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本來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一場角力,有時皆大歡喜,大部份的情況卻兩敗俱傷。
春夏交替的時候,如煙和大鳥之間出了些狀況,整天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好幾次問她,她又不願說。
逼急了,她才咬牙切齒的把大鳥劈頭蓋臉的臭罵一頓,末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
事情的始末很簡單,也就是小兩口的拌嘴上升成為了階級矛盾。大鳥平時油嘴滑舌慣了,和女孩子打打鬧鬧開開玩笑,說上幾個葷段子屬尋常,有如煙在場的時候還知道收斂幾分,若是如煙不在便如脫韁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
也是活該有事發生,那天如煙身體不適早早的回了寢室,本來和大鳥說好晚上也不陪他,後來不知怎的心血來潮又說要去圖書館找他,結果就看到大鳥和他們系裡的女生談笑甚歡,打情罵俏。
如煙一發飆,胡攪蠻纏的說:“我死給你看。”在眾人面前大鳥怎丟得起這個臉,他一發狠蹦出一句話:“你敢死我就敢埋。”氣的如煙直髮抖,事後他無論怎麼道歉如煙就是不予理睬。
大鳥求到我這裡,我自是站在如煙這一邊。向暉笑我護短,我理直氣壯的答:“我就是護短,怎麼了?”他也拿我沒轍。
如煙的脾氣強起來跟頭牛似的,誰勸說誰倒黴,我雖充當著他們媒人的角色,也不敢輕舉妄動。後來還是向暉出了個主意,確切的說是鬼點子。因為宿舍裡竹喧老是同柳如煙對著幹,彼此把氣死對方作為人生的最高追求,所以如果能成功捉弄她一次,想必如煙揚眉吐氣一番之後自然也就跟著氣消了。
竹喧不是盞省油的燈,大鳥有這個本事嗎,對此我抱懷疑的態度。
我不清楚大鳥能否在短時間內想出辦法,只知道柳如煙在接了一次電話後,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天下午,總攻開始了。
如煙買了本瑞麗雜誌,原本這類書籍大家都是扔在桌上隨意翻閱的,所以這次竹喧也沒放在心上,順手就取了還拿到床鋪。
柳如煙剛巧回來,將之逮了個正著。事後我才想到她不是回來的巧,根本就是早有預謀的。
她開口就罵道:“死丫頭,你老是偷我的書,這回被我抓到了吧。”她得意的笑。
竹喧頭都沒抬,“這是偷嗎?你搞搞清楚,竊書不算偷。”(典故出自《孔乙已》)
“哈……”如煙冷笑,“竊和偷有區別嗎?我告訴你,竊就是偷。”
竹喧不耐煩的答:“我是竊,不是偷。”
柳如煙不易察覺的笑了笑,眼中精光畢露,“你確定你是竊不是偷?”
竹喧想都沒想立刻就說:“是啊,我是竊,就是竊。”
如煙聲音大的足夠轟動整層樓面,“正房不做,你非要做妾,真是作孽啊。”說罷,肆無忌憚的張嘴大笑。
滿屋子爆出連珠似的笑聲,程英的反應稍稍慢了一點,等大家笑夠了她才捧著肚子,幾乎笑出眼淚。
滿堂歡聲笑語,唯有竹喧白淨的臉漲成豬肝色,憋了許久放下一句狠話,“你等著瞧。”卻被當作笑柄,惹來更大鬨笑。
事後我轉述給向暉時,他雖然早已從大鳥加油添醋的說明中瞭解了情況,還是被我繪聲繪色的表演逗的捧腹大笑。
經此一役,大鳥在我們寢室中名聲大作,原本竹喧和柳如煙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逐漸演變成大鳥和袁琅鬥智鬥勇的比拼,自此寢室中笑料層出不窮,如果哪一天竹喧和如煙沒有上演唇槍舌劍,我們反倒不習慣。
六一兒童節的時候,我收到一份神秘的禮物。禮物是由宿舍管理員阿姨代為收下,並且親自送到我手中。禮品盒包裝精美,一看就知道煞費苦心。
拆開包裝,裡面有個小一號的盒子,同樣是粉紅色綢帶打成蝴蝶結形狀,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多了一把密碼鎖。
我將禮盒翻過來轉過去的搜尋,沒有發現落款。
竹喧早在我拿著禮物進門的時候就盯上了我,見我不急著打開反而托腮苦思冥想,終於按奈不住,猴急的催促,“葉子,快拆開看看呢。”
“要密碼的,你知道?”我沒好氣的說。送禮物的人也真是,直接送不就完事了,非要搞花樣。
竹喧抓耳撓腮,嘟起嘴,“不外乎那幾個,生日,門牌號,電話號碼,你挨個試試不就得了。”
有理,我依言先輸入我的生日,不對,再試寢室電話,仍然不是,如果家裡的門牌號還是不正確的話,那這次試驗只能以失敗告終,結果,依舊沒有成功。
我沮喪的丟下盒子,竹喧微微詫異,“還是不成?”
我搖頭,竹喧輕聲嘀咕幾句,忽而眼睛一亮,撐著床沿探頭,“葉子,你再試試向暉的生日。”
“你就這麼確定是他送的?”我笑著取過漢英字典砸她的頭,她翻著眼睛看我,“除了他沒人要你。”
“……”我得找本再厚點的詞典。
竹喧驚跳起來,躲過,梗著脖子與我對視,我被她的樣子逗樂,撫著一頭越來越長快能紮成馬尾的長髮吃吃的笑。
竹喧搶著要輸密碼,我微側過頭,瞪她,“你又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
“切,我就是忘記袁琅的生日也不會忘了向暉的生日。”她看著我嘿嘿直笑,我不明所以,迷惘的以眼神詢問,她輕嗤,“大眾情人嘛。”
“找死。”我咬牙,如煙幾天沒有找她麻煩,她還無法無天了。
竹喧笑著逃出寢室,“有種你別跑,”我恨恨的說,她邊回頭邊做鬼臉,“我找我們家袁琅去,你慢慢琢磨。”
打不到她的人,我不解氣,找不到出氣的對象,我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破解密碼上。
0214,我輸入這四個數字,鎖匙沒有半點反應。
正在這時,寢室電話響起。
憑直覺一定是向暉打來。
“葉子,收到我的禮物沒?”果然是他,我懶懶的伸了個腰,耳朵緊貼著話筒,“嗯,可是……我打不開。”我以可憐巴巴的口吻說。
他在那頭溫柔的笑。
我抱起電話,換了個坐姿,用柔的發膩的聲音誘惑他,“快點說嘛。”慶幸竹喧不在,否則鐵定被她笑死。
向暉慢吞吞的說:“葉子……”
“我聽著呢,”可不是嘛,兩耳豎起,別提有多認真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
我納悶,他怎麼忽然問起於此無關的一個問題。我眼角瞥向禮盒,突然間如夢初醒。
“想到了?”他低低的笑。
我用耳朵夾住話筒空出手來,手指飛快撥動密碼鎖,“喀嗒”一聲,旋開了。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裡面裝的是一部小巧的手機。很眼熟,上週和向暉逛街時我曾一眼相中,但價格之高令人乍舌,所以我猶豫良久還是忍痛放棄。
如今,它正靜靜的躺在我的手邊。
“喜歡嗎?”
我小聲的說:“喜歡,可是……”太貴重了。
“喜歡就好。”他好似鬆了口氣。
“向暉……”彷彿知道我要說什麼,他迅速截斷我的話,“小葉子,這是給你的兒童節禮物,同時也方便我能隨時抓到你。”
兒童節禮物……這話說的……真好……
“所以你要保證二十四小時開機,不能借口沒電,因為我有給你配置兩塊電板……”我打斷他,“知道了,一休哥,你真囉嗦。”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忍不住笑眯了眼。
這款手機樣式性能都好,唯一的缺點是不支持中文輸入,接收可以,不過在當時磚塊林立的市場中已屬上品。它陪我度過了很多年,期間還丟失過一次,當然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