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往往是火山爆發的前奏曲。
“你沒事吧?”她問。
“你說呢?”他絲毫末動,反問壓在他背上的女人。
“我很抱歉。”剛剛若不是他不肯合作,她也不會使出擒拿術,把他撂倒在地。
“抱歉?”先是差點把他推出窗戶,然後又把他壓在地上,她卻只說了抱歉?“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愛上我了?”腦筋一轉,他突然這麼說。
“我沒、沒有,那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突然這麼說?她被他的驚人之語嚇得結巴,連忙否認。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推出去?”
“我不是推你……我是想救……”她想解釋,但是心裡實在不懂他的意思,於是只好反問:“請問我愛上你跟要把你推出去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你愛我愛得瘋狂,可我卻一心一意的只想趕你走,你萌生恨意,所以想把我殺了。”他亂掰,純粹玩她。
三條線滑下額頭,再次覺得他想像力豐富。“你……想太多。”一般人才不會這麼想好不好?
“喔?那現在這個情況怎麼解釋?你壓在我身上,不就是要強暴我嗎?”火氣依舊在腹間竄燒,不過他可以暫時忽略,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剛剛對他這麼“照顧”,他要是不馬上回報豈不是說不過去?所以算帳那種小事還是等一下吧。
“才、才不是!”她又失措,臉上的溫度頓時升高,捧著緋紅的臉頰,她急忙忙的自他身上起身,退到一旁角落。
“不是?”他轉頭看她,卻發現她的表情失去鎮定,而且染上了一抹酡紅,隱藏不住的驚慌,明白顯示她被他的話嚇得不輕。
“不是!”像是要表示自己有多肯定,她放大音量回答,頭還飛快的搖了兩下,耳邊兩條長長的辮子在空中快速飛蕩,甚至打到她的臉上都不自知。
她是個慢郎中,做什麼事都慢,可是此時她卻沒發現自己的動作有多快,為了澄清,她連說話的速度都進步神速,不再是龜爬的境界,不過荊忍卻因此發現她的弱點。
呵,原來她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啊?對她硬,她總是不痛不癢、不為所動,現在不過對她開點小玩笑,她就被嚇成這樣,真是清純呀!
“你要我怎麼相信,我都被你壓在地上了……”嘴角閃過一抹笑意,他繼續玩她,然後緩緩撐起身體……
“別動!”風馳電掣間,她出手將他的上半身重新壓回地面,讓他繼續五體投地,膜拜天地,而她則是回頭自窗角往遠處望去。
銀光不再,一切又恢復自然。
耳邊依舊是噪音和風聲,窗外依舊是陽光和強風,除了幾秒鐘前隱藏在噪音和風聲中的兩聲槍響,和身後牆上憑空多出的兩個彈孔,一切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許久之後,他才又發出聲音。“……好吧,我糾正,你不是要強暴我,我想你是要姦殺我。”呸!他吐出嘴裡的沙子。
“不!不是這樣的,你完全誤會了!”這下她可慌了,快速轉過頭,雙手和頭全快速的左右搖晃。
“誤會?不,我肯定沒有誤會。”他起身,拍掉一身的灰塵,潔白的西裝外套髒得像是進過大煤爐,慘不忍睹。
“你聽我解釋……”雖然他的聯想很荒唐,但她還是得解釋,把誤會澄清。
“我不想聽,我的心靈已經受到傷害,我的身體也烙下了傷痕,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要我怎麼出去見人?”所謂傷痕,就是指明後天可能會出現在腳上的瘀青。
“沒有那麼慘吧?我看你……挺好的。”怎樣也不會承認他現在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好?!哪裡好?你看,褲子破了個洞,袖子也裂了一大截,衣衫不整、不倫不類,任誰看了都會明白你在這裡對我幹了什麼好事!”看著她因為他的話而愈張愈大的小嘴,他暗笑到差點內傷。
“我從沒想過要對你做好事……”看到他挑眉,她自覺話裡有語病,於是連忙解釋:“我說的好事是你說的好事,不是真的就不對你做好事,我是你的保鑣,怎麼可能會不對你做好事……呃,我這樣說,你懂嗎?”亂七八槽,毫無章法,連她自己都聽得好亂,他聽得懂嗎?
“你不用這麼緊張。”他用慈悲的眼神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聖潔得有如菩薩降臨。“如果有人懷疑,我會告訴他們是我不小心跌倒,絕對不會把你供出來。”
“就說了,我剛剛不是要對你怎樣……我只是想要保護你啊!”不擅長解釋,也下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只好拉起他的手,帶他來到一面牆前。“你看,這裡有兩個彈孔,剛剛你彎腰往外看時,對面的大樓有人想狙擊你,我來不及警告你,只好把你推開。”
“這是……”他瞪著牆上的彈孔,表情凝肅了起來。“該死的!竟然給我偷工減料,老謝!老謝!”他揚聲大吼工頭的名字。
昏倒!
她猛扯他的袖子,想引起他的注意。
“你看仔細點,這不是偷工減料,這是彈孔,真的有人要對你不利,你剛剛差點沒命!”因為荊忍脫軌的反應,苗水淨第一次激動起來。
這個人的腦筋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為什麼一直誤解她?
彈頭咧?她得把彈頭找出來證明她的清白。
“你不要激動,我真的不會怪你的。”他反過來安撫她。“都怪我沒發現你對我的情意還百般刁難你,你放心吧,我以後會注意一點,不會再傷你的心了,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想不開,真的對我幹那個‘好事’,知道嗎?”
氣結!
活了二十二年,臉上的丹鳳眼終於找到它的潛能,瞠大變成雙鳳眼。
瞪著他,她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懷疑她的能力,她可以諒解;他用言語刺激她,她當作沒聽到;他嫌她麻煩,她嘆口氣混了過去,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要她不解釋是萬萬不可!
可是他始終不聽她的,誤會她就算了,竟然還漠視自己的安危,要她怎麼能不動氣?
她再度扯他的袖子,可他不理她,扯著嗓子繼續往樓下喊:“老謝!老謝!”
“荊先生,請你聽我說……”見他不理,她改拉他胸前的衣服,可不知是不是她的動作太突然,嚇到了他,他竟快速往後閃去,結果她來不及鬆手,整排的扣子就這樣啵啵啵的離開了縫線,沾土的襯衫就這麼左右褪去,露出裡頭結實精壯的胸膛。
“來了來了,喊得這麼急?啊是發生了什麼……”急忙忙的聲音瞬間終止在眼前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幕上,手上的墨斗一斜,咚咚咚的滾下樓梯。
“是發生啥米歹志?”底下的工人先是聞聲,後又看到墨斗滾了下來,一群人心一緊,全衝了上去。“老大,你吾安爪……喝!”七、八個人的視線全黏在那扯開襯衫的小手上。
這下誤會大了……
“不是的!”熱火瞬間在小臉上蔓延燃燒,快速的丟開手裡的襯衫,苗水淨慌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們不要誤會,真的不要誤會……”
難道剛剛老闆喊他喊得這麼急,是因為貞操就要不保?
沒想到那位小姐人小小的,手勁倒是不小,把老闆的襯衫都抓出好幾個洞來,瞧老闆一身髒汙,恐怕是經過奮力的抵抗吧?
“老闆,需要我拯救你嗎?”老謝想起自己的手上還有一支扳手。
“不用,我可以自己解決。”荊忍感激的對一群人笑了笑。
“那……我們下樓了,有事你可以大叫,我們全部都在下面。”一群人全都瞪著苗水淨,現在的女人實在太恐怖了!
“謝謝,你們去忙吧,這邊……我會處理的。”
“喔。”一群人這才三二兩兩的步下樓梯。
“天哪……”她捂面唉叫,真想找個洞鑽進去。
“真是慘?”他出聲,那個慘字不知是說自己的衣服,還是說她。
的確是很慘,一瞬間就成了八個人眼裡的女色魔,一世英明就這麼毀於一旦,能不慘嗎?
“那是意外。”怕他誤會,她指著他破裂的衣服澄清。
“我相信你。”憋笑。
感激的瞅了他一眼,她振作的挺起胸膛。“除了衣服,我還想請你相信我之所以會把你壓在身下,並不是想對你怎樣,而是想保護你,牆上那兩個洞真的是彈孔,剛剛真的有人想狙擊你!”
“喔?”有點不相信的口吻。
“是真的!”她加強語氣。“因為子彈並沒有留在牆上,所以必定是彈了出去,只要任這附近找一找,一定可以找到彈頭。”
按照子彈發射的角度來研判的話,彈頭如果沒有嵌在牆上,那麼必定是反彈出去,而照牆上留下的彈孔角度來看,彈頭應該是……臉皮一顫,看著牆邊那為了裝窗而預留的大窗口,苗水淨臉色差點青掉。
彈頭該不會從那兒飛落了吧?
看著那個預留窗口,荊忍的面孔有一瞬間的扭曲。天哪!他笑到腸子快打結了。
“請問,彈頭在哪裡?”輕咳一聲,壓下喉間急湧的笑意,裝出正經的模樣。
老天真的要亡她,難不成真要她跑到樓下尋找彈頭?滄海一粟啊!試問在滄海中找到兩粟需要多少時間?她急著證明清白啊!
無言,真的只能……無言了。
“剛剛我幫你看了下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彈頭啊。”語氣有點故意。
“目前……我暫時無法提供任何證明給你。”她絕望的看著他,覺得自己衰斃了。
“是嗎?沒關係,我想……剛剛的事,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不行,真的好想笑,快憋不住了。沒想到他無心的動作竟然可以把她的形象毀得這麼徹底,真是讓他賺到了。
“……”他還是不相信?瞧他,臉色都變了。
“我想今晚,我們就不睡同一張床了?”他突然提到床的事。
“沒問題,我可以打地鋪。”雖然不符合合約內容,不過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客廳裡有張牛皮沙發,很大。”他語帶暗示。
“既然如此,我就睡那……”人家都這樣說了,她只好避嫌了,免得又讓他誤會她想對他做“好事”。
“那就這麼說定了。”
噗……哈哈哈哈!
真是天助他也,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回了床的專有權,真是給他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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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辦得如何?”某豪宅裡,一名中年男子問。
“那傢伙請了保鑣。”年輕男人不屑道。
“那傢伙終於害怕了。”某女人哼笑出聲。
“我們就是要讓他害怕,他愈害怕,對我們愈有利。”中年男子說。
“何必那麼麻煩?一槍斃了他一乾二淨,我們也輕鬆。”年輕男子這麼說。
“白痴!他要是死了,那東西就會自動捐讓出去,我們就拿不到了,你知不知道?”
“可是他根本不怕恐嚇,他不放棄,我們還不是一樣拿不到!”
中年男子語氣肯定地說:“會的,只要我們繼續恐嚇他,遲早他會放棄的。”
“要到什麼時候?時間就快到了!”
“我知道!”被人說到痛處,中年男子也動怒。“可是我又能怎麼辦?”
“你們別吵,現在是起內鬨的時候嗎?時間就快到了,我們一定要想出一個辦法逼他放棄‘那個東西’……”某女人道。
“這我們都知道,問題是要怎麼讓他放棄?”
“或許我們該對他身邊的人下手。”年輕男子提議。
“你是說他底下的人?”
“沒錯。”
然而,有時候大腦不一定控制得了自己。
“老闆,昨天……是真的?”荊忍不知何時被人拉到了一旁。
“什麼是真的?”假裝聽不懂。
“就是那個強暴事件啊……”
聲音雖然壓低了,但苗水淨卻還是聽見了。雖然她臉色鎮定的注視螢幕,雙手依舊噼哩啪啦的打字,但是心裡早就風雲變色。
他會怎麼回答?說出來還是不說出來?
要是按照他的個性,她不認為他會放過這一個大好機會。
他一直想盡辦法逼她走,要是他把昨天的事說出來抹黑她的形象,就可以毀了她的立足之地;就算是個誤會,但是隻要他咬定她意圖非禮他,為了公司的名譽,她不得不自動求去。
唉,沒想到他還是贏了……
“什麼強暴事件?”
咦?
苗水淨錯愕的轉頭看他。
“就是你被苗小姐強暴……哎唷!”大西瓜頭被人K了一記。
“胡言亂語,這種荒唐的事你聽誰說的?”
“就是聽工地的工人說的啊,他們說……”
“他們說你就信,你還有沒有大腦!”荊忍斷話罵人。“你以為你老闆我是誰?被女人欺凌,笑話!”
“可是……”
“你還說,時間多是不是?乾脆今晚陪你老闆我加班算了。”
“不!我很忙,很忙……”一溜煙跑走。
荊忍輕哼一聲,轉頭正好迎上苗水淨訝異不解的眸子,他揚唇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弧,然後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他知道她訝異,可是他不會讓她知道原因。
雖然不想身後跟著一個麻煩,但是他卻不排斥多一個樂趣。
昨日,她是那麼的無措,完全被他的謊話騙得團團轉,害他憋笑憋到差點內傷。
她看似冷靜,其實清純又好騙,他真想看看冷靜面具下的她,究竟還有多少他不曉得的真實面目,他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老闆在辦公室嗎?”一樓的總機小姐走上四樓。
“在啊,怎麼了?”位置最靠近樓梯口的娜娜問。
“有一個包裹,老闆的。”
“廠商寄來的樣品?”
“不知道,寄件人的姓名地址都是空白。”
“那就怪了,沒關係,給我吧,我替你拿進去。”
“謝啦。”交出包裹,總機小姐便走下樓梯。
“這包裹真輕。”手頭的重量讓娜娜不禁搖了搖包裹,想藉此推敲裡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請讓我看一下。”苗水淨突然出現在娜娜面前。
“可是這是老闆的東西。”明白苗水淨是老闆的保鑣,但東西屬於老闆的,娜娜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她的要求。
“我懷疑這包裹有問題。”昨天荊忍才遭到狙擊,今天就收到沒姓名又沒地址的包裹,實在很可疑。
“有什麼問題?”娜娜的頭皮開始發麻,被社會新聞過度洗腦的大腦裡立刻閃過許多爆炸事件,難道這包裹裡藏著……
“我不知道,不過答案或許就在裡頭。”
啥米!炸彈就在裡頭?!娜娜飛快的在大腦裡做出錯誤的解讀。
“給你!”快速丟出手上的包裹,她立即抱頭狂奔,一路還不忘叫其他人逃命。“大家快逃,包裹裡頭有炸彈啊……”
“OH,MYGOD!”
“啥米,救命啊!”
辦公室裡頓時天下大亂。
荊忍聽到外頭突然變得吵鬧,心裡頭疑惑著,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結果當他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瞬間變臉。
將近二十個人大呼小叫的擠在樓梯間,而原本該是安靜辦公的辦公室卻是椅倒桌翻,亂七八糟。
“你們造反啊!”大吼。
“老闆快逃!那裡有炸彈!”塞在樓梯間的某人大喊。
“炸彈?”荊忍一頭霧水。
“喏!他們說的就是這個。”苗水淨把某個黑色的東西丟到荊忍的手上。
“什麼東西?”荊忍接過東西,定眼一瞧,原來是把玩具手槍。“這東西哪來的?”皺眉。
“不明人士寄給你的,外加一封恐嚇信。”原來包裹早就被她打開,裡頭根本不是炸彈,只是一把玩具手槍和一封信。
手槍很新,乾淨得連一枚指紋都沒有,想必信紙一定也找不出指紋。
翻開摺好的恐嚇信,她看了眼上頭的文字!這是警告!如果不想再受到像昨天一樣的攻擊,就快點放棄!
“內容跟前三封沒什麼太大的差異,不過正好幫我為昨天的事佐證。”她將恐嚇信交給他,希望他能看看內容。白紙黑字,正好還她清白。
“無聊!”荊忍卻看也沒看,將信和玩具槍一塊丟進垃圾桶,然後朝那群因為爭先恐後而卡在樓梯間的笨蛋大喊:“造反是不是?全部給我回來!”
“有炸彈!老闆你快逃啊。”還在搞不清楚狀況。
聞言,苗水淨忍不住輕笑出聲。“一群活寶。”呵呵,當真是物以類聚,老闆想像力豐富,底下一群員工也是,真是有趣。
“是誰說有炸彈的?”是誰把他的公司搞得烏煙瘴氣的?他懷疑的瞪著她。
她立刻雙手一攤,表示不干她的事。
“一定跟你脫不了關係。”就她沒逃,不是她是誰。他咬牙道,不信她的鬼話,然後再度朝樓梯口大喊:“我限你們十秒內回到工作崗位,做不到的人晚上通通陪我加班!”
“不要不要,我們不想死啊,前面的快一點、快一點哪!”每個人都想往前跑,誰都不相讓,結果一群人擠在一起就像過大的人肉包塞在樓梯出口,完全動彈不得。
後頭有炸彈,前頭又出不去,一群人哭爹喊娘、尖叫哀號,連帶的引起三樓業務部和二樓公關、財會部的驚慌,各個樓層的員工全往樓梯口衝,結果情形也跟四樓一樣,一群人卡死在樓梯口,整棟辦公室充滿驚叫哭喊,就像著火的菜市場,慘不忍睹。
“該死的!”真是一群白痴!荊忍氣得親自去拉人。
不想像荊忍一樣浪費力氣,苗水淨經驗老到,閒閒的靠著牆開口說:“大家聽我說,炸彈已經被解除,安全了。”
“真的嗎?”四樓的尖叫聲稍歇。
“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了。”
“真的?”最後的確認。
“真的。”謊話總是要說到底的。
“萬歲!”一群人終於安心,一些人跑到樓下報喜訊,一些人則快快樂樂的越過荊忍,回到位子上。
“搞什麼!”白跑一趟的荊忍見狀,只能站在原地低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