大英博物館。”

    雅量微笑,可不是,至死不願歸還。

    “霸霸霸,爭爭爭。”

    雅量冰:“不關女人事。”

    宣教授說:“他們如果讀天文,觀宇宙,就不會作螻蟻之爭。”

    “請問閣下研究何物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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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因斯坦的宇宙繩弦論。”

    “呵,他花了三十年時間並無結論。”

    “但是他提供不少理據。”

    她們在太陽傘下坐一會,有小販兜售紀念品。

    “回去吧,太商業化了。”

    雅量買了一袋棗子吃,倒也清甜。

    宣女士感慨:“所有古文明保存得最完整是中華。”

    雅量點點頭,她選購一些蘆葦製品,然後,扶著宣女士上船。

    “有人一直跟著我們。”

    雅量不禁佩服她的明敏,看樣子已近八十,仍然機靈,但不免多心。

    看護問老人:“可要憩一會?”

    “不如(口契)下午茶。”

    她們坐在甲板上觀景,宣教授說:“雅量,你關懷我,是因為在我身上看到自己的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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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量微笑,“那裡,假使有十分之一已經夠好。”

    “與你在一起,如沐春風,你何故沒有男伴?”

    雅量苦笑。

    “他們叫你失望?”

    “我自幼喜歡異性,我覺得男子比女子漂亮,至今我還迷A+F季刊,女體功能太過複雜,結構影響線條。”

    宣教授仰起頭笑。

    “但是,”雅量說下去:“男人沒有靈魂,他們愚昧,時時令女人傷心。”

    “說得好,聽,聽。”

    “宣女士你從未結過婚吧。”

    “那是我的明智選擇。”

    雅量感慨:“我卻浪費了那許多歲月與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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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板上時時有赤裸上胸的年輕男子向你注視。”

    “當真。”

    雅量並無興趣。

    “你的男友似mancandy吧。”

    “像英國Arena雜誌內模特兒,開頭,大家都非常開心,漸漸,他的要求變得苛刻,要一個穩定的家與固定的關係,叫女方馴服,侍候他們生活起居,最好繁殖後代,又要她負責子女聽話成材……”

    “聽著都覺得累。”

    “我是逃妻。”

    她倆笑出聲。

    這時有人走近她們,那是一個少女,皮膚曬成金棕,十分可愛,她低聲:“楊小姐,我可以與你說幾句話嗎。”

    雅量抬頭,“別客氣,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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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輕輕說:“朱利安營紮寨說,可否邀請你到康樂室喝一杯。”

    “誰是朱利安?”

    “曾博士的助手,他說他認識你--”

    雅量打斷她,指著艙壁,平靜地說:“你看到那把防火斧沒有,你回去同朱先生說,他敢走過我十尺以內,我就用那把斧頭把他斫成一截截,丟進尼羅河喂那些他媽的鱷魚。”

    少女聞方頓時敬畏地站起緩緩地後退,“是,是。”

    老人家笑得前仰後合。

    雅量猶自喃喃咒罵:“永無寧日。”

    老人回艙休息,晚膳後與雅量在康樂室玩紙牌。

    有人問:“整個小時不動,她們玩什麼?”

    “廿一點。”

    “那有什麼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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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漂亮的女子……我真不懂。”

    第二天,雅量看著史密生研究人員把一條成長鱷魚拖上甲板,蒙上它雙眼,扎住嘴,做量度秤重,以及釘上追蹤器,十分折騰。

    雅量不禁脫口而出:“是誰第一個想到把鱷魚皮做手袋。”引致尼羅河鱷瀕臨絕種。

    做完一切功夫,他們把鱷魚放回河裡。

    那條大鱷不慌不忙像枕木似沉入河底。

    宣女士說:“聽說連河馬都不敢惹它。”

    “在尼羅河研究鱷魚呢,還是到阿瑪遜河找安納達大蟒蛇?”

    宣女士答:“所以我讀天文物理。”

    她們繼續回康樂室玩廿一點,雅量終於輸掉所有零錢。

    船向阿歷山大港駛去,河上觀光船漸多,可以聽到美國遊客在甲板大肆喧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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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會知道尼羅河分白色與藍色支流”,“經上埃及的叫下游,經下埃及的叫上游,我都弄糊塗了。”

    深夜,酒吧快打烊,雅量進去買冰凍啤酒,忽見櫃檯後一瓶碧綠色酒閃閃生光,像在叫她名字,她脫口:“Absinthe。”

    酒保點點頭。

    “給我一杯。”

    “楊小姐,你喝啤酒就好。”

    “你會得調製?”

    酒保經不起挑戰,取現一隻調酒瓶斟入綠酒,加碎冰搖勻,倒進一隻小小V形杯子,接著,他用小茶匙勺起白糖,點火,把糖烤得融焦,傾入酒內,攪一攪,遞給客人。

    雅量貪婪地一飲而盡,覺得那酒甜苦辣,濃得化不開,想必到明晨仍然回味,怪不得受十九世紀藝術家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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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頭:“名不虛傳。”

    酒保說:“楊小姐,你回記休息吧,這酒易上頭,別在甲板亂走。”

    雅量笑笑,走向船頭。

    她絲毫不覺有人跟著她。

    前邊不遠的船上有人慶祝生辰,張燈結綵,音樂斷續傳來,是一種叫Jive的輕快舞步。

    雅量抬頭,看到一輪銀盤似月亮,不禁脫口說:“真美。”月色已照耀數億年。

    不料遠處有人輕輕答:“說得好。”

    雅量沒有抬嘀咕不,她想繞去另一邊回房。

    但那人卻說:“楊小姐,我們一早見過面,我叫朱利安,我遵囑站在十尺以外,可以說幾句話嗎。”

    雅量實在沒有心情,她朝相反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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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北大那碗豆腐嗎?”

    啊,雅量訝異地停住腳步。

    她欠那人十塊錢,或是,二十元。

    “我就是那名交換學生。“

    雅量納罕,在地球上繞了半個圈子,又碰到債主。

    她一直感激那人的慷慨,她輕輕說:“謝謝你。”

    “不客氣。”

    她轉過頭看他,月色把他照得通明,好一個高大漂亮的年輕人,穿藍斜布襯衫已十分溫文。

    他在月色也凝視楊雅量,她比他記憶中還要好看,她分明已經醉醺醺,

    手裡卻還握著啤酒瓶。

    “我可以走近一點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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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量不禁笑出聲,他還介懷她的恐嚇。

    他只走近兩步,靠在圍欄上。

    雅量想了想:“那晚,你為何在校園?”

    他有點遲疑,終於緩緩答:“我是泳池義務救生員。”

    “嗯。”

    他看著遠處,“你一連兩晚獨自暢泳,我都坐在救生臺上,你沒有看到我。”

    雅量想起,不禁尷尬。

    “你一直在泳池旁?”

    “是,楊小姐。”

    “你看到我游泳?”

    有一次,她沒穿泳衣。

    “你違例帶著啤酒,我本想阻止你,但池邊只得你一個,我不想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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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量說:“你應當揚聲。”

    “你看上去有佔寂寥,可是,隨後,在水中你又顯得高興,我聽見你笑聲。”

    他聲音越來越低,明顯地陶醉不已。

    “我跟你出院子,看到你吃甜豆腐,可是忘記帶錢。”

    雅量不出聲。

    這年輕人已經見過她的裸體,她不禁籲出一口氣。

    “之後我就到史密生研究所報到,每次在極之苦悶的陰天,我想到那一晚你自得其樂甜美笑聲,我又活了下來。”

    雅量意外,“你讀生物科技?”

    “正是。”

    “口的敢像個詩人呢。”

    “那日看到你上船,我以為眼花,我太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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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量側著臉看他。

    他輕輕咳嗽一聲,忽然靜靜把襯衫鈕釦解開,脫去上衣,他低聲說:“現在你也看到我了。”

    雅量啼笑皆非,他們這班男生每天只穿泳褲光著上身在船上走來走去,怎可同她的裸體作交換條件。

    “對不起,我不該偷窺。”

    是她楊雅量的錯,“Mybad,那是公眾場所。”

    光著上身的他像在展示本錢,渾身肌肉強壯有力,深色體毛從腮邊一直燃燒到胸前,然後一條線般匯合,伸延到小腹,他也是個毛孩。

    雅量低聲揶揄他:“你看到的比我看到的要多。”

    他把褲腰拉低一點,去到危險地步,他輕輕說:“我不介意,但我需要一間房間。”

    雅量忽然淚盈於睫,她想說:無分國籍年齡,Y’alljustwantonething,苦苦追求,低聲下氣,甜言蜜語,寒夜或風中站在門外靜候,毫無怨言,但是,得到之後,臉容即變,踐踏她自尊感情。

    雅量身受內傷,她怕輕舉妄動,隨即七孔流血。

    他低聲說下去:“我查入場證件的電腦記錄,知道你叫楊雅量,你是英語系客座教授,你是丹麥大使的妻子。”

    雅量不說話。

    “你好似不大開心。”

    雅量告訴他:“我已同丈夫分居。”

    他走近兩步。

    雅量卻沒有心情。

    她退後一點。

    “讓我助你忘憂。”

    他伸出手想拷打雅量腮邊,她輕輕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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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笑,“不要緊,還有明天。”

    雅量轉身走回船艙,聽見他在身後問:“你想念他?”

    她沒有回頭,“非常。”

    這是真的,她永遠無法忘記大丹與毛孩。

    清晨,尼羅河忽然降霧,伸手不見五指,甲板上人影幢幢,大家嘖嘖稱奇,船長響起霧號,暫停行駛。

    宣女士獨自在餐廳吃早點,朱走近,不見楊小姐,他輕輕問:“她還未睡醒?”

    老人微笑問:“你沒去敲門?”

    他臉紅,“我不想做登徒子。”

    “坐下,年輕人,喝什麼?”

    他要一杯黑咖啡。

    “這幾天你一直盯著楊雅量,為什麼?”

    “先是她美麗的臉容光煥發與體態叫我陶醉。”

    “隨後呢?”

    “她的友善慷慨,以及大方自在均難能可貴。”

    “說得很好,我亦是這樣成為她的朋友,小夥子,你想與她發展?”

    “我想提出,下一站我去阿瑪遜流域,她有時間,或可與我一起。”

    “受傷甚深的她已經下船。”

    “什麼。”他險些潑翻面前咖啡。

    老人語音清晰平淡:“楊雅量昨日凌晨下船,乘小汽艇往開羅駛去,這上下恐怕已經登上飛機往倫敦飛翔。”

    年輕人愣住,如此難以捉摸的女子。

    “她為著躲避你,如此費盡周章,你亦可引以為榮。”

    朱脫口而出,“有什麼理由要避開我?”

    老人家微微笑,“也許已經受夠,她實在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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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內效、後悔、失落,“我不應騷擾她。”

    “你也難以自制。”

    他低頭不語,難得有人瞭解他。

    宣女士說:“英國埃及學家如卡達等人探測古物時帶來英國習俗,這早餐吃得十分考究,廚房準備了德芬郡奶油及玫瑰果醬,你可要配司空餅吃?”

    年輕人雙手掩著面孔,像是活不下去的樣子。

    宣女士覺得可笑,“此刻已是八月。”

    他嗚咽一聲。

    “九月中楊雅量會回返卑詩大學任教,你知道該大學在溫哥華吧。”

    年輕人把手放下,大眼睛又閃出一絲光芒。

    宣女士看著他沒好氣地搖搖頭,“你要是想追求她,還是有機會。”

    他定一定神,“是,是。”

    “不過我警告你,她不是無知少女,你要加油。”

    “是,是。”

    這時有人大聲喊:“朱利安你在哪裡,曾博士找你有話要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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