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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去折磨感情

    若曦意識漸漸恢復時,已經是躺在病床上,只聽見周圍有主任詢問的聲音,同事關切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的聲音。

    她也許會因此變成院裡先進典型也說不定,畢竟帶病昏倒在工作崗位上,這樣上好的宣傳題材無論是主任還是院長都是不願錯過的。

    “林醫生,她是太勞累了。”

    “聽說林醫生的父親前兩天剛剛送到咱們院急診室搶救,她現在不僅要上班,休息的時候還要照顧父親。”

    “她今天來得有點晚,這是平時沒有過的事情,我看她臉色就很差,可能早飯都沒吃,我已經替她打過來了,結果剛進辦公室就看見她暈倒了。”

    “好同志啊,你們要多多照顧,多多幫助。等她醒了你們告訴她,有事院裡會考慮解決,如果身體不好,家裡老人需要照顧,請假休息幾天也是應該的,不要成為心理負擔。”

    “好的,院長。”

    若曦一直試圖在昏昏沉沉中分辨所有的聲音,眼睛想環顧一下週圍,卻總是無力睜開,哪怕是一條縫隙。

    “不用了,我會留在這裡照顧她。”耳邊最熟悉的聲音,也是若曦最放不下心的那個人。

    原來,他也在,忽而安心的若曦放棄掙扎,再次沉沉睡去。有別以往的煩躁,這次,睡得特別地香。

    ******

    若曦終於甦醒過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黑,她試著坐起來,卻發現胳膊上還打著吊瓶。

    一盞微弱的床頭燈亮著,穆歌撐著雙臂坐在床邊,嘴角有些淤血,眉角也青了一塊。在瑩白色的燈光映照下,臉色愈發顯得蒼白沒有血色,只是凝視她的目光卻異常堅定。

    若曦伸手想摸他的臉上的傷,穆歌訕然,臉朝右微微躲了一下,柔聲問:“還暈嗎,想吃東西嗎?我去給你買。”

    若曦這才想起兩個人當下的尷尬境地,反應到自己剛剛舉動的不合適,輕聲說:“對不起,我忘記了。”

    “你忘記什麼?”穆歌把聲音放輕問她。

    “我忘記我們分手了,不該那麼做。”若曦咬緊嘴唇閉上眼,再也不說話。

    過了很久,非常非常久的時間後,她才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那是你單方面提出的協議,我沒同意,所以協議作廢。”

    “你!”若曦許久不曾這樣氣憤了,連個你字都說得分外無力。

    “我什麼我?我年紀小有理由犯錯再改,改完再犯,犯完再改,直到修煉成功為止。這是年齡賦予我的最大權利。”

    若曦對穆歌耍賴不以為然地撇嘴,“誰說年紀小,就可以有理由包尿布了?”

    穆歌不動聲色地盯了她好幾秒,然後緩緩開口,好像在邊說邊醞釀字眼,一個字一個字地抑揚頓挫,“因為年紀小,所以有時候可能無法體諒自己的女人,但是,正因為年紀小,應該還可以有機會學會如何去體諒。”

    “那你慢慢學好了,學會了,將來你的女朋友就不會因此遭罪了。”若曦的心情突然低落。

    穆歌蹙著眉,“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彆扭呢?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若曦故作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地說:“我彆扭點好,不彆扭了你甩不掉。”

    穆歌大約是看出她口不對心,只是不住地笑,眼神清澈,純淨而又無辜。

    如果他頂嘴,若曦還能出言嘲諷兩句,偏偏他這樣應付,她像是奮力一拳打在棉花袋上,拳頭軟綿綿地陷進去,說不出的無力,索性不理睬他背過身去,假裝對他的笑容不以為意。

    穆歌就靠在她身後,熱乎乎地偎了一下,蹭蹭她的後背。若曦臉上的肌肉都因他的動作僵硬成一坨,那般溫暖,她捨不得推開,只能冷冷地說:“你不覺得你這樣太沒骨氣了嗎?”

    豈料他湊近她的耳朵悄聲說:“我想好了,骨氣娶不來媳婦。”

    穆歌突然的轉變讓若曦很不能適應。她甚至開始琢磨著他是不是有趁機霸佔林家房產的念頭,仰或是在剛剛的檢查中,她被查出了絕症?

    穆歌的態度突然轉換怎麼這麼讓人摸不到頭腦呢?

    很快,若曦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題就被人公佈答案了。

    若曦出院第二天,黎子湛邀請她一起吃晚餐。想到連日來他對父親和自己的照顧,若曦爽快答應了,這次選擇的地點和上次一樣,所不同的是,黎子湛沒了以往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各色菜餚擺在面前愈發顯得他臉上的傷痕格外明顯,他只低頭喝茶,筷子也不肯去拿,坐在桌子對面安靜地看著若曦吃東西。

    若曦打量他一下,黎子湛的外傷比穆歌要重些,臉上已經如此,身子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琢磨一下才艱難開口,“黎子湛,你臉上的傷……”

    “被人打的。”他說的時候,語氣很平常,彷彿自己在討論近日天氣般輕鬆。

    若曦心頭一沉,不好接話,只能埋頭吃菜。

    “你不問問是誰打的?”黎子湛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若曦頓覺意興闌珊地說:“不用問,我看見他臉上的傷了。”

    “哦,是嗎?那他傷得重嗎?”黎子湛的眼睛裡說到這裡居然帶著微微笑意。

    “都是些軟組織挫傷,看來你下手留情了。”若曦嘆口氣,其實穆歌身上的傷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他們倆表現的那樣雲淡風輕誰也不知道。

    黎子湛神色平靜地看了若曦一眼,伸手挾了一大筷子菜送到她的面前,又看了她一眼,終於還是說道:“我覺得不止臉上那些。”

    黎子湛挾菜時若曦看見他的手,不僅手上的關節都已紅腫,有的地方還蹭破了皮。暗紅色的血疤在手背上格外醒目。

    “我覺得他至少怎麼也要臥床幾天的。”黎子湛笑說,“因為當聽到你進醫院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力氣爬起來去看你。”

    若曦聽他這樣講,立即站起來,“你,你傷得很重?”

    黎子湛按住自己腹部,“還行吧,不過年紀騙不了人,我和他好歹差了十歲呢,這樣已經是我超常發揮了。”

    這種冷笑話,若曦實在笑不出來。

    “昨天有人回國,我去機場接機,只不過見面擁抱一下,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黎子湛淡淡看了她一眼,“回頭發現是你那個小男朋友,他那時候異常憤怒,嘴裡還說什麼如果我承諾照顧你,就不該傷你的心。”

    若曦被穆歌的衝動打敗了,不得不訕訕向黎子湛道歉,“對,對不起,沒想到這事還是惹上你。”

    “我早看那小子不順眼了,所以還手的時候下手也不輕,這你還會覺得對不起我?”黎子湛輕笑。

    “我……”希望你們倆全都去死!咬牙切齒的若曦在心底吶喊道。

    “然後我倆就打成一團了,機場公安直接把我倆帶走,在小黑屋裡關了小半天,最後交了點錢保釋。剛出門他就接到院裡電話,說你暈倒了,這小子玩命找出租車往醫院跑,呵呵。”

    “那你沒去醫院看看?”若曦聽黎子湛說到這裡,有些找不到話,只好轉移話題表示自己的關切。

    “我們自己就是醫生,哪裡傷了,哪裡用藥都知道,你說呢。”黎子湛被她毫無預兆的問話逗樂了,反問道。

    若曦低頭靜默片刻,想起一些往事,心中隱隱傷感,微微抿起唇,“是不是,她回來了?”

    黎子湛點點頭:“沒錯,所以我才捱打。”

    “你準備……”若曦說到這裡,有點說不下去。

    黎子湛眯起眼睛自言自語般輕聲說:“我準備出國繼續深造。”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陣子,若曦才說:“她才回來,你又走,算是逃避嗎?”

    黎子湛表情淡然,“本來以為我留在國內可以逃開,現在發現國內也有讓我想逃的人,所以只能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安靜片刻。”

    若曦沉靜地看著他,黎子湛對望過來,溫和地說:“林若曦,你該選擇了。人生就是這樣,你一咬牙,什麼事都能挺過去,不要因為猶豫親手把幸福拒絕在門外,就為了一些可笑的念頭,不應該。否則,當你再想去找到它的時候,一定會來不及,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如果把握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稍縱即逝。”

    若曦放下筷子,默然。

    “我告訴他,我很喜歡你,但可惜,永遠都不能擁有你。因為你的心裡只有一個人,而我恰巧來晚了一步。”黎子湛說到這裡,甚至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你不要妄圖要求一個小男生如同四五十歲男人一樣成熟,你既然選擇他,就要明白這個年齡的缺點和優點。既享受了他的年輕,又為他的不穩妥而猶豫,林若曦,這樣會讓我很瞧不起你。”

    “他愛你,這一點我比不上,如果換了我,不會再捨棄尊嚴回到你身邊去纏著你,如果是那樣,幸福就輕易被我們倆丟棄。”

    “現在機會就在你眼前,你自己需要認真考慮。不要老想著去折磨感情,學會相信自己身邊人未嘗不可,如果當年我願意學會相信,你根本就不會看見我。”

    若曦低著頭,但能察覺到黎子湛始終在看她,她抬頭回望過去,他的目光並不閃避,直直地凝視過來,淡然而誠摯,少見如此神色的黎子湛令她分外不自然,連話也插不上半句。

    “上次我送你回家,他雖然在和你鬧彆扭,但始終沒說過一句傷你的話,你總覺得他年紀還小,但他小小年紀已經懂得怎麼樣不去傷害自己心愛的女人……”

    若曦突然打斷他的話,“你說的那個前任是不是韶兒?”

    “是。”

    “你是為她出國,還是……”

    “我為你。”黎子湛說得很淡然。

    若曦心頭一顫,再度低頭,說不出話來。

    這大概就是有欠必有還吧。當年若曦被韶兒奪走了海軼,如今韶兒被若曦奪去了黎子湛,誰能說當年的對錯,誰又能說今朝的失得?欠情的終須還,失去的終會得,世間的一切冥冥之中自然都有安排,誰,都逃不過。

    “林若曦,你是不是又要把這些東西都歸結為上天的安排?”黎子湛瞭然看著她,笑問。

    若曦恍惚了好幾秒,抬眼看他,“怎麼了?”

    “你最應該歸結的上天安排是你那位男朋友。他昨天跟我說,他喜歡你,已經十二年了。”

    若曦無言以對,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十二年啊,光是想想,我都比不過。我是今年才開始喜歡你。所以當他說這些的時候,我就心甘情願地認輸了。”黎子湛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當然,我和韶兒也是十二年。”黎子湛很意味深長地說。

    “當年,你和海軼其實是我們倆的炮灰,只不過,那是另外一段故事了。”他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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