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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温亞竹一進教室,便有學生嘻笑的問:“咦,老師。今天那條忠犬又沒來呀?”

    聞言,她板起臉孔。斥道:“你太沒有禮貌了,他是我弟弟,並不是忠犬。”

    沒料到她會發怒,那名男學生愕了下,這才吶吶開口道歉,“對不起,我只是開玩笑的。”

    她還是厲色道:“開玩笑也該有個分寸,如果我每次提起你都用蠢豬來形容你,你會開心嗎?”

    男學生被她罕見的嚴厲嚇到了,囁嚅的出聲,“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這麼説了,請老師不要生氣。”

    見學生很誠心的道歉了,她終於緩下臉色,“你們都算是大人了,我只是希望你們懂得尊重別人,用那種帶着輕蔑字眼的話來形容別人,很不禮貌。”聽到別人那麼説昊然,莫名的令她覺得生氣,不尊重昊然,就等同於不尊重她,讓她連帶的也有種受辱的感覺。

    學生見她一來就發怒,這兩堂課都很安分不敢再惹她生氣。

    下課後,甘爾旋特別到辦公室來看她。

    “同學們對你的課反應都很好,你輕鬆幽默的上課方式很能得到他們的認同,而且內容豐富,講解又清楚。”

    “謝謝,其實剛開始上課的時候我很緊張,因為我大不了他們幾歲,也懂得不多,還好他們都很善良沒故意挑我毛病。”

    他笑道:“你説那些傢伙善良?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老師這麼説他們,那些學生的嘴巴在學校可是以賤聞名,是因為你本身有實力,教得又好,他們才挑不出毛病。”

    受人這麼稱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温亞竹笑彎了唇,“真的嗎……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連忙從包包裏取出接聽,“喂,你到了呀,好,我馬上就出去。”説完電話,她看向甘爾旋,“不好意思,甘先生,我男朋友來接我,我要先走了。”

    “你交了男朋友?”他有點意外。

    “我失憶以前的男朋友,他一直在等我,回來台灣後便再連絡上了。”

    “那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再見。”

    “再見。”

    目送温亞竹離開,他不禁喃喃自語,“温昊然對這件事沒有反對嗎?”

    一直杵在他後方的屈嵐初開口,“我見過那兩個男人。”

    不解她怎麼突然冒出這句話,他問:“哪兩個?”

    “温昊然和狄毓捷。”

    “你見過他們,什麼時候?”

    她扼要的説出,在温亞竹回來台灣的第二天,陪着她到温宅時發生的事。

    “那兩個男人長得有點神似。”

    甘爾旋有些訝異,“你的意思是説,那個叫狄毓捷的男人長得像温昊然?”

    “嗯。”

    摩挲着下顎,他沉吟的道:“温亞竹竟然找了個跟温昊然神似的男人當男朋友,看來,温家姐弟之間的感情似乎並不單純。”

    屈嵐初沉默着沒答腔,想起當日温昊然在温宅見到温亞竹時的表情,以及温亞竹看到他時,那抹發白內心的驚喜,如果撇開兩人姐弟的身分,他們看起來跟情侶無異,且還是非常恩愛的那種情侶。

    “你幹麼?”忽然發現一張臉孔湊過來,她用鳳眸睨瞪他。

    甘爾旋挑眉一笑,“晤,我發現你也是美人一枚呢。”

    她不客氣的用手推開那張笑得很討人厭的臉,“那又怎樣?”

    他不知從哪拿出一封信,“這封情書我就沒收了,這種不營養的東西還是少看一點,比較不會傷眼。”

    “那是給我的?”

    “嗯,上面的名字是署名給你的。”

    她忿忿的奪過他手上那封信,“給我拿來,你沒有權利處理我的東西。”

    看着一時不察被搶走的信,甘爾旋親切一笑。

    “嘖嘖嘖,親愛的嵐嵐,你又忘了自己的身分嗎?你是我的特助,只要是你的東西,我都有權先看過,了了嗎?”

    “誰規定的?”

    他很有禮貌的出聲,“當然是本人。”

    她冷聲提醒他,“我只答應要幫你辦十件事,並沒有把自己賣給你。”

    “你這樣説真令人傷心,我只是關心你,怕你被騙了。算了,既然你要分得這麼清楚,本來我打算跟你説一個有關屈家的消息,看來也用不着説了。”

    “你聽到了什麼消息?屈家怎麼樣了?”聞言,她情急的抓住他的手問。

    他皮笑肉不笑的斜眸瞅她,“屈小姐,我們很熟嗎?”

    “你快點説!”她嬌聲逼問。

    他那張俊美的臉湊近她,一臉很欠扁的開口。“我、偏、不、説。”。

    他垂眸瞪着她的手,“你這是求人應有的態度嗎?”

    “你……”看他嘻皮笑臉的,屈嵐初咬牙忍住怒氣,放開他的領子,低聲開口,“請你告訴我屈家的消息。”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家裏的音訊了,家中所有成員的電話都打不通,她很擔心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整了整衣領,甘爾旋一派優雅的指向她手裏的信,“那封信……”

    “你想要就給你。”她迅速把信塞回他手裏。“你可以説了吧?”

    對她的態度他還是頗不滿意,“沒人教過你,有求於人應有的禮貌嗎?”

    屈嵐初被他的得寸進尺氣到一窒,深吸一口氣後,才強迫自己擠出笑容。用温和有禮的語氣説道:“甘少爺,可以請你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訴我嗎?”

    “晤。”託着下顎,瞄着她,他舉手捶了捶左肩,“我最近肩膀有點酸。”

    “……我幫你捶。”可惡,她發誓一旦等她脱身,她非宰了他不可。

    “咦,真的嗎?好呀,那就麻煩你了。”他拉來張椅子坐下,笑吟吟等待她的服務。

    站到他背後,瞪着他的肩。屈嵐初抬起手重重的捶下。

    “嘖,又不是在捶沙包,小力一點。”

    磨着牙,她放輕力道,不甘願的捶着。

    甘爾旋舒服的閉上眼,享受着她的伺候,不時的吩咐她哪裏要用力一點,哪裏輕一點。

    “啊,我聽説有些地方還有人用胸部替客人按摩……”

    他話未説完,屈嵐初冷豔的嬌顏怒火中燒,十根纖纖玉指,狠狠的勒住他的頸部。

    “甘爾旋,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不説,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齜牙咧嘴的叫道:“痛!輕點輕點,我又沒有叫你用胸部替我按摩,你在生哪門於氣,再説,殺了我,你可就得不到你想知道的消息嘍,還不快放手。”

    她放開他,發現自己最近變得很容易被激怒,動怒的次數加起來比去年一整年還要多上好幾倍,都是這個厚顏無恥的無賴害的。

    她一鬆手後,他大口的吸進幾口新鮮的空氣。

    “還不快説,屈家的人怎麼樣了?”屈嵐初冷眸睨他。

    才從她的手下逃過一劫,甘爾旋立刻忘記適才險些就被她掐死的教訓,笑咪咪的上下打量着她。

    “親愛的嵐嵐。我懷疑你真是屈家的人嗎?你這麼衝動,跟外傳冷酷無情的屈家人似乎一點都不像。”

    “你少給我羅唆,快點説。”不能再被他激得發怒,這傢伙説不定就是存心想惹她生氣,她不能再中計。

    唉,真無趣,他就是喜歡看她惱得橫眉豎目的俏模樣,這樣冷冰冰一張臉,看久了會以為冬天提早降臨了。

    “屈家這陣子突然銷聲匿跡了,所有的人都無法連絡上他們一

    “為什麼?”她也一直無法跟他們連絡上,這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我推測有幾個可能,第一,屈家被人滅門了,第二,他們跑到哪個山洞裏去躲仇家了,第三,可能是被外星人綁架到外星球了,第四……”他正得意的訴説自己的揣測,屈嵐初竟不買帳的賞他兩記白眼走人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甘爾旋嘆道:“沒幽默感的話,至少也要懂得禮貌呀。真是的,看來從小都沒人教過她這點,改天我再抽空教教她好了。唉,我這個人就是太善良了。”

    拉開抽屜想找釘書機。將手中的資料裝訂起來,温亞竹忽然瞥見抽屜裏的日記。

    那天昊然喝醉,她匆匆把日記合上,結果不小心又把它給鎖上了。

    看着日記,她輕嘆一聲。有些後悔了,或許她不該回台灣找回自己的過去,如果留在洛杉磯的話,就能再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跟昊然一起生活。

    那時候的她無憂無愁,好快樂。

    而現在……她多了很多煩惱。昊然也變了。

    她常常會不期然的想起那天早上的吻,每當想到那個吻,她的心、她的臉忍不住為之發燙。

    心底那抹模糊的感覺漸漸的清晰了起來,她明白昊然在她生命中有着十分不尋常的意義,那是誰也無可取代、無可比擬的。

    倘若用十分來表示她心裏的分量的話,昊然便佔據了九分以上,不論是快樂的事、憂傷的事、難過的事,每一件事情,她首先想到的都是他。

    但他是她的弟弟,她的家人,可以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卻不能摻雜男女之情,因為……那會變成亂倫,會害他不見容於世,受人嘲弄侮辱。

    可是……她好想昊然,自那天酒醉醒來後,他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回來吃晚餐,這兩天甚至都沒有回來睡覺。

    看不到他。她覺得心好慌。

    “小姐,吃飯了。”沈姨在房外輕敲了下門。

    “喔,好,”她打開房門,“沈姨,昊然回來了嗎?”

    “他打電話回來説今天有事,晚上……也不回來了。”

    聞言,温亞竹顰起秀眉,坐在餐桌前看着對面空着的位子,桌上擺滿了她愛吃的菜,但她完全沒有胃口。已整整兩天沒見到他了,她放下碗筷,走到電話機旁,撥打他的手機。

    “喂,沈姨嗎?”電話彼端傳來略顯沙啞的嗓音。

    “昊然,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感冒了嗎?”她很少打電話給他。以前住在洛杉磯時,白天他去上班後,在她的思念還未開始時,傍晚時分他便已準時回到家了。

    “你是亞竹?我以為是沈姨,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我?”他有點意外會接到她打來的電話。

    “你在忙什麼?為什麼連晚上也不回來?”

    電話裏的嗓音遲疑了下,才道:“我……有應酬。”

    她質疑,“應酬到連晚上都沒空回來?以前你在洛杉磯就沒有這麼多的應酬,為什麼回來台灣。就有一堆的應酬?”

    話筒裏沉默了須臾,才再傳出温昊然的聲音,“墨笑休假,很多應酬我必須代他出面。”

    “他不是找了代理的人嗎?”

    “林可菁是個女人,縱使能力很好,但有些場合還是不太適合出席。”

    “那你什麼時候才回來?”温亞竹輕咬着下唇,柔聲説:“我……好想你!”

    他胸口一緊,“……我待會就回去。”

    “真的?那我等你回來吃晚餐。”她歡喜的綻起笑顏。

    “好。”

    掛斷電話後,她眉開眼笑的,“沈姨,昊然説要回來吃晚餐了,快點再準備一副碗筷。”

    “好。”

    她笑咪咪的等着温昊然回來,不意過了會兒竟有個不速之客來訪。

    看到狄毓捷,她有點意外,因為今天中午他到學校接她一起午餐,兩人才見過面。

    “亞竹,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説。”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什麼話不能在這裏説嗎?”

    票向沈姨一眼,狄毓捷輕聲説:“這件事很重要,還是出去説好了。”

    “可是昊然等一下就回來了,不然明天再説好不好?”

    他俏聲對温亞竹道:“我遇到陳嫂了。”

    “陳嫂?她是誰?”

    “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天我帶你過來這裏,遇到的那個歐巴桑。”

    她想了起來,“喔,原來是她。”

    “她跟我説了一件事。”説到這裏,他的神色異常嚴肅。

    “什麼事?”

    “在這裏不方便説,你出來我再告訴你。”他拉着她的手要帶她出去。

    在門口便撞見急速飆車回來的温昊然,兩名男人四目相望,不約而同的凝起眸。

    “昊然,你回來啦。”温亞竹一見到他,立刻甩開狄毓捷的手,開心的迎上前去。

    “他怎麼會在這裏?”温昊然森冷的眼神掃向狄毓捷。

    “毓捷剛剛才過來,他説有事要跟我説。”望望兩人,她一她,他會不擇手段的拆散她和狄毓捷,然後……被她憎恨一輩子。

    “公司營運得不順利嗎?”温亞竹擔心的問。

    “不會,很順利。”

    “那公司不賺錢嗎?”

    “不會,去年公司的盈收又增加了百分之十二。”

    她質疑,“既然公司經營得很好,是什麼事情讓你忙得沒空回來吃晚餐,還要睡在公司?”

    “公司目前在規劃一件投資案,我負責主持這件案子。”為了讓自己忙碌得沒空去想她的事,他把精神都投注在這個案子上。

    “你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噫。”亞竹,如果我不讓自己很累的話,我會忍不住用盡一切方法破壞你和狄毓捷。

    但我不想再讓你哭泣,看到你傷心流淚,我的心比什麼都還痛。時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敵意,“不然毓捷你要不要留下來用餐?有什麼事等吃飽再説。”

    接收到温昊然投來的冷凝視線,他搖搖首,看得出來今天她是不會跟他出去了,“不用了。明天我再跟你説吧。”

    “那好吧。”温亞竹送他離開。

    在門外。狄毓捷以極輕的音量對她耳語,“你要小心温吳然。”

    她納悶的望向他,“什麼意思?”

    “他很危險,你睡覺時房門要上鎖。”

    “亞竹。”温昊然站在門口喚她。

    “喔。來了。”説完,她匆匆進屋,沒有注意到狄毓捷擔心的表情,也把他奇怪的話拋諸腦後。

    此刻她的心思都在温吳然身上,兩天沒見到他,她好想他。但一走近他,她便擰起眉瞪着他。

    “有酒味,你又喝酒了?”

    “只喝了一點。”當她打電話給他時,他才喝掉了半瓶威士忌。原本打算今天再讓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但聽到她那句——我好想你。他的心登時一軟,馬上棄械投降,迫不及待的趕回來見她。

    只是一回來就看見她和狄毓捷親密的手牽着手,那一刻,就宛如有人給了他一顆糖哄他,接着又拿刀狠狠刺了他一下。

    “以後應酬如果一定要喝酒,你只能喝一杯哦,再喝得爛醉如泥,小心我打你屁股。”她端出做姐姐的權威説。

    温昊然走向餐桌。

    “你餓了吧,過來吃飯了。”不喝醉,晚上他根本無法睡着,只有醉了,他才能徹底的忘掉自己有多愛她。

    坐在餐桌前,望着他,温亞竹發覺他好像消瘦了些。“昊然,以後不管怎麼樣,別在外頭過夜,你住在外面,我會擔心。”

    靜靜看着她,片刻。他才啓口,“公司裏的事很忙。有時候在那裏待太晚了,就直接睡在休息室裏了。”回來看到她和狄毓捷親密的出雙入對。對他而言是一種煎熬。

    他怕,怕自己會再對她犯下五年前的錯事,怕為了得到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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