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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傅靖陽腿部的傷勢比復健師預期的好得快,不到三個月就已經完全復原正常。

    他的腳傷既然好了,復健治療即告結束,而夏星玫這個被倒楣抓來當臨時看護兼好命女傭的工作,也隨之結束。

    同樣是晴朗悠閒的週日下午,夏星玫在屬於她的房間裏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房間整理復原成她來之前的原貌,再將她帶到別墅的日常用品與衣物一一放進旅行箱裏,然後緩步走到門口,輕輕掩上房門。

    拖著旅行箱走在別墅的紅色石板路上,望著周遭熟悉的景緻,夏星玫的臉上難掩惆悵之色。

    好歹在這裏過了兩個多月,每到週末,在飯店工作了多日的她,都會到這裏來報到,在花園裏散步,在草坪上曬太陽,跟米寶到火車模型場裏玩,跟楊叔聊天,天氣好的時候坐遊艇出去兜兩圈,晚上還可以吃到超級大廚楊叔親手做的美味佳餚……

    雖説她名義上是來工作,當人家的看護和女傭,但實際上她就是來度假的,因此,在臨離開之際,她的心裏才會如此的不捨和惆悵,

    瞄了瞄就在不遠的健身房,有個矯健高大的身影正在裏面動來動去,夏星玫微嘆了一口氣。

    好吧,她對自己承認,她之所以在倒楣看護和女傭的工作結束後,沒有什麼解脱的感覺,反而心底充滿了不捨,大部分的原因,都是為了健身房裏的那個傢伙。

    工作結束後,她與他之間的交集也會隨之結束,他們以後還有機會像以前那樣經常見面、經常吵嘴……呃,偶爾親吻一下嗎?

    她喜歡他,她不喜歡他……她喜歡他,她不喜歡他……這兩個念頭一直在心裏掙扎,直到現在也沒有爭出個結論來。而無論她肯不肯老實承認自己喜歡他,她都知道一件事情,就是如果以後不能再見到他了,她一定會非常非常的想他的。

    去向他辭行吧,好聚好散……

    星玫拖著旅行箱,站在健身房外片刻,終於走了進去。

    “你幹嘛?”傅靖陽正赤裸著上身,揮舞著拳擊手套打著沙包。聽到她的腳步聲,隨意回了回頭,當看到她腳邊的旅行箱時,不禁呆了一呆。

    “不幹嘛。”星攻心裏頭悶悶的,説不出辭行的字句。

    “我是問你拖個旅行箱做什麼?”傅靖陽停下揮拳的動作,穩住在半空晃來晃去的沙包,眼睛盯著她的小旅行箱,心裏突然湧起非常不好的預感。這丫頭,該不會是想走了吧!?

    “我要搬回家了,剛剛把東西收拾好,過來跟你説一聲。”

    果然不出他所料!

    “誰準你搬走的?你的工作結束了嗎?”傅靖陽無來由地生起氣來,語氣也變得好衝。

    “你的腿傷都好了,復健師也不再來了,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麼?”名不正言不順,她沒事還住在他的別墅做什麼?反正遲早也要走的,她難道還留在這裏白吃白住,等著被別人趕嗎?

    “誰説我的腿傷好了!?我現在還不良於行!你還不許走!”他掀著眉毛的樣子顯得好惱火。

    星玫忍不住笑了,剛剛還看到他生龍活虎地跳來跳去擊著沙包,現在居然還好意思這麼大聲地説他“不良於行”?

    不過,他惱怒的反應看在星玫的眼裏,讓她原本鬱悶的心情感覺好了點。這表示他不願意她離開,他對她同樣有著不捨。

    心底莫名流過一股甜蜜的滋味。

    這樣就夠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既然她不敢放手去讓自己喜歡他,那麼就趁著雙方心裏都有著好感的時候,友好地説再見吧!

    然而傅靖陽心裏一點也不這樣認為。

    這女人明明心裏喜歡著他,偏偏就不肯老實承認,現在還拖著個該死的旅行箱過來,告訴他説她要走了!他當然不會就這樣如了她的願,她想當縮頭烏龜,他就把她的龜殼打碎,讓她無處可躲!

    “你今天一定要走嗎?”他隱忍著怒氣,繃著臉問道。

    “嗯。”星玫點了點頭,過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氣説道:“臨走之前,我想告訴你一些話。這兩個多月來,我過得非常高興,在這裏每天都像在度假一樣快活。

    傅靖陽,你是個好人,雖然我經常説你傲慢自大、脾氣暴躁、風流花心,經常詛咒你會得世紀絕症,但是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心腸很好的男人,也知道你對我很好。我非常榮幸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如果你願意當我是你的好朋友的話。”

    説到後面,夏星玫眼眶微微地紅了,她的心裏充滿了不捨,離愁別緒真是讓人難受啊,

    然而站在眼前的大男人,似乎一點也沒感染到她的難過,只是冷冷地瞅著她,等她閉上嘴巴後,才問道:“你説完了沒有?”

    “呃?”這是什麼態度?難道他聽了她的話都不會感動嗎?

    “説完就閉嘴,羅裏羅嗦的,讓別人聽到還以為我翹辮子了呢!”傅靖陽脱去拳擊手套,解開纏在手上的白布條,沒好氣地道:“還有,我沒有説現在就放你走,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衝個澡,然後我們出去吃飯,順便再送你回家。”

    哼!想不戰而逃?門都沒有!這麼快就想説再見?他還有整個晚上跟她慢慢耗呢!

    傅靖陽決定了,今晚一定要逼這隻烏龜出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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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靖陽在麗晶飯店訂了位子,因為傅大少爺突然想吃韓國料理,而麗晶的韓國菜最合他大少爺的口味。

    當服務生為他們拉開韓國館的玻璃門時,夏星玫突然呆在原地。

    她看到了餘温良父子,他們正坐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而跟他們同桌的,還有一名陌生的女郎。那女郎看上去三十出頭,衣著大方、氣質高雅,跟餘温良有説有笑的,顯得有些親密。

    星玫呆了一呆,那女郎是誰?

    她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醫院裏姊夫跟她説過的話。他當時説他有再婚的打算,還説對方是他的大學同學……那女郎會不會就是姊夫口中的大學同學,他打算再婚的對象?

    姊夫要再婚的事情,像閃電似的劈進星玫的腦海裏。

    她好像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再想起這件事情了,她都快忘記了。

    那麼重要的事情,她居然會忘記?

    為什麼?

    她將視線慢慢地轉向身旁的傅靖陽臉上,愣愣地看著他。都是因為他嗎?

    “幹嘛突然站著不走了?”傅靖陽注意到她的異樣,奇怪她為什麼一臉古怪地盯著他看。

    “沒、沒什麼。”對上他探究的目光,星玫的心猛跳兩下,連忙轉開視線。

    “你姊夫在那邊,過去打個招呼。”傅靖陽沒有深究,他也看到了餘温良那一桌,逕自牽起她的手拉她過去。

    “小阿姨!”他們還沒有走近,米寶已經發現了他們,高興地叫了起來。

    餘温良正在跟那女郎説著話,聽到米寶的叫喚,立刻轉過頭來,略顯訝異地看著他們。

    “姊夫。”星玫勉強地笑了笑,心裏感到莫名的尷尬。

    “真巧,你們也來這裏吃飯嗎?”餘温良的笑容裏也有著掩飾不了的尷尬,當他的視線落到他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時,目光微微黯淡下來。

    “不,我們只是剛好經過,看到你們在裏面,進來打個招呼。”星玫搶在傅靖陽之前開口,換來他奇怪的一瞥。

    “温良,不為我介紹一下嗎?”同桌的女子微笑説道。

    “我的小姨子夏星玫,這位是她的朋友傅先生。”餘温良向著女友介紹完,又對星玫説:“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大學同學江虹影。”

    “你好。”星玫勉強地笑了笑,趁機打量江虹影。

    江虹影長得高挑秀麗、成熟大方,坐在温文爾雅的餘温良旁邊,顯得非常速配,跟她一比,星玫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亂沒氣質的黃毛丫頭。

    照理説,她應該會覺得緊張、難過,然而她卻沒有,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不安。

    她原本以為她會難受、會失落、會不知所措,可是當她看到他們三人坐在同一桌,就像是温馨的一家三口時,她的心裏竟然沒有多少難過或失落的情緒,唯一的感覺就是,姊夫和江小姐看上去很匹配。

    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當她看到姊夫與另一個可能會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在一起時,竟然不覺得難過?竟然還覺得很養眼?她不是一直都喜歡著姊夫的嗎?

    還是,在她的內心深處,早已經喜歡上了另外一個男人,所以她才會如此看得開?

    不!不可能的!她最喜歡的人一直都是她的姊夫,永遠都會是她的姊夫-!她不可能喜歡上傅靖陽這個花心蘿蔔皮!這是不可能的!

    她的心怦怦地亂跳著,被自己的心思嚇到了。

    “原來是夏小姐。”江虹影不知道星攻心底的波濤洶湧,友善地拉著她的手,笑説:“温良經常向我提起你,説你又年輕又漂亮又可愛,今天一見,果然是真的。”

    “我哪有?姊夫説笑而已。”星玫不自在地笑了笑。

    “這位是夏小姐的男友嗎?”傅靖陽是個天生的發光體,就算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江虹影的目光還是很快地落到他身上。

    “夏小姐的男友”這個説法,莫名地取悦了傅靖陽,他根本不給星玫否認的機會,揚了揚唇角,説道:“是。”

    聽到這一聲“是”後,星玫心裏更是亂得發慌。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傅靖陽,卻換來他示威似的一揚眉。她惱怒地轉開臉,正好對上了姊夫的臉。姊夫的臉上掛著微笑,然而那微笑卻顯得僵硬,甚至還有些憂傷。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背叛者,心頭莫名湧上愧疚的心情。她不敢再面對姊夫的目光,更加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

    她想掙脱傅靖陽握住的手,想立刻從這團混亂的人事中逃開,找個沒人的地方釐清心裏的一團亂麻,可他的手掌就像個牢籠,怎麼也掙不脱。

    她的掙扎引起了傅靖陽的注意。他轉頭看向夏星玫的臉,她的眼神閃爍,不時飄向她的姊夫,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種可以稱之為尷尬的東西。傅靖陽突然明白了一點東西,莫可名狀的憤怒湧上心頭。

    “夏小姐的男友長得很帥啊。”在場三人之間暗流湧動,唯有江虹影毫不覺察,猶自輕笑。

    “不打攪了,我們先走一步,你們繼續慢用。”星玫無法再忍受下去,她終於掙脱了傅靖陽的手,逃也似的離開。

    餘温良點了點頭,目光追隨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底的憂鬱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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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飯店門口,夏星玫仍然不肯放慢腳步,她埋頭一直往前大步走著,像是身後有鬼在追。

    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她對姊夫都沒有感覺了呢?

    她一直告訴自己她喜歡的是温柔穩重的姊夫啊!

    還是,她不過一直都拿姊夫當擋箭脾,一直努力地抵抗著,叫自己不要喜歡上傅靖陽?

    可是她的武裝似乎全盤失敗,一敗塗地了。

    她埋頭走啊走的,不敢回頭,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暴吼——

    “夏星玫!”

    她不得已站定,忐忑不安地轉身。

    她已經走了一大段的距離,而傅靖陽仍然杵在飯店門口,雖然離得遠,她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眼中射來的憤怒之箭。

    她想拔腿就跑,離他遠遠的,可是他的目光像枝箭似的,將她牢牢鎖定,她在原地徘徊了三秒,才慢慢踱回他身邊。

    “你怎麼不走?”她的臉色微紅,有點狼狽。

    “我在看你到底要夢遊多遠才知道回頭!”傅靖陽的臉色比夜空裏的烏雲還黑,瞪著她的目光裏冒著火,“你還記得我的車子是停在哪一邊嗎?”

    “是喔!”好像是在相反的方向……星玫臉色更紅,不敢去看他的黑臉,低下頭嘟噥道:“我忘記了嘛,你這麼生氣幹什麼?我本來就沒有多少方向感。那,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去哪裏!?你還記得我們到這裏來的目的嗎!?”他們是來吃飯的,可是還沒有坐穩,他就被她拖出飯店!

    “別生氣嘛,我們去別家吃韓國菜,我請客好不好?”星玫碰了碰他的手臂,低聲哄他開心。

    “不好!我就愛在這裏吃!”傅大少一點也不為所動,依舊一副相當不爽的模樣。

    可是星玫不想再進飯店,她站在原地,無計可施。

    “除非,去你家,你煮給我吃。”傅靖陽瞅她一眼,突然笑説。

    星玫咬了咬唇,想拒絕,她正想逃開他呢,怎麼可以還招呼他去她家?

    “不嗎?那好,我們再進去。”傳靖陽握住她的手肘,作勢要把她拉回飯店去。

    “好吧,去我家啦。”星玫迫不得已地低喊。

    傅靖陽得意地笑了起來。

    他們開了半個小時的車,又花了十五分鐘在超市搜刮食材,然後到達星玫的小公寓。

    星玫的公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收拾得又幹淨又舒適,空氣裏還飄著温馨的薰香味道,使得紆尊降貴過來的傅大少爺勉強感到滿意。

    他在二十來坪的空間裏逛來逛去,就像在自己的地盤那樣自在。

    而可憐的夏星玫則由於答應了人家要親自下廚,只得操起生手的廚藝,在鍋鏟碗碟柴米油鹽之間奮戰半小時,終於弄出兩盤燴飯與一碟青菜出來。

    她一個人住,又經常以飯店為家,一個月難得有幾次下廚的機會,廚藝早就生疏到荒廢的地步。因此,當看到自己竟然還能弄出一頓像樣的飯菜出來,雖然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的,還是覺得好高興。

    她笑盈盈地坐在傅靖陽對面,看著他將自己的辛苦成果送進嘴裏,無限期待地輕問:

    “好吃嗎?”

    “你説呢?”傅靖陽淡淡地瞅她一眼,反問。

    弄出這麼簡陋的飯菜出來應付他,居然還敢閃亮著眼睛期待他的讚美?他傅靖陽是這麼好打發的人嗎?不過,看在她也折騰得挺辛苦的樣子,他囫圃吞棗地嚥下去,當是勉強給她點面子吧。

    星玫撇了撇嘴,這挑嘴的傢伙!

    不過,看在他這麼捧場地把盤中的飯菜都吃光,星玫還是覺得很高興。

    他們兩個現在這樣子,有沒有點像年輕的夫妻?妻子用略顯生疏的廚藝,為工作回來的丈夫做出一頓簡單卻充滿愛心的飯菜:脾氣不大好卻很愛太太的丈夫,嘴裏不説,實際則很捧場地把食物統統都吃掉。

    他們兩個現在這樣子,真的很像耶。莫名的喜悦與温馨盤旋在星攻心頭。

    啊!不!她發了一下子呆,突然回過神來。她竟然把傅靖陽這個超級花花公子,想像成是很愛太太的丈夫?這怎麼可能!?

    “在發什麼呆?”傅靖陽吃飽,把碗盤一推,拿起水杯,施施然坐到客廳中央的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

    換作別的女人,早就化身為穿花蝴蝶,輕盈地飛到傅公子身邊了,然而夏星玫卻不是那麼聽話的人。又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她才不要過去咧!她對他的呼喚聽而不聞,轉身將餐桌上的碗盤收進廚房裏去,

    “過來這邊坐下,我有話跟你説。”等她收拾好廚房,再走出客廳時,傅靖陽又拍拍身邊的位子。

    星玫忐忑不安地打量著傅靖陽的臉,他板了整晚像被烏雲籠罩的臉,此刻竟然放晴,唇邊掛著詭異的笑容,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幹嘛?有話不能直接説嗎?”她左挪挪右動動,就是不肯走過去。

    “你怕什麼?怕我會吃掉你嗎?”傅靖陽唇邊的笑容斂去,開始不耐煩起來。

    “很難講。”他現在就是一副飽暖思淫慾的樣子,她還是小心為上。她瞄了瞄牆上的掛鐘,提醒沙發上的大少爺:“現在已經九點多了。”皇上應該起駕回宮了吧?

    “時間還很早嘛。”傅靖陽聳聳肩道。

    “不早了,你開車回去起碼要一個多小時,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星玫的眼睛亂瞟。

    “我是總裁,我喜歡什麼時候到公司就什麼時候到,為什麼要早起?”傅靖陽沒好氣地説。

    “你不早點回去,楊叔會著急的。”星玫咬了咬唇,故意拖延。

    “他又不是我媽!夏星玫,你是不是要我抓你過來!”傅靖陽終於怒叫出聲。

    “過去就過去,這麼兇做什麼?”星玫被他的吼叫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坐下,幸好沙發夠長,她跟他還隔著遠遠的距離。

    傅靖陽被她氣得火大,原本想好好跟她説説話的打算,早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他突然向她撲去,一把將她壓在身下。

    “喂!傅靖陽,有話好好説,不許動手動腳的!”星玫著急地叫道。

    “不這樣根本沒法跟你好好説!”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彆扭的女人!

    “那你到底想説什麼?”星玫使出吃奶之力,想把壓在她身上的大山推開,奈何她的力度跟愚公移山沒兩樣,“傅靖陽,別壓著我,你好重!”

    “你別亂動就不會覺得重了!”身下的女體又柔軟又温暖,像是小一號的牀鋪,傅靖陽才捨不得移開咧,他只微微撐起上身,目光開始專注地看著她,“星玫,我們認識多久了?”

    “……三個月了。”夏星玫幾乎無言,看他的樣子;像是擺明了今晚要跟她促膝談心似的,“你確定我們一定要用這個奇怪的姿勢來聊天嗎?”

    傅靖陽當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逼得她將餘下的抱怨吞回肚子裏。

    “三個月前的今天,米寶淘氣地用彈弓打傷了你,然後你就想把他扔進水裏去,我去救他的時候,你的手又亂摸,然後就被我不小心推進水裏去了。再然後,一週後我們好死不死地重新碰頭,你就很壞心地想要挾怨報復……”她開始滔滔不絕地歷數他過往的罪狀。

    他是想要聊天嗎?聊就聊,誰怕誰?

    “女人,閉嘴!”傅靖陽的眼角開始抽搐,一瞬間不確定要不要掐啞她。

    “是你説要聊天的,不説就不説……”星玫嘟噥著,後面的抱怨被他再度變得兇狠的目光嚇到自動消音。

    “好吧,我們已經認識三個月了,那麼,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傅靖陽收回兇巴巴的眼光,緘默了一下,喉結開始上下滾動,胸膛裏傳出的心跳聲也變得不大規律起來,“我喜歡你。”連聲音都變得有點粗啞。

    聽到了這句話,夏星玫像是中了魔咒似的,突然呆住了。

    他、他説什麼?他説他喜歡她?

    這個傲慢又自大的花花公子,現在竟然用著有點緊張卻又深情的目光看著她,嘎聲説他喜歡她?

    這是真的嗎?還是她在作夢?

    好吧,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容易被他哄到,誰知道他以前曾經對多少女人説過這句話,可是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心漏跳了一拍,眼眶漸漸紅潤,有種叫做幸福的感覺,慢慢湧滿了心問。

    傅靖陽看著身下女人突然呆掉的樣子,唇邊揚起了笑,她這回的反應讓他非常的滿意。他們現在胸貼著胸,心貼著心,他還可以感受到她突然變得亂七八糟的心跳。他就知道,她對他一定是有感覺的,只是這個彆扭的傢伙,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他今晚就是打算要把這隻躲在殼裏的小烏龜逼出來的,用水淹也好,用火燒也好,怎樣都好,他已經厭倦了跟她玩猜心遊戲。想他傅大少爺什麼時候需要去追女人了?就她這隻烏龜最特別,讓他為她破例了,如果她還不肯承認,就讓火焰燒得更猛烈吧!他再加把勁道:

    “還有,我有沒有問過你,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哼!先禮後兵,不願意也得願意,看你這次還躲得掉嗎?

    在這一瞬間,夏星玫忘掉了許多東西,忘記了她的姊夫,忘記了她原本喜歡的是温柔穩重的男人,忘記了她害怕傅靖陽的太過花心、條件太好……所有屬於她與他愛情裏的障礙統統都忘記了,她只知道他説他喜歡她,只看到在他深深凝視著自己的幽黑眼眸裏,有種又緊張又認真的情愫。

    她感受到了他的緊張,知道了這個花花公子心裏是在乎她的,他在認真地問她要不要接受他的愛,她好想衝動地擁住他,告訴他她願意,一百個、一千個願意,然而最後説出口的,卻只是一句呢噥:

    “我、我不知道……”

    真是被她徹底打敗了!傅靖陽沮喪地叫了一下,不打算再徵求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的意願,他直接低下頭,封住了她的唇。

    温熱的、柔軟的、有如絲絨般滑溜的觸感,當他的薄唇吻住她的櫻唇,先是羽毛般輕舔,然後輾轉深吻。他終於吻到了她,以前幻想中的種種甜蜜誘人,在這一刻統統變成事實,他著了魔似的吻了又吻,不肯罷休。

    “傅靖陽……”她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同時又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勉強説出口的字句都化成了呻吟。

    “説你喜歡我。”他壓在她的唇上,掠奪她的甜蜜。

    “……喜歡你。”她昏昏地説,伸手攀住他的背。

    “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他得寸進尺,聲音沙啞到了極點。

    “……好。”她迷迷糊糊,下意識地説好。

    傅靖陽拾起頭來,滿眼滿臉都是得逞的笑容。

    夏星玫傻傻地看著他的笑容,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明白自己剛才答應了什麼。

    “你這個卑鄙的傢伙!”竟然使出卑鄙的手段迷惑她,再趁她意識不清的時候誘拐她!星玫羞紅了臉,掄起拳頭就往傅靖陽胸前砸去。

    傅靖陽笑得越發囂張,反正她已經答應了,胸膛任她打,打到內傷也沒關係。

    “總之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誰要當什麼君子!”星玫氣不過,準備耍賴,反正她是女人,反口覆舌天公地道。

    “你是想耍賴嗎?”傅靖陽看穿了她的意圖,用著十萬分危險的眼神盯著她,“既然口説無憑,咱們來玩真槍實彈的如何?”

    “不要!走開,壞蛋!”夏星玫嚇得連忙推開他。

    “就不走!”傅靖陽跟她耗上了,又要去逮她被吻得紅腫的唇。

    兩個人在沙發上玩角力,可憐的雙人沙發禁不起這樣的折騰,突然向後翻倒。

    “啊!”星玫嚇得尖叫,向後方地面滾落,然後掉進傅靖陽向她敞開的懷抱裏。

    “不許再躲我了,聽到沒有?”傅靖陽趁機將她牢牢抱在懷裏,貼著她的耳朵警告。

    他的呼吸弄得她耳朵癢癢的,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吧,她沒有力氣再抵抗他,更沒有力氣再抵抗自己的心了,她拗不過他的糾纏,更是拗不過自己心底的真實想望。

    她不要再自己騙自己了,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他。

    傅靖陽的臉上漾開了大大的笑容,低下頭又去吻她。

    她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幾乎不知身在何處。

    傅靖陽突然放開了她,站起身來,然後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送我出去。”他牽著她的手往門外走。看她羞紅的臉頰、微散的長髮、衣服的前襟被他悄悄解開兩顆鈕釦,露出精緻的鎖骨與雪白的肌膚,一副很適合他蹂躪的俏模樣,他就不敢停留太久,深怕一時不慎,會控制不了自己。

    她任他牽著手,昏昏地跟在他身後,雖然想矜持一點,卻怎麼也掩飾不了臉上幸福的傻笑。

    “不如你今晚就搬到我家去住吧?”走到電梯口,傅靖陽忍不住又去抱她,她又香又軟又可愛,他根本捨不得放手。

    “不要,你快走!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她被他嚇了一跳,伸手推他。她三分鐘前才承認自己喜歡他,她不要進行得這麼快,她還沒有做好同居的心理準備!

    “那送我一個晚安吻。”傅靖陽無奈地妥協。

    夏星玫原本還想説不,不過瞅了瞅他勢在必得的堅決臉色,知道躲不過了,只好紅著臉,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送上了非常青澀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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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温良父子將江虹影送回家後,時間尚早。

    “爸爸,去小阿姨家玩一下好嗎?”米寶問道。

    餘温良伸手摸摸兒子的頭,想起在餐廳裏,星玫與傅靖陽手挽著手的一幕,略帶落寞地説:“太晚了,別去打攪小阿姨,以後我們也不要太麻煩你小阿姨了。”

    “為什麼?”米寶睜著大眼看著爸爸。

    “因為小阿姨有了自己的世界,不能像以前那樣有那麼多時間照顧你了。”餘温良不知道該怎麼向兒子解釋大人之間的事情,只能含糊地回答。

    “小阿姨不要我了嗎?”米寶聞言,嘴嘟得好高。

    “當然不是,你小阿姨最疼你了,不過她以後也許會比較忙,沒那麼多時間陪你玩了。”

    米寶小嘴嘟得更高,滿臉的不高興。

    “米寶,爸爸再給你找個新媽媽好不好?你喜歡江阿姨嗎?”餘温良試探地問兒子。

    “我最喜歡小阿姨,爸爸,讓小阿姨當我的新媽咪好不好?”

    餘温良聞言一窒,想不到兒子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看著兒子亮晶晶的眼眸,他幾乎説不出話來。

    “小阿姨她最疼我了,我乖的時候她會買雞腿表揚我,不乖的時候她也不會不要我。學校裏的同學説我沒有媽媽,但是每次小阿姨來接我,我都騙他們説小阿姨就是我媽咪。爸爸,我要小阿姨當我媽咪,好不好?好不好?”米寶搖晃著爸爸的手臂撒嬌道。

    從未有過的衝動在餘温良的心頭激盪。

    他喜歡了星玫那麼多年,礙於兩人的身分,從來不敢説出來。他比星玫大了好多歲,他還帶著個兒子,他在她面前有些自卑……思前想後,怕星玫知道後會尷尬、會拒絕,怕會破壞了兩人一直相處良好的關係,怕説出來後會回不了頭,相比於關係破壞、形同陌路的情形,他寧願將這份喜歡偷偷放在心頭,寧願兩人永遠保持著此刻互相扶持、關懷的温馨關係。

    只是,這種温馨的關係真的能夠天長地久嗎?就算他永不再娶,星玫也不可能永遠不嫁。她終有一天會披上婚紗嫁給另一個男人,她不可能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想起剛剛在餐廳看到的一幕,他的心裏就非常的落寞。

    “可是,你小阿姨未必會願意,爸爸怕會造成她的困擾……”他試圖向兒子解釋,卻發現無比艱難。

    “小阿姨當然會願意,小阿姨最喜歡米寶,也最喜歡爸爸了。”米寶肯定地説道,小孩子沒有那麼多瞻前顧後的心思,有時候小孩子看到的事情最真。“爸爸,你去問一下小阿姨嘛!”

    餘温良的心終於被兒子鼓動,是啊,去問問她吧,如果她心裏沒有他,他也能心死,這樣總好過現在這般牽腸掛肚,卻要拚命掩飾,維持虛偽的關係,而又愧對虹影的真心。

    他揉揉兒子的短髮,緩緩地笑出來,“好,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小阿姨,問問她願不願意當你的新媽咪。”

    米寶聞言,歡呼著從車座上跳起來。

    餘温良驅車來到星玫的寓所樓下,搭乘電梯上樓。他滿懷著希冀而來,當電梯門打開,看到卻是讓他頓感失落的一幕。

    他想要向之告白的女人,正跟別的男人在電梯口旁熱烈擁吻。

    電梯門打開的聲音,驚醒了沉醉在熱吻中的傅靖陽,他掀起眼眸,瞅了來人一眼,唇邊揚起了幾不可見的笑意。

    他輕輕推開懷中的女人,在她耳邊用著最漫不經心的聲音告訴她:“你姊夫來了。”

    夏星玫伏在傅靖陽的胸膛上喘息,聞言頓時驚醒。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呆立在電梯口的餘温良,血液嘩啦啦地湧上了臉頰。

    “姊夫……”她不知道該説什麼。

    “對不起,打攪你們了。”餘温良拉著兒子,無限尷尬地急按電梯按鈕,待電梯重新敞開,急急地退進電梯內。

    “姊夫,你找我有事嗎?”星玫過意不去,追到電梯門前。

    “我們只是經過上來逛逛,沒什麼事的,晚安了。”餘温良勉強地笑了笑,按下了電梯的關閉鍵。

    電梯門已經關上,夏星玫猶自看著電梯門發呆。姊夫的臉色看上去好蒼白,他——

    “發什麼呆?”傅靖陽非常不滿地將她拉回自己懷裏,將她堵到牆上,神情陰鬱地開口:“你以前喜歡他,對不對?”

    “你不要亂講!”星玫嚇了一跳,心虛地避開他的眼。

    “你自己想想今晚在飯店那些彆扭的舉動,我有沒有亂講,你自己心知肚明!”想起來他都一肚子火。

    夏星玫躲了他一會兒,知道終究躲不過他鋭利的眼,她緘默了一會,伸出手攀住傅靖陽的前襟,鼓起勇氣抬眼看向他的眼,艱難地向他坦白:

    “我説出來你不要生氣,我是喜歡過姊夫。我十歲就認識姊夫,當時他和我姊姊就像是天生一對的金童玉女,我那時就把他當作是很親的大哥哥。後來姊姊去世,臨離前,將姊夫和米寶都囑託給我照顧。

    這七年多來,我和姊夫互相依持、互相照顧,他是温柔又穩重的人,值得我依賴和信任。所以我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但是我們從來都沒有再進一步。再後來我認識了你,然後……反正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和姊夫是沒有可能的。”

    在將這番話艱難地説出口後,星玫也逐漸釐清了自己的心。

    孤身在台北生活,她一直把姊夫當作父兄般地依賴,也曾悄悄地喜歡過他,但是這都已經成為過去。

    而眼前這個滿臉陰鬱的霸道男人,雖然她的心很努力地抵抗過他的入侵,最後卻還是陷落了。

    今天能夠把這一番話對他説出口,雖然艱難,雖然還是有點失落,卻已經表明了她對姊夫的莫名情愫,都已經偷偷流逝,不復再回了。

    她的這番心事,眼前這個蠻牛似的傢伙能夠明白嗎?

    “好吧,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喜歡過誰,”反正他以前也是“戰績”彪炳,好像沒有什麼資格可以指責她,“但是從現在起,這裏面只能有我一個。”蠻牛非常粗野地將大手擱在她的左胸上,惡狠狠地説道。

    “知道了,你快走!”紅著臉拍掉壞手,星玫推著他走。

    “今晚真的不跟我回去嗎?”傅靖陽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快走!”真想把他踹進電梯裏。

    “聽著,”傅靖陽撐開緩緩關上的電梯門,將佳人再次撈進懷裏,笑説:“我明天要去英國出差,歸期未定,大約三週左右。給你三週時間做好心理準備,等我回來就要搬到我那邊去。”

    星玫本來在推人,聽到他説要離開三週,立刻愣住了。

    三週,好像很長……

    傅靖陽低頭吻了一下呆愣佳人的臉頰,滿面春風的關上了電梯門。

    今晚的這一仗,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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