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意中,似乎讓人回憶起所有辛酸甜蜜,自由彌散開冷風中。
他回來之後,君莫睡得極安心,一早醒來看看時間,嘆了口氣,原來才七點。到底是別人家裡,她也不好賴床,去洗了臉,換上自己的衣服,剛要開門,猛然間覺得不對,回到衛生間用紙巾細細的擦了一遍,又把用過的毛巾和睡衣疊在一起抱在手中,打開門向下張望。
他背對著自己坐在餐桌邊,低頭看雜誌,桌上放著豆漿、稀飯、油條、包子,大約將附近能買到的早飯都堆在了桌上。聽到開門聲,韓自揚回頭看了一眼,自如的向她招呼:“早上好。”他指了指桌上,“來吃早飯。”
君莫應了一聲,竭力去忽略空氣中輕微的尷尬氣氛。她比劃了一下衣服,說:“這些怎麼辦?”
“噢,我又用不上。你帶去麼?”韓自揚微笑著說,“或者放在這裡也行。”
君莫伸向果汁的手頓在空中,片刻後反應過來:“你用不上,我還是帶走吧。”
他放下手中雜誌,指了指客廳中的茶几,“你的東西都在那裡。鑰匙也在。”沒有等君莫開口詢問,就解釋:“我昨晚帶回來的。欣然讓人將鑰匙捎給我了——我看太晚了,就順便將東西給你取來了。”
君莫哼了一聲:“他們還真是樂不思蜀了。”
“昨天據說欣然求婚成功了。”韓自揚微笑著替他們辯解。
君莫呆了一會,輕輕呻吟一聲:“天哪。”
他只當她是為朋友高興,卻不意君莫說:“才認識兩三個月——這算不算閃婚?”她探究的問他,“我是不是該勸恩平慎重?”
韓自揚挑眉望向她,意味深長,半天才緩緩的說:“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和時間成正比的。”
“可是我又要送禮了——她不會放過我的。”君莫喃喃的說,全然沒有聽見韓自揚的話。
這一分神就將果汁滴在身上,手忙腳亂的用紙巾去擦,韓自揚看了看她,笑著說:“成天都穿素色的衣服,小姑娘就該穿鮮豔些才好看。”
君莫還穿著昨日的衣服,一邊擦一邊頭也不抬:“我早不是小姑娘了,老了很久了。”
其實她膚色白皙,學生時候也穿鮮豔的顏色,總會讓人眼前一亮。後來開始工作了,因為長著娃娃臉,所以穿得冷色調一些,努力給人信任感。
“怎麼不是小姑娘?”他探過身將她耳邊的一縷頭髮撥到耳後,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寵愛。君莫等他將手拿開,才不滿的咕噥了一聲:“不要老這樣。”
韓自揚恍若未聞,只是低頭吃早餐。
“你還等不等恩平?”
“不等了。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君莫有些氣憤朋友的中色輕友。
並不是他自己開車,司機還是小肖。君莫向他微微一笑。
她坐在韓自揚旁邊,春暖花開的日子,車子裡還是開著暖氣,開得平穩。君莫頭一點一點的支不住了,忍不住開始打盹。韓自揚微微側臉看著她,白淨的肌膚上暈出粉嫩的紅色,輕輕笑了一聲,也心無旁騖的開始工作。
車子上了高速,她睡得極沉,也沒聽見自己的手機在響。
韓自揚忍不住拍了拍她:“手機在響。”
君莫迷糊著翻了翻手袋,一下子將包裡的東西倒了出來,手機邊震動邊響,韓自揚嘆口氣替她一一撿起來。
君莫也看到了名字顯示,眼神清明起來,顧不得別的,接起電話:“喂。”
小肖邊開車邊從後視鏡中望向後面:“韓總,我們先到哪裡?”
卻沒有回應。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韓自揚靠著後座望向窗外,嘴角微沉,伸手扶著額角。似乎車子中只有君莫低低講電話的聲音。
她的答話很簡單,無非是“嗯”,“真的麼”,“我還不知道”幾句應答。她的側面,長長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睛,一點情緒都沒有洩露出來。
過了很久,才聽她淡淡的說:“真好,替我說句恭喜。”片刻之後,還是改口:“算了,這樣也不好。”
滑上滑蓋,君莫忽然無力的倚在軟軟的靠墊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沒有人開口說話,韓自揚突然伸手將她攬向自己的肩頭,沉聲說:“再睡一會吧,到了我叫你。”
君莫點點頭,閉上眼睛,可其實只覺得精神清明,睡意早就飛散開去。
她閉了一會眼睛,又睜開眼,“送我到百愛大廈那裡就好,我要去買些東西。”
近在身畔的聲音應了一聲“好”,她不是第一次靠近他,這一次卻覺得他身上總有一種讓自己安心的味道——強壓下複雜的情緒,若無其事的看著窗外。
他早已合上電腦,卻只是安靜看著君莫倚著自己說話,她似乎並沒有睜開眼睛。他無從得知她在想什麼,也真的不願再去探知。卻只知道,她現在還在自己身邊。
他的肩膀寬闊,隔著白色襯衣傳來暖暖溫意,君莫有些困惑,她記得自己曾經不顧一切的大哭——現在卻整個覺得心中空落落的,說不上難受,卻覺得心慌,她在他的肩頭微微蹭了蹭,想要直起身子,他的手卻已經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帶著輕柔的力道:“多睡一會。”
君莫在商業大樓前下車,她立在路旁,韓自揚將車窗打開一半,看著她對自己招手道別,春日陽光下,她的嘴角露出淺淺微笑,極像淡然清鬱的一抹白色百合花瓣。他一時出了神,小肖忍不住提醒:“韓總,時間快到了。”
韓自揚轉回目光,微微頷首:“走吧。”他並沒有關上窗,市內的車速很慢,微風吹在臉上,沒有涼意。
君莫漫無目的的在人群中逛著,她的目光幾乎是隨意的漫遊在商鋪中。
茗文在電話裡說,林師兄也算是閃婚了,出國前把婚禮辦了,是和同一個學校的同事。
腦中亂成一團的想法,卻不知不覺地被一張旅行社的海報吸引,漫獷無垠的大漠飛沙中,駱駝商隊緩緩而行,甚至耳邊也彷彿聽見了清越的駝鈴聲。她腦中靈光一現,絲綢之路——就送絲綢吧。一時間腦中有了想法,便索性將一切拋在腦後,直奔絲綢專賣店。細緻的選了一件正紅色披肩——質地極滑韻,摸在手上如泉水流淌,她想象他的新娘穿著它立在他身邊的樣子,一定是淺笑宛然,讓人覺得幸福,便吩咐店員包裝起來。
手中提著禮品袋,坐上了公車——她心中算了算婚禮的日期,其實正好是在春假之內,覺得五味陳雜——人生中用到“如果”這個詞是極傻的,君莫心中也清楚,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陷進了這樣的思緒中,飄飄蕩蕩的散開在柳絮中。
回去的公車只覺得悠長,接到母親的電話,催她回家。
她突然想起了大漠駝鈴的宣傳畫,心中興起了獵獵的興味,想來自己是極少有這樣的衝動的——跳下車,打車去剛才見到的旅行社。一個小時之後,就拿了收據出來——新工作的第一個假期,她只想出去散心。
這樣子的迅速,定了自由行的酒店和車票,她不能給自己反覆思量的機會——總是有無數的可能性從思量中慢慢散開去,就像伸手抓住的細沙,越緩慢,越仔細,越用力,卻在指間流散的更快。
回到學校立刻將禮物寄出,用心的選了一張紅色的賀卡——沉思良久,只寫了四個字“不離不棄”——她不無惆悵的想,終究要走到這一步。
午後的陽光下,她懶懶的倚在小榻上,拿出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給他發短信:“師兄,我將禮物寄出了。真是抱歉,不能來觀禮。你們要幸福。”
她用拼音法,s所在的“7”鍵已有些不好用,她使勁的按,終於看著一行字在屏幕間亮起,發送出去——順手將手機擱在一邊,她知道他不會回。她將自己對他的最後一份心意送出,這樣的一份祝福,實在不需要回復。
假期前最後的一週,連空氣中都彌散著跳躍的分子,君莫寬容的對待這些學生——他們多年輕,覺得未來無限長,而假期可以大肆揮霍,是值得期待和享用的美好的日子。她在課上問學生多少人計劃出遊,幾乎都舉起了手,於是輕鬆的交流彼此的想法,君莫有時候看著他們的臉龐,恍然覺得自己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對陌生的遠方充滿期待。
君莫下課接到韓自揚的電話,終於輕鬆的說:“我下個星期就放假了。”
韓自揚正站在24層的落地窗前,俊朗的眉宇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他極緩極緩的問她:“你打算幹什麼?”
君莫電話那頭只是笑,卻不答他。
“過幾天我要出去一趟,去籤一項技術轉讓。”他在電話裡對她交代。
“去哪裡?”君莫問。
“北歐。”
“那邊的極光應該很漂亮吧。”君莫都替他興奮。
“君莫,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想要幹什麼?”他微踅著眉問她。
“你這麼緊張?”君莫突然止住了笑,認真的說,“我要出去旅遊——敦煌,順道去個新疆,我從小就想去了,真的。”
玻璃澄亮且明淨,清晰地看見樹枝上的嫩芽在陽光中泛著淡淡的光輝,無限生機。隔了那樣遠,韓自揚卻看得清晰明瞭。
突然聽到她說:“等我回來給你禮物,請我吃飯吧?”她的聲音這樣輕鬆,韓自揚陡然覺得那麼誘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眉眼間舒展開得笑意,微帶俏皮的皺著鼻子。
他沉聲:“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答應他。
過了幾日他出差,君莫也開始簡單收拾行李,只背了一個大大的旅行包,套了一件旅遊風衣,自覺頗為風塵僕僕。的21
終於不再接到他的電話——韓自揚在歐洲,和她有著時差,於是總是給她短信——她覺得貴,據說用全球通發送短信的費用是她回他的數十倍,常常一早開機就是他的短信,寥寥數語,有時不過問個安。當然要回——她回得詳盡,什麼時候坐什麼車,很想去哪裡玩,她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那樣順手,那樣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