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那是多久以前,
你總是在我身邊?
我記得,
你總是摟著年幼的我,
輕輕絮叨著我喜歡的童話。
你告訴我,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神奇的咒語。
你說,
聽到或是念響這個咒語的人,
不會哭泣,
不再憂傷。
可是,
為什麼多年以後,
當我一次次念動咒語的時候,
卻常常淚如雨下?
我撞得頭暈眼花,正要道歉,卻發現被我撞著的人是雨航。嘿嘿,今天他真倒黴。
雨航的臉貼在牆上,身體像一根被折彎了的大頭針,靠著牆,有些憤怒地吼了一句:走路不長眼!
切,你長了眼怎麼還會被我撞到?我馬上兇了回去。還好現在樓道里已經沒人了,不然我那光輝的形象,就再一次毀在這個死小子手裡啦!
我眼雨航一邊揉著背一邊慢慢轉過身來,眼睛眯成了兩條縫。他的臉突然湊到離我的臉只有十公分遠的地方,嚇得我差點一巴掌向他拍過去。
他陰森森地說:你!
哇,是你啊。我裝作之前沒有認出他的樣子,臉上費力地堆出了笑容。嘿嘿,我這招叫笑裡藏刀。
陸天秦,我和你有仇是吧?你今天怎麼老欺負我?他的語言似乎很委屈,可是語氣卻像一隻急著找東西塞牙縫的獅子。
我欺負你?欺負?
天啊,大家來看看啊,堂堂大男生竟然說我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生欺負他!來吧!來吧!請來道雷電吧,劈醒這個還在做夢的人吧!
你們兩個!樓道里,一個一般都出現在我噩夢裡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我差點哭出來,而雨航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我一把將雨航推得離自己稍稍遠了一些,然後小聲說:傻小子,行禮的方向反了。
雨航趕忙換了個方向向著我鞠躬。
半閉著眼看了看教導主任大媽那張氣憤的老臉,兩片臉皮緊緊地繃在骨頭上,彷彿抽筋似的亂顫。
嘖嘖,鬼臉哇!看得我心裡直哆嗦。
教導主任大步走了過來,腳下的高跟鞋踩得地板啪啪直響,像放鞭炮似的。她抬起一隻手,手指在我和雨航的身上來回遊移,接著唾沫星子毫不吝嗇地跳出來汙染空氣,中午我才批評了你們
報告主任,是下午。雨航傻乎乎地糾正著。
守護神啊,賜我神力吧,讓我一腳把這個不會看形勢的傻小子踢到北極星上去。
主任頓了頓,接著大聲說:下午我才說過你們,現在你們兩個主任呼吸有點急促,話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又在一起了。雨航補充著。說話的時候,還像我拋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死小子,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裝出一副傻樣的。如果我的推斷不錯,那麼你踩壞我的稿紙也一定是有預謀的。因為你也想戰勝水煮魚,所以希望在正式比賽之前剷除我這個最具實力的敵人。嘿嘿,沒那麼容易。
是這樣的,主任,我們在一起是在討論12月市裡的徵文該怎麼寫,而不是談那個傳說中的戀愛。雨航說著,轉向我,微笑著說,對嗎,天秦?
看到他那個猙獰的笑,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笑裡藏刀的等級是多麼的低。
對嗎?他見我沒有回答,咬牙切齒地又問了一次。
對啊,嘿嘿。我也咬牙切齒地回答。
主任不太相信地問:你們只是討論徵文?
我正要回答,卻被雨航搶了先。他語氣堅定地說:報告主任,確實只是討論徵文。我是上次徵文比賽的第二名,雖然天秦運氣好拿到了第五,但是我覺得她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實力的。所以決心幫她一把,為了共同的進步,也為了防止她下一次掉出前五名的行列。
要是我擁有像電影裡一樣一拳就能把人打到天上變成星星的能力,可能現在雨航已經和北極星成鄰居了。
主任點了點頭,我還以為這一件事就這樣平息了,沒想到她的聲音緊接著爆發了出來,嚇得我兩腿發軟。
你們看看現在是什麼時間?都已經上晚自習六分鐘了,你們還在這裡討論與學習無關的事!
淒厲的聲音在安靜的校園裡傳得好遠,走廊兩側的教室窗戶裡,幾顆腦袋剛探出來,又被那個聲音嚇得藏了回去。
主任,我們正在回教室的裡上,您就來了。雨航無辜地說。
別跟我說這些,現在馬上回教室去。主任鐵青著臉,說,我再給你們一機會,如果你們再這樣下去,我就直接通知你們的家長。
好啊。雨航冷冰冰地說。
不會吧,我怎麼這麼慘?主任的想象力也太誇張了吧,明明是一對敵人在這裡準備吵架,她竟然能把戰爭搗鼓成戀愛!
主任轉過身向她辦公室的方向走去,繼續用高跟鞋底折磨著教學樓的地板。
看著主任走遠了,我小聲對雨航說:死小子,都是你!如果你不說那麼多廢話,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現在哪樣?雨航又恢復了那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不正經地說,你現在不好好的嘛?走吧,回教室去,不然呵呵,我不說你也知道。
你
我?我什麼我?雨航不屑地說,天秦,我告訴你吧,你勝不過我,更勝不過水煮魚。
你怎麼知道我勝不過?我有些惱火地說。我說過要打敗那個嘲笑我的人,就一定會打敗。
你怎麼知道你能勝過?雨航說完,頭也不會地向教室的方向走了。
我跟在他後面,與他保持著兩米遠的距離,一邊在心裡詛咒他一邊學教導主任的樣子將地板跺得直響。
就在他即將走近教室的時候,突然回過身來,看了看我,然後說:對了,天秦,你踩壞了我的眼鏡,記得今天晚上把我安全送回家。
我正要怒氣衝衝地嚷出來,他把食指豎在了自己的唇邊,小聲說:就這麼說定了。然後,拐進了教室。
憑什麼?只剩下我一個人自言自語。
※
晚自習的時候,我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作業,嚴陳超偷偷塞給我幾塊巧克力,算是我的道歉要不是他,我怎麼會經歷這麼多慘痛?
可是,我卻把巧克力全遞了回去。不是我不愛巧克力,而是怕一口還沒咬下去,倒黴的事情又一串一串地湧過來。這個嚴陳超,他的守護神一定是特級大衰神。
課間,旁邊幾個老是喜歡唧唧喳喳的女孩子又開始了八卦時間。
聽說今天我們的風流大才子被籃球砸翻在地上了。
是嗎,好帥哦。
帥?我怎麼不覺得帥呢?
什麼大才子,是大傻子吧,哈哈哈哈。
沒錯,這句話我很贊同。要不是我不太喜歡吵鬧的環境,非混到八卦黨裡和她們一起罵那個混小子。想起那壞小子被砸倒的時候,我一邊偷笑著,一邊捧了本地理書假裝思考唐宋八大家的行文風範。
天秦,吃薯片。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嚇得我差點揮手就給說話的人一巴掌。
嚴陳超滿臉爛笑望著我,懷裡抱滿了薯片袋子。
不吃。我看著那張不算醜的臉,心想,為什麼他整天吃零食就吃不醜呢?至少,也應該長胖一點嘛。
我的守護神啊,請您剝削不對,是剝奪。請您剝奪嚴陳超這個害人精的外表吧,沒有智慧的外表只會浪費女孩子的眼神和口水啊。咳咳,當然啦,我是絕對不會對那個總是抱著大把零食狼吞虎嚥的傻瓜掉口水的咯。
天秦,你想吃什麼?嚴陳超笑得滿臉桃花開。
一邊去。我沒好氣地說。
嚴陳超將薯片全丟在了旁邊一個女生的桌子上,而那個女生開心地大叫了一聲,緊接著好幾個女生衝了上去,瓜分了所有的薯片。
嚴陳超揚起一隻手,在我面前比畫了幾下,說:原來你喜歡吃一邊去奶糖,我竟然蒙對了不是,其實我也很喜歡吃這種奶糖。
說完,他蹲了下去。這時候我才看到,原來他的腳下還有好幾個購物袋呢,不用看就知道,裡面全是零食。
他掏出了一個小袋子,向我遞了過去。看到袋子上的字,我差點暈過去:一邊去奶糖,我自己吃,你們全都一邊去。
拿著啊。嚴陳超見我呆呆地望著奶糖袋子,說。
你這個死嚴陳超,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幾塊破銅板啊,怎麼老是喜歡纏著我呢?
我站了起來,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說:別煩我,找個我看不見的地方待著。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想找個地方思索小說的情節安排。雖然今天在慘痛的同時把那個所謂的風流才子害得也不淺,可是為了戰勝那個驕傲的水煮魚,我不能有絲毫放鬆。
而嚴陳超追在後面說:天秦,你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指男廁所啊?
我氣得差點吐血身亡。不過,死之前也要把嚴陳超拉去墊背。
當我走出教室後,竟然聽到嚴陳超在教室裡歡呼起來:你們看到沒?天秦她對我笑,她真的對我微笑啊!
還好,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終結了那死小子的歡呼,得意什麼啊你,天秦對誰都喜歡微笑呢。
不對吧,她對我的笑不一樣啊。
如果是我,對你笑的同時肯定會在心裡想著把你給活活掐死。那個女孩子代替我喊出了心聲。
※
終於熬到晚自習最後一節課結束,我揉了揉脖子,想:終於到頭了現在回寢室去,洗個熱水澡,然後倒在我溫暖的小床上把這個倒黴的日子睡過去。
我從課桌裡抽出一本有些舊了卻整潔的希臘神話,快步向教室外走去。
雨航那小子說讓我送他回家,想得美!讓我送一個陰險狡詐的死小子回家,不等於直接把自己送到老虎那口水直淌的大嘴裡嘛。
雖然我是兵法盲,一直以為《三十六計》就是《孫子兵法》,但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句話還是背得滾瓜爛熟的。見勢不對,立馬撤退,我閃!
抱著我心愛的小書一路擠下了教學樓,正要撒腿向寢室樓的方向開跑時,突然一個聲音在教學樓下的花壇邊響了起來,天秦,你找我嗎?
我嚇得渾身一軟,差點倒地上去。
雨航那個破才子正倚在花壇邊的一輛海藍色的山地車上,他是什麼時候下樓的?他沒有眼鏡了,為什麼還能看得見我?
仔細一看,他的臉上不正架著一副眼鏡嘛!
天秦,你找我嗎?雨航微笑了一下,說。
真噁心的笑!我在心裡叨咕著。鎮靜,天秦,你要鎮靜,這個倒黴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了。我衝他禮貌地笑笑,然後說:你早點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這句話說早了一點,等我到家的時候在說吧。
什麼什麼?他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明白呢?我剛抬起準備溜的步子又放了下來,繼續鎮定地說:大才子,你說什麼?
大才女,難道你沒聽出我話裡的意思?雨航淡淡地笑,你把我害得這麼苦,難道不準備送我回家嗎?這個我記得好像對你說過吧,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
我為什麼要送你回家啊?
因為你踩壞了我的眼鏡。沒有眼鏡,我看不見路了。他指著自己臉上的眼鏡,說。這時候我才看清,他臉上戴著的眼鏡彷彿從戰場上撿回來的似的,到處都是裂口。
你不是有眼鏡嘛。我不耐煩地說。
雨航摘下眼鏡,啪的一聲扔進了他身邊的垃圾桶裡,現在沒有了。
你
我什麼我?難道你要我這個公子戴那麼破的眼鏡到外面晃?多丟面子啊。他說著,拍了拍山地車的後座,你是我的眼睛,給我指路。
我才不去呢。我大聲說著,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好啊,如果我回去的時候出車禍死了,變成鬼以後每天晚上都到你的窗外給你寫詩。雨航耍起了無賴,嚇得我渾身冷得直顫。
死小子,你狠!鎮靜,鎮靜,不能由他擺佈!我想了幾秒,靈機一動,大聲衝他說:可是我是住校生,沒有請假出不去啊。
雨航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揚在空中晃了幾下,說:沒事,我已經幫你請假了。
看到在雨航手中搖晃的紙片,我的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幾乎是帶著哭腔喊了出來:什麼?你你
嘿嘿,我想得很周到吧?雨航得意地說。
我現在真想殺了他,或者去自殺。我大聲說:你為我向班主任老師請假?為什麼事先也不告訴我一下?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呀。
確實驚喜,驚得我差點找個地方解決了這條小命。
你請假的時候都說了什麼?我有一種想把雨航掐死的衝動。
嘖嘖嘖雨航一邊搖頭一邊說,天秦,溫柔一點。我很誠實的,所以老師問我為什麼幫你請假,我說,因為你要送我回家。
我腦袋一暈,差點就倒地上去。
愣了好幾秒後,我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響徹雲霄,雨航,你這個大傻子,為什麼要幫我請假啊?為什麼要對老師說我送你回家?你對老師說了,他會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啊!我恨死你了。
雨航靠了過來,一隻拳頭放在嘴唇上,咳了幾聲,然後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你說話小聲點,現在大概全校的人都知道你今天晚上會送我回家了。當然,除非是聾子才聽不見。
我收入了吼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週圍黑壓壓的人群站在旁邊,全都瞪圓了雙眼看著我和雨航。完了,怎麼只顧著發洩,忘了現在是在教學樓下了?完蛋了!
哼哼,我發誓,我要和他勢不兩立!
其實雨航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輕,鼻孔字呼出的氣沾溼了我的耳際,其實我們也不用害怕別人誤會,反正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
未婚妻?我?
我張開兩隻爪子,想要一把掐死這個壞小子。竟然說我是他的未婚妻,真是活膩了!
雨航卻及時後退了好幾步,抬起一隻手,食指對我搖了搖,天秦,乖乖送我回家,不然我就站在這裡公佈,你答應了我要以身相許。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的?
當時我問你,你沒有回答,所以我就當作默認咯。雨航說。
我狠狠地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頭,說:誰告訴你我默認了?你做夢去吧!
雨航乾脆蹲到地上,捂著肩膀直喊:哎喲痛死了
黑壓壓的人群裡,幾個好事者開始嘰嘰嘎嘎起來。
喲,那個女生是誰啊?怎麼這麼兇啊?
不知道她是誰,好像沒見過。應該是這學期新來的?
什麼?竟然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難道我的名氣真的這麼低?竟然說我是這學期新來的?不過,現在是關鍵時刻,大家還是不要認識我為好。
好像是高二六班的吧。
完了,被認出來了,趕緊逃啊!
高二六班?怎麼那個班上有這麼兇的女生啊。還好,分班的時候我沒被分到那個班。
如果我脾氣再壞些,非脫了鞋就砸過去。嚴重聲明,我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誰敢不承認?
哎喲,疼死了。雨航還賴在地上低聲喊著。
你這個死小子,肩膀是什麼東西做的?砸得我拳頭好疼。我都沒喊疼,你竟然喊得這麼厲害,還是不是男生啊?
送不送?
不送!我奮力抗爭。不能再和這死小子在一起了,要是被教導主任看到,她老人家又能產生一大堆想象。
交換條件?雨航站了起來,陰險地說。
什麼條件?我一不小心就問了出來。沒事,問就問吧,大不了我不答應交換。
雨航歪著嘴怪笑了幾聲,讓我想起了前段時間很流行的野獸派歌星。要是他再那麼笑下去,我懷疑自己會無法剋制地將他的眼圈變得像國寶。
他低聲說:想知道水煮魚是誰嗎?
不想知道。我說。要不是需要交換條件,我真想知道那個水煮魚到底是誰,順便看看他長了幾隻眼睛幾隻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送我回家,就告訴你。雨航抬起頭來,望著天空,像背課文似的唸了起來。
走吧。我狠下心來,大聲說。話剛說完,伸過去扶雨航的手找準機會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哼,如果水煮魚只是我想打敗的對手,我才不會委屈送你回家!死小子,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哎喲雨航又差點蹲下去。
走了,大才子,我送你回家。我惡狠狠地說。
哎喲
雨航,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死小子,這已經是我的底線了,別奢望我對你撒嬌賣乖!
哎喲
你要死啊!氣死我了!
兩秒後,我狠狠地一把扶住了雨航,硬生生地將他拉了起來,一邊拉一邊溫柔地說:對不起嘛,都是我的錯。我都說對不起了,原諒我好不好?現在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真溫柔啊。雨航小聲說,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
當然咯,我對那些大腦發育不好的小孩子都這種態度。我溫柔地說,不許再給我耍花招了,不然
不然什麼?
沒什麼,我送你回家吧。我屈服了,我妥協了,我恨死自己了,這麼容易就被打敗。唉,一切只是為了形象。呃我承認,有那麼一點點,為了水煮魚。
好吧,今天的戰鬥暫時結束。雨航說著,跨上了山地車,然後對我眨巴著那對狼眼,說:上車。
上車?我疑惑地說。
怎麼?
就你這眼睛還能騎車?你自己想死就去吧,可不要帶上我!?
他抓了抓腦袋,說:我不知道是你的邏輯亂了還是我的。我想請問你一下,騎車是用手掌握方向,應腳瞪踏板吧,什麼叫我這眼睛還能騎車?你用眼睛騎車給我看看。
我急得想抓狂,死小子,故意和我過不去!為了形象又一次,又一次為了形象,真不知道形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這麼要人命我卻只好保持著溫柔,說:死小子,我的意思是,你這破眼睛的視力,騎車怎麼看路啊?如果掉溝裡去怎麼辦?我才不想陪你做屍體。
你做我的眼睛啊。他歪著腦袋,說。
這死小子不過,他歪著腦袋的樣子還蠻好看陸天秦,你給我鎮定!你竟然誇敵人好看!不過,確實有些好看,嘿嘿。
我說:我們打車吧。
他似乎就喜歡和我唱反調,沒錢啊。
我有!我又吼了出來。
但是我不喜歡打車。他面對我的兇惡卻鎮定自若,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走路,要麼我騎車帶你,你幫我看路。
兩個都不選。我忿忿地說。
想知道水煮魚是誰嗎?天秦,在這個學校裡,就我一個人知道。他說,如果我獨自騎車回去死掉了,嘿嘿雖然你無法知道水煮魚是誰,但是,我願意每天晚上到你的窗外唸詩,算是補償吧。
走路吧。我趕忙說,真想找塊泥把他的嘴堵上。天啊,為什麼我今天這麼倒黴啊?波西頓大人,你給我記好了,今天你曠工給我造成的傷害,都給我一筆一筆記上!
※
我和雨航走在城市繁華的街道上,他推著車,而我抱著媽媽送給我的希臘神話。走了好遠,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我在心裡一直唸叨著:13號啊,快點過去吧,希望明天一切都是新的開始。還有,我希望旁邊的那個死小子今天晚上睡覺著涼,明天請假不去上學哇哈哈哈哈呃,我是溫柔的小淑女,不可以笑得這麼猖狂。
最重要的是,希望雨航死小子一定要告訴我水煮魚是誰。當然,我不會主動問,以免暴露自己心中的想法。哈哈,我計劃得多周到啊。奇怪,走了這麼久,死小子怎麼還不告訴我呢?難道天秦,鎮定些,再等等。
我的腳步漸漸快了很多,可是雨航卻依然不緊不慢。
啊
聽到他的聲音,我還以為他摔倒了,趕忙興奮地回過頭去看他的慘相。誰知道,他擺出一副屈原投江前的姿勢,而那個淒涼的聲音只是一個感嘆。
今天天氣多好啊。雨航說。
快走。我吐出兩個字。
雨航哦了一聲,臉上卻帶著壞笑,推著山地車跟了上來。
可是,剛走一會兒,他又開始充滿詩意地感嘆了起來,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多亮啊。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什麼?他竟然能看到月亮?我抬起頭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兩秒之後,我已經差點笑得胃痙攣。
你笑什麼啊?死小子的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細柔。
哇哈哈哈哈你你指著的哈哈哈哈是路燈我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路燈啊雨航的嘴角顫抖了幾下。他抬起頭,認真地盯著路燈的方向,好一會兒才說:我說呢,今天晚上的月亮怎麼感覺離我近了很多。
他突然湊近了很多,嚇得我趕忙向一邊閃。他嘿嘿笑了兩聲,然後說:我是不是很幽默啊?
對啊,你很無聊!我冷冷地說。
切,嘴硬。心裡在讚揚我很幽默風趣,對嗎?他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我也學他的樣子嘿嘿地笑,心裡卻想著:那不是幽默,而是傻冒!
安靜地走了好久,雨航又啊了一聲。而且,這一聲比剛才的感嘆淒厲得多。如果換在半夜,肯定會嚇得周圍樓房裡準備起夜的人直接尿床。
我回過頭去,說:大才子,算我求求你了,如果想感嘆回家一個人在房間裡慢慢去感嘆,好嗎?
也對啊,回家對阿貓阿狗感嘆,比對你感嘆有意思得多。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黑髮臭美!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拿我和阿貓阿狗比較!算了,本大小姐人好,善良,懶得跟他追究。
啊雨航半眯著眼看四周,再一次淒厲地感嘆。
到底怎麼了?我真想找塊磚頭把他砸暈,然後打車送他回家。只是,我好像還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裡。
好好像走錯了
走錯了?不是吧?你連自己家的方向都不知道?我差點跳起來。不過還好,最終我抑制住了跳起來大喊大叫的慾望,否則淑女氣質就全沒了。
好好
好什麼啊?我儘量保持著平靜。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前面帶路啊。雨航說,所以我就跟著你走咯。
我腦袋一陣眩暈,想為自己澄清,可是卻發覺自己好像一直沒有問雨航該怎麼走,而是由自己的意識支配著在城市的街道上游蕩。不過,不能怪我,要不是這死小子氣我,我才不會沒事到處遊蕩呢。我趕忙對雨航說:現在換你帶路了,該怎麼走,你說。
雨航拍拍山地車後面的座位,說:要不我帶你,騎車比走路快。
算了,我還不想死。
那就繼續走吧,跟上,別迷路了。
我怕迷路的是你啊。
又走了十幾分鍾,雨航突然又感嘆起來。要不是顧及到自己的氣質,我非一拳讓他的嘴失去感嘆的功能不可。
你究竟要感嘆什麼啊?我幾乎要哭出來。怪不得才子在班上的人際關係不怎麼好,我現在算是理解到了,誰被他這麼感嘆幾下都會有要麼殺了他要麼自殺的衝動。
雨航說:我只是覺得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本來想等他自己說下去,可是這張嘴卻不受意識控制地問了出來。
我人帥,而且是才子,至今還單身,為什麼你就不願意以身相許呢?他驕傲地說。
切,再一次證明,這死小子的臉皮是高級橡膠做的,又厚又硬。
我踢著正步,懶得再跟他鬥嘴。今天快點過去吧,讓我結束這倒黴的日子!太倒黴了!
你怎麼不說話?雨航卻不依不饒。
不想說就不說,你管我?
我要求你說話。
切,說話語氣跟什麼似的,你憑什麼要求我?在這裡沒有同學,我才不怕你拿什麼話要挾我呢。
如果你不說話,我就不告訴你水煮魚是誰。他說完,挑釁地看著我。
太過分了!原來這個所謂的才子竟然是一個小人,老是用一些損人不利己的詭計作為對我的要挾!我一定要將這個事實公佈出去!
說句話吧。雨航笑了,笑得很猖狂。
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批著狼皮的蛤蟆!我張了張嘴,不帶任何語氣地說:我說了。
拜託,說話不要沒內容好嗎?
這死小子要求還真高!我想了好一會兒說具體點,是拖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說:誰是水煮呃,我是想問,你家離學校這麼遠,為什麼不住校啊?
學校寢室沒家裡環境舒適。而且,我不喜歡被學校束縛吧。我喜歡夜晚的風。他說著,又壞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天秦還蠻關心我的啊。
關心你個頭!
切,夜晚的風有什麼好的?涼颼颼的,有時候還發出幾聲陰森森的嚎叫想到這裡,我全身已經起了一層疙瘩。看看四周,燈火通明,應該不會有鬼出現。
鬼!我怎麼想到這個字了?不想還好,越想越害怕。為了轉移自己的思維,我趕忙大聲說:為什麼你家裡人不開車接你回家呢?
雨航笑笑,指向前方,說:有沒有看到一個紅色的燈箱?桃心形的?我現在看不見,但是你應該能夠看到的。
我放眼向長長的街道盡頭望去,隱隱約約的,確實看到了一個粉色的燈箱。溫暖的,嬌柔的光芒,在城市的夜裡顯得渺小,卻猶如暗夜中的微弱燭火,可以驅逐夜晚的蒼茫。
那是一家禮品商店。雨航接著說,我每天晚上都會路過那裡,然後站在商店外面,隔著玻璃擋板看陳列在擋板內的禮品。這是我為什麼不住校的第三個原因。
一個大男生每天都去看禮品玩,這個愛好實在實在有些古怪不,不是古怪,是怪癖!哈哈哈哈,沒想到一不小心發掘出了我們的大才子的怪癖,哈哈哈哈
不過,請一定放心,我一定會向那幫八卦黨通報這個消息的!嘿嘿,最後的勝利者,應該是我吧。
不過,我表面卻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停點頭,就像腦袋上了發條似的。
漸漸走近了那家禮品店,我抬起頭來,看到粉色的燈箱上寫著幾個很卡通的字:星座館。
店已經關門了。我說。
雨航停下腳步,認真地向店門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確定我有沒有騙他。然後,他說:都怪你,磨磨蹭蹭的,浪費了很多時間。
怪我?雖然我帶錯了路,可是為什麼你不說一下?還像只小狗一樣跟著我走了那麼遠!我大聲說。
雨航抓了抓腦袋,微笑著說:我還想帶你看禮品的呢,那就明天吧。
去死,你是誰啊,我憑什麼任由你擺佈?我說:雨航大才子,你給我聽好了,今天晚上送你回家只是出於我的無奈,外加你的無賴。過了今天,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雨航的臉突然湊近我,冷笑著說:你確定?
確定。
只是他沒有說下去,而是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望著我。
我矜持地向後退了幾步,只是什麼?有話就說,別塞壞了牙。
只是,我怕你明天后悔說這樣的話哦。我認為,你明天一定會主動要求我帶你來看禮品。甚至,是懇求。
見過人做白日夢的,可是沒見過人晚上在街頭做白日夢的。而且,夢的內容還那麼白痴。
我說:多謝你的提醒和關心。不過,我認為不會有那樣的事情出現的。
切。雨航笑了一下。
切!我皺了一下眉。今天本大小姐送你回家只是因為好面子,可是現在我也有你的把柄了,誰怕誰?
之後我沒有再說話,雨航推著山地車在我旁邊,哼著一些沒音沒調的曲子,讓我有一種想揍他的衝動。不過,我是女孩子,一定要保持氣質。所以,我只是在心裡幻想著,揍了他幾拳的情形。想著想著,我差點得意得笑起來。
我的家。雨航指著前面,說。
安靜的小街上,一排別墅錯落著排開。而雨航指著的那棟別墅,有著燦爛的燈火。草坪上方的天空裡,一架用各色小彩燈搭建起來的門閃爍著,跳躍著。幾個不同顏色的字在門上很顯眼:我愛我的家。
那一刻,我的眼前一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漂亮嗎?雨航得意地問。
我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我家的草坪,我家的別墅,也一樣的美麗只不過,是從前。
你怎麼不和我爭了?雨航奇怪地問。
你到家了,該告訴我什麼就說,說完我就回家。我說。
急什麼啊,到我家坐坐,喝點東西吧。
喝你個頭。
雨航抓了抓腦袋,然後裝出一副害羞的樣子,說:不喝東西,也進去見見我的爸爸媽媽吧。
見你爸爸媽媽幹什麼?我兇惡地問。
雨航卻鎮定地說: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媽媽
他的話還沒說話,我甩開步子就向來時的方向走了。你這個死小子,誰跟你是一家人?真是痴人說夢。還有,別跟我提媽媽這個詞。
走了好幾步我才想起,死小子還沒告訴我誰是水煮魚呢。趕忙轉過身去,厚著臉皮問:大才子,水煮魚究竟是誰?
不告訴你。雨航笑了起來。
你
我說過會告訴你,但是沒有說今天晚上就告訴你啊。雨航得意得差點在大街上就開始扭動身軀。
啊太過分了守護神啊,你給我出來看看,有人這樣欺負我!那個偽君子,死小子!不過,我卻不敢追問下去,怕心中那一點細小的秘密,被髮掘出來。
轉過身,我繼續走。早點離開你這個倒黴蛋,早點結束我倒黴的13號。
喂,天秦雨航站在原地喊,我原來一直認為,你是很溫柔的女孩子。
那當然,我本來就很溫柔。哼,別以為現在說幾句好聽的話我就會走回你身邊去。本大小姐玩累了,不奉陪了。
誰知道雨航的下一句差點讓我直接倒在街上,不過,現在才發現,你和那些潑辣的大小姐沒什麼兩樣。
死小子,說吧,我懶得和你計較。你不也一樣麼,我還以為你是文質彬彬的才子呢,沒想到是個標準的瘋子。
在路邊欄下了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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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靜的小街上下了車,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罵著:你這個死小子,死瘋子,希望你明天早上感冒,咳嗽,打噴嚏
別緻的小樓外,草坪上昏暗一片。我大步從草坪中間的石砌小路上走過,努力不去想過去了很久的事情。可是,雨航家輝煌的燈火卻再一次在腦海裡顯現。我是嫉妒嗎?或者,更多的是憂傷吧。
掏出鑰匙打開門,我走了進去,輕輕關上門。
和往常一樣,這座房子裡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燈光,也沒有任何聲音。不過,這一切我都習慣了。九年了,憂傷已經變成了麻木。穿過寬大的客廳,我快步走到了樓梯口。
秦秦,你回來了?熟悉的聲音,就在客廳裡。
啪的一聲,茶几上座燈的光芒亮了起來,染出一小團昏黃色的世界。
我站在樓梯口,慢慢轉過身去,望向沙發的方向。
爸爸坐在沙發上,仔細地看著我,說:秦秦,你回來了?
回來了。我生硬地回答。瞥開臉,不去看爸爸的臉。那張剛過四十的臉上,卻出現了不該這個年齡擁有的滄桑。頭頂淺淺的頭髮,我已經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斑白。
吃過飯了嗎?我讓傭人起床給你弄點吃的。爸爸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不,不用了。我在學校吃過了。我說。本來我想問,爸,怎麼您不回床上睡覺呢?可是,最終我沒有問。或許,是一種習慣在這個曾經還是家的房子裡,我已習慣了把很多話沉進心裡。
爸爸的嘴動了一下,剛想說話,卻被我打斷,爸,我睡覺了,明天還要上課。
好,早點休息。
我轉回身去,一隻手扶著樓梯的扶手,另一隻手提著書包,向樓上跑去。腳步儘量輕輕放下,不製造出太大的聲音。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洗漱之後,沒有開燈,我徑直走到書桌邊,拿起了一個相框。那裡面,有媽媽凝固的笑。
習慣性地親吻了媽媽的臉頰,我躺到舒適的床上,漸漸沉入夢鄉。在入夢的前一刻,我清楚地記得自己還罵了一句:雨航死小子,明天早上起床一定會感冒。
朦朦朧朧之中,我聽見一個男生的聲音,他反覆地念著一段話,聲音很秀氣,很好聽。
很久很久以前,在深山裡住著一個會念咒語的老婆婆。傳說她有一段咒語,可以讓聽到的人不會哭泣,不再憂傷。我沒有見過老婆婆,可是我認識一個女孩,她總是在我身邊念響那句神奇的咒語。數到三,就不哭。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