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頭看紀昀,他還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呵呵的笑了,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一掌,道:“紀昀,你爹的話可沒說錯哦。”
“若是你說的我便聽。”他望著我的眼睛,點了點頭。
我定定的望著眼前的男人,自信灑脫,文采斐然,舉止中常帶著孩童般的促狹和狡黠,實令人怦然心動。我微笑道:“紀昀,我知你有自己的志向和抱負,我不會將我的意願強加到你的頭上。
“志向,抱負,”他低低的重複了幾遍,輕輕一笑。
紀昀才子之名在崔爾莊一帶流傳甚廣,就連在京城也是名聲在外,我知他不甘居於人後,縣試及第後,就在籌劃如何在鄉試上嶄露頭角,一舉奪得解元之名。可見他近日懶散倦怠,以往每隔幾日便會做上幾首詩送到我那兒,與我共賞,這些天卻見他書桌上的詩稿也在日益減少,究竟是何故,我不得而知。
我攬住他,抬頭看他,“紀昀,你從未告訴過我你的抱負是什麼。”
幾乎在我問話的同時,他的笑容凝結在唇邊,片刻的遲疑後,他道:“雅兒,以後我會告訴你的。”他輕撫我的頭髮,繼而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很溫暖。
我莞爾一笑,眼角瞥見秀山、琪兒幾隻小猴子還趴在原處往裡瞧著,紀昀順著我的視線望去,也發現了箇中端倪。他作勢舉掌,孩子們立刻歡叫著散開。
“雅兒……”紀昀似乎有話要說,又欲語還休,話音才落,有一人莽撞的闖了進來。電腦站www,更新最快
來者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在此天將涼未涼之際仍光著膀子,他慌慌張張的四處打量了下,急迫的問道:“我找紀昀紀公子。”
我剛要發話。紀昀將我攔在身後,問道:“你找他何事?”
“我想請他為我寫份狀紙。”中年人憨憨地笑著。額上隱約可見歲月的滄桑。
“衙門裡不是代寫狀紙嗎?”紀昀眉心抿起,想是不想過多參與官府之事。
“公子你有所不知,衙門裡代寫狀紙,需十兩銀子一份,小人做的是小本生意。哪經得起折騰。”中年漢子唉聲嘆氣,行狀可憐。
“竟有這等事,”紀昀同我對視一眼,眉頭皺緊。
中年人又道:“千真萬確,小地聽聞紀公子為人豪爽,又樂於助人,這才尋上門來。紀昀沉思不語,我明白他此時的想法,若是開了先例。以後只怕類似地事情會源源不斷的找上門來,
半晌,紀昀進裡屋取了筆墨紙硯來。在桌案上鋪平,我立時明瞭他的意圖。走前幾步。邊研磨邊對著中年漢子說道:“你有何冤要訴,現在可以說了。”
“這……”中年人似乎還在猶豫。我笑道:“他便是紀昀,你找的不就是他嗎?”
中年漢子這才醒悟過來,他娓娓道:“我是一家油坊的掌櫃,左手邊開著家麵坊,平日裡因為離地近,經常互相借用工具。前幾天我發現油坊裡少了一直簸籮,因有急用,我就去麵坊找尋。麵坊的夥計們說他們最近沒有借用過,可我分明看到掌櫃手中那個簸籮正是我找了許久的,這便要拿回,可那掌櫃硬說那是他家的。本來我也不必為了個簸籮傷了兩家的和氣,可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因此才有了去衙門討個公道的想法。”
紀昀才寫幾句,就住了筆,臉上笑意湧現,“我看不用去衙門了,這點小事無需煩勞官差,交給我即可。”哥,你放心,只要你是清清白白的,我一定還你個公道。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紀昀說的輕巧,瞧他的神色不似在開玩笑。
中年漢子半信半疑地盯著紀昀的臉瞧,良久,諾諾的退出去,我用胳膊碰了下紀昀,“你有把握嗎?”這人還是改不了喜好替人出頭地老毛病,不過也正是他的這份古道熱腸讓我更為地欣賞和樂於親近。
紀昀朗朗地笑道:“成不成一會不就知道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
“自然要去,紀公子妙手斷懸案,我怎麼能錯過,”我調皮的眨眨眼睛,紀昀在我臉上掐了下,拖起我地手往市集走去。
市集上人流如潮,我們才走到東街口,就被人潮堵住了去路,人群中好像還有聲嘶力竭的吵鬧之聲不絕於耳。我們被人流擠到了最中央,其間有兩個大漢正吵的面紅耳赤,一個約莫三十多歲,一個年紀稍長,四十來歲。再仔細一瞧,那三十多歲的正是之前來找紀昀求他代寫狀紙的油坊掌櫃,另外一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他口中的麵坊掌櫃。他們中間擺放著一隻簸籮,油坊老闆瞪著眼睛,嘴裡罵罵咧咧,唾沫星子四濺,麵坊掌櫃雙手叉腰,袖管高高挽起,兩人話不投機,各不相讓。我真是弄不明白,為了個破舊的簸籮,拼個你死我活的,值得嗎?
紀昀走至他們前方,油坊掌櫃見了紀昀,聲音小了下來,麵坊掌櫃嘴裡仍是不乾淨,紀昀勸解道:“不就是一個簸籮嘛,兩位為點小事吵的不可開交,豈不是有損和氣。大家都平心靜氣點,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非要惡言相向,大動干戈不成。”
“你是哪來的小子,管的倒寬。”麵坊掌櫃斜眼看人,並沒有將紀昀放在眼裡。
“他是我們崔爾莊有名的才子紀曉嵐,你可不要門縫裡看人。”油坊老闆搶著回答。
“才子又怎樣,才子能斷的清這案子嗎?”麵坊掌櫃面無表情,集市上的人群似乎都湧到了這裡,人人都對才子紀曉嵐如何斷案興趣頗大。
紀昀聽了這話,也不著惱,他上前一步,一手抓起簸籮,扯直了嗓子喊道:“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倆的話皆不足為憑,我今天要讓它自個說話。”說完,他還瀟灑自如的將那簸籮在手中轉上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