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總是喜歡站在草坪上舉目向東看,一直向東,向東。
我想看看東京塔的霧氣,散了沒有。
我總是喜歡站在樓頂上舉目向西看,一直向西,向西,我想看看家鄉的向日葵,開了沒有。
第十一章
我已經忘記了乘火車的感覺,一直坐飛機坐到自己想吐。
記得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和小A總是在火車上,裹著毯子安靜地睡去。睡不著的晚上就靠著窗看外面山脈黑色模糊的輪廓,偶爾散落在山腳下的昏黃的燈火,或者飛逝而過的灰鐵站牌。天亮的時候會抬頭望天,想著那些移動的雲朵是否會拼湊出一張記憶深處的面容,一瞬間可以讓我喪失所有的語言。倉皇的。傷感的。田野裡有飛鳥撲扇著翅膀衝上高高的蒼穹。
年少的夢想清澈得如同湖泊一樣,曾經的純真和對生活的堅持。握著咖啡杯都可以想像掌心開出一朵花,香味瀰漫如同最美的藤蔓植物。學陶藝的時候整天和泥巴打交道,感覺泥土在指間百轉千回。
學插花的時候和同桌的女生暢想以後自己的戀人,她說她的白馬王子會在廚房裡擺滿小小的仙人掌,煲湯的時候會捧一本畫冊安靜地等待。我說我的白雪公主會在屋頂花園裡種滿金黃色的向日葵,穿著白色的棉布裙子為它們澆水。說完後我就笑了,因為我突然想起在剛剛過去的夏天,我就是穿著白色的棉布T恤米色的粗布褲子,在我家的屋頂上種滿了向日葵。
而如今,我只能在樓頂上仰望長滿雲朵的天空。我突然想起金城武,想起《心動》裡面他總是躺在屋頂天台上,望著灰色的藍色的白色的晴朗的陰霾的天空,然後拍照片,一盒子的照片,然後送給她,告訴她,這是我想你的時候的天空。
我站在高高的屋頂上,風破空而來,我伸出手擋著眼前的沙塵,當風快要離開的時候,我總是會對它講,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我家鄉屋頂上的向日葵,開了沒有,死了沒有,有人為它們澆水沒有?
《東邪西毒》。時間的灰燼。西毒講,我想回去看看,家鄉的桃花,開了沒有。
那些素面朝天的城市,那些洗盡鉛華的容顏,在我的飛機起飛的時候,就全部淪陷了。
言情劇裡總是有人煽情地說,親愛的,再見了,再見了。我們總是笑著說虛偽。
可是我終於發現,我們認真說過再見的人,再見的事,永遠都不能再見了。
你選擇往東,那麼我就固執地往西走。從今以後,有著不同的境遇,各自輾轉在不同的命運裡,各自匍匐在不同的傷痕中。當飛機把我們的回憶帶上九千米的高空,當火車轟隆隆地碾碎我們明媚的青春,我是那麼難過地,難過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