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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司年被叫到助理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快下班了。小邵見到她,頭一句話是:“去石峰工作,有沒有沒問題?”

    “啊?”

    小邵言簡意賅:“我會過去石峰,處理一些顧氏在那裡的業務。你當我的助理。怎麼樣?”

    司年倒是無所謂,反正就她一個人,飄到哪裡都可以。況且公司可以提供住處,生活成本上倒是划算得多。她只是有些疑惑,如今自己的工作勉強就算剛上手吧,他們對她倒是放心?

    小邵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挑選助理是我的意見,我覺得你細心,應該沒問題。你自己覺得呢?”

    到目前為止,司年對於助手的工作,只停留在看的亂七八糟的娛樂新聞中看到的那些。比如幫明星打傘、送水之類的。好處倒是顯而易見。在離開翡海的前幾天,公司發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很小巧,適合女生用。周圍還不算熟悉的同事一個個也很羨慕,大約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總而言之,她選擇了換工作,看起來是個正確的的決定。

    而章殊收到了顧氏傳來的工作人員名單後,毫不意外的找到了司年的名字。她在自己的辦公室苦笑了一下,想到又要面對林季常,忽然有些頭疼。

    其實那天從石峰迴來,那麼晚了,林季常還在辦公室沒走。

    她知道他在等她,最後自己忍無可忍:“林季常,雖然我也不知道顧恆波的用意,可是有一點你要知道。我早說過了,是你先去撩撥這件事兒,最後還想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這世上沒有誰是傻子。”

    他回報給自己的只有沉默,連反駁或者諷刺都沒有。

    這樣的反應,倒讓章殊覺得懷疑,於是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還是……我理解錯了?這根本就是你要的結果?”

    林季常嘴角微彎,慢悠悠的拉了拉領口:“你指什麼?”

    除了那個人,她還能指什麼?

    他的目光輕輕一挑,似笑非笑:“去安西那一趟,是我衝動了。除此之外,章殊,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沒有自制力了。”

    她微微一笑,並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可最後還是要告訴他,真心實意的:“三年前的時候,我和你不熟,真可惜。”

    林季常也輕輕笑起來:“怎麼?”

    “比如,看看你年少輕狂的時候。”她在淡薄的燈光中上下打量他,抿唇輕笑,“本來是真的難以想象。不過,現在,倒也可以理解了。”

    年少輕狂的時候?林季常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頰,有些冰涼,他幾乎以為自己忘掉那段時光了,有夜夜笙歌,有急速生死,也有情之所鍾。可到底還是錯了——他不是忘了,只是刻意的不去記起罷了。

    她又一次鄭重其事的去了他的辦公室。林季常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依然在奮筆疾書,最後閒閒抬頭看她一眼,以無比清醒的口吻說:“你是不是太過關心我的私事了?”

    “還有,如果我儘量順其自然一些,會不會讓你覺得滿意?”

    “我很滿意。因為無論如何,恭喜你,關北開業那天,你總算能見到她了。不用辛辛苦苦的跑那麼遠去翡海,默不作聲的去偷窺。”

    啪的一聲。

    鋼筆被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墨水四濺,狼藉不堪。

    她頭一次見到林季常對自己發這麼大的脾氣。那雙冷靜睿利的眼睛幾乎灌滿了烈火,嘴角微微曲起:“你怎麼知道的?”

    她該怎麼說?就說自己也是無意中見到的?無意間窺見了青澀少年飄渺不定的暗戀?最後勉強咳嗽了一聲,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嘴快:“我……看見的。”

    而林季常像是鬆了一口氣,語氣又低緩起來:“你一個人?”

    直到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林季常寬大的椅子轉過了一個角度,側面迎上陽光,溫暖和緩,卻又散不開陰霾。被人撞破的尷尬還在其次,他只是,不希望再多一個人知道那些過往。他的世界,容不下一絲的失誤和巧合。

    石峰是和翡海截然不同的兩個城市。如果說翡海連名字都帶著一兩分纖弱美麗的味道,那麼石峰就像是充盈著陽剛之氣的大男人了。據說在這個城市裡,曾經一度有熱血好漢組成幫派無數,又在規整後,歷經了血雨腥風,最後慢慢消匿了身跡。然而那種鐵馬義氣倒彷彿還留存下來,整個城市都透著一股爽利勁兒,連遠眺的視野都分外的開闊。

    顧氏在石峰也有一處不小的辦事處。司年靜下心來,發現自己也是處理文字的一把好手,因為她做事細緻,又有耐心一整天對著電腦,有好幾次小邵都搖頭:“你以前怎麼就做了戶外的工作?”司年很快活的把這些當作了誇獎,工作也愈發努力。捕獲工作的時間一多,自然屬於私人的時間就少起來了。

    以往每天都會去看看那些未完結的小說,如今三四天有時間去轉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了。依然揪心蘇楚,可是路漫漫其修遠,這樣等待,其實一點希望都沒有。她趴著把本本抱在懷裡,忽然想起了今天接到的關南酒店傳來的一份宣介資料。

    當時自己一杯溫水全倒翻在了桌上,幸好臺式電腦的鍵盤防水,沒出大亂子。可是眼神還是直勾勾的看著那張照片。

    是林季常。正在酒店門口和某領導握手,因為身子微微欠著,顯出了風度卓峻。她隔了照片,那麼靜態的死物,卻又察覺出那份無可指摘的禮儀風度下的漫不經心和倨傲不凡。

    其實見到了章殊的那次,她就有意留心,又悄悄打聽了下,也就知道了如今林氏的大老闆,就是自己接待過的那位脾氣古怪的年輕男子。當時還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又因為心底知道他們本就是貴賓,也就沒多大反應。

    於是衝擊遠遠及不上這一次。隔了這麼久,她再次見到他。此刻,雖然是在照片上,卻又叫她想起那趟旅行。英俊男子心底的柔軟和秘密,而她,卻因為他刻意的小小分享,隱隱約約的見證他的過去,既感慨,又有幾分悵然。

    關北酒店開張在即,顧恆波也從翡海趕了過來。就在小邵的辦公室,司年泡了上好的白茶,小心翼翼的敲門。進去的時候顧恆波正親暱的攬著小邵的肩膀,俯下去看著桌上的什麼東西,見到她也不避諱,只是抬起了眼看她,又問小邵:“這就是你的助理?”語氣中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倒像她是個玩具一樣。

    司年把茶放在他們面前,恍若未聞他的話,只說了句:“顧總,請喝茶。”轉身就要走,身後小邵說了句:“是啊。她叫司年。”

    顧恆波“哦”了一聲,叫住她:“這些材料都是你整理的?”

    司年看了一眼他手裡的資料,然後點點頭:“其實也不全是。基本上都是關北傳來的資料,我稍微整理了一下。”

    顧恆波難得開口夸人,這次倒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很好。主次分明,理得不錯。”

    小邵笑著對司年眨眨眼睛,又對顧恆波說:“顧總最近缺助理了吧?”

    顧恆波笑笑,他笑起來像是個年輕的大男生,就像是抱著籃球從操場上走過,神采飛揚:“那倒不是。”他又抬腕看看時間,微微眯起眼睛:“呦,時間到了。林總也快來了。”

    話音未落,門已經被輕輕叩響了。

    司年悄悄退到一邊,然而聽到“林總”兩個字,心臟卻輕輕一跳,極不韻律,像是舞步沒有踩在鼓點上。

    她覺得巧,倒也沒想著要回避。

    章殊穿著質感極好的珍珠色襯衣,乳白色淺淺的光澤,進門的剎那,她微微偏了偏頭,笑得很愉悅:“哎,司年,你也在這裡?”顯得和她很親熱的樣子,連聲音都大了一些。

    司年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臉:“章小姐,您好。”

    章殊卻是心思微妙,第一眼看到司年在這裡,她能怎麼辦?

    在她身後跨進來的男人,走路閒然如水,身姿卻又挺拔如松,目光很自然的掠在司年的身上,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司年的笑容一僵。其實她也不知道心底的那種感覺為什麼愈發強烈了,彷彿站在了火坑邊,渾身都有些熱,甚至臉頰都有了薄汗,不過還算是回神的彎起了眼角:“林先生,您好。”她不敢多看,匆匆忙忙的想走開了,顧恆波卻往後一仰,有意無意的吩咐:“小司,這些材料再拿兩份進來。”

    司年哦了一聲,輕輕的關上門。

    林季常解開西服的那一粒紐扣,像是不滿意溫度一樣,皺眉打量這間辦公室。

    章殊看了看牆上的那個溫度控制器,默不作聲的站起來,微微調低了些。

    顧恆波原本甚是適意的表情一下子沉鬱下來,語氣根本算不上友好:“林季常,我不是在這裡等著看你和我未婚妻表演這麼心有靈犀的戲碼的。”

    林季常眉頭皺的愈加深,很快卻又釋然,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章殊,不動聲色。

    章殊輕輕咳嗽一聲,半站起來,遞給顧恆波一封精美的請帖:“顧先生,這是關北開張的請帖。”

    司年再度進去的時候,他們面對面坐著,只有林季常一個人在輕聲說著什麼,聽到她的腳步聲,也就止住了話題。司年遞給章殊一本材料,又把第二本輕輕放在林季常面前。她的手指在呈紅褐色的桌面上顯得瑩如白玉,就像是不久前自己在拍賣會上拿到的那件德化窯的白釉執壺,看上去素雪無暇,纖弱而脆美。他很少有分神的時候,即便心裡很清楚自己不該讓任何人看出一絲端倪,可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去握那隻手。

    然而只是微微衝動了下,他的指尖輕輕一動,最後平穩如常的翻開第一頁,繼續剛才的話題。

    司年把零碎的工作做完,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她看了看小邵的辦公室,門還緊閉著,也沒人讓她留下來,她拿了包準備下班。臨走前又看了眼關北開業的一系列策劃活動,滿滿湊湊,開張盛典上還有自己很喜歡的明星來獻歌助興。不過自己這種在邊緣打工的小職員是沒機會去的,那天又恰好輪到自己在公司值班。也就只能指望著到時候誰給一段視頻,私下看看也就過了。

    回關南的車上,林季常輕輕撥弄著袖口,聽見章殊說:“後天的員工舞會,你要不要找女伴?”他有些訝異的看她一眼,眉梢那一挑,如同利刃出鞘:“你準備和誰一起去?”

    她婉轉一笑,風情萬千:“顧恆波。”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輕輕一沉:“我不記得邀請了顧氏的員工。”

    章殊攤手,笑得很狡黠:“這次是給關北開張辦的,並不是我們一家。”

    “我要是不答應呢?”

    章殊的聲音分外愉悅:“林先生,我從來不缺你那些薪水錢。所以,也不受人威脅。”她想了想,又善解人意的說:“不過沒關係,舞會又不是重點。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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