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藉口要去與雷九指續末了之約,與D廷在朱雀門外分手,其實卻是去找侯希白,好幫寇仲這假大夫為張捷好治好她的“絕症”。
他先扮作沿朱雀大道往雷九指的客棧走去,肯定沒被人跟蹤,正要轉人橫遣時,雷九指匆匆認後趕來,叫道:“莫兄等等!”
徐子陵待雷九指來到身旁,才轉左進里巷,朝宣平裡的方向走去。
雷九指低聲道:“我本在皇宮內為你來場探路,怎知碰上寇仲,幸好認得他那張假臉,這小子不知如何竟會變成大夫,到宮內為李淵的妃嬪治病,卻連藥方都不會開。幸好我隨魯師時對醫道略懂皮毛,否則將不知如何助他過關呢。”
徐子陵沉聲道:“我也在宮內和他碰個正著,不過我是去見李世民。”
雷九指一震道:“你沒被他看破吧?”
徐子陵苦笑道:“尚是未知之數,他急事爽約。唉!這一關比寇仲治病那一關更難過。”
雷九指得意洋洋的道:“寇仲那小子真精靈,隔遠叫破喉嚨的說娘娘患的是寒熱症。而我對寒熱病則特別有心得,保證不用幾貼藥便可藥到病除。”
徐子陵搖頭道:“她患的不是寒熱症,而是中了楊虛彥`焚經散’的慢性毒,好為董淑妮清除強大的爭寵對手。”
雷九指劇震停下,臉容轉白,顫聲道:“若是中毒,那就糟了,我開的其中一味燈盞花,中毒者絕不能內眼,否則會催發氣血內的毒性,令那美人幾一命嗚呼。”
徐子陵大吃一驚,斷然道:“找到侯希白再說。”
提氣前掠,再顧不得路人的眼光。
寇仲故意背對可達志那桌而坐,面對桌上從酒樓借來的紙筆墨,一口氣寫下燈盞花、生地、紅花、柴胡、炙甘草、丹皮、香附等藥名,並列明份量,似模似樣的。
常何見這藥方果然與一般大夫開的大有分別,信心倍增,但仍不放心,問道:“這些藥的藥性如何?那一種是莫先生說須往終南山採取的主藥呢?”
寇仲無以為對,作狀思量時,穩定有力的足音從後接近,不純正的漢語響起道:“常將軍你好,今天不用當值嗎?”
常何起立,為過來打招呼的突厥年青高手可達志拉開椅子道:“可兄請坐!”·可達志學然坐下,銳利的眼神落在寇仲臉上,微笑道:“這位是否剛抵長安的神醫莫先生呢?”
寇仲早收斂眼內神光,裝出不善交際,手足無措的神態,道:“正是小人,閣下……”常何訝道:“可兄的消息非常靈通。”
可達志欣然答道:“只因小弟剛見過太子殿下。”又轉向寇仲道:“小弟東突厥可達志,最佩服就是身懷奇技,真材實學的人,待莫先生治好張娘娘的病,可達志再向莫先生請益。”言罷含笑離開。
寇仲雖恨他話裡有話,笑裡藏刀,暗指自己沒有能力治好張睫妤的病,但仍感激他打斷常何的追問,為他解圍。
常何送客後坐下,寇仲湊過去低聲適:“我還要為處方細加參洋,常爺不若先著人去買回藥單上的東西,我們再作研究。”
常何心想自己怎有資格和他研究藥方,順口問道:“待會是否回小弟舍下?”·寇仲搖頭道:“不!坐在這裡我靈思泉湧,絕不可離開。”
實情是雷九指在紙上寫下要他留在此處,好待他去聯絡徐子陵。
常何怎知他的真正心意,只好同意。
侯希白聽華整件事後,俊容轉白;失聲道:“糟糕!我只知焚經散如何煉製,卻不知解毒之法。”
徐子陵的心直沉下去,道:“既是如此,我立即去通知寇仲開溜,總好過醫死人。”
雷九指追:“且慢!對醫術我雖只是略懂皮毛,但在解毒方面我卻下過一番苦功,侯兄可不可以說出焚經散的製法,讓我參詳一下,看看可否稍盡人事?”。
侯希白沉吟道:“焚經散的兩味主藥在東南沿海一帶非常普通,其巧妙處主要在煉製的複雜過程,以其他各種草藥加上蒸餾的方法,煉至無色無味,令人難以覺察,而主藥的毒素互相中和相剋,以致改變毒性。”
雷九指色變遣:“只聽聽便知此毒非常難解,那兩種主藥究竟是什麼?”
徐子陵提議道:“能否以內家真氣硬把毒素從經脈間擠追出來?”
侯希白低頭道:“這正是焚經散名字的來由,毒素化成脈氣,侵蝕經脈,若妄以佛道兩門的正宗內家真氣注入經豚,只會使毒性加劇,適得其反廣又轉向雷九指道:“兩種主藥是斷腸草和羊角扭,我正因見楊虛彥在宅院內培種這兩種含劇毒的植物,兼有采摘過的痕跡,才知他要制煉焚經散。”
雷九指愕然道:“這兩種都是帶劇毒的草藥,只宜外敷,不可內服,中毒者會立即暈眩、咽腹劇痛,口吐白沫以至衰竭死亡。侯兄可否把整個煉製的方法說出來?”
侯希白一口氣他說出十八種藥名,又扼要解釋煉製的過程後,雷九指霍地起立,道:“我要親自去向寇仲問清楚張娘娘的情況,說不定真能對症下藥,解去焚經散的毒素。”
言罷匆匆去了。·剩下侯希白和徐子陵兩人你眼望我眼,空自焦急。
寇仲自己也乾坐得不好意思,但常何仍毫無不耐煩的表現。
此時可達志一夥人用膳後離開,過來打個招呼才下樓,寇仲心內悶得發慌,忍不住試探常何道:“突厥人不是專來搶掠我們的子女財帛嗎?為何竟會是太子殿下的貴賓。”
常何嚇了一跳,壓低聲音道:“莫先生勿要胡說,更不要隨便對人說。唉!此事說來話長,有機會再和先生談論。”
寇仲只聽他的語調,立知常何內心對李建成重用突厥人亦頗為不滿。
購藥的人剛好回來,把大包草藥交到常何手上,再由常何遞交寇仲。
在這拖無可拖的時刻,救星出現;寇仲惟有再施借水遁的上計,告罪到茅廁間與雷九指碰頭。“回來時春風滿臉,拍拍常何臂頭道:“我們走。”
常何愕然道:``我們還沒進食,怎麼說走就走?”
寇仲搖頭:“我的腦袋最古怪,大解時尤其有靈感。現在我們立即到西市購齊所需藥物,即可到常將軍的府第著手煉藥,保證可治好娘娘的怪病。”
常何奇道:“不用到終南山去了嗎?”
寇仲反問道:“到終南山去千升麼,走吧!”
侯希白頹然椅在椅背,嘆道:“若我猜得不錯,那半截印卷該是被楊虛彥隨身攜帶,除非我們能清楚他的一舉一動,趁他落單時憑小弟、子陵和少帥三人之力,攻其不備,把他搏殺,否則休想能把印卷搶回來。”
徐子陵皺眉道:“就算真能把楊虛彥擊殺,可是侯兄這般藉助我們兩個外人的力量,不怕惹怒令師嗎?”侯希白苦笑道:“因為子陵並不知道我急於奪得印卷的真正原因,除了要先發制人,更重要的是為求能在石師手下保命。魔門的規矩,對外人來說,都是匪夷所思。在小弟十八歲那一年,石師曾立下魔門咒誓,假若我在二十八歲時擋不過他全力出手的花間派最高武技的花間十二支,將要我以死殉派,小弟今年二十六,時日無多,橫豎要死,那還顧得其他事。”徐子陵對魔門層出不窮、邪異奇詭的事早見怪不怪,聞言道:“既是如此,我可代表寇仲答應侯兄,會盡力助你取得下半截印卷。”
侯希白露出少許歡容,嘆道:“現在我唯一佔得的優勢,就是楊虛彥仍不知我在旁虎視眈眈,一旦暴露形跡,輪到我有難了。”
徐子陵心中一動,道:“假設侯兄能變作弓辰春,侯兄不是可隱去形跡嗎?”
侯希白一對眼睛立時亮起來,上下打量徐子陵好一會後,點頭道:“我確有把握可把你這個弓辰春扮得十足十,只是若我變成弓辰春,子陵還憑什麼身份在長安活動,你可比我更見不得光。”
徐子陵把心一橫,微笑道:“我可扮回擊殺白天君及席應的霸刀嶽山,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個決定來得突然,但卻有千百個理由支持徐子陵這麼做。首先薪是秦王李世民這一關。扮成弓辰春後的侯希白,自有與徐子陵的弓辰春砌然有異的“氣質”,只有這佯才能令李世民看不破弓辰春是徐子陵,因為根本就是另一個人。至於其他人如卜廷等,只要侯希白曉得整個交往的過程細節,由於相處時日尚短,憑侯希白的才智,有心應付無心,定可應付裕如。
侯希白呆瞪著他,好一會才搖頭嘆道:“原來你是嶽山,難怪嶽山變得這麼厲害。人人都以為是`換日大法,的功效,原來真正的原因卻是子陵的換人大法。哈!這事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徐子陵正容道:“侯兄要留心聽著,我會把扮成弓辰春後所遇到的人事對話無有遺漏的告訴你,當你再學足我的聲凋語氣,你就變成弓辰春啦!”
寇仲在常府的膳房內忙個不了,感覺像重演當年在飛馬牧場當廚師時的情況,只不過今次不是弄點心,而是精心泡製雷九指想出來的驅毒丸。
常何挑了府中頭腦與手腳特別靈活的兩個男僕在旁負責各種幫忙細活,又特別從相熟的藥鋪請來製藥的師傅作寇仲的助手,自己則在旁督師,真個忙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寇仲自己知自己事,把製法交待後,其他一概由請來的製藥師傅“獨挑大樑”,他則裝模作樣的在旁監察,只敢在常何耳邊胡謅,因怕給製藥師傅聽到。
常何半信半疑的問道:“眼下此丹,娘娘是否真的可以痊癒?”
寇仰硬著頭皮道:“服丹後再施針炙,保證娘娘會比以前更健康明豔,嘿!”
常府的管家忽然一僕一跌,氣急敗壞的奔來,兩人被他嚇得一齊吃驚時,管家嚷道:“皇上來了!皇上來了!”
首先是製藥師傅和兩名年青健僕驚惶失措的跪伏地上,寇仲則和常何臉臉相覷。
“皇上駕到”聲中,身穿便服的李淵在李建成、陳叔達、王陵和一眾御衛簇擁下,旋風般衝進膳房來。
常何和寇仲連忙下跪。前者高呼道:“臣常何拜見皇上。”
李淵的目光落在寇仲身上,然後移往製藥的師傅,道:“莫神醫請起。”那製藥師傅竟被錯認作莫神醫,駭得像灘泥漿般軟倒地上,那能說得出話來。
李建成在李淵身後低聲道:“父皇!這個才是莫神醫。…李淵乾咳一聲,為表歉意,搶前把寇仲這既不似神醫更不是神醫的神醫從地上扶起,同時下令道:“諸位請起,一切工作照常進行。”
製藥師傅聞旨戰戰兢兢的爬起來,在李淵的利目注視下繼續制丹大業。
李淵親切的牽著寇仲衣袖移往一旁,低聲問道:“捷妤患的究竟是什麼病?”“。
寇仲在眾人注視下,乾咳一聲,挺胸作出胸有成竹的神醫款兒,道:“娘娘的病乃罕見奇症,勉強可喚作虛寒陰熱,嘿!真不常見屍“請問莫先生,什麼叫虛寒陰熱?歷代醫書,好像從沒有這般名字的病例,幸先生有以教我。”
說話者乃隨李淵來的人員之一,四十來歲的年紀,長著一把及閥的美髯,貌相清奇。
李建成向寇仲打個眼色,道:“這位就是有`活華陀,之稱的韋正興大夫,與莫先生份屬同行,兩人多多親近屍。
寇仲暗忖幸好得雷九指點化,否則這刻就要出乖露醜,最怕是揭露自己這神醫是冒充的,就要吃不完兜著走。微微笑道:“先生大名,早如雷貫耳,今日有幸得會,實小人的榮耀。”
韋正興目光掃過制丹的材料,冷冷道:“犀角片、天花粉、麻黃、崩大碗等多為解毒滋陰之藥,不知跟娘娘的病有何關係?”寇仲怎敢和他直接對陣接招,又不能透露張捷妤是中了楊虛彥焚經散之毒,只好避重就輕的道:“娘娘病發之初,是否兩頰生赤,口於卻不願多飲,脈搏轉緩,舌苔灰黃,整天昏昏欲睡呢?”
韋正興微微”怔,李淵龍顏大悅道:“正是如此,莫先生有如目睹似的,教人驚訝。”
寇仲說的其實是中了焚經散的徵象,此時他豈容韋正興繼續質疑,道:“這就是虛寒陰熱的症狀,陰陽交劫,病變最速。我這回春丹功可治本,再經小人施針貫通脈氣,包保娘娘可在數天內痊癒,皇上請放心。”
李淵大喜道:“如此朕再不敢打擾莫先生的工作,先且回宮等待先生的好消息。”
寇仲暗叫一聲謝天謝地,眼前唯一的願望是希望這顆雷九指想出來的回春丹靈靈醒醒,可治好張捷好的怪病,否則就輪到他自己患上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