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越來越迷糊而混沌的時候,手機一陣陣的響起來,夏繪溪被驚得戰慄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去夠手機。
“你在哪裡?我現在還在學校,要不要一起回去?”熟悉的聲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夏繪溪卻覺得有些陌生,彷彿一時間想不起他的模樣。
她等了等,才開口說:“我在宿舍,剛剛把電腦賣了。”
他從來不會對自己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表現出哪怕一點點的不耐煩,又和自己說了幾句別的,才說:“下來吧,我到了。”
夏繪溪掛了電話,移動硬盤就在自己的手邊,她伸出手去,又彷彿燙手一般,猶疑著拿起來,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塞進了自己的包裡。
今天夏繪溪下樓的速度特別的慢,她走出門口,拿不定主意一般,又等了等。
隔壁一個老師恰好上來,看見她,微笑著打招呼:“夏老師。”
她笑著回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揚聲喊住她:“王老師,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你現在有時間嗎?”
王老師鑰匙剛剛插進鎖孔:“有空啊,什麼事?”
她隨著王老師進屋:“我有段錄音,是俄語的,想請你聽聽,裡面說了些什麼。”
王老師是外語院的俄語老師,點開了那段錄音,聽了一遍,微笑著說:“這個挺簡單的。”
夏繪溪忽然覺得心臟失律了數秒,緊張的微微屏住呼吸,聲音竟然有些微的顫抖:“說了什麼?”
那輛車早已停在了樓下,像往常哪樣,不論等她多久,他總是甘之若素的。
甚至沒有提自己等了多久,他只是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臉頰,微微踅起了眉:“是不是病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夏繪溪像是遊魂一般,條件反射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後視鏡裡的自己,聲音有些恍惚:“沒有。”
這種天氣,不用開空調,溫度便是適宜的常溫,可是她一動不動的坐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蘇如昊,你的外套呢?”知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夏繪溪抿出了一絲笑,似乎讓他不要擔心,“我有點冷。”
他停下車,從後座上拿了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皺著眉打量她的臉色:“別真的病了。很冷麼?我打些暖氣吧?”
她匆匆忙忙的攔住她:“不要,把窗開著吧,我透透氣。”
他的風衣蓋在自己的身上,有他慣有的味道,暖暖的像是他的懷抱。夏繪溪將自己裹得緊一些,靠在了椅背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似乎一直處在無知無覺的狀態下,大腦中亦是一片空白,直到感覺到有一雙手臂從身側伸過來,想要將自己抱起來。夏繪溪警覺的動了動身體,又張開了眼睛,看著他近在身側的臉龐,問:“這是哪裡?”
他柔聲答她:“醫院。你發燒了,我們去看看。”
“不是和你大伯一起吃飯麼?”夏繪溪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勉力坐起來,“我沒事的。沒發燒。”
“飯下次吃就好了。乖,我們去看看,馬上就好。”他耐心的哄著她,“下車。”
那雙狹長而明亮的眼睛,此刻確確實實的盛著擔心。夏繪溪看著他英俊的臉,忽然有些倔強的別過頭去:“我不去醫院。”
蘇如昊的手還扶著她的肩膀,又把自己的風衣往她肩膀上提了提,蓋住她的身子,愣了一會兒,似乎拿她毫無辦法。半晌,見她不願意轉過頭來,只能嘆口氣:“那回家去,你好好睡一覺。”
而她半靠著椅背,小臉被大半的頭髮遮住,露出的下頜弧度美好,似乎已經沉沉睡著了。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溼潤的唇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個吻,她的不安的動了動,氣息卻依然甘甜美好,蘇如昊忍不住停滯了幾秒,又撫了撫她的臉頰,才起身離開。
夏繪溪半夜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嗓子有些發癢,她微微掀開眼簾,床的另一側開著檯燈,而蘇如昊靠在床邊,手裡拿了一疊資料,正在聚精會神的閱讀。燈光是奶白色的,又被他的身子遮去了大半,說不出的柔和,叫人覺得心裡安定。
她甚至沒有動一動,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自己已經醒了過來,放下材料就俯身問她:“怎麼醒了?是不是燈光太亮了?”
他側身拿了一杯水,又將手伸進她脖頸的下邊,微微用力將她身子託了起來:“喝點水。”
夏繪溪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又躺了下去。
而他翻身就要去關燈,夏繪溪卻輕輕的說:“不要關。你繼續看,我喜歡這樣。”
她伸手摟住他的腰,又將臉埋在了他的身側,低低的說:“以前我在家裡的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睡,他們有時候還開著燈幹活,就是這樣的亮光……”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將他抱得緊了一些。
蘇如昊低低的嘆口氣,沒有關燈,伸手撫著她的手背,柔聲說:“那你睡,我再看一會兒。”
她“嗯”了一聲,隔了一會兒,又說:“你陪我說說話吧……我嗓子疼,睡不著。”
蘇如昊想了想,還是把燈關了,自己也躺了下來,將手臂墊在她的頸下,又把她抱在懷裡,慢慢的說:“說什麼?”
這個懷抱這樣溫暖,夏繪溪卻往後閃了閃,撇過頭去咳嗽了幾聲:“不要這樣面對面的,我感冒了……”
他的手臂有力而堅定,依然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語氣溫柔,又不容置喙:“沒關係。你躺著別動。”
彼此的氣息可聞,夏繪溪果然不再動了,她縮在他的懷裡,輕聲問他:“我上次問你,你為什麼來南大,你沒有回答我。”
蘇如昊的一隻手就扶在她的腰側,她的肌膚柔軟而溫膩,他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緊一些:“怎麼又問起這個了?”
“你說。”她的聲音嬌柔,帶了執著和倔強,“你說啊。”
“是因為南大的心理系是全國最好的,就這麼簡單。”
“可是你在國外的時候呢?這麼好的學校,別人想申請都進不去。”她將頭埋在他的懷裡,繼續問他,“你為什麼要回來?”
“怎麼又扯到老問題上去了?”黑暗中蘇如昊失笑,摸了摸她的頭髮,“如果不回來,如果不進南大,我又怎麼能認識你呢?”
“嗯……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
這個問題有些孩子氣,蘇如昊想了想,老老實實的說:“很早的時候吧,應該比你喜歡我的時候還要早一些。”
“什麼時候?”
他的唇貼在她的額上,淡淡的溫熱,可見燒已經退了,蘇如昊微微放心,於是回答她:“從翠湘回來吧,大概就是那個時侯。”
“是我們去聖彼得堡之前?”
她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一雙如珠似玉的眸子即便在夜色中,依然爍爍清亮。蘇如昊一愣,原本貼著她額角的唇似是觸到了什麼,仔細在暗夜中分辨了一下,才發現就是那塊疤痕。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了一刻,才淡淡的說:“是。”又不容分辯的打斷了她接下去的話,“睡吧。你還病著。想要聊天的話,什麼時候不可以?”
夏繪溪沒再吭聲,閉上了眼睛。
他卻沒有立刻閉眼,仔細看著她良久,秀挺的鼻樑,微翹的羽睫,平緩的呼吸。她的臉色透明的近乎蒼白,莫名的叫他想起了清水,掬一把在指間,亦會無聲的流逝。
這樣的想法,叫他悚然心驚。
他無聲的靠過去,親吻她的唇,聽到她迷迷糊糊的問了句:“怎麼了?”
什麼都沒說,他只是將那個吻加深加長,彷彿這一刻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