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警方和家屬都擠在醫院手術室外,焦急地等待著手術的結果,而記者也聞風而至,卻統統被攔在醫院外。
傅家來了不少人,傅靖陽的父母,他的幾名堂兄弟,以及家族內最德高望重的老爺子傅尚林。
餘溫良走上前,萬分抱歉地對他們說:
“因為我的緣故,連累傅先生受了傷,真是非常非常的抱歉。”
警方已經抓到行兇歹徒,審訊之後,歹徒承認來自南部黑幫,因為餘溫良的監識結果,使得他們老大銀鐺入獄,所以他們打算報復到餘溫良的兒子米寶身上。
“餘先生請放心,我這個孫兒向來命硬,不會有事的。”傅老爺子堅定地說。
“傅先生捨命救了小兒,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餘溫良說道。
此時手術室的紅燈熄滅,醫生走了出來,道:“兩人都沒有生命危險。小朋友只是擦傷和驚嚇過度,沒什麼大礙:傅先生的腿部骨折,神經也受到損傷,還要進一步治療,”
大家聞言後,都鬆了一口氣。
為了避開記者的騷擾,傅家將傅靖陽轉到相熟的私人醫院,閒雜人等隨之離開,而餘溫良與夏星玫則留在原來的醫院照料米寶。
夏星玫從病房裡走出來透透氣,她坐在醫院走道的沙發上,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事情。
想起傍晚的兇險,她依然心有餘悸。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危險,差點連命都要丟了,要不是傅靖陽過來救她,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恐怕會是她。
想不到傅靖陽這麼厲害,一人能敵四人,更想不到那麼傲慢自大的他,居然不顧自己的危險,救了米寶。
醫生說,他的腿部神經受到損傷,有可能會癱瘓……
白天的時候他還在投籃、射擊,很惡劣地拖著她去坐雲霄飛車,還硬要抱她、安慰她,唇邊揚著壞壞的笑容。
那麼高大強壯、精力充沛的男人……她想像不出他癱瘓在床的情形。
他不可能是那麼倒楣、那麼容易被擊倒的男人!他爺爺說得對,他的樣子一看就命硬得很,一定會平安度過的!
可是,她的心還是覺得很恐慌,為那個討厭的傢伙而擔心。
還會覺得他討厭嗎?當然不會了,她現在寧願他就像白天一樣,又酷又傲地站在她的面前,像只驕傲得意的孔雀,嗤笑她又笨又差勁。
星玫靠在沙發上,疲倦地閉上眼睛,滿腦子飄來飄去的,都是傅靖陽的影子。
“很累嗎?不如你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就行了。”餘溫良坐到她身邊,體貼地說。
星玫搖了搖頭,“沒事,米寶睡了沒有?”
“已經睡熟了,”看著星玫臉上的疲憊,餘溫良露出愧疚的神色,“真是對不起,因為我的關係,連累你們都受苦了。”
“姊夫,不要這麼說,事情不是你希望發生,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星玫安慰他道,
“但起碼我應該警惕,應該找人保護你和米寶。”餘溫良自責地說。
“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你不要太過自責。”星玫伸手輕撫餘溫良的背,希望可以給他點安慰。
“剛剛米寶睡著了的時候,一直在喊媽媽,我想過了,我不能總麻煩你照顧米寶,我的確應該幫他再找個媽媽。”靜默了一會,餘溫良突然如是說。
星玫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起來,他在說什麼?
“姊夫,你打算再婚了嗎?”
“對方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兩年前離了婚,我們最近重遇,彼此感覺都還不錯。”
“是嗎?”星玫低語,心頭茫然又不知所措。
她以為,她和餘溫良可以一直保持如今的關係,一直互相依持,共同照料著米寶,就算他永遠也不曉得她的心事,就算他什麼也不說,只要他一直留在她身邊就好。
可是他說……他打算再婚了。
她低頭注視著自己雙手,雙手緊絞著,就如同她的心。幾縷長髮垂落臉頰邊,遮掩了她臉上洩露出來的慌亂和傷心。
“星玫,你的看法怎麼樣?”餘溫良突然問道。
他看不到她的臉,猜不透她的心。緊絞著的雙手似乎洩露了她的幾分心事。她也在乎他嗎?她的心裡會不會也有他?
餘溫良心中突然萌生幾分希望,渴望聽到她說聲“不”,哪怕她什麼也不說,哪怕只是從她臉上看到幾分不捨。
他知道自己此刻最喜歡的女人是她,最希望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也是她。只要她對自己也有一絲一毫的情意,那他可以為她做一切。
可是星玫不知道他的這番心事,她不希望自己的自作多情會成為他的困擾。
她抬起臉,擠出微笑,“當然好了,恭喜你了,姊夫。”
失望湧上餘溫良的心頭,他勉強地笑道:“謝謝,”
氣氛突然靜默下來,他們兩人各自嘗著自己的苦澀與悲傷。
突然,餘溫良問道:“那位傳先生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嗎?”
“不是,我們只是朋友。”星玫尷尬地否認。
“他不錯,條件又好,心地又好,你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很幸福的。”餘溫良略帶落寞地說。
“姊夫,他真的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誰喜歡上他誰倒楣。”
星玫想起那天晚上在火鍋店裡,傅靖陽撂下的豪言壯語,說他會追上她,然後再甩了她。
這個傲慢得上了天的討厭傢伙!
可是……這個討厭的傢伙現在正躺在病床上,有可能殘廢……
夏星玫已經無從分析自己複雜紛擾的內心,傅靖陽受傷了,姊夫又要再婚了,她覺得好累、好疲憊。
“不管怎麼樣,傅先生救了米寶,改天我一定要登門拜訪,向他道謝。”餘溫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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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找不到道謝的機會,
傅靖陽在出事後,一直拒絕見客,有報章雜誌刊登小道消息,說他腳傷過重、下半身癱瘓。
一個月後,夏星玫對傅靖陽的擔憂,已經轉變為沉重的心理負擔,而侯旭淮又到日本出差,她沒有任何可以打採傅靖陽正確消息的管道。
終於,她再也無法忍受,循著雜誌上的消息,摸到了傅靖陽休養的海濱別墅門外。
傅靖陽掌管的翡翠實業做的是遠洋航運,旗下的巨型貨輪數量高居全臺之冠,而他在海邊新建的這棟豪華別墅竟然也是帆船的形狀,可見他對自己的身分多麼的自豪。
星玫提著水果籃,站在船形別墅的雕花鐵欄前,按了門鈴。
等了好一會兒,一名頭髮花白、風度翩翩的老人家才施施然走來。老人身上穿著管家的燕尾服,看到她後,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
“你好,我來拜訪傅靖陽先生,我是……”
星玫剛打算自我介紹,老人已經舉手打斷了她的話:
“我知道,讓我想想,你是今天來拜訪我家少爺的……嗯……第九位紅粉知己,可是我家少爺現在在休息,不見客,你的好意心領了,請回吧。”
“不,我不是,老先生……”星玫愣了愣,連忙想解釋,可是那老人早就背過身離開,根本不聽她的叫喚。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尖銳的汽車喇叭聲,將星玫嚇了好大一跳。她回身一看,竟然是她那出差多日未返的總經理大人。
侯旭淮從車裡探出頭,向星玫打個招呼,又對著老人家大喊:“楊叔,是我,開門!”
管家楊叔看到侯旭淮,態度立刻不同,他打開了門,笑說:“侯少爺來了,我家少爺正在裡面等你。”
哼,不是說傅靖陽在休息,不見客嗎?星玫在心裡頭嘟噥。
“一起進去。”侯旭淮向她揮手示意。
楊叔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少爺說過不見女客。”
“那傢伙轉性了啊?”侯旭淮詫異地笑問,那麼花心風流的傢伙居然會不見女客?
“這樣才好,你看跟我們少爺來往的那些明星、模特兒,個個都長得一副狐狸精樣,俗話說,戲子無情,少爺不理她們才好。”楊叔不滿地哼道。
“楊叔你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反對你家風流少爺濫交啊?”侯旭淮笑說。
“我是為了他好!”楊叔是傅家的老臣子,十幾歲就跟在傅老爺子身邊,後來又跟著三少傅寬華,專門照顧孫少爺傅靖陽,一晃二十幾年過去,傅靖陽跟他的感情比跟他老子還深。
“明白,可是這位夏小姐不是普通女客,你家少爺一定想見她。”侯旭淮笑說。
“好吧。”楊叔聽侯旭淮如此說,終於點頭放行。
星玫跟在侯旭淮身後,走進別墅。
這棟豪華別墅不但外形獨特,連內部也非常別緻。鑲嵌在綠茵草坪中央的小型湖泊裡,漂著好多艘造型各異的帆船模型,在別墅另一側,向海的方向,還修建了個小型碼頭,附近停泊著好幾艘遊艇。
看到星玫新奇詫異的目光,侯旭淮笑著解釋:“那傢伙最喜歡收集帆船和蒸汽火車模型,等會兒我帶你到屋後看看,那裡還有個火車模型場,非常有趣。”
說話間,他們上了別墅的臺階,走進了客廳。
傅靖陽坐在一張輪椅上,膝蓋上蓋著毯子,正在審閱筆記型電腦裡,從公司發送過來的簡報。
“聽說你最近挺倒楣的,覺得怎麼樣?”侯旭淮笑道。
“還死不了。”傅靖陽抬起頭來,懶洋洋地回答。當他看到走在侯旭淮身邊的夏星玫時,僅僅是挑了挑眉,臉上的神色莫測高深。
“好渴,”侯旭淮跟傅靖陽太熱,早當這裡是自己家,招呼也不打,自行走進廚房去找飲料。
侯旭淮一離開,客廳裡就剩下傅靖陽與夏星玫兩人獨處。
傅靖陽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星玫,既不笑,也不說話。
他冷靜得近乎冷漠,在這樣的傅靖陽面前,夏星玫頓感手足無措起來。
她以前在他面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會罵他、瞪他,在他面前跳腳甚至流淚,卻從來不會感到無措。
但那是因為他以前會暴怒、會咆哮,或者惡劣地對她進行嘲笑,卻從來不曾用如此冷漠的眼神看她。
為什麼?是因為他的腿真如娛樂雜誌上所說的,已經癱瘓了,所以他恨她嗎?他真的是半身不遂了嗎?
像他這種男人,高大強壯又精力充沛,根本不應該坐在冰冷的輪椅上。
星玫只覺心中壓抑得異常難受,她對他感到愧疚,甚至還有幾分莫名的痛。
“你還好嗎?”她將水果籃放到茶几上,輕輕地開口。
“你說呢?”看到她目中流露出的愧疚,傅靖陽的黑眸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呃,氣色好像還不錯。”她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是嗎?”傅靖陽漫不經心地道。
客廳裡又陷入一陣沉默,她不曉得該怎麼繼續下去,他也不肯開口說話。
星玫想鼓起勇氣問他的腿傷,又害怕會問到不堪的答案。她思維混亂,沒有去看傅靖陽的眼,自然看不到幽深的黑眸,偶爾閃過的捉弄笑意。
“好的好的,我立刻回來。”侯旭淮這時從廚房裡走出來,一邊聽手機一邊灌啤酒。關掉手機後,他聳聳肩無奈地道:“我有事情要回飯店一趟,晚上再過來吃飯,記得叫楊叔準備我最喜歡吃的麻辣龍蝦。”
“等等,猴子,向你借個人。”傅靖陽眼睛盯著星玫說道。
“誰?”侯旭淮停下腳步。
“我的復健師說,要我去找個看護回來幫我做復健,你知道我不喜歡我家裡有陌生的女人,所以借你的客房部領班經理三個月。”
“呃?”星玫傻眼了,她想不到傅靖陽會提出這種要求。
侯旭淮挑了挑眉,恍然笑說:“我沒問題,不過你要徵求星玫的意見,我不能幫她作主。”
侯旭淮不當電燈泡,片刻閃得無影無蹤。
“你有意見嗎?”侯旭淮一走,傅靖陽轉向星玫,盛氣凌人地盯著她,語氣相當倨傲。
“我不是護士啊!”星玫不怎麼情願。
“我不介意。”傅靖陽冷冷地道。
“但是……”她還有工作,雖說那滑溜的總經理已經批准了她的暫離,況且要是她答應了,豈不是三個月內要形影不離跟在他身邊?
星玫想開口拒絕,可當她的目光落到傅靖陽蓋著毯子的腿上時,又不禁將已經到了嘴邊的拒絕給吞了回去。
要不是這個男人不顧自己的安危,衝過來保護她和米寶,他們此刻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害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莫說是當三個月護士,就算要她這輩子做牛做馬,她也得心甘情願啊!
“好吧。”星玫終於心軟地點頭。
傅靖陽的俊臉一直板著,直到此刻才露出得逞的笑容。他的目光一轉,落到她買來的水果籃上,用命令傭人的語氣說道:“先給我削個蘋果。”
“你……”
夏星玫這輩子還從沒被人使喚過,潑辣的性子剛想發作,可是立刻又忍了下來。
好吧,誰叫是她欠他的呢?這三個月裡她就拋棄尊嚴,忍辱負重好了。
她咬了咬嘴唇,捧起水果籃就往廚房走去。
她將水果都洗乾淨,削成一片片,放在盤子裡,然後又端到傅靖陽工作的桌子
“餵我。”傅靖陽瞄了瞄盤裡的水果,如是說。
“你自己沒手嗎?”星玫忍不住生氣,他的腿是撞傷了,可是兩隻手明明還好端端的!
“這是一個看護該有的態度嗎?”傅靖陽挑眉,冷冷地質問。
忍耐,忍耐,再忍耐!星玫板著臉,手卻不遲疑,用叉子叉起一片片水果,送到傅大少爺嘴裡。
“這還差不多。”傅靖陽邊嚼著蘋果,邊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他吃完水果,星玫擠出虛假的笑容,“請問大少爺還要喝水嗎?”
“也好。”那傢伙居然傲慢地點頭了。
星玫將水杯端給他,看著他悠哉悠哉地喝水,心裡嘟噥著,最好嗆死這討厭的傢伙!
“現在我要開始工作了,你就暫代我的秘書吧。”喝完水,他又用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
於是整個下午,星玫就被迫充當某位好命大少爺的秘書,一會做這,一會做那,一肚子都是氣,偏偏臉上還要維持著虛假得要命的微笑。
傅靖陽臉上一直維持著冰冷的神情,心裡卻在暗笑。這個笨丫頭真不是普通的好拐!
終於,工作做完後,傅靖陽推開腿上的毛毯,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拄著放在旁邊的柺杖走了兩步。
“請問大少爺要拿什麼?我幫你拿。”星玫氣昏頭了,根本沒注意到異狀,只是沒好氣地問道。
“我要上廁所,你幫不幫我上?”他的嘴邊勾起戲譫的笑。
星玫臉上一紅,偏過頭去,不理會他的笑。
可是——
“等等!”星玫突然醒悟過來,火速回頭,瞪著傅靖陽站得穩穩的腳。
“你的腿……你的腿……不是……不是……”她結結巴巴地道。
“不是什麼?”傅靖陽拄著柺杖,有點艱難地回過身來,眨眨眼睛,笑道。
“報紙上說,你的腿癱瘓了啊!”過了好半晌,星玫才能說出完整的話語。
“那是報紙說的,那些狗仔隊寫的東西你也信啊?”他嘲笑她道。
“可是你剛才明明就是向我暗示你的情形很不妙!”星玫嚷道。
“有嗎?我記得我一個字也沒說過。”傅靖陽唇邊的笑意更深。
“那你的腿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星玫惱火地問道。
“剛才不是告訴過你嗎?”傅靖陽聳聳肩,狀似無辜地說:“復健師說幫我做三個月復健,然後就會完全復原。”
是嗎?他有這麼說過嗎?
星玫愣了一下下,回頭一想,他一直表現得含糊,只是板著一張俊臉,就讓她愧疚得什麼都答應了!
可惡!這個討厭的傢伙分明就是在耍她!
原本應該是非常氣惱的,可是星玫心頭的怒火在維持三秒後,立刻就被喜悅衝得無影無蹤。
她盯著傅靖陽漾著戲譫笑容的俊臉,禁不住開心起來。謝天謝地,這個討厭的傢伙沒事!他沒有半身不遂,沒有要坐輪椅一輩子,沒有恨她,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可惡,一樣討厭,一樣欠扁,一樣的……健壯!
擱在心頭整整一個月的包袱終於落下,她不想笑的,可是就是忍不住漾出輕鬆的微笑,看著傅靖陽那張俊朗得過分的臉,還有寬厚的肩膀,她情不自禁地奔上前去,撲進他的懷中,
“謝天謝地!”她伸手抱住他強壯的頸項,開懷笑嚷。
傅靖陽驚喜地盯著她臉上真誠又燦爛的笑顏,這丫頭居然會主動地投懷送抱?
雖說肯主動向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多過天上的星辰,可是他卻從沒感覺到像此刻般高興,心底甚至還流淌過一絲希罕的甜蜜。
“別讓楊叔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否則他一定會認定你又是來引誘我的狐狸精。”他伸手抱住她的纖腰,在她耳邊笑說。
星玫俏臉飛紅,立刻伸手將他推開。
“誰誘惑你?我只是……只是……”只是情不自禁地替他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