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昊龍天打從回到日本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但他終日總是一副無精打彩的模樣,彷彿把元氣遺落在臺灣似的。
從年輕時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管家——屈之介來請他前去用餐,他也推說沒胃口。
“老爺,還是我讓人把飯菜送到你房間?”屈之介問。
“不用了,你下去吧!”身旁盡是些唯唯諾諾的應聲蟲,少了可以陪自己鬥嘴的人,讓宇昊龍天只覺得日子很無聊。
知道改變不了老爺的心意,屈之介只好依言退下。當他正要把格子門給拉上時——
“等一下,屈之介你進來。”宇昊龍天突然喚道。
以為老爺改變心意了,屈之介又走了進來。
宇昊龍天指了指對邊的位子要他坐下,“屈之介,你覺不覺得最近宅子裡實在太靜了些?”
“是的,小少爺不在,是靜了許多。”他據實回答。
以前,小少爺在日本的時候,他們祖孫倆一個月裡總要鬥上好幾回,攪得偌大的宅子常常不得安寧。
“何止,跟我在臺灣那幾天相比,簡直是死氣沉沉。”
說著,宇昊龍天開始回憶起遠在臺灣的裴芊樺,那個牙尖嘴利的刁鑽丫頭……
聽到居然有人能不為宇昊龍天的氣勢所迫,而且對象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娃,屈之介當下不禁佩服起素未謀面的裴芊樺。
“看來小少爺找到個十分有趣的丫頭。”
“是啊,那丫頭非但有趣,還相當特別。”宇昊龍天笑道,心裡對她的評價頗高。
知道宇昊龍天喜歡熱鬧,屈之介道:“不過,等將來小少爺要是娶了那丫頭,老爺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喊靜嘍!”怕是整間屋頂給掀了都有可能。
“是啊,是啊。”宇昊龍天一聽,想到那熱鬧非凡的景象,心裡很是歡喜。
不意,和屈之介的一席閒聊,便這麼誤打誤撞的替他釐清了盤旋在心頭多日的混亂情緒。
頓時,宇昊龍天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他吩咐道:“屈之介,你馬上下去準備,咱們到臺灣去。”
想通以後,他決定將所有的迂腐全給拋開,答應讓孫子娶那丫頭進門。管它什麼門戶之見,自個兒開心最為重要,其他的,誰在乎!
隨後,趁著兒子、媳婦外出不在家,宇昊龍天則和屈之介兩個人悄悄飛往臺灣。至於屋外那團不經意竊聽到兩人對話的黑影,則一路尾隨著兩人,不同的是,黑影臉上找不到笑容。
***
由於宇昊龍天的身份特殊,他們主僕倆很快就通過海關,而一出機場後,便坐上外頭候著的黑色轎車離去。
至於一路跟在他們身後來到臺灣的女孩,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排隊、檢查,檢查、排隊,一陣耽擱之後,等她通過海關追出來,宇昊龍天他們早已不見蹤影。
“可惡!宇昊爺爺上哪去了?”
機場大廳裡,一名穿著時髦的大女孩喃喃自語著,還不住往四處張望。她有著一頭及肩的大波浪髻發、明亮而有神的丹鳳眼、細細的柳葉眉,兩頰紅嫩而豐腴,是個罕見的美人胚子,莫怪大廳裡候機的旅客視線全不由自主的瞅著她瞧。
很快的,女孩發現自己有了大麻煩。
由於行程是臨時決定的,藉由家世背景之便,她得以順利取得機位飛快跟到臺灣來。卻也由於事出突然,沒能來得及準備行囊,眼下又把可以依附的人給跟丟了
站在機場大廳,她全身上下除了一疊各家銀行的金卡,口袋裡連張紙鈔也沒有,加上語言又不通,此時此刻,申祺亞美真的是求助無門了。
這時,跟公司請了一天假,送宇昊文亟上飛機的裴芊樺,正轉過身準備回家,卻不意撞上了後面站著的申祺亞美。
“唉唷!”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驚呼。
“你沒事吧?”先穩住步伐的裴芊樺急忙上前,關心眼前芽著時髦的女孩。
申祺亞美反射性就要搭話,“我——”但繼而憶起對方根本聽不懂自己的語言,便又止住了口。
裴芊樺一聽,立即改以一口流利的日文問她,“你還好吧?沒撞傷吧?”
霎時,宛若他鄉遇故知的狂喜,倏地席捲了申祺亞美整個人,“你會說日語?!你聽得懂日語?”她激動的抓住裴芊樺的手臂不放。
“嗯,學過一點。”她謙虛的道。
“太好了!太好了!”申祺亞美喜不自禁,“我跟親人走失,迷了路,語言又不通,找不到人問路……”她心急的向裴芊樺一古腦兒的傾訴自己的窘境。
耐心聽完後,裴芊樺安撫她說:“別擔心,我能理解,我會幫你的。”
她如此熱心,真誠的態度,不禁讓申祺亞美像是吃了顆定心丸,頓時安心了不少。
“這樣吧,我們先去領回你的行李,我再想辦法幫你找到失散的親人。”裴羊樺提議道。
“我沒有帶行李。”申祺亞美萬分沮喪的說。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和不經大腦。
“沒帶行李?!”裴芊樺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什麼都沒帶,就這麼搭上飛機來到陌生的國度。
申祺亞美解釋道:“因為是臨時決定的,走得太過匆忙,所以……”
“沒關係,我能理解。”唉!年輕就是容易衝動行事。
“你餓了吧?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可是!”
看出女孩眼底的遲疑,她道:“你放心,我不是壞人——”
“不是的,我相信你。”申祺亞美飛快地截斷她,“只不過……”
“不過什麼?”
“我沒有錢……”有生以來第”次,申祺亞美嚐到困窘的滋味。從來,金錢之於她,壓根兒就不成問題。
“不要緊,我請你。”裴芊樺帶著寵溺的笑容說道,不想叫這名年齡和自個兒小妹相仿的女孩餓著了。
“等我找到親人,我會還你的。”申祺亞美一再地向她保證。
其實,裴芊樺壓根兒就不要她還,只是從她的穿著和談吐,知道她應該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這才點頭應允。
“對了,我姓裴,叫芊樺。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亞美,申祺亞美。”她說話的語調已不若早先驚慌。
“噫?這麼巧,我剛好有個認識的人也姓申祺上裴芊樺指的是申祺俊之。
“喔,真的嗎?搞不好是我親戚也說不定。”申祺亞美開玩笑地說。
“不可能的,那痞子的氣質跟你差遠了。”她完全否決了申祺俊之的人格,“走吧,我先帶你去吃飯。”
之後,他們兩個人一起離開了機場。
***
午飯結束後,裴芊樺帶著申祺亞美到一家靜謐的咖啡廳小坐,由於兩人越談越投機,到最後,申祺亞美便將自己之所以匆忙來臺的始末,全部毫無保留的說出來。
裴芊樺聽完,這下總算能明白她為什麼會匆忙到連一件行囊也沒來得及帶的原因了。
“裴姐,你呢?怎麼會去機場?”申祺亞美問。
“我是去送朋友上飛機的,他得回日本處理些公司的業務。”
留意到裴芊樺臉上的柔情,申祺亞美好奇的問:“是男朋友嗎?”
“嗯。”裴芊樺點頭。
“哇——好羨慕裴姐喔!”申祺亞美兩手交握在胸前,眼眸寫滿了夢幻,“裴姐,戀愛是什麼感覺?”目前還處在單戀階段的她,渴望瞭解兩情相悅的美好。
“那是種臉紅心跳的感覺。不管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或者是想到他的時候,心裡總會覺得甜甜的。”裴芊樺大方的滿足她對愛情的好奇。
“臉紅心跳?甜甜的?”申祺亞美不禁有些困惑。
“嗯。就像是你對自己喜歡的人,那種獨特的感覺。”她舉例道。
申祺亞美不由得開始回想,自己是喜歡宇昊哥哥沒錯,可是……
“為什麼我從來沒有過裴姐所說的那種感覺呢?”
“或許,你並沒有愛上他?”那個讓她千里迢迢追到臺灣來的男人。
“不可能。”申祺亞美直覺地否認,但截至目前為止,她從來就沒有想過愛不愛的問題。
“在你心中,有沒有可能只是把他當成是一個可以依賴的大哥哥而已?”裴芊樺試著點醒她。
“可是……當我知道他要結婚時,心裡明明好難受。”否則自己也不會這麼義無反顧的追到臺灣來。
“那可能是因為長久以來,你已經習慣把他當成自己專屬的大哥哥,所以不希望和別人分享他。”裴芊樺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們兩人在咖啡廳裡談了許久,直到最後,申祺亞美終於在裴芊樺的分析下,釐清了自己的感情。
申祺亞美這下才總算明白,原來自己從來就不曾愛過宇昊文亟,一切都只是佔有慾在作祟罷了,天之驕女的她太習慣把身邊的人、事、物都佔為己有。
“既然現在都弄明白了,那你還打算繼續待在臺灣嗎?”裴芊樺開口詢問她的去留。
原本,申祺亞美是沒有理由再留下來了,但轉念一想,自己難得有機會來到臺灣,且哥哥他們每日有好玩的總不讓她跟,這回她非得好好玩個夠本才行。
“裴姐,我想留在臺灣好好的玩一玩,可是我人生地不熟的……”她看著裴芊樺的眼中充滿乞求。
“好吧,如果你信得過我,可以暫時搬過來和我一起住。等我放假的時候,再帶你到四處逛逛。”剛巧宇昊文亟這幾天回日本去了,多空出房間。
“好耶!裴姐萬歲。”申祺亞美當場樂不可支。
“不過,你得先打通電話回家報平安。”
“沒問題。”申祺亞美欣然的允諾。
***
事隔兩天,下班後的裴芊樺不意會再見到宇昊龍天,而他就站在公司外邊的人行道上。
她想裝作沒瞧見他,可惜宇昊龍天已經開口喊人,“刁丫頭,過來。”
本來,面對他那麼傲慢的態度,裴芊樺是可以不予理會的。只不過,現在情況略有不同,縱使她再怎麼不願意,也得看在他是宇昊文亟爺爺的份上,勉強同他敷衍一番。
她來到宇昊龍天的跟前,問道:“怎麼你孫子回日本去了,你不知道嗎?”她希望能把眼前的麻煩丟回給遠在日本的宇昊文亟。
正因為如此,宇昊龍天才突然衍生出一股惡作劇的念頭,打算同這對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年輕人鬥上一鬥。
“昨天下午剛聽說。不過不打緊,我是來找你的。”說著,他半強迫的把裴芊樺給請上了車。
料想他又要舊話重提,叫自己離開宇昊文亟,但如今的她已是個戀愛中的女人,當然不可能答應。
“如果你是要我離開你孫子,那很抱歉,我做不了主。”反正宇昊文亟說過,沒有他的允許,自己不可以擅自離開,所以她只要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到宇昊文亟的身上就可以了。
“沒有我的認可,你是不可能被整個宇昊家族接納的。”宇昊龍天這樣說的目的,無非是想逼裴芊樺求他。
“那好,反正我本來就不希罕。”她佯裝不在乎的道。只要她夠小心,不讓宇昊龍天覺察到自己已經愛上他孫子的事實,便不至於被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
而宇昊龍天最終的目的,無非是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孫媳婦,如今她卻這麼說,他可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見他不動聲色的說,“以我對自己孫子的瞭解,你們終究還是會在一起,只是你不會被宇昊家承認。”他要裴芊樺明白,自己足以決定她的未來。
“如果你所謂的承認是指,我必須喊你一聲爺爺,讓你一輩子踩在頭頂上,那麼承不承認也無所謂了。”比傲慢誰怕誰!裴芊樺的姿態較之剛才,又抬高了些。
沒想到這刁丫頭的態度竟然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宇昊龍天不覺開始感到有些棘手。然而,難得能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他當然不可能就此認輸。
他念頭一轉,“但是你的家人呢?他們總不會也不在乎吧?”這樣該能製得住她了吧,否則自己可真要黔驢技窮了。
果然,裴芊樺遲疑了,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轎車已在她居住的公寓前停了下來,適時為她掙得片刻的緩衝。
“我住的地方到了,有事改天再談吧!”裴芊樺說著,就要推開車門下車。
憑著在商場打滾多年的歷練,宇昊龍天看得出來自己困住她了,他決心趁勝追擊。
“剛巧我現在也沒事,不如我們上去談吧!”吩咐司機在樓下候著,宇昊龍天帶著隨行的屈之介,硬是跟著裴芊樺來到她的住處。
一路上,她沒有說話,而她腦袋裡正忙著思索,該如何回答才能為自己扳回一成。
取出鑰匙,開了住處的大門,裴芊樺只好領著宇昊龍天主僕兩人進屋裡去。
“裴姐,你下班啦!”客廳里正在看電視的申祺亞美一見到她回來,才轉過頭,不經意卻瞥見後頭的宇昊龍天。
“宇昊爺爺!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不單是申祺亞美,在場所有人也同感訝異。
“亞美,你認得他們?”裴芊樺驚訝的問。
“丫頭,你怎麼會在這裡?”宇昊龍天也瞪大了眼。
“認得啊,我就是跟著宇昊爺爺他們來的。”申祺亞美毫無心機的回答。
“你跟著我們來的?!”宇昊龍天主僕兩人,聽得又是一驚。
而就在宇昊龍天忙著向申祺亞美追問事情始末的同時,裴芊樺在一旁已經全盤瞭解。
待他們的談話終於告一段落時,裴芊樺才難掩得意的開口。
“原來,你就是亞美口中說的那個,要來臺灣替孫子娶媳婦的老爺爺啊,”她臉上是再虛假不過的笑容。
知道宇昊龍天原來心裡早就認同了自己,裴芊樺因此不需花半點力氣就扳回一成,重新佔到上風而心喜不已。
“這……”事出突然,宇昊龍天也沒料到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轉折,一時沒來得及反應,措手不及的他不禁語塞地答不出話。
“問題是……”裴芊樺刻意吊人胃口,“人家女方肯不肯嫁,都還是個問題呢!”言下之意,是要宇昊龍天開口求她了。
一旁的申祺亞美不明就裡的問:“裴姐,怎麼你會認識宇昊爺爺?”驀地,她精光一閃,“不會你男朋友的名字,剛巧就叫宇昊文亟吧?”
申祺亞美的一句話,立時叫在場的人全變了臉。
不好!洩底了。裴芊樺在心裡暗暗叫苦。
反觀宇昊龍天,他臉上的表情則有如撥雲見日般,璀璨耀眼極了。
“不、不是,亞美你別瞎猜。”她試圖亡羊補牢。
將裴芊樺的心虛看在眼裡,宇昊龍天和藹可親的向申祺亞美追問:“丫頭,你怎麼知道刁丫頭交了男朋友啦?”
單純如申祺亞美,當然瞧不出客廳里正波濤洶湧,暗流不斷。她溫順的據實以告,“裴姐說她前天去機場,就是去送男朋友的呀!”
賓果!這下子,所有的情況都明朗化了。原來由頭至尾,裴芊樺和宇昊龍天兩人,根本就在玩瞞天過海的遊戲。說也奇怪,原本熱鬧的客廳,頃刻間便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再開口。只除了申祺亞美,一個人還被矇在鼓裡。
“怎麼你們突然都不說話啦?”申祺亞美問。
她當然不會明白,眼下的寂靜是因為兩方正各自在思索著,該如何讓自己重新佔回上風。
只不過,顯然雙方都想不出好對策。
半晌,宇昊龍天索性開門見山的道:“你是喜歡我孫子的吧?”
“而你,根本早就認定我這個孫媳婦了。”裴芊樺也不甘示弱。
“既然我們雙方都沒有籌碼了,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宇昊龍天提議。
“可以。”她答得也爽快。
“我呢,本來是想給我那個狂妄自大的孫子一點教訓,想了個計謀要整一整他。”只是這計策卻非得藉助她的配合才能成功。
裴芊樺一聽,馬上就猜出他話裡的含意,“你需要我的幫忙?”
“沒錯。”宇昊龍天坦承,“如果你願意配合,就能順利嫁進宇昊家,得到家族的認可。”
“你先說說看,打算怎麼做。”她並未立即應允。
於是乎,宇昊龍天便一古腦兒的將自己的惡作劇計謀全盤拖出。
“成交。”聽完後,裴芊樺一口應允,半點也沒遲疑。
不意她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宇昊龍天有絲詫異。“怎麼你不再考慮?”
“不需要考慮,就這麼說定了。”雖然如此一來,對宇昊文亟是殘忍了些,但是有啥辦法呢?誰叫他總是那麼霸道,裴芊樺不免想趁此機會修理修理他。
下一秒,裴芊樺和宇昊龍天對看了下,像是從各自的眼中瞧出什麼端倪,彼此都笑了。
看來他們總算是達成共識了,而一旁的申祺亞美則是興高采烈的直嚷著自己也要加入。
***
夜以繼日的處理完日本的業務,基於對裴芊樺的思念,宇昊文亟立刻搭機飛回臺灣,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他吩咐司機直接把座車開到她上班的地點,哪知,對方卻說裴芊樺已在三天前離職。驚愣之餘,他馬上讓司機把車開回她的住處。
未久,抵達後的宇昊文亟一進門,便忍不住興奮的呼喊著裴芊樺的名字,可惜,都沒能得到迴音。
“奇怪,她會上哪去呢?”尋遍了全屋子,經過和室,他轉身想走回客廳,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又回過頭來這才瞥見她的化妝臺上竟然空無一物?心裡一驚,他三步併成兩步,衝過去打開衣櫥的門板……
果然,裡頭同樣空空如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她不可能趁我出差時偷偷離開……”宇昊文亟瘋狂的在和室裡翻箱倒櫃,許久,他才告訴自己,芊樺是真的離開了。
屋裡舉凡屬於她的私人物品,全都搬得一件也不剩。
這一刻,宇昊文亟骨子裡,為了裴芊樺而特意收斂的粗暴因子全給爆發開來——
“我不相信,她不可能離開我的。”他瘋狂的砸碎手邊所能拿到的任何物品。
突然,角落裡的一張白紙引起他的注意,他衝過去一把抓起,上面是裴芊樺娟秀的字跡——
文亟:
很抱歉你回來的時候,我不能在家裡迎接你,雖然我很希望我在。
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真的希望能和你廝守到白頭。
可惜,世事難以盡如人意,尤其你爺爺的出現,讓我更加認清到這個事實。
或許,我的離開會造成你的傷痛,但是我希望那只是一時的。
我衷心的盼望你能儘早走出悲情,和你爺爺選定的孫媳婦人選一起步上紅毯的另一端。
祝福你!
永遠愛你的芊樺
“不……”等到宇昊文亟終於捺著性子把內容看完,他激動的將信紙揉成一團。
“爺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雙目充血的猛搖頭,整個人彷彿就要失去控制。
而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經衝出公寓外頭。
***
管家屈之介匆忙地走進大廳說道:“老爺,門口的警衛回報,說小少爺回來了,剛經過大門。”
“很好。你去叫張羅的人謹慎些。”也該是時候了,打從自己回到日本都已過了三天。
屈之介退下後,大廳裡就只剩下宇昊龍天和他的兒子、媳婦三個人。
不一會兒,宇昊文亟怒氣衝衝的走進來,氣急敗壞的質問宇昊龍天,“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文亟,注意你的態度,你不該用那種口氣跟你爺爺說話。”
脾氣向來溫馴的宇昊松夫,難得擺起臉來訓人,雖然他臉部的表情不甚自然,但宇昊文亟壓根兒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
心急如焚的他仍執意追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無視孫子一身的火爆,宇昊龍天依舊老神在在地喝茶品茗,半晌,才淡淡的說了句,“那女孩配不上你。”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的趕走她?”雖然答案早在預料之中,但是聽到宇昊龍天如此無關痛癢的說出,宇昊文亟內心是萬般難受。
“難得她也明白事理,走得很乾脆。”宇昊龍天依然故我的道。
“你——”宇昊文亟失控的上前一把扯住宇昊龍天的衣領。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引來宇昊夫婦一陣驚呼。
“文亟,放開你爺爺。”不意兒子會如此火爆,夫婦倆爭相上前想將兒子勸離。
還是宇昊龍天沉得住氣,他以眼神示意兒子、媳婦冷靜下來。
“如果你不是我爺爺,我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他咬牙切齒的道,說完,才不甚情願的放開他。
見孫子甩頭就要離去,宇昊龍天問:“你想上哪去?”
“你說呢?”宇昊文亟笑得有些冷酷。
“如果你是要去找那女孩,我勸你別白費工夫了。”他一副知道裴辛樺下落的表情。
“你知道她在哪裡?還是……芊樺壓根兒就是被你藏起來了?”想到這種可能性,宇昊文亟不禁激動起來。
“我是知道她在哪裡。”宇昊龍天並不否認,“不過,除非你答應我的條件,否則我不可能告訴你。”
此時此刻,宇昊文亟哪裡會肯受制於他,他自信滿滿的說:“我會找到她的。”
“沒錯,只不過得花上十幾、二十年。”宇昊龍天補充道。
宇昊文亟沒有說話,知道宇昊龍天沒有誇張,這確實有可能。
大廳裡的空氣彷彿就此凍結,爺孫倆誰也沒有移動半分,只是將視線牢牢的鎖住對方。
好似過了一世紀般,宇昊文亟才又開口,“什麼條件?”他的語調平靜得嚇人。
“我要你跟我選定的女孩結婚。”宇昊龍天說。
宇昊文亟一聽,才剛平息的火氣隨即又要上揚——
但宇昊龍天卻先他一步,“你也可以拒絕,如果你自信能找到那女孩的話。”
換成別人,宇昊文亟絕對有把握能找到她,但是,現在對象是宇昊龍天,他成功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他,壓根兒不可能冒任何可能失去芊樺的風險。
像只鬥敗的公雞,宇昊文亟垂頭喪氣的退出大廳,那沮喪的模樣,看得宇昊麗子很是不忍,“爸爸,文亟他——”
宇昊龍天揚起手,阻止她說下去,“沒事,他會答應的。”
***
莊嚴的教堂裡,婚禮進行曲正悠揚的播放著,現場觀禮的賓客包括日本五大財團在內,不下數千人。更別提教堂外邊聚集的上百家媒體記者了,這空前的盛況,幾乎將方圓百里內的交通全給擠得水洩不通。
神父前,新郎一動也不動的定在原地,兩眼目不斜視地直視著前方,即使新娘的父親已經挽著新娘子來到跟前,宇昊文亟也無動於衷,絲毫沒有伸出手迎接新娘子的打算。
由於現場的氣氛十分尷尬,身為伴郎之一的申祺俊之,不得不悄悄動手輕扯了下新郎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語,“文亟,新娘子……”
眾人原本以為,這場由宇昊龍天領銜主演的鬧劇,頂多到婚禮開始前便會結束。哪知道,新郎牛脾氣一來,竟倔到連新娘也不看上一眼,這要不是兩方親朋好友事先心裡都有個底,怕不當場鬧翻才怪。
終於,宇昊文亟還是從準岳父手上接過新娘,但他臉上的表情晦暗依舊,誰的面子也不賣,誰也不肯瞧上一眼。
就連神父問他願不願意娶新娘為妻時,他也像刻意羞辱新娘似的,待彷彿過了將近一世紀之久後,才勉為其難的答應。
宇昊文亟的回答讓兩方親友全都吁了口氣。真是嚇死人了,剛才見他久久不肯開口,眾人還真擔心新郎當場甩頭離去呢!
而新郎的遲疑確實狠狠的羞辱了新娘,明知他的舉動並不是針對自己,但新娘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是以,當神父詢問女方是否願意嫁給新郎為妻時,白紗底下的新娘像是要為自己扳回顏面似的,硬是怎地也不肯開口。
直到觀禮的賓客終於再也隱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新娘才同樣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答應。
替人證婚多年的神父,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這種新人,他想,任誰都看得出來男女雙方有多麼的兩情相“厭”吧。最後,換成神父遲疑了,他不知道是否該宣佈眼前的新人成為夫妻,怕自己可能會造就一對怨偶。
留意到雙方親友眼中的催促,終於,神父還是開口了。
“現在,我正式宣佈兩位結為合法夫妻。”他的視線在新人間來回梭巡,“新郎,你可以親吻新娘了。”雖然,他懷疑新郎是否願意。
又一次,新郎像是根死木頭,定在原地動也不動。
終於,白紗底下的新娘再也按捺不住,她不禁懷疑自己,當初怎麼會蠢得答應參與宇昊龍天那老頭的什麼爛計謀,把自己的婚禮搞得如此狼狽。
不想再受到羞辱,裴芊樺在一片驚呼聲中,自行掀開頭紗。
“宇昊文亟!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誰?”說著,她硬是扳過宇昊文亟僵硬的臉龐,強迫他與自己四目交接。霎時,新娘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單驚嚇到一票賓客,新郎更為眼前的一幕看得目瞪口呆,兩顆銅鈴眼彷彿就要當場彈跳出來。
“芊樺!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宇昊文亟整個人激動的抱住她不放。
而這戲劇化的劇情轉折,再次令現場的賓客傻眼,懷疑眼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頃刻,當上千名賓客終於回過神來,新郎已經擁著新娘熱吻了好一陣子,為這場世紀婚禮劃下了完美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