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陸封臨穿戴整齊準備去上班,一走出房門就聞到陣陣香味傳來,心裡正覺得納悶,就見到意橙站在廚房門口看似欲言又止般。
他一如往常的,直接便要從她面錢越過。
她的聲音卻突然傳進他的耳裡,“我準備了早餐。”聲音裡隱約帶著侷促,似乎頗不自在。
她的話解釋了他聞到的香味,卻也引起了他的懷疑。
他不清楚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不論她想搞什麼把戲,他都沒興趣參與。
連拒絕的話也省了,陸封臨邁開步伐直接走出公寓。
意橙的失望可想而知,畢竟她是真心想要彌補的。
雖說他壓根不在意她想搞什麼把戲,但她突如其來的反常,的確引起了他的注意,畢竟才短短一天的時間,一個人怎麼可能轉變得如此之快?
坐靠在辦公椅上,陸封臨仍在為早上的事感到無法理解時,辜言凱敲了門走了進來。
對於他近日的頻頻造訪,陸封臨已習以為常,甚至開始認真考慮把他調離總公司的必要。
“想去臺中或高雄,你自個選吧,”陸封臨劈頭就道,懶得跟好友羅唆。辜言凱聽到這話,趕緊揮揮手裡的卷宗,表示自己是為了公事,“嘿!別反應過度,我只是拿威盛的案子過來。”
“拿來吧!”知道自己誤會了,陸封臨沒再多說。
倒是辜言凱,立即便察覺到好友今早似乎比平常煩躁,竟不等他羅唆個兩句便要把他外調。
“有事情煩心?”他試探的問。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要去高雄了。”
好友的威脅等於間接證明了他的揣測,“別這樣,我只是基於多年好友的情誼在關心你。”
陸封臨挑眉質疑他的話。
辜言凱不死心的再問:“是伯母又催了你什麼?”
“我媽沒那麼無聊。”
他掩不住的好奇,“那是誰那麼無聊?”
陸封臨二話不說就要下命令,“你馬上”
“當我沒說。”辜言凱趕忙截斷他的話。他在臺北待得好好的,可沒下高雄的打算。
“若沒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沒有心情與他哈啦,陸封臨不耐煩的趕人。突然,辜言凱腦海裡閃過一絲精光,“難道是意橙做了什麼?”他語氣裡滿是期待。
而陸封臨的回應則是,“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調到”
“我出去忙了。”辜言凱趕忙閃人。
辦公室內,再度恢復寧靜,陸封臨不禁吐了口大氣。
不可否認的,他是為姜意橙反常的舉止感到有些捉摸不定的煩躁。
不過他也十分肯定,自己絕不會奉陪她搞出任何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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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封臨的不領情並未讓意橙就此放棄,相反的,只是令她心裡的歉疚更深。意橙不斷的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陸封臨都有權利知道真相,自己不能再隱瞞他了。
偏偏,她就是說不出口,幾次鼓足勇氣想對他坦白,但是一見到他,她到口的話便又縮了回去。
最後她只能藉由為他打理一些瑣事,當做是對他的些許補償。
除了每天為他準備早餐,雖說他從來不吃,她也煮了晚餐,但他並不知道。因為不想跟她有太多相處的機會,陸封臨不是加班就是應酬,總是拖到很晚才回家。
不過意橙並不氣餒,她甚至主動幫他清洗髒衣服,之前他都是每隔幾天固定送洗。
對於這事,他當然很清楚,畢竟髒衣服不會自己洗乾淨,不過他從來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冷眼旁觀靜待著。
反正,不論她意欲為何,他都不予理會。
對於他的無動於衷,她只覺得莫可奈何。
畢竟,是她欠了他,不管他是否領情,自己都必須這麼做,否則她一輩子也不會心安。
今兒個,她又做了晚飯,雖說她根本不抱希望陸封臨會回來。
然意外的是,他居然回來了!
其實陸封臨只是回來換套衣服,馬上又要出門去參加宴會,即便這個宴會根本毋需他親自出席。
以往為了避免旁人拿他臉上的傷疤做文章,他總是儘可能的不參加應酬。可如今,為了避開她近來種種反常的舉止,他寧可勉強自已出席。
當陸封臨經過餐廳時,不經意瞥見意橙坐在餐桌前。
正望著一桌子菜餚出神的意橙,聽到腳步聲後抬起頭來,意外見到他回來,臉上頓時流露出幾許驚喜。
她遲疑了下才開口,“你回來啦?”因為心中有愧,她始終無法坦然面對他。陸封臨雖沒有說話,卻也沒像之前那樣漠然的走開。
畢竟,對她為自己所做的種種,他並不是真的那般無動於衷。
“我煮了晚餐。”她從椅子上起身,不確定他是否願意吃。
看著那一桌子豐盛的菜餚,想到前一秒她坐在那兒望著菜餚發呆的神情,他疑惑的想,她該不是每天都準備這些?在不確定他是否會回來的情況下。
沒有答腔,陸封臨一語不發的轉身回房。
儘管結果早在意料之中,意橙還是不免感到失望,想要彌補一個人顯然比她預期的還要難上許多。
回房裡的陸封臨擱下公事包,轉身走向衣櫥,從裡頭取了套準備參加晚宴的西裝出來。
將西裝拋在床上,陸封臨解開身上的襯衫釦子準備換下,眼角卻不經立息瞥見擱在床邊的休閒服,那是他昨兒個剛換下來的。
見顯然已經清洗乾淨的休閒服被整齊的疊好放在”旁,陸封臨不自覺蹙起眉。意橙聽到陸封臨的腳步聲從房裡出來,直覺想到的是,他要出去了?
然而,當她抬頭看向他,發現他身上竟穿著今早她摺好放在他床邊的那套休閒服。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意外,一時之間,她竟呆看著他忘了反應。
站在廚房門口與她對望,陸封臨頓時懊惱起自己的一時衝動。天曉得他這是在做什麼?
察覺到他眉宇間的不耐,意橙連忙回過神來。
“吃飯吧。”她不甚自在的招呼著,壓根忘了這裡是他家才對。
遲疑了兩秒,他走向她對面的位置坐下,畢竟他不是個冷酷的人,雖說他已經儘可能讓自己表現得冷酷。
見他坐下,她盛了碗飯放到他面一刖,跟著也為自己盛了一碗,然後在他對面坐下。
意橙並不急著動筷,只是悄悄的留意著他,見他大口吃了起來,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陸封臨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默默的用餐。
她亦然,因為不知該跟他說什麼,不過不打緊,只要他願意給她機會彌補,那就夠了。
就這樣,兩人默默的吃著飯,誰也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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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裡,兩人的關係並未有明顯的改變,陸封臨的態度依舊是一貫的漠然,意橙對他則同樣無話可說。
唯一不同的是,陸封臨不再拒絕她釋出的善意,兩人總是默默的吃著她準備的早點。
除了加班跟出席一些必要的應酬外,他也幾乎都會回來吃晚飯。
這樣的情形看在別人眼裡或許覺得沒什麼,但對她而言,他肯給她機會彌補就足夠了。
撇開之前的偏見,她很快就發現,他並不是個難相處的人。
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雖無話可說,他對她卻也從未刻意刁難,態度或許淡漠卻不至於無禮。
平心而論,兩人的關係與其說是夫妻,倒還不如說是室友來得貼切。
因為這層體認,她對他逼婚一事無法再存有怨懟,畢竟他從未要求自已履行夫妻間的義務。
除去被人逼迫的不甘,剩下的就只有她對陸封臨的虧欠了。
尤其她遲遲無法對他說出真相,更是讓她耿耿於懷,畢竟他為她賠上那張臉,是有權利知道真相。
但是,她怕他得知真相後會怨恨她。
她知道那種情緒是何等的傷人,她懷疑自己有勇氣承受。
於是乎,兩人就這麼耗著。
只不過當事人不急並不表示其他人肯安於現狀,尤其是抱孫心切的陸母。這些年,陸母一直為兒子遲遲無意結婚而著急不已,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兒子結婚,不料,事情非但不如她原先預期的順利,甚至還相去甚遠。
婚後兒子依然整日埋首於工作不說,媳婦那頭竟也無一絲埋怨,這情形看在她眼裡,如何能不起疑。
當初她因為一心巴望著兒子結婚,對婚事的突然以及過程並未深究,如今回想起來,不免覺得自己過於樂觀。
然而不論怎麼說,婚都結了,她這會兒再去追究那些也是無濟於事,當務之急該是想辦法替他們製造機會,讓他們有多點時間相處才對。
否則再這麼蘑菇下去,陸母懷疑自已得等到民國幾年才有孫子可以抱。
因為這樣,她今兒個刻意約了媳婦出來逛街。
除去對陸封臨的介懷,意橙如今已經可以敞開心胸面對陸母了。
同時她也相信,就算將來自己跟陸封臨離了婚,依舊會敬愛陸母這個慈藹的長輩。
逛了一整天下來,陸母不斷鼓吹她多買些喜歡的東西,既然兒子那麼愛賺錢,她們就儘量幫著花。
雖然陸母這麼說,意橙卻沒有認真幫自己買些什麼,反而是幫陸封臨買了兩套家居服,雖然她不確定他是否會喜歡。
當陸母表示兒子見了一定會很開心時,她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離開百貨公司,天色也晚了。
“阿臨應該也差不多下班了,我們先過去吧!”
聽到這話,意橙納悶不已,“媽要去什麼地方?”
“我約阿臨下班後一塊到餐廳吃飯,他應該就快到了,我們先過去等他吧!”約了陸封臨吃飯?意橙驚詫不已。
雖說自己不是沒跟他一塊吃過飯,但那畢竟是在家裡,沒有旁人在場。
如今要跟陸母同桌用餐,她懷疑他們可能坐下來不到三分鐘,夫妻間的真實相處情形就會洩底了。
她不明白,陸封臨為什麼會答應這場飯局。
按理說,他應該也不希望讓母親得知真相才對。
“怎麼我沒聽阿臨提起?”在陸母的面一刖,她總是這麼喊陸封臨。
“我出門前才打電話到公司交代他的。”但她並未告知兒子,意橙也會一塊用餐,“那孩子婚前對工作過分熱中也就罷了,結了婚還不見收斂,也不懂得要多陪陪你。”
意橙自然聽得出來,陸母是刻意要幫他們製造相處的機會。
問題是,兩個平日相對無言的夫妻,待會兒當著陸母的面該如何佯裝熱絡?她光是想到就覺得頭痛了。
在前往餐廳的路上,她嘴巴上雖沒說什麼,心裡卻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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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裡,陸書榕和歐玫盈有說有笑,出色的外表格外引人注目。
“盈,你今天似乎特別漂亮了。”陸書榕笑著說。
歐玫盈微笑著接受恭維。
“讓我忍不住想要吻你。”
“神經。”歐玫盈嬌嗔的白了她一眼。
“不相信?那我現在就吻你。”陸書榕說著就要探過頭去。
“榕,別鬧了,這裡是餐廳。”歐玫盈伸手製止她,提醒她節制。
“餐廳又怎麼樣?”她不以為意。
“大家都在看。”
“那就讓他們看啊,反正我們長得漂亮又不怕人家看。”
陸書榕這麼說也沒錯,但臺灣畢竟是個保守的社會,兩個女人在公眾場所卿卿我我不免引人側目。
“榕……”
“他們愛看就讓他們去看,反正我就是喜歡吻你。”除了在母親面前,陸書榕並不忌諱向任何人坦承自己的同性之愛。
早在高中時期,她便意識到自己特殊的性向,甚至為此掙扎痛苦不已。
直到兄長無意間發現,她原以為會引來一場家庭風暴,不料,兄長非但幫她隱瞞父母還開導她,並說不論她的性向為何,她永遠是他疼愛的妹妹。
因為兄長的支持,她得以從一路辛苦的掙扎迷惑,到如今坦然的面對自己。只除了對父母,為了不想他們傷心,她堅持隱瞞,而兄長也幫著她。
上了大學,她幸運的在社團裡覓得與自己相許的密友,由於兩人性向一致,便很自然的走在一起。
到如今,七個年頭過去了,兩人間的感情越加綿密,除了無法為人母外,她們與一般愛侶無異。
也因為這樣,即使在公眾場所,她也毫不掩飾對盈的愛。
然而,就在陸書榕即將吻上歐玫盈之際——“書榕!”一聲叫喚打斷了即將發生的吻。
陸書榕猛一抬頭,赫然發現母親就站在面一刖。
“媽!”
“陸媽媽!”她們因陸母的突然出現感到錯愕。
“你們……”陸母驚疑不定。
一旁的意橙自然認得出自己的小姑,至於歐玫盈,她曾在自己的婚禮上見過,只不過當時她太過沉溺在自己的不滿中,而未曾留意兩人間的互動,想不到她跟小姑是這種關係!
就在四個女人全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反應之際,陸封臨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小榕,你又在鬧小盈了?”
四個女人的注意力同時轉向剛加入的他。
率先開口說話的人是陸母,“阿臨,這……你……”
“我本來就約了小盈在這裡吃飯,沒料到媽會突然約我。”陸封臨解釋著。陸母的腦筋一時還轉不過來,“你約小盈吃飯?”
“嗯,結果小榕這電燈泡硬是要跟來鬧場。”陸封臨假出息責怪妹妹,目的是想將母親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他此話”出,一立刻將陸母自稍早的驚愕中抽離。
兒子的一席話透露出不尋常的訊息,陸母疑惑的問:“你約小盈單獨吃飯?”陸封臨毫不掩飾的點頭承認。
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人私下吃飯?意橙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們……你怎麼會跟小盈……”陸母亂了頭緒。
長久以來,由於歐玫盈跟女兒的交情,加上她個性乖巧,陸母一直拿她當另外一個女兒疼。
也曾有一度,見兒子遲遲沒有交往的對象,她甚至希望能撮合兩人,奈何終究沒有結果。
可這會兒,兒子竟在婚後私下約她吃飯,甚至不要女兒在場?
面對母親的質疑,陸封臨大方承認,“小盈是我的女朋友。”他走到妹妹與歐玫盈之間,將兩人隔開。
他此話一出,宛如投下一顆原子彈,當場炸暈了一票人。
“哥……”
“臨哥……”
陸書榕和歐玫盈直覺便要開口,陸封臨卻以眼神制止,要她們別出聲,一父由他來處理。
這一瞬間,意橙感到自己被羞辱了。
她作夢也沒料到,自己對他充滿歉疚,結果他倒好,竟揹著自己在外頭勾搭別的女人。
難怪,不過是同學的哥哥,竟臨哥長、臨哥短的叫得這麼親熱!
而陸封臨的視線只專注在母親身上,反倒是陸書榕和歐玫盈,本能的將視線探向意橙,神情慾言又止。
回過神的陸母連忙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陸封臨只是靜靜聽著沒有答腔。
“你跟小盈……你怎麼可以跟小盈,難道你忘了自己已經結婚了嗎?”陸母說著急忙轉向出息橙。
混和著難堪和羞辱,其中還有些許的憤怒悄悄滋生,意橙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意橙,你聽媽說……這個……”陸母試著安撫媳婦,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索性又轉向兒子,“你怎麼會這麼胡塗?”
陸封臨仍沒有為自己辯解。
感激兄長的同時,陸書榕對意橙深感歉然,“意橙……”由於年紀比她長了兩歲,陸書榕向來喊她名字。
陸母也跟女兒一樣,對她的反應感到憂心。
然而,她一開口語氣竟異常的平靜,“媽、書榕,沒事的。”她的嘴角甚至漾出一抹笑容。
別說是在場三個女人覺得意外,就連意橙自己也是,沒想到她還笑得出來。陸封臨是在場唯一不對她的反應感到意外的人,在他以為,她的平靜是因為她根本不在意。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是很感激她,畢竟兩人是名義上的夫妻,自已此舉多少羞辱了她。
意橙的識大體讓陸母更為心疼,“你別擔心,媽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我會要阿臨給你一個交代。”表明力挺媳婦的立場。
陸書榕和歐玫盈望著意橙的眼神亦充滿愧疚。
此刻意橙的心裡雖是五味雜陳,但她發現眾人的態度更令她難以招架,她們的安慰只會提醒她,自己所遭到的背叛與難堪。
不相心繼續留下來被人以憐憫的眼光看待,尤其這裡還是公共場合,意橙以著溫婉的語氣道:“媽,我先回去了。”
陸母自然不放心她,“可是……”
“到了家我再打電話給你。”她打斷陸母的話,不讓她有機會挽留。
見她轉身離去,陸母急忙催促兒子,“你還不送意橙回去。”
陸封臨直覺望了妹妹一眼,擔心她無法應付接下來的事。
陸書榕則回以兄長一抹要他安心的眼神,表明自己會處理一切。
陸封臨這才邁開步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