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房車行駛到靳家大宅前。
夕煙打開車門,剛要下車,一抬腿,雙腿和腰部忽然一陣劇痛,整個人重重從車門旁邊跌下來……
"你沒事吧?"梵光急忙跑過來扶住她。
夕煙只覺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背上直冒虛汗,胳膊痠疼,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我沒事。"夕煙搖搖頭,蒼白地笑。扶住車門,企圖靠自己的力量站住……
可是稍一用勁,雙腿又死命地疼起來。
夕煙失去平衡,整個人再一次倒到梵光懷裏。
梵光將她攬在懷裏,只見她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面色發白,嘴唇失色,那雙靈動的眸子煥發的光彩也黯淡下來。
"你怎麼了?我送你去看醫生!"梵光冷峻的聲音中溢滿了關切。剛才她還好好的,突然這是怎麼了?他從來沒有看過她現在這個樣子,整個人就好像一朵失去水分的花。説着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快步走進靳家大宅。
"我……沒事的……"夕煙喃喃地安慰他説,聲音越來越輕,頭一歪,徹底失去知覺。
夕煙的房間。
"醫生,她這是怎麼了?"靳太太急得團團轉,看見醫生幫夕煙檢查完,急忙扯住醫生關切地問。
"淩小姐並無大礙,只是體力嚴重透支,在短時間內從事太劇烈的運動,導致休克……只是雙腿和腰部嚴重的肌肉拉傷,恐怕要修養一段時間才能調理好。"靳家的家庭醫生收起聽診器,如實説道。
"梵光,你怎麼不好好看着夕煙?她到底做什麼了,怎麼累成這樣?你説這讓我怎麼跟她爸爸媽媽交代!"靳太太瞥向梵光頗有些責備地説。
梵光身長玉立地站在牀邊,低頭看着打着點滴,面無血色的夕煙,心中也有些歉疚,沒有回答。
"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打了生理鹽水的夕煙感覺好些了,朦朧中聽見靳太太的話,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下意識地回答説。微微睜開眼睛,只覺光線刺眼。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又渾身無力。
"夕煙你醒了!別亂動,乖乖躺着。"靳太太急忙圍到牀前,扶着夕煙讓她重新躺下。
"你怎麼弄成這樣?都怪梵光沒有好好照顧你。"靳太太抱怨着説。
"……是我自己缺乏鍛鍊的緣故,跟梵光一點關係都沒有……靳伯母,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暈倒的事情告訴我父母……他們會擔心的,再説我也沒事。"夕煙虛弱地説,揚起唇角,笑容蒼白如茉莉花。
這孩子,就會為別人着想……
"……嗯。"靳太太拍拍夕煙的手,點點頭,愛憐地説。
"梵光,我們出去吧,讓夕煙好好休息。"靳太太站起身,拉着梵光走出房門。
"手機交出來。"站在走廊裏,靳太太朝他攤開手掌,面無表情的説。
"為什麼?"梵光詫異。
"防止你跟不必要的人聯絡。"靳太太動了動手指,示意他快點交出來。
"才不要。"梵光抗議地説。
"媽媽的話你也不聽了是不是?難道我要登報跟你脱離母子關係你才肯聽我的嗎?"靳太太佯裝憤怒地説。
"喂,不要説得這麼嚴重啊。"梵光撇撇嘴,詫異地看着母親。
"……哎,乖兒子,總之你聽我的話,就這一個月好不好?"靳太太也不忍心對兒子太嚴厲,口氣立刻軟下來。
"夕煙真的是個好女孩,媽媽見過這麼多人,走過這麼多路,不會看錯的。答應我,就這一個月好了!你跟她認真地相處一個月,如果還是不想讓她做你未婚妻,媽媽也不會難為你的……"做母親的哪有不為自己兒子着想的,靳太太也不想勉強梵光娶一個他不喜歡的人。可是她越相處越覺得,夕煙將來一定會是個合格的好妻子,好媳婦。
"你跟夕煙打賭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如果一個月以後你不能心甘情願地娶她,她就會提出解除婚約……夕煙是個説到做到的人,所以,你答應媽媽,就這一個月好不好?如果一個月之後,你仍然無法接受她,我就跟你爸爸説解除婚約,好不好?"靳太太見梵光默不做聲,循循善誘地説。
"只是一個月而已……你就聽從我的安排與她認真地相處一個月,然後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了。這樣不好嗎?"靳太太拍拍兒子的肩膀,知道倘若説到現在他仍然不反對,那麼就是同意了。
梵光輕輕嘆氣,無可奈何地看了母親一眼,很不情願地拿出手機放在她的掌心。
"從現在開始,你每天跟夕煙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時一刻都不可以跟她分開,我若是想找你,便會打電話給她。"靳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微笑着説。
什麼?一時一刻都不可以跟她分開?不是吧……
梵光長嘆口氣,難以置信地看着一臉笑容的母親。
不過只是一個月而已。
忍耐一下算了。
不過還真是同情老爸呢……娶了這麼一個難纏的女人。
2.
聖金宏偉的校門口。
模仿古希臘風格的白色石柱富麗堂皇地聳立在城市的黃昏。
一個眸子如精靈一般靈動的俊美少年低着頭徘徊在門口。
像是在跟另一個自己作鬥爭一樣……
一會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來來回回地走着。
現在已經過了放學,只有零零星星的女生從聖金大門中走出來,見到司徒俊清,都忍不住小聲議論一番。
他實在是很美麗的一個人,走到哪裏都這麼搶眼。
俊清卻對此渾然不覺,仍然魂不守舍地來回走着……
這裏不是聖金高中嗎?
為什麼自己會走到這裏來呢?
這幾天,不管是在Lazytime還是在SOLO,他都有意無意地在等夕煙出現……以前,他們不是經常狹路相逢的嗎?為什麼她這麼久都沒有出現呢?
自從他們生日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看到她了……
一種類似思念和擔心的説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促使他走到這裏……卻徘徊着不敢進去。
莫名地,怕看到她,又怕看不到她。
"司徒俊清……你怎麼在這裏?"一輛白色房車從大門中駛出,停在距離俊清前方半米的位置上,尹蕾從咖啡色的車窗中探出頭來,驚訝地説。
"哦……我,哦,全國物理競賽的考場不是安排在聖金嗎?我來看看考場安排……"俊清絞盡腦汁,終於想出這個藉口。
"什麼?全國物理競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競賽要半年後才開始吧……"尹蕾詫異地看着他。
"……哦?是嗎?那是我記錯了吧。呵呵。"俊清乾笑兩聲,摸摸後腦勺,自己都覺得奇怪……顛倒眾生的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侷促呢?明明想問她凌夕煙在哪裏,為什麼就是説不出口呢?
"……我先走了,再見。"俊清忽然覺得這樣失控的自己很可笑,朝尹蕾瀟灑地揮揮手,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對了俊清,你有看報紙嗎?"尹蕾走下車,忽然又叫住他。
"嗯?報紙?"俊清挑起清秀的眉,詫異地看着她。
"-金童玉女-大戰-網球伉儷-啊?那麼大的標題,你沒有看到嗎?夕煙和梵光居然跟國際網球選手打成平手耶!我本想拉她去SOLO慶祝一下,可是她卻病倒了……只好以後再去嘍。"尹蕾頗有些遺憾地説。
"什麼?她病倒了?……嚴重嗎?"司徒俊清清冽的眸子瞬間閃過一絲慌亂。
"不嚴重,就是體力透支,累的。不過也真難為她了,跟國際球星火拼了那麼久,既要集中精神又要消耗體力,不累倒才怪呢!"尹蕾好容易跟俊清找到話題,喋喋不休地説。
"她……住院了嗎?"因為曾經送過夕煙,俊清知道她家在哪裏。那次有意無意的經過,傭人卻説她有一段時間不會回家了。
"沒有,她現在住在靳梵光家裏……靳梵光你知道吧?就是她的未婚夫。"尹蕾大大咧咧地回答。
未婚夫?
她現在住在靳梵光家裏?
司徒俊清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悶悶的感覺。
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重重壓在心上。
是啊……他不是早就知道她有未婚夫的嗎?而且那天在SOLO裏也看到了,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哦,如果你去看她,幫我問個好。再見。"司徒俊清恢復往日放蕩不羈又魅惑妖嬈的表情,淡淡一笑,雙手插在褲袋裏,揚長而去。
纖細修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橘色的黃昏裏。
傻瓜……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呢?司徒俊清喃喃地説。
絕美的臉龐閃過一絲失望又苦澀的笑容。
3.
"夕煙……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德行?讓人看着就覺得很難受。"尹蕾坐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動彈不得的夕煙,頗有些憐憫地説。
德行?……拜託,她是來探病的好不好,不應該這麼刺激病人吧。
"現在這樣不也很好,好幾天不用上學呢。"夕煙撇了撇嘴巴説。
"哼,別裝了,認識你那麼久,我還不瞭解你嗎?其實你根本就不是那麼在乎輸贏的人,那天你在賽場那麼拼命,根本就是為了靳梵光!"尹蕾剝着橘子,塞了一瓣到自己嘴裏,怏怏地説。
"我……"
"為了讓他開心,為了讓他有面子,你差點把小命搭進去了知不知道?我老爸説,人就是隨便摔一跤都有可能跌出腦水腫來。"
"我……"
"你就那麼想嫁到靳家嗎?外界的確有傳聞説淩氏集團資金週轉困難,可是你也犯不着用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吧?靳梵光哪怕有一丁點兒在乎你,他都不會在訂婚酒會上帶着杜子曦出席吧!為了一個你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你的男人,拿命拼,值不值得啊?"
夕煙索性不再為自己辯解。反正每次剛説個"我"字就會被她打斷。
尹蕾又塞了一瓣橘子到自己嘴裏,斜着眼睛看着夕煙,終於安靜下來。
"你説完了?"夕煙耐心地問。
"唔。"正在吃橘子的尹蕾含糊不清地回答。
"沒錯,我承認,那天我那麼拼命,的確是有要討好梵光的成分。"夕煙索性跟她坦白。
"不過那種討好,倒不是為了讓他娶我……我只是覺得,他也許是真心喜歡打網球的吧……你沒有發現嗎?在球場上的他跟平時很不一樣,活力四射,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所以當校長説要重組網球社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總覺得,那樣梵光就可以多點機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夕煙輕聲地説,回想起那天梵光手握球拍英姿勃勃的情景,微微有些失神。
"花痴啊你!"尹蕾推了推夕煙的額頭,隨即睜大了眼睛説,"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我只是覺得,為了他的夢想,我應該堅持一下的……這跟喜歡不喜歡沒關係吧!"夕煙急忙矢口否認。
"為了他的夢想……切,那你自己的夢想呢?他可從來沒有為你考慮過什麼吧。"自從上次梵光把杜子曦公然帶到訂婚酒會上來,尹蕾就對他很沒有好感。總覺得夕煙跟那樣一個一點都不在乎她的人一定不會幸福的。
"喂,你不是敵人派來氣我的吧?反正我跟定他了,以後不許再在我面前説他的壞話哦!"夕煙開玩笑地説,一邊像煞有其事地指着夕煙的鼻子。
"好啊,向着自己老公了,我沒有地位了是不是?"尹蕾笑着捉住夕煙的手,兩個人嬉鬧起來。
……站在門外的梵光,輕輕走回自己的房間。
原本想到餐廳裏拿牛奶喝的,意外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就站在這裏聽了下去……
"總覺得,那樣梵光就可以多點機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為了他的夢想,我應該堅持一下的……"
"反正我跟定他了,以後不許再在我面前説他的壞話哦!"
梵光關上房門,背靠在上面站了好久……
凌夕煙……
她當初真是故意接近我的嗎?
為什麼明知她是有心機的人,卻又覺得她善良得讓人心疼呢?
為什麼明知道自己不會喜歡她的,卻又狠不下心來傷害她呢?
為什麼握着她的手的時候,會覺得那麼温暖,温暖得讓他再也不想放開?
……
梵光無意識地把手插到褲袋裏……手指忽然碰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拿出來放在掌心……原來是那枚世界上只有一對的聖金白金鑲鑽校徽。
世上只有兩枚。
一個屬於她,一個屬於我。
梵光這樣想着,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湧在胸口。
4.
SOLO後台的化妝間裏,杜子曦狠狠把手機摔向牆角,啪的一聲碎掉。
這幾天她打了無數個電話給梵光,可是他竟然一直關機,子曦憤憤地坐在沙發上,眼角瞥見茶几上的報紙,照片上的梵光和夕煙並肩笑得燦爛。
哼,什麼"金童玉女"大戰"網球伉儷",凌夕煙那樣的豆芽菜也配站在梵光身邊嗎?
她跟梵光,才是一對啊……
杜子曦一把將那疊報紙扯成碎片,狠狠地拋到半空。
漫天的紙屑中,杜子曦傷心地掩住臉頰……眼淚順着指縫汩汩湧出。
當初,好好跟他在一起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非要跟他鬧彆扭,為什麼非要做出讓他傷心的事情呢?
她只是……太害怕失去他啊。
害怕到要在他面前不停地炫耀,漂泊……站在不同的男人身邊,讓他知道她不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丫頭,而是眾人爭搶的杜子曦啊……
像他那樣無所不能的富家子,不就應該這樣吊着他的胃口嗎?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失去他了呢?
哥哥……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失去光的我,應該怎麼辦才好?
杜子曦擦乾眼淚,深呼一口氣,漂亮的丹鳳眼裏閃過一絲陰鬱的冰冷。
我一定要把他搶回來。
在他還愛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