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丁們眼見牛大海和劉浩兩人急忙忙地奔到牆邊,踴身躍了上去,有幾個膽大的壯丁,已開口罵了出來。
罵聲方起,只聽得牛大海和劉浩驚呼一聲,兩人平空飛起數尺,跌落在莊院裡,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
許潛龍也沒有料到他們會被人暗算,目光一閃,已見一個身穿白衣,頭戴金冠的中年人飛身躍進莊來。
在他的身後緊跟著四個身佩長劍的白衣劍士,此刻還有一個青衣少女。
許潛龍趕緊迎了上去躬身行禮,道:“師父,您老人家總算來了。”
白帝微一頷首道:“潛龍,你找到凌千羽,他的人呢?”
許潛龍指著那座高樓道:“師父,他在樓上。”
白帝目光一閃,道:“哦,他一直都沒有下來?”
許潛龍道:“沒有。”
白帝臉色沉肅,仰望著高樓上,冷聲道:“他會不會已經走了?”
許潛龍道:“不會吧,徒兒一直都在這裡……”
白帝冷哼一聲,叱道:“蠢材,你守在這兒有什麼用,他還不早走了?”
許潛龍道:“師父,他已經受了傷……”
那青衫女子道:“老前輩,你看凌千羽會不會在運功療傷?”
白帝頷首道:“嗯,非常可能。”
他冷冷地望了許潛龍一眼,道:“潛龍,凌千羽是不是隻有一個人在屋裡面?”
許潛龍道:“不,還有一個女子。”
白帝道:“哦,那個女子是誰?”
許潛龍道:“好像是這兒的小姐。”
青衫女子道:“老前輩,不管屋裡還有誰,我們得上去看看,凌千羽已經受了傷,就算已經逃走,也逃不了多遠……”
白帝點頭道:“嗯,姑娘說得不錯。”
他的身形一展,有似一隻大鳥,騰身飛起,迅如電掣般地躍到高樓旁的竹棚上。
那個青衫女子緊跟在白帝身後,也飛身躍上了竹棚。
她的雙腳方一站穩,倏地聽見“嘭”的一聲,窗子已被人推了開來,接著一股冷厲森寒的劍氣,自窗裡急射而出。
這股劍氣威力極大,青衫女子根本不敢出手抵擋;雙袖一拂,比來勢更快地退射而回。,白帝正面對窗口,那道劍氣射出之時,他已拔出了長劍,因而立刻舉劍相迎。
但見劍光閃動,凌千羽已手持金劍,穿窗而出。
白帝猝然迎敵,勉強擋了兩劍,已經退到了竹棚邊緣。
就在這時,那座纏滿蔓藤的竹棚已被瀰漫的劍氣斬切得支離破碎,塌了下去。
白帝無法立身,也跟著這座拆散的棚架,往院中落去。
他的身軀飛落而下,凌千羽和趙玉蓮也跟著往院中躍去。
他們兩人並肩飛掠,有如比翼鳥,著實使人欣羨。
白帝眼見他們美妙的姿勢,輕盈的身法,臉色不由一變。
方才他是在猝不提防的情形下,才被逼得退身落地,並沒認為是凌千羽的劍法強過他。
因為在他的概念裡,凌千羽已經身受重傷,絕難施出那等凌厲的劍法。
可是如今一見凌千羽那輕盈的身法,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錯了。
他瞪了許潛龍一眼,立刻注視著凌千羽。
面對如此強敵,他已無暇詢問許潛龍真相如何,更別說去胡思亂想了。
隨著目光閃處,他只見凌千羽和趙玉蓮全都面現驚詫地望著他,那等神情,彷彿他是從墳墓中跑出來的一樣。
凌千羽愕然道:“你是誰?”
白帝冷笑道:“凌千羽,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凌千羽定了定神道:“你是古陽蒼?”
白帝一愣,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姓名?”
凌千羽明知眼前這個白帝並非古陽蒼,可是他的面貌、裝束與說話的聲音,都與他遇到的白帝古陽蒼一樣,因此又使他有些糊塗起來。
白帝道:“凌千羽,老夫的姓名,天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你又聽誰說的?”
凌千羽聽他的語氣,分明不是白帝古陽蒼,否則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來歷。
他腦海裡意念一轉,想到了遇到古陽蒼時,對方所說的那句話,知道眼前這人便是白帝古陽蒼的化身。
也就是許潛龍送來邀戰書時,那裝扮成僕人的那個高手。
當時凌千羽曾經誤認他便是白帝古陽蒼,以致當他被真正的白帝古陽蒼攔住時,曾經很驚愕地問了句話,記得白帝的答覆是:“老夫化身千萬。”
凌千羽想通了這個問題,冷冷一笑,道:“尊駕假扮白帝,真是惟妙惟肖,只可惜……”
“胡說!”白帝道:“天下只有一個白帝,老夫便是白帝,何需假扮?”
“不!”趙玉蓮突然道:“你不是白帝。”
白帝古陽蒼冷冷地凝視著她,寒聲道:“你這娃兒是誰?”
趙玉蓮道:“你不曉得我是誰,可是我卻認識你是誰?”
白帝古陽蒼道:“哦!”
趙玉蓮道:“你是宋又蒼。”
“宋又蒼?”白帝古陽蒼問道:“宋又蒼是誰?”
凌千羽在服下雪蓮丹後,又在趙玉蓮的助力下,療治所受內傷。
由於他處身在危機四伏,隨時都可能散功死亡在驚險情形中,因而激起了體內的潛力,使他在極短的時間中,便已把真氣運行三大周天。
他幼時扎基極厚,再加上他的父親凌雨蒼在臨終之前,把一身的功力悉數以佛門,“醍醐灌頂”之法,注入他的體內,致使他在運功完畢之後,便已恢復原先的七成功力。
他非常驚訝趙玉蓮看來嬌柔,根本不像會武,卻練成了一身上乘武功,正待出言相詢,白帝已闖到了窗外。
他那時還以為是老夫人去而復返,惟恐被老夫人闖進室內,致使無法施展,這才竭盡全力,發出劍罡之技,衝出窗外。
是以他到現在仍然不明白趙玉蓮究竟是從何人之處學得那身不露皮相的上乘武功。
他一聽得趙玉蓮提起宋又蒼來,也不由詫異地道:“玉蓮,宋又蒼是誰?”
趙玉蓮道:“宋又蒼是白帝古陽蒼的師弟。”
白帝古陽蒼仰天大笑道:“這真是老夫所聽到的最荒謬之事,老夫何來的師弟?”
趙玉蓮沒有理會他的譏笑,繼續道:“宋又蒼是當今白帝古陽蒼的師弟,當年白帝有兩個徒弟,老大凌雨蒼最先繼承白帝,其次才是古陽蒼……”
白帝古陽蒼似乎有些駭然,大聲道:“無知妖女,你胡說些什麼?老夫成名武林將近百年,只收了一個徒弟……”
凌千羽本來還是有些弄不清眼前這個白帝跟早先自己所遇到的那個白帝,哪一個是真正的白帝。
如今一聽趙玉蓮提起自己的父親和白帝古陽蒼的關係,他也有些明白了。
他趕緊道:“玉蓮,你說凌雨蒼跟古陽蒼是師兄弟,此言可真?”
“當然!”趙玉蓮道:“這是我師父告訴我的。”
“你師父?”凌千羽道:“你師父是誰?”
趙玉蓮道:“青後劉心痕。”
凌千羽恍然道:“原來你是青後的徒兒?”
一言未了,白帝古陽蒼已大笑道:“哈哈,真是一派胡言,心痕何時又收了這麼個徒弟?青苹,你過來。”
那站立一旁的青衫少女,聞言行了過來,道:“師伯,你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白帝古陽蒼道:“青苹,你認得這個妖女嗎?”
靳青苹望了趙玉蓮一眼,搖頭道:“不認得。”
白帝古陽蒼道:“那麼她自稱是青後劉心痕的徒弟,又是怎麼回事?”
靳青苹道:“弟子也不知道,家師好像是隻收我這麼一個徒弟。”
白帝冷笑道:“凌千羽,你認清楚了,這位靳青苹才是青後劉心痕的徒弟。”
趙玉蓮不知何時又鑽出一個師姐妹來,她惟恐凌千羽誤會自己會騙他,忙道:“千羽,他在胡說,我師父只收我這麼一個徒兒,我可不認識那個女子是誰?”
凌千羽若非是不相信眼前的這個白帝,真會懷疑趙玉蓮的來歷,因為她的行動的確是有些詭異。
他頷首道:“玉蓮,我相信你。”
趙玉蓮道:“千羽,我師父不久之前還來過一趟,他說是我師伯被一群失魂人所害,已經迷失本性……”
凌千羽打斷了她的話,道:“玉蓮,等等,你師伯是誰?”
“白帝古陽蒼便是我的師伯,”趙玉蓮道:“千羽,你還不相信我?”
凌千羽聽她提起失魂人,已完全相信她便是青後之徒,忙道:“玉蓮,我當然相信你,你說古陽蒼已經迷失了本性……”
“是的,”趙玉蓮道:“我師父說,他好像服了什麼藥物,所以要把他帶回去……”
“胡說!”白帝古陽蒼怒叱一聲,道:“老夫明明好好地在此,說什麼迷失了本性?”
他用劍尖指著凌千羽,沉聲道:“凌千羽,你與老夫約定在城外相見,—決勝負,來作為九龍玉杯的所屬,結果你失信於天下群雄,如今又侮辱老夫,莫非認為老夫的寶劍不利嗎?”
凌千羽整理了一下思緒,發現了幾點推論。
一、白帝有化身,至少有兩個人都以白帝古陽蒼之名出現。
二、跟前的白帝,可能便是宋又蒼,也就是約他決鬥的那個白帝。
三、他在黃昏時所遇到的白帝古陽蒼,已遭老夫人暗算,失去知覺,如今正由青後劉心痕帶回神女宮去。
四、百年之前的白帝早已死去,如今繼續以白帝之名,以其面貌出現武林的是他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徒弟。
五、他的父親凌雨蒼便是白帝的首徒,當年很可能繼承白帝之位,因為某種事故,被逐出門牆,致使他精研破解大衍十式的劍法,目的便是要出這口氣。
六、古陽蒼害怕會敗在凌千羽之手,以致毀了師門百年來的聲望,這才讓宋又蒼易容成白帝的面目,自己則在中途攔住凌千羽。
如此一來,他若是擊敗凌千羽,凌千羽可能被他逼得退出江湖,那麼他的詭計,將不會被揭穿。
反之,他就算敗在凌千羽之手,他的聲譽仍然維持不墜,因為有無數的人可以證明白帝已經趕到,而凌千羽則失約未到。
這隻有一個結果,那便是凌千羽畏懼白帝,以致不敢赴約。
因此白帝古陽蒼不論勝敗,他都處於絕對不敗的地位,他的聲譽將永遠不會低落,在武林人物心目中的神秘莫測的印象,將永遠不會改變。
這個辦法就跟第一代白帝以徒弟易容成自己的面目,每十年出現扛湖一次,來證實白帝、青後永遠不衰老是同樣的卑鄙!
一剎之間,凌千羽想通了許多的事,也把武林中傳頌了多年,沒人解破的一大神秘想通了。
如今留下來的問題是,宋又蒼為何要追查凌千羽?
他為何一直冒充古陽蒼?
難道他知道古陽蒼已經受到老夫人的暗算,失卻了記憶?
那麼,他從此便可以一直以白帝的面目出現江湖。這麼說來,他已經跟老夫人取得聯繫,接受老夫人的利用?
如果此事屬實,必然是老夫人支持他奪得白帝之席,作為條件。
因而他之追查凌千羽,也是受到老夫人的授意。
那麼這整個都是老夫人計劃,目的是消滅凌千羽和古陽蒼,另立一個傀儡……
凌千羽一想及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老夫人既已把魔掌伸向白帝,難保不會同樣地對付青後劉心痕。
她只要把劉心痕除去,便可以用任何人冒充青後劉心痕,而不被人覺察。
今後,當她發動武林劫難之時,各派要向白帝、青後救援,等於引狼人室,只有自取滅亡。
凌千羽心中驚駭之極,思忖:“老夫人的計謀如此毒辣,天下無人能夠識破,今日我若不將宋又蒼殺死,只怕無數的正派高手,今後都會毀在他的手裡。”
他的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凝注著宋又蒼,沉聲道:“尊駕的意思是說我畏懼你,因此才沒趕去赴約,對不對?”
宋又蒼冷笑道:“莫非你的魂到了不成?”
凌千羽道:“好!現在是一個好機會,就讓我試試你的寶劍有多利?”
宋又蒼雖然心裡沒有把握可以勝得凌幹羽,但他此刻已是騎虎難下,已不能再退讓了。
他頷首道:“好,老夫讓你見識一下帝后宮的絕學,也好使你死而無怨。”
凌千羽微微一哂,道:“在下聽說白帝有一套大衍劍法,乃是武林中的絕學,在下倒想見識一下……”
宋又蒼陰冷地一笑,道:“天下沒有人能夠在大衍十式之下逃過生路,我想你也不會例外……”
“生死乃是小事,”凌千羽道:“我只怕你帶來的那些人……”
宋又蒼臉上泛起盛怒之色,隨即便斂隱下去。
他暗忖:“你想激怒老夫,好從中取利,看來是妄想了。”
他冷冷一笑,道:“你我比劍,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插得了手?凌千羽,你也太看重他們了。”
凌千羽淡然一笑,道:“在下的意思是怕他們太無知,以致白白送了性命,跟你一樣的不值。”
宋又蒼陰陰地道:“凌千羽,你光耍貧嘴有什麼用,老夫倒要看你的劍會不會這麼利?”
話聲一了,他倏地向前行了一步,手中長劍已緩緩劃了個圓弧。
剎那之間,劍氣騰嘯,瀰漫的劍影,有似千百支利劍同時劃出,向凌千羽攻去。
凌千羽之所以特別提出大衍十式,便是鑑於自己的內傷沒有完全痊癒,若是宋又蒼髮現此點,與他纏鬥,他的真力終有衰竭之時。
以他們這種絕頂高手來說,只要一方真力不逮,定然授對方可乘之隙,遭致殺身之禍。
凌千羽很清楚這點,所以才耍了一點小陰謀,要求宋又蒼使出大衍十式。
凌千羽得到傳授的反大衍十式劍法,每一招都是針對大衍十式的空隙而創制,乃是他的父親凌雨蒼一生精力所聚,威力極大。
凌千羽在黃昏時分,曾以五招劍法,剋制住白帝古陽蒼,所以他相信對付宋又蒼也是同樣的有效。
宋又蒼絕未料到凌千羽會對自己耍了這個小計,他本來以為凌千羽已經受了重傷,這才率人前來。
方才跟凌千羽交手了兩招,使他發現凌千羽劍術高強,的確是武林中絕頂的高手。
他既是心存忌憚,沒有絕對把握可以取勝,是以一聽對方之言,便毫不考慮地施出大衍劍法。
大衍十式乃是白帝的獨傳劍術,的確有鬼神難測之妙,劍刃一動,便已將凌千羽罩在劍影之中。
趙玉蓮深知大衍劍法的厲害,他本待警告凌千羽,可是宋又蒼出手太快,以致她都來不及出聲阻止。
她的嘴唇一動,幾乎驚叫出聲。
就在這時,她倏地見到宋又蒼退了半步,那漫天的劍影一斂。
趙玉蓮不知宋又蒼為何突然撤回已發的劍式,目光一閃,便見到凌千羽退出了數步。
她還以為凌千羽已經受了傷,一招便已傷在對方的“大衍初生”之下。
她心急如焚,驚叫一聲,拔出了纏在腰上的金風軟劍,待要奔行過去,跟凌千羽並肩對抗宋又蒼。
劍才出鞘,她只聽宋又蒼厲聲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趙玉蓮這才看清宋又蒼那襲白得發亮的長衫,在肋下之處,已裂開一條長縫。
從那裂縫之處似乎還有血跡顯現出來,以致使得他的肋下溼溼的一片。
趙玉蓮驚喜交集,不知凌千羽如何能在那招威力奇大的“大衍初生”之下,逃得生路,並且還刺傷了宋又蒼。
她的目光一閃,落在凌千羽的身上,只見他不知何時已把長劍交在左手,斜斜地舉起,一副神俊威武的模樣,看了使人心折。
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那原先白如玉石的臉龐更是輪廓明顯。
可是在趙玉蓮的眼裡,他的臉色卻太過於蒼白了。
她知道這是因為凌千羽負傷尚未完全痊癒所致,若是用力過多,恐怕內傷會再度併發。
她正在暗暗擔心,只聽得凌千羽冷冷道:“我道名震天下的大衍十式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
宋又蒼臉肉抽動了一下,沒有說話,心中意念電轉,忖到:“這小子左手使劍,路數奇詭,好似正克住大衍十式,莫非他已經深悉這十招劍術的奧秘?”
他驚疑地凝望著凌千羽,又忖到:“所幸他的真力不強,顯然已經受了傷,我以大衍十式對付他,必然使他消耗極大的真力,用不著五招,便可使他吐血……”
一念既定,他不再多想,沉喝一聲,滑行過去,劍刃筆直劈落。
他此刻已施出全身的真力,這一劍攻出,氣勢強烈無比,劍嘯破空,好似要將人的心整個撕裂。
可是凌千羽毫不畏懼,左手持著金劍,身形飛騰而起,迎著對方劈來之勢,也是一劍劈下。
他出劍在後,劍刃劈出的速度卻比對方還要快上半分,到他身形落地的一剎,他的劍尖已指到了對方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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