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春節,周飛跟著海冰一直在農村待到初五才回家。初六海冰的學校就開課了,早走晚歸的,飯都不能跟家裡人一起吃。
周飛就只好經常想想跟海冰一起在農村過的這個春節。他們是怎麼一起幫忙別人家捆豬,殺豬的,想想海冰領著村子裡的大小孩子放了那幾宿的鞭炮,他們在冰封的河面上鑿了冰窟窿,逮到的魚比夏天的時候還多。他想起來,覺得還是不過癮,就對海冰說:“哥,你高考完了,咱還去逮魚。”
“你放心。”海冰埋在練習題裡,頭也不抬的回答。
時間過得飛快,海冰努力用功,要在高考的時候奮力一搏,班主任認為他還有潛力,剩下的幾個月能再上層樓,周叔周嬸每天的精神狀態跟上了弦似的,在有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周叔說了一直以來帕海冰傷心也不敢說的話:“好孩子,給你爸爭氣啊。”周飛看見海冰用力把碗裡的大米飯扒到嘴裡,眼裡是亮晶晶的。
不過,海冰並沒有參加高考。
五月份的一個下午,正在教室裡自習的海冰被教務主任叫去了辦公室,要找他談話的不是主任,卻是兩個四十多歲的警官。兩人手裡拿著海冰的檔案,在他進來後,上下打量他。主任介紹說,這兩位分別是公安大學學生處的馬老師和黃老師。
兩人詢問了海冰日常學習的一些情況之後,馬老師直截了當的問:“你父親是怎麼去世的?”
“執行任務時犧牲。”海冰回答時,面無表情。
“當時的情形是怎麼樣的?”
“我為什麼要說?”
“你不說,我來替你說。”馬老師站起來,走到海冰的身後,“他想救罪犯的小孩,結果被罪犯刺死。是不是這樣,海冰?”
海冰沉默。
對方殘忍的窮追不捨:“你也因此失去了母親,被父親的戰友收養。”
沒有人,自生命裡那一場浩劫之後,沒有人曾如此冷酷的揭開它的傷疤,海冰只覺得痛苦襲來,讓人窒息。額上的血管跳動,手攥成拳,又漸漸鬆開。
這馬老師和黃老師觀察著他的反應。
海冰站起來,向二人行禮,聲音波瀾不驚:“老師,請原諒,我還要去自習。”
“坐下來。”一直沒有說話的姓黃的老師對海冰說,聲音不大卻很威嚴。
“海冰,聽我們把話說完。
你是烈士遺孤,雖然你可能不知道,組織上一直都很關心你的成長。我們瞭解到,你是很優秀的孩子,學習成績突出,身體素質極佳,我們這次來,實際上是為了公安大學一個提前錄取的項目,如果你本人也有此志願的話,添填這份表格,辦理相關手續,不用參加高考,就將提前成為公安大學的本科學員,刑事偵查特別專業,今後的就業方向,刑偵特警,像你的父親一樣。”
“像父親一樣。”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海冰難以取捨,不過卻反覆咀嚼著黃老師的這句話。
周叔周嬸對於這件事情也難以統一意見。周嬸認為,以海冰的實力,絕對能考上更好的院校,念一個時髦當紅的理科專業,絕對要好過當警察,又苦又累,想說“又危險”,不願犯禁忌,把話咽回去。
周叔說,海冰,你這也是子繼父業啊。
海冰想起小時候,幫父親扶正領章帽徽,看見他威武莊嚴的樣子,發現其實這一切是他從小就嚮往的。
海冰終於還是填了去公安大學的那份申請表。
周嬸因為海冰沒有聽自己的話,好久都不搭理他。可是後來想明白,這無論如何都是孩子自己的選擇,再說公安大學也是國內一流的好學校,也就開始忙碌給要提前去學校報到進行軍訓的海冰準備行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