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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3章 血緣謎團

    凌棠遠就是這樣,明明昨晚抱着我哭了一夜,第二天仍是裝得滿不在乎的樣子,嘴硬的説他昨晚實在太累,好像説了一夜的夢話。

    我信他個鬼。

    不過面子上我還是裝出萬分理解的樣子,點點頭:“我也聽了一夜的夢話。”

    他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狠狠瞪了我一眼,像沒頭蒼蠅一樣轉了好幾圈才吭哧的説:“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不就是那個意思?”我扯了扯嘴角,無力的對他説。

    其實還有一大堆的事需要我去印證,我不應該有力氣在這兒和他耍弄嘴皮子,可一夜過來,總覺得心跟他似乎貼近了些,對他更是根本提不出半點氣來,只能無奈的把他想象成孩子,隨他去吧。

    其實這招很實用,自我安慰的次數多了,我更不屑和他計較,沒兩個回合,我淡然無波的反應惹怒了他,跺腳先出去了。

    出乎我意料,他沒多久又上樓來,對我嬉皮笑臉的:“起牀,穿厚點,咱們去把你母親接過來。”

    今天他穿了一身休閒裝,黑色的半長風衣,休閒長褲,休閒鞋,伴隨着身後的陽光露出極不自然的表情。我一直認為他是適合勾心鬥角的豪門貴公子,現在看來,猶如平民人家尋常男子,除了相貌清秀些,與我無異。

    我在凌棠遠的要求下穿上厚重的大衣,甚至他還給我拴了一條厚厚的圍巾,他不擅長掌控力度,我被勒得氣結,差一點就命喪某人關愛之手。

    別看這個男人笨手笨腳的,卻懂得先發制人:“這圍巾怎麼這麼難弄?”讓人氣都氣不出來,我微微笑着,從他手中抽過圍巾:“我自己來。”

    他很滿意我的主動,低頭輕啄我的臉頰全當獎賞,可我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翻臉:“省得遲早被你勒死。”

    “早就知道你嫌棄我。”他惡狠狠的説,殊不知這話聽上去那麼讓人想掐他的臉蛋,就像小時候曄曄和我討糖吃,我不給,他就會搬出不知從哪聽到這麼句話來哀怨,然後我就會掐他,一直到他哇哇大哭為止。

    可惜,不能掐,也不能看見他哇哇大哭的模樣。

    我偷偷撇嘴,卻識相的不説話,他還是怒目橫視的站在對面,無奈的我只好主動探過身去親吻了他的臉頰,我想謝謝他。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讓我去孟嶼暮家,但能放我去見見母親已經是很值得感謝了,其他真的不重要。

    凌棠遠被我的動作驚得愣住,想也沒想按住我的胳膊:“你幹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眉毛挑起:“愛上我了?”

    我想笑又不敢笑,估計扳了臉“我只是想謝謝你。”

    他擰着眉毛氣哼哼的説:“先別浪費感情,能不能接到你母親還不一定。”

    嘴巴上最然用盡惡毒,但仍用胳膊把我攬住,温暖的感覺瞬間貼上來,裹着我忐忑不安的心一直向門外走去。

    我內心深處連日來的擔憂驚恐因為即將見到母親而消散,或許內裏還有我不知道的事,但能親眼看看她,至少説明安全無虞不用擔心,其他的事過幾天再説也好。

    在車內,凌棠遠似乎想到什麼,把我按在他的懷裏,粗聲粗氣的説:“一會兒不讓你説話就不許説。”

    “嗯。”我乖乖的聽着他的心跳。

    “還有,孟嶼暮和你説什麼都不許多想。”他神情嚴肅的説。

    “嗯。”我依然埋頭在他懷裏答應。

    又憋了一會兒,才甕聲甕氣的説:“最後,不許哭。”

    “嗯。”雖然我現在已經眼淚藴在眼眶,但還是點頭答應。

    凌棠遠的嘴唇又開啓,還沒等説什麼,我拍拍他的手:“放心吧,我會聽你話的。”

    顯然,凌棠遠沒聽見我的決心,所以沒反應。

    有時候我覺得他失聰是件好事,有時候覺得真實糟糕透了。

    例如現在,我沒有勇氣説第二遍的話,他就沒聽見。

    其實我還是有些怕去孟嶼暮家的,母親輕易不會離開家鄉,她肯來,必然是為了什麼重大的事情,若非失去行動自由,那就是真有一個非讓她不來不行的理由。

    這個理由是什麼,説實話,我很害怕知道。

    上次來過孟嶼暮的家,道路也算熟悉,進大門時就見他黑了眼眶站在那兒,西裝掛在身上晃盪蕩,非常的不合體,下頜上的胡茬泛青,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似乎不不該出現在他身上,以往他都是適意淡然的,如今是什麼讓他亂成如此?

    他遠遠望見我們,嘴張了張,最後還是閉上,垂了手站在門口,像等待重要人物的來訪。

    我急步上前:“我母親……還好吧?”

    他深深看着我,臉色很差:“你……還好吧?”

    他的態度很奇怪,我只能無措的回答:“是的,還好。”聽見我的回答,他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沉聲説:“走吧,你母親在裏面。”

    深深的門庭像要吃人的怪獸大嘴,我邁步踏在地毯上,彷彿每一步都在巴自己送上被吞噬的道路,我擔憂無數日的謎底終於要展開最後的答案,讓人心亂如麻。

    我只是這個故事裏半路參與的主角,如果沒有我,也許一切還會維持波瀾不驚的狀態,似乎我的到來是顆飄過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波浪。

    我能選擇嗎?他們能選擇嗎?

    似乎,都不能。

    命運從來都不是隨我們意願兜轉的東西,我們只能被動的選擇哭泣或者接受。

    母親的背影看上去還好。她對面坐着一位婦人,那位婦人迎面坐在那兒,看上去身體孱弱,我一眼就能看見,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她很熟悉,她一定曾經生活在我生命裏過,時間或長或短,不敢確定。我只覺得記憶裏模模糊糊有她的影子,在一些細小的縫隙。

    她似乎説不出話,母親拉着她的手絮絮説着什麼,她只管嗚嗚不停。

    看上去,她似乎比母親還要年輕些,眉眼之間透着曾經的秀麗,年輕時必然也是美人一個,只是她有點像誰,一時想不起來。

    我顫着聲音叫了一聲:“媽。”

    她和母親同時看向我,母親立即露出笑臉,站起來招呼我:“快過來,快過來。”

    我慢慢走過去,眼睛卻一直溜着那個女人,她和母親一樣殷切的看着我,語聲遲緩,無法表達心中意思,手急得直襬,孟嶼暮連忙快步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温柔的説:“她會坐的,彆着急。”

    她,是孟嶼暮的母親吧?那個被送到精神病院二十多年的女人?

    那個女人還在嗚嗚激動,母親只好坐下安慰她,我瞥見她的眼淚在略有些細紋的臉上晶瑩滑落,愣住了,那剔透的水痕像刀一樣插在心頭,心疼的厲害。

    鼻子一酸,也想陪着哭上一場。凌棠遠忽然一把握緊我的肩膀,我回頭看他,他面部表情比我還緊張,沒説話,目光温暖如春。

    “媽,這是凌先生。”我才想起來跟母親介紹,母親打量着,嘴裏説:“上次曄曄回去就説了,謝謝你照顧墨墨,這孩子從小受了不少的苦。”

    凌棠遠沒有説話,我歉意的對他笑笑。母親還不知道説話速度要放慢些,可能他並沒全部讀出母親的意思,我下意識回過頭,悄悄説:“媽,慢點説。”

    母親愣住,突然想起凌棠遠那外表看不出來的疾病,憋在那滿臉通紅,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似乎又想起這樣的男人竟是她一手促成給我的,有些控制不住的難受、哽咽。

    幸好,母親還知道掩飾,嘟嘟囔囔説了些走這麼遠,我一直擔心的話,我也就順着説,遠也不怕,坐火車一天就到了來安慰她。

    其實,凌棠遠算是不錯的了。如果忽略他的失聰,近乎完美。單憑身家模樣學識都比我強上太多,母親不該委曲的,可她現在的態度分明還有什麼恩怨沒解。

    孟嶼暮臉色陰沉,他的母親倒是眼睛定定看着我不肯離開。

    口齒不清的她含糊的説着,説着,能讓人聽清的字太少了,我不漏痕跡的仔細聽着,她説:“拉,拉一定是,婷婷。”

    孟嶼暮靠在她的背後輕輕拍打着,小聲説:“我知道,我知道。”

    我微微側臉看他,他似乎也在看我,那樣深邃的目光隱藏太多的秘密,我竟然不敢迎上去看。

    他看了半晌突然對所有人説:“咱們吃飯吧,去餐廳聊。”而後站起身,攙扶起那名婦人,與凌棠遠擦身而過時,悄悄的遞過去一個眼神。

    除了我之外,誰都沒看見。

    午飯吃的很愉快。特指我,以及那位失語的瘋婦人。

    她總喜歡指着我説婷婷,婷婷,張牙舞爪的樣子很失態,孟嶼暮坐在一旁親自給她餵飯,一口一口很認真,很仔細,卻沒有人發現他的眼睛裏儲滿了淚水。

    按理説,凌棠遠應該叫她一聲姑姑的,但他始終沒有説話,除了我和母親偶爾耳語交談,整個飯桌上的人,沉悶的可怕。

    只是即便這樣仍無法壓抑住我心底的興奮,母親安然無事已經讓我放下心,其他都不重要。

    飯後,我要帶母親回家,孟嶼暮變了臉色讓我等等,站在我旁邊的凌棠遠神色頓時緊張起來,他一手推開孟嶼暮的糾纏,一手拉住我的胳膊。

    他警告孟嶼暮:“你最好什麼都不要和她説。”

    “這是她們見的最後一面,我不可能什麼都不説。”孟嶼暮堅持着,他全身緊繃已經做好發出攻擊的準備,我想,如果凌棠遠此時出言不遜,他一定會狠狠揍上一拳。

    “那是你們意義上的最後一面,和我們無關。”凌棠遠拉着我的手,用力拖拉着,我回頭看看孟嶼暮痛苦的表情,再看看凌棠遠陰沉的面容,似乎他們倆在瞞着我説着秘密。

    我狠命掙脱他的鉗制:“我媽……”

    母親聽到我的聲音,急忙跑過來,她不好直接勸凌棠遠,只對我説:“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你好好過日子,明天我讓辰……孟先生送我回去就行了。”

    我不依,甩開凌棠遠的手説:“媽,跟我走,我把你送回去。”

    “聽話,別鬧,孟先生對我很好,我就不去給你們添麻煩了。”母親仍是不走,我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她的眼睛卻一直看着那個瘋女人。

    到底她和孟嶼暮的女人有怎樣的糾葛我不想知道,但我只想把她帶走。

    我還在堅持,母親卻突然抱住我的肩膀:“墨墨,媽一直捨不得你,這些日子媽特別想你,總覺得這些年對不起你了。”我也反手抱住她,鼻子發酸,眼淚止不住的流下:“媽,別説了,我很好的,我真的很好。”

    我以為她是在為曄曄手術缺錢讓我嫁到凌家耿耿於懷,真心安慰。其實那也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怪不得她。畢竟曄曄是我親弟弟,我不救他,誰又來救呢?

    母親聽到我的回答,更是哽咽着説不出話來,孟嶼暮則陰鬱的站在一旁與凌棠遠僵持着,像兩隻鬥雞。我回過頭瞥了一眼孟嶼暮的母親,她似乎察覺我們準備離去,行為表現異常緊張,嘴裏嗚嗚叫着,手腳並用的想從沙發上爬起來。

    旁邊的阿姨根本拽不住她,再不走,她恐怕會像魔怪一樣掙扎過來抓人。

    “墨墨,回去吧,我明天就回去,你別擔心了。”母親最後一句話滿腔哭意,竟像訣別。我愣住,等着她接下來的話,她嘆口氣説:“我們家能有你這樣的女兒已經是三生有幸了,從今天開始你別管我們了。走吧!”

    我怔怔的身子被她用力推向凌棠遠,來不及反應母親已經哭着離開。

    一言不發的凌棠遠終於攬住我的腰,將我帶離眾人視線,臨到了門口再回頭看看,孟嶼暮正安慰着我哭泣中的母親,雖然沒和我説上什麼,眼神中卻滿是不捨的心疼,他倒像我母親的親生兒子。

    我和孟嶼暮之間像有些奇妙的聯繫,那種聯繫比血緣更微妙,無論隔着多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中間的牽引。

    我和凌棠遠終於走了,在母親的叮囑下。也許事情遠遠沒像我想的那麼壞,只是中間過程太過詭異了些。

    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麼來孟家,她與孟嶼暮的母親又是什麼關係?我更不知道他們和她是否也參與了凌家的事,可為什麼凌家第一次到寧家鎮相親的時候母親沒有認出人來?

    這些問題後來一直困擾着我,讓我睡不下,吃不香。

    晚上睡覺的時候開始來回的顛倒身子,輾轉折騰了很久都睡不着,瞪着兩個眼睛望向天花板,滿腦子想的都是亂七八糟的事,這些日子的線索想電視劇,讓人連不上,也斷不了。眼睛很累,但腦子不願休息,還支撐着空架子努力尋找所有事件中間的聯繫。

    凌棠遠也沒睡着,我從他的呼吸聲就能聽出,可他不問我在想什麼,我也自然不會問他為什麼睡不着。在所有燈都暗滅的時候問了他也聽不見,就像從前一樣。

    幾次錯過我説的話。

    唉?似乎也不對,好像他曾經聽見過的樣子……仔細回想一下,心中疑竇突升。

    似乎某次我在樓梯上輕輕説了一句,他就立即回身,那是他的本能反應,決不是動作巧合,還有,我趴在他懷裏説的話,他也順利接答了,根本沒有看見我的口型,莫非……

    “其實……”我故意小聲説。

    他背對着我,沒回答。

    “凌先生?”我又加大了一點聲量試探。

    他翻了個身,我嚇了一跳,但他依然沉默,沒有回答我的呼喊。

    我並不氣餒,又説:“其實母親在孟先生家留下的原因很簡單,她似乎認識孟先生的母親。”

    沒人對我介紹過那名婦人的身份,我卻説她是孟嶼暮的母親,如果涉及到重要問題,他一定會反駁。

    可是,他還是沒聲音。

    他不會是真聽不見吧?我再回憶一下初見面時的反應,掉打火機,喊他也不回答,也許我剛剛懷疑那些真的只是巧合?

    我慢慢蹭過去,頂着他的胳膊。

    最近我們睡覺添了一些習慣,我睡熟嫌熱逃離他的懷抱後再想回去就必須蹭他的胳膊,即使睡的很沉的他也會條件反射性的張開胳膊給我枕,我曾為此竊喜過,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果然,他張開胳膊,我依偎上去,等他放鬆了胳膊我佯裝無意説:“其實我覺得,我喜歡上你了。”

    説這句話的最初目的雖然是為了試探凌棠遠的耳朵,但也算是真心話,慢慢沉溺在他的疼愛裏,我越來越習慣身邊人的存在。雖然與我曾經的設想的婚姻生活還有些距離,卻也不失美滿温暖,所以説完這句話,我自己先熱了耳朵,覺得全身都不自在起來,有些期待他的反應。

    靜靜的房間,他的呼吸還是很平穩,我等待的回答並沒有如期而至。

    有點小失望。既對他保留一部分聽力的失望,也對他不能聽到我剛剛那句話的失望。

    輕輕探身起來看他,幽暗光線下,凌棠遠眼睛閉合,嘴唇也抿緊,像睡着了一般。我慢慢滑下去,嘆口氣,這人早不睡晚不睡,居然挑了這麼個時候睡,真可恨。

    大概失望以後會激發人的睏倦,折騰這麼一會兒,我反而能閉上眼睛睡下去了。

    在喪失最後神智的時候還盤算着,從明天開始,要真的試探一下凌棠遠殘存的聽力,畢竟好奇心已經在心底發芽,瘋狂生長下根本無法壓制。

    但願他不會察覺我準備試探他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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