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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悦心,你這裏已經整理三遍了。”站在一旁的鐘姐終於看不下去,走過來提醒她。

    “哦。”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換到另一排,繼續整理筆架。

    “悦心,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鍾姐關心的詢問。

    她垂眸抿着唇,沒有説話。

    “剛才那個女人找你出去做什麼?”她一回來就整個人心神恍惚,一定跟那個女人有關。

    尹悦心輕輕的搖搖頭,不想説。

    “悦心,鍾姐不是想要過問你的私事,我是怕你被人欺負了。”那種女人一看就知是個厲害角色,她很擔心悦心吃悶虧。

    “謝謝鍾姐,她沒有欺負我。”路霓從頭到尾都和顏悦色,沒有兇她一句。

    既然她不肯説,鍾姐也沒再追問下去,想到一件事,她興匆匆説:“對了,昨天安家房屋的人介紹我去看了兩家店面,其中一家還不錯,就在這附近再過兩條路。”想借着這件事讓她開心些。

    “鍾姐租下來了嗎?”這個好消息讓尹悦心抑鬱的神色略略好轉了些。

    “還沒有,店租有點貴,不過安家房屋的人説會再幫我談。”

    “那太好了。”尹悦心由衷的説。

    “可能是看在我伯父的面子上,他們想賣我伯父這棟房子,所以順便幫我找店面,否則他們怎麼會那麼好,主動説要幫我介紹店面,還説不收仲介費。”她猜測。

    “安家房屋,就是轉角新開的那家嗎?”她記得卓柏勳就是那家仲介公司的人。

    “對,聽説是他們裏面一位姓卓的先生交代的。”

    卓?難道是柏勳?

    這時,二樓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尹悦心走過去接起電話——

    “悦心,外找哦!”話筒裏傳來小潔的聲音。

    “誰呀?”怎麼又有人找她。

    “一個帥哥哦!”小潔賣關子,沒有明説。

    “我下去看看。”掛電話,尹悦心告訴鍾姐有人找她,走下樓後,就見卓柏勳站在收銀台前,秀眉忍不住輕蹙。

    他們這對即將結婚的人是怎麼回事,約好了輪流來找她嗎?

    “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事問你。”一見到她,卓柏勳拉着她就往外走。

    “你要問什麼?”走出去後,她甩開他的手。

    “我們到那家店去。”卓柏勳指向不遠處的那家連鎖咖啡館。

    “不要。”他跟路霓還真有默契,竟然不約而同的都想約她去那裏,但她才從那裏回來不久,不想再去,“有什麼事你在這裏説就好,我還有工作要做。”

    卓柏勳緊緊盯着她,見走廊下沒有人,便開門見山的直問:“我問你,小然是不是我的孩子?”

    聞言,尹悦心驚愕的瞪大眼看着他。

    “你快説呀,小然是不是我的兒子?”他催促,昨天自從得知小然的出生日期,他翻來覆去一夜無眠,不停的在想着這個問題,今天又忍了一個早上,他再也忍不下去,一定要親耳聽見從吔的嘴裏説出的答案。

    不久前路霓説的那些話閃過她腦海,尹悦心悄悄握緊了手,垂下眼,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慌亂的追問:“怎麼可能不是,他是在十一月十三日出生的,我怎麼推算日期,小然都是……”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嗓音打斷了卓柏勳的話——

    “大哥,小然真的不是你的兒子,他早產了兩個多月,當初還待在保温箱裏一個多月才抱回家。”卓亞擎説着走到尹悦心身旁,伸手攬住她的肩,與她一起面對他,她低下頭,默默不語。

    卓柏勳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擁住她肩頭的手,恨不得用眼神狠狠將那隻手燒出一個洞來。片刻,他才抬眼覷向卓亞擎,語氣冰冷,臉色鐵青的問:“你的意思是説,當時我一失蹤,你立刻就跟悦心在一起了?”

    他生死不明,她卻馬上跟亞擎在一起,還有了孩子,她移情別戀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聽見他的話,尹悦心神色一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一旁的卓亞擎再出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出事時,悦心很傷心,搜救人員一直找不到你,我們以為你已經……那一天,悦心難過得把自己灌醉了,我很擔心她,所以也陪她喝了不少酒,結果……就有了小然,所以我們才會結婚,我們沒想到原來你還活着,但是你卻狠心得這四年多來都不跟我們聯絡。”他最後的語氣隱含着指責。

    聽完他的解釋,卓柏勳神色陰沉得嚇人,十指緊緊的握拳,就在卓亞擎以為他下一瞬間可能會翻臉出手揍人時,他卻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

    尹悦心張了張嘴想説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説出來,只能目送着他坐上車,揚塵而去。

    她低落的神情卓亞擎看在眼裏,心中五味雜陳,出聲喚回她的注意,“悦心,我剛才那樣説是考慮到大哥要結婚了,如果讓路小姐知道大哥跟你有了一個孩子,可能會造成他們夫妻的困擾,你也不希望這樣吧!”

    這是原因之一,但也是為了切斷她和大哥之間的可能性,一開始得知大哥還活着,他非常震驚,又怕悦心心中存有一絲希望,畢竟自己喜歡她那麼多年了,以為終究會有機會,誰知大哥一回來就粉碎他的希望,現在竟還單獨的來見悦心,這叫他心裏怎麼不怨不急。

    “嗯。”她能理解,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的深吸一口氣後,才看向他,“亞擎,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南部的機台出了些問題,我待會兒要趕過去處理,先繞過來跟你説一聲。對了,明天是小然生日,這是我剛買的玩具,你幫我拿給他,我明天可能會很晚才回家。”他將手裏的一個袋子遞給她,臉上漾着温柔的微笑。

    接過袋子,尹悦心頷首,“好,你開車小心。”

    “嗯。”臨走前,卓亞擎俯下臉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下。

    伸手輕撫着他吻過的額心,她怔怔的看着他離開。她不可能回到柏勳身邊,可她和亞擎該如何下去,她也暫時找不到出口。

    指間夾着根煙,嫋嫋升起的白色煙霧散逸在空中,身後的屋裏是熱鬧喧囂的派對,卓柏勳卻一臉意興闌珊的站在露台上,眺看着幽暗的夜空。

    城市裏的燈光太亮了,天上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只有一抹弦月孤孤單單的斜掛在蒼穹上。

    有人打開了露台的門,朝他走過去,手裏端了兩杯雞尾酒。

    “喏,給你借酒澆愁一下。”祈勝安將其中一杯酒塞進他手裏。

    “我哪有什麼愁要澆?”雖然嘴上這麼説,卓柏勳還是接過了雞尾酒,一口喝光它。

    祈勝安斜睞他一眼,“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一臉死氣沉沉的樣子,説吧!發生什麼事了,路霓説你這幾天天天板着臉孔嚇人。”他穿着一襲鐵灰色的西裝,半長的頭髮綁成馬尾紮在腦後,陽剛的面容粗獷不羈。

    當年救起卓柏勳的那艘遊艇正是他的,那時他跟表妹路霓,還有幾個朋友開船出海,是他先發現那時在海里載浮載沉的卓柏勳,進而救起他。

    “我只是在想,如果當年我沒有去潛水就好了。”卓柏勳有些消沉的説。

    “發生的事,你再後悔也沒用,還是認命的接受老天的安排吧。”不是他想説風涼話,而是既然改變不了已發生的事實,也只能改變自己的心態去接受它。

    深深吸了一口煙,再徐徐吐出,卓柏勳低沉的嗓音幽幽的説起一段往事——

    “你知道嗎?我跟我弟弟只差十個月,不是我媽會生,那是因為我們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我爸在我媽懷了我的時候,有了別的女人,跟她生下了我弟弟亞擎,當我媽在我十歲時過世,我爸立刻就把外面的女人和那個孩子迎進門。”

    祈勝安涼涼的接腔説:“然後你就開始過着被後母虐待的日子。”這種事並不少見,他的家族裏就有,自個兒也有好幾個同父異母的手足。

    橫了他一眼,卓柏勳搖頭,“那女人沒有虐待我,她對我客氣得像在對待客人一樣生疏有禮,而我跟亞擎之間也不太親,我覺得自己像是那個家的外人,格格不入,後來上大學,我就搬出去住。”

    “那你弟當時是怎麼搶走你心愛的女人?”祈勝安有些好奇的問。

    四年多前,他陪剛甦醒不久的卓柏勳去找尹悦心,卻在婚禮上看見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卓柏勳當場噴了一口血,接着還沒有完全康復的身體因為受不了刺激,再度昏厥了過去,那情景他至今仍記得很清楚,那時沒有多問,怕再次刺激到他。

    “六、七年前我爸過世後,我就不曾再回去,也斷了跟他們母子的聯絡。是後來我跟悦心交往時,無意間發現原來亞擎就在她讀的那所大學攻讀博士,透過我的介紹,亞擎就這樣認識了悦心。”那時,他已看出亞擎對悦心很有好感。

    “看來那個時候他就準備要搶走尹悦心了,你這個弟弟還真是沉得住氣,等你一死,馬上就接收她。”祈勝安故意加油添醋。

    他是前幾天從路霓那裏聽説他最近遇見了卓亞擎和尹悦心,心情因此變得很低落。為了這件事,路霓很不高興,所以今天才會要他來“開導開導”他。

    “如果那年我沒有出事,悦心不可能被他搶走的!”他有這個自信。

    祈勝安非但沒有安慰他,反而奚落他,“他們在你出事後沒幾個月就結婚,可見尹悦心本來就對你弟弟有好感,要不然不可能這麼快就走在一起。”

    卓柏勳辯解,“那是因為悦心以為我死了,難過的喝醉了,才會和亞擎……”

    後面的話他説不下去。

    “原來是酒後亂性,不過,該不會是你弟故意灌醉她的吧?”這個時候不趁虛而入是笨蛋。

    卓柏勳沉悶的搶過他手裏那杯沒有碰過的雞尾酒,一口喝光。

    “你打算再搶回尹悦心嗎?”祈勝安試探的問。

    眯着眼跳向夜空,須臾,卓柏勳才喃喃搖頭,“他們已經有了小然,怎麼搶?拆散他們嗎?”

    “別忘了你還有路霓。”祈勝安提醒他,不要辜負他表妹。

    “我沒忘記。”若不是顧慮到她,也許他會不顧一切的把悦心從亞擎身邊搶回來。

    祈勝安拍了拍他的肩,如果路霓不是他表妹,他或許會鼓勵他放手再去把尹悦心搶回來,但是身為人家的表哥,這樣的話他實在不好説出口。或許他和尹悦心沒有緣分。

    比起卓亞擎送的遙控汽車,小然更喜歡卓柏勳託人送去幼稚園給他的戰鬥飛機,生曰都過了好幾天,他還是愛不釋手的玩着。

    “小然,該睡覺了。”尹悦心拉起他的手走回卧室。

    “馬麻,把拔什麼時候會再來看我?”換上海綿寶寶的睡衣後,小然仰起小臉問。

    “他很忙,沒辦法再來找小然,對了,小然,以後你再看到他不要叫他把拔,要叫他……伯伯。”最後那兩個字彷彿砂礫一樣,摩擦着她的喉嚨,讓她的咽喉有些灼痛。

    “為什麼不能叫他把拔?”

    她困難的解釋,“因為……你已經有一個爸爸了,他是你爸爸的哥哥,所以要叫他伯伯。”

    小然聽不懂她説的關係,執着的不想改口,“可是人家想叫他把拔。”

    抱小然坐到牀上,她捺着性子哄他,“小然,你再叫他把拔,他會生氣。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教你這麼叫他,我們不要再叫他把拔了好不好?”

    “那不叫他把拔,他就會來看小然嗎?”小然天真的問。

    尹悦心沉默了一下,才説:“你乖乖睡覺,有空他就會來看小然。”

    乖乖躺下,小然懷裏還抱着那架戰鬥飛機。“馬麻,那你明天可不可以幫我打電話給把拔,小然想跟他説話。”

    “你想跟他説什麼?”

    “他送小然戰鬥飛機,小然還沒有跟他説謝謝。”

    “我沒有他的電話,我再問問看有誰知道好不好?”看着乖巧的兒子,她不忍拒絕。

    “好,馬麻要記得哦。”小然漾起笑,然後閉上眼睛。

    “嗯。”輕拍着兒子的胸口,哄他睡着後,尹悦心拿走他懷裏抱着的那架戰鬥飛機,放到牀頭櫃上,替他蓋好被子後,她走出房間。

    這幾天卓柏勳不曾再出現過,生活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但她的心卻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淡然。

    當初以為他死了,她悲痛欲絕,心如枯井,現在知道他還活得好好的,曾經死寂的心,又激烈的跳動起來,沒有一刻安寧。

    她拿起擺在茶几角落的一幀照片,那天準備把他的遺照拿去燒掉時,小然不肯,等他睡着,她才偷偷拿去燒了,第二天,小然發現他的照片不見了,又哭又鬧,她只好從以前的相簿裏,找出一張柏勳的生活照片擺在客廳裏。

    這幾天小然還是習慣每天早晚對着柏勳的照片合掌拜三拜,她告訴小然不用再拜他了,他一時還是改不過來。

    垂眸注視相框裏的人,那張英氣俊朗的臉上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她忍不住伸指輕輕的撫摸着照片裏男人的臉,眼眶泛紅,隱忍的酸楚慢慢在眼中凝聚成霧氣,接着形成淚珠,滑落面頰。

    “小然,對不起,媽媽騙了你!”

    好不容易他終於回來了,可是,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他不再是她的了,連她的孩子都不能跟他相認。

    愈想心愈酸,不過這樣總比他死在那片海里好,他若死了的話,就永遠看不到他了,至少現在還能再看見他。

    她不可以再貪心了……

    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她連忙把照片放回去,抹去臉上的淚,抬起頭時,卓亞擎已換上了拖鞋,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煮點宵夜?”

    “不用了,我回來時在路上吃過了。”放下公事包,卓亞擎疲憊的鬆開了領帶,在沙發上坐下。

    尹悦心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你喝酒了?”

    “喝了點。”

    “我去倒杯茶給你。”她起身要去廚房,手臂猛不防被他拽住。

    他從背後摟住她的腰,整個人親暱的靠在她背上,親吻着她的耳朵,低喃着她的名字,“悦心……”

    她嚇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旋過身推開他,被她一推,他跌坐回沙發上,不悦的皺攏眉峯。

    “我們在一起生活四年多了,你還要我忍多久、等多久?”之前他願意耐心的等,可大哥出現後,他莫名的不安,急着要個答案。

    “對不起,亞擎,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她驚慌失措的説。

    “你什麼都不用準備,你只要接受我就好了。”

    他伸出手想再拉住她,她卻倉惶的後退了兩步。

    “你在怕我嗎?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他微怒的抬起帶着血絲的雙眼瞪住她。

    見他情緒有些異常,尹悦心走進浴室拿了條濕毛巾出來,遞給他。“亞擎,你喝醉了,擦一下臉。”

    他沒有伸手接過,自顧自的説:“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説我們結婚後要分房睡,我答應你,你説要擺大哥的照片,好讓小然記得他的容貌,我也答應你,但是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看着喜歡的女人就在身邊,你知不知道我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忍住想要佔有你的念頭!”

    他瘩咽的嗓音透着憤怒,“我尊重你,在等你忘掉大哥,等你愛上我,你告訴我,我到底能不能等到這一天?”

    酒精讓他失去了自制,一古腦兒的把壓抑在心裏的話全部宣泄出來——

    “我知道是大哥先遇到你的,所以我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只想見見你就好,但是大哥失蹤的這幾年,是我陪在你身邊,我陪伴你的日子早已遠遠超過你跟他在一起的歲月,為什麼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愛上我?”

    “亞擎……”她一時不知道該説什麼,對他,她真的滿心感激,可是他想向她索求的感情,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得起。“你讓我再想一想好不好?”他之前允諾不逼她,要給她時間考慮的。

    卓亞擎定定的看着她,驀然朝她伸出手,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下一瞬間卻見他眼睛一閉,歪倒在沙發上,醉倒過去。

    她愣了一下,確定他醉死了,才走上前,內疚的看着睡着的他。

    “對不起,亞擎。”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如他所願的愛上他,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在看見卓柏勳時一再的心痛,可是她對他真的沒有心動的感覺,他親她,她雖然不討厭,卻也沒有一絲悸動的情愫。

    怎麼辦?她真的不想看他這麼難過,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愛上他?

    見卓柏勳掛上電話,路霓皺起了那雙描繪細緻的柳眉。

    “你又叫小趙幫你帶人去看房子?”

    “嗯。”卓柏勳漫不經心的應了聲。

    “你現在不是有空嗎?而且是你約了買主,為什麼不自己去?”路霓質問。

    通常會由他親自出馬簽下的房子,都價值不菲,他會透過關係尋找有興趣的買主來看屋,而這些人購屋的意願也會比其他人來得高,所以平常他都會親自帶看房子。

    “我見到尹悦心你不高興,我現在避免去見她,你也不高興,你説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卓柏勳心煩的覷向她。

    “你心裏如果坦蕩蕩,見不見到她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不是對她還舊情難忘?”那天她去試穿婚紗的時候,他完全心不在焉,眼裏根本看不見穿上了婚紗的她。

    這幾天也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明明她就在他身旁,他卻還能旁若無人的發呆,真是氣死她了。

    不想跟她吵,卓柏勳抓起電話,再打給小趙,“小趙,那組客人我自己帶看,你不用過去了。”掛斷電話,他站起身,語氣平靜沒有一絲起伏,“這樣你滿意了吧。”

    丟下話,不等她回答,他直接走出辦公室。

    驅車來到金屋書局,停好車,正要走進去時,只見有人匆忙的從裏面跑出來,撞上他,待看清楚是誰,他想也沒想的拽住她的手。

    “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慌張?”

    尹悦心語氣急促的開口,“剛才幼稚園打電話來,説小然突然肚子痛,我趕着過去接他去看醫生。”

    “我送你們去。”卓柏勳連考慮都沒有,立刻拉着她往附近的幼稚園走去,一邊拿出電話,“小趙,我現在有事,那組客人還是麻煩你幫我帶看,嗯!就這樣。”

    聽見他剛才講的電話,尹悦心連忙説:“你忙的話,我可以自己帶小然搭計程車過去。”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小然怎麼會突然肚子痛?”

    “我也不知道,老師説他中午睡覺時,就説肚子有點痛睡不着,剛才卻痛到哭白了臉。”她緊皺着眉頭,心疼的轉述。

    很快來到幼稚園,看到小然痛到嗚咽的啜泣着,抱着他,尹悦心心疼得要命。

    “小然乖哦,媽媽馬上帶你去看醫生。”

    看見孩子縮在她懷裏,痛得臉色發白,眼淚嘩啦啦的滾下來,卓柏勳的心也莫名被牽動了,載着他們朝醫院疾馳而去。

    來到急診處,他抱着小然,讓她填寫掛號單,他站在旁邊,輕拍着小然的背哄着,眸光不經易瞟意她填寫的資料時,黑瞳閃過一抹驚愕,正要再看清楚時,她已將資料交給護士。

    接着一名護士過來詢問小然的情況,不久,有名急診醫生走過來,在小然的肚子上按了按,詢問了些事情,立刻安排小然去做檢查。

    見她神情焦急,卓柏勳按捺住想問出口的話,靜靜的陪着她。

    等檢查結果出來後,醫生説明,“他得了急性闌尾炎,要馬上動手術,你們先去填寫一些資料,辦理住院手續。”

    “會有危險嗎?”尹悦心擔心的問。

    “這種手術一般而言不會有什麼危險,你放心。”醫生笑着安慰她。

    陪着她辦好一切手續,卓柏勳和她坐在手術室外面等待。

    “你説小然一定會平安的對不對?”她神色不安的問,想再尋找一份保證。

    “嗯,闌尾炎不算很嚴重的病,他不會有事的。”卓柏勳沉吟了下,低聲問道:“悦心,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見她雙眼緊盯着手術室,一顆心懸在小然身上,壓根沒聽見他的話,卓柏勳爬了爬短髮,決定還是等小然手術結束再問,現在問,她也沒心情回答。

    果然,她根本沒留意他剛才説了什麼,緊張的直盯着前方手術室門上亮着的燈,他沒再出聲,她也不再開口,坐在椅子上,神情佈滿了焦慮。

    片刻後,她看向他問:“這麼久了,為什麼小然還沒出來?”

    卓柏勳瞥了眼腕錶,“才過了十分鐘而已。”

    “才過十分鐘嗎?我怎麼覺得小然好像進去一、兩個小時。”

    他安撫她,“你不要急,小然不會有事的。”

    “小然身體一向很好,為什麼會突然得闌尾炎?”她茫然的問。

    她的話難倒他了,“呃,生病這種事很難説的。”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悦心,我問你……”

    這時尹悦心卻突然跳了起來,“啊!我知道了,我今天早上忘了替小然帶上平安符了。”

    他眼角抽了抽,“這跟平安符沒有關係。”

    “誰説的,之前我每天都讓他戴平安符在身上,昨天他洗澡的時候忘記拿下來弄濕了,我把平安符晾乾,今天忘了讓他戴上,所以才會這樣。”她懊惱的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腦袋,“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沒忘記的話,小然就不會生病了。”

    見她打得一下比一下用力,怕她把自己的腦袋打傷了,卓柏勳連忙握住她的手。

    “你不要傻了,小然的病跟你沒有關係,跟平安符更沒有關係。”

    “如果沒有關係的話,他為什麼其他時候不生病,偏偏就在忘了帶平安符的今天才生病?”尹悦心滿眼自責的問。

    “那是湊巧,如果平安符真的有用,台灣的醫院早就全都收起來,醫生也都失業了。”他無力的看着眼前這個始終沒變的笨女人,總習慣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可是……”

    卓柏勳板起臉正色的説:“你不要再這麼迷信,平安符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它不可能左右一個人的災難和病痛。”明白她憂心如焚的心情,他摟住她的肩,讓她靠向自己懷裏,放柔了語氣説:“小然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

    依偎在他温暖的懷裏,她緊繃的心情稍稍舒展了些,輕輕點了點頭。“……嗯。”

    輕揉着她的髮絲,卓柏勳忍不住有一絲錯覺,彷彿他們之間不曾有過那空白的四年,他們仍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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