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種很神奇的存在,劉媛暢覺得她不該記得這麼清楚,但是她偏偏總也忘不了。
第一次見到鳳翔鳴,是大一的下學期,春節剛過完,她在家裡吃胖了將近五斤,吸收了上學期在學校裡吃不好的經驗教訓,返校的時候,她背了一隻巨大無比的書包,裡面從醬牛肉到鹹鴨蛋到罐頭瓶子裝的肉末炒鹹菜,簡直應有盡有。買票的時候,她給慕雲家打過一個電話,聽說慕雲早幾天已經先會學校了,也不以為意。
下了火車坐上公交,一切都很順利,不過等往宿舍樓走的時候,她才覺得行李重得和小山一樣,每一步都壓得她氣喘吁吁。後來她常常想,那是她一生中最狼狽的一天,頭髮被北風吹得亂糟糟;臉蛋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被風吹得,紅了一大片;棉服被背後的包拉扯得領口扭曲,懷裡還抱著為了減重從包裡掏出來的大咸菜罐子。
就這麼和難民一樣捱到宿舍樓下,過往的女生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她以為是在笑她,有些微微的囧,結果一抬頭,就看到宿舍樓下,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穿著黑色的開司米大衣,長身玉立。風也撩起了他的短髮,卻沒有讓他變得凌亂,反而是平添了一抹不羈來。
劉媛暢看得有些呆了,她們學校裡,長相陽光帥氣的男學生也很多,但是他們身上卻找不到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不自覺流露出的卓然和霸氣。擦身而過的時候,她忍不住側頭看過去,然後只一眼,就被徹底驚豔。只是,男人卻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瞥向她,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劉媛暢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機械的邁動步子進了樓道的,只記得迎面撞上慕雲,幾乎失手砸了鹹菜罐子。慕雲一貫是沉靜的,不知道為什麼跑得這麼快,甚至只來得及對她歉意的笑笑,就匆匆衝了出去。在一二樓之間的緩臺上,她透過玻璃窗找到了答案,慕雲撲進了那個年輕男人的懷中,兩個人相攜而去。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沒有再見過鳳翔鳴出現在寢室樓外或是學校的任何一個地方,只有慕雲變得越發忙碌,上完課就匆匆消失,而且週六週日,或是其他沒課的時候,整天不見蹤影。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名字,想知道他是做什麼的,想知道他的一切……
這些是她深埋在記憶中,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的秘密,只有在這樣靜謐的早晨,看著那對相互依偎的母子時,暗自回味。
她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注意打扮自己的,抹四十多塊錢一瓶的粉底,讓自己的臉無論任何時候看起來都不紅呼呼的,穿整潔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自信而美麗,她心裡有個不能說的秘密,就是想讓那個男人重新看到她,她不比慕雲差。
不過,她沒等到這個機會,一直沒等到。
和慕雲走得近了,也是那個時候開始的,如今回憶起來,她不能不感嘆一聲,緣分這東西真神奇,她懷著並不純潔的目的接近慕雲,沒有吸引到她期盼的目光,卻意外的收穫到了一份很長久的友誼。
大學的最初兩年裡,慕雲是經常提起鳳翔鳴的,那個時候的慕雲是快樂的,會和她繪聲繪色的講鳳翔鳴帶她去的西餐廳是如何浪漫到醉人;拉著他的手爬上泰山的時候是怎麼激動幸福;偷看他開會的時候,他又是怎麼樣的霸氣灑脫……
那是深深的墜入愛河的小女人才會流露出的幸福感覺,劉媛暢有些羨慕,有些嫉妒,更多的是好奇。只是慕雲的快樂並沒有維持得太久,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漸漸的變得憂傷了,大三下學期的課程已經不多了,她開始很少留在學校,偶然在課堂上遇見時,劉媛暢發現,慕雲時常走神,還會長長的嘆氣。
“你最近怎麼了?”到底是她忍不住,一節課間休息的時候拖著慕雲繞到小天台上,打趣的問她,“和男朋友吵架了?”
“沒有,”慕雲當時笑得很牽強,隔了會才說,“我就是覺得迷茫。”
“有什麼好迷茫的?怕畢業和他分開,你留在這裡找工作不就行了,他替你找份工作還不是輕鬆加愉快?”當時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嫉妒也有點羨慕的,這個城市比他們家鄉大很多,留在這裡發展,會得到更多的機會,只是現在工作太難找了,沒有人脈,要想知道好工作太難了,她雖然沒聽慕雲具體說鳳翔鳴是做什麼,但卻知道他的事業很大,安置一個自己的女人,一定是特別輕鬆的。
“我不會讓他給我找工作。”當時暮雲卻很堅決的搖頭,然後再不肯說什麼,只是長久的凝望遠方,她猜,他們是吵架了,甚至可能要分手了,心裡在有些快意的同時,也覺得悵然,他們分手了,她就再不可能見到那個俊美的男人了。
不過她也並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這件事,那個夏天,她認識了李東,在老師推薦的實習單位裡。
李東當時已經是單位的一個部門的主管了,長相一般,事業算是小有成就,他追求她,她沒有拒絕,雖然心裡並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