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漂浮著幾片極薄潔白的晴雲,一輪金光燦爛的太陽高懸在當空,耀眼而刺目。
再次站在圓明園的門口,恍如隔世。
我深吸一口氣,在心裡說道:“胤禛,我回來了。”
緣起緣滅,緣深緣淺,終究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我們能做到的,是在有緣相會的時候好好珍惜那短暫的時光。
雖然離開了兩年,這條路仍是熟悉的在我腦海裡生了根。
翠翠瞧上去比我更為興奮,她不時的東看看,西摸摸,我笑道:“又不是劉姥姥進大觀園,注意下形象。”
“什麼劉姥姥,什麼大觀園?小姐的的話越發聽不懂了。”翠翠迷茫的看著,我吐了吐舌頭。
一路走來,碰見的宮女和太監倒是不少,不過基本沒見到啥熟面孔,兩年沒回來,不管怎樣,這裡或多或少還是發生了些變化的。
快到星雲樓的時候,我聽見前方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爭論些什麼,走近了,一個嬌柔的女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裡。
“今個,我就是要進去瞧瞧,小緒子你膽敢攔我?”聲音清脆可人,甚為動聽。
“您就別為難奴才了,這是萬歲爺交待下來的事情,奴才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抗旨啊。”小緒子苦苦哀求道。
“哼,那你就敢違抗我的命令?”清脆的聲音抬高了八度,“小緒子,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聽聲音小緒子一直跪在地上求她,可是她還是不依不饒。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跑到我這裡撒野來了。我皺緊了眉頭,加快了步子。
“你今天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我就不信皇上還會怪罪我不成。”那女子的聲音盛氣凌人的很,我的眉頭皺的更緊。
說話間,我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只見她穿了條粉紅色繡花長裙,頭上梳著盤龍髮髻,玉米小牙櫻桃口,柳葉眉杏核眼,朱顏粉面還鑲著兩顆誘人的小酒窩,青春逼人呢。細看之下,眉目間還和我有幾分相似。
我在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仔細的看著我,我們在互看對方時把自身的優缺點做了番比較,也把對方的眼神心態都摸了個遍。我知道自己沒她這麼年輕貌美,不過我身上淡定從容的氣質卻是她怎麼都學不來的。
許是見一下沒了囂張跋扈的聲音,小緒子抬起頭來看到了我,他一下驚的張大了嘴,我調侃道:“怎麼?不認得了?”
“給慧主子請安,”小緒子開心的不得了,他也曉得我定會護著他的。
“起來吧,”我平時也沒這許多規矩,不過在這名女子面前我定要壯壯氣勢。“這位姑娘是誰啊?小緒子,我可沒見過她吧?”我裝作不經意的看了她一眼,果見她眼睛裡流露出稍許驚慌之色。
“回慧主子的話,她是蘇答應,”小緒子得意的提高了聲音,“還不給慧主子請安?”
蘇答應心不甘情不願的福了福身,“雨晴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我還是頭一次覺著品級高一些的感覺竟是這般好,至少能保護自己不用吃太大的虧,這要是讓我給她請安,我不嘔死才怪呢。
“你也起吧,”在這局較量中我稍占上風,儘管贏的也不是那麼光彩。
小緒子屁顛屁顛的走到我身邊,笑呵呵的說道:“主子,您不在的這兩年裡,奴才可是天天來打掃,就盼著主子您早些回來呢。”
“油嘴滑舌,”我嗔道:“現在的嘴巴像抹了蜜似的。”
“萬歲爺親自交待奴才的,奴才自是放在心裡,”他湊過來說道:“除了打掃以外,皇上可是不讓任何人進去一步呢。”
原來如此,這蘇答應是打起我這星雲樓的主意了,我笑了笑,“辛苦你了,小緒子。”
“主子哪裡的話,這都是小緒子份內的事,”小緒子如今可不比剛進宮那會了,以前的清澀在他身上已完全褪盡,剩下的只是偽裝的笑臉和虛偽的人情世故,也怪不得他,這是宮裡生存的必須的法則。
蘇答應站在一邊一聲不吭,見我和小緒子往星雲樓走去,她輕輕的說道:“雨晴告退。”
“慢著,”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妹妹不是一直對我這星雲樓很好奇嗎,那就請進來慢慢參觀吧。”
“雨晴不敢,”她怯生生的說道。
“有什麼不敢的,”我在心裡說道,你剛才不是囂張的很嗎,怎麼現在又是這般小媳婦的模樣,做給誰看,反正我是不吃這一套的。我吃吃的笑道:“姐姐我請你進來作客妹妹也不領情嗎?”沒想到我也有這般尖酸刻薄的一天,也許是一開始她就沒讓我留下好印象,以致於我潛意識裡對她充滿了敵意。
她的臉漲的通紅,鼻尖開始冒出了汗珠,我冷笑一聲,徑自走了進去,她只能汕汕的跟在我後面也走了進來。
屋內一塵不染,還是兩年前的擺設,幾乎都沒怎麼變過。小緒子圍在我左右,討好的說道:“主子,您看看還滿意嗎?”
“不錯,收拾的挺乾淨,”我淡淡一笑,“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小緒子鬼鬼祟祟的繞到我身後,“沒有萬歲爺的命令,奴才們哪敢擅動主子的東西,什麼東西該放在哪裡,奴才心裡可有譜。”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花瓶,“主子您瞧,就連這花瓶的位置也從沒移動過半寸。”
我走過去摸了摸花瓶,順手遞給了翠翠,“正好,把勿忘我拿出來照樣插上,”翠翠應了一聲,我抬眼看到蘇答應尷尬的靠在門邊上,眼睛不時的朝外看,可是沒有我的話她又不敢擅自離去。
我走上前去,露出個燦爛無比的笑臉,親親熱熱的挽住她的胳膊,“是姐姐怠慢妹妹了,我們去那邊坐。”
小緒子利落的端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放到了蘇答應的面前,另一杯直接送到我手邊,“主子您慢用。”
我撇了撇茶沫子,輕輕的啜了一口,“我剛才走來的時候聽見妹妹說是定要進來瞧瞧,小緒子不懂規矩把你攔在了外面,現在既然來了,那妹妹就請隨意參觀吧。”
“雨晴不敢,”她可憐兮兮的低著頭,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著。
“妹妹不用怕,如果你喜歡這裡,以後還可以搬進來和我一起住,”我臉上掛著笑容,蘇答應悄悄的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見我盯著她看,又急忙低下,怯生生的說道:“雨晴不敢。”
她就不會換點新鮮的臺詞嗎,見到我以後就不停的重複這一句,她要是和我硬碰硬或是索性撕破臉皮大鬧一場我定然不會讓她討了好去,如今她唯唯諾諾的樣子,看上去倒是我在欺負她了。
“小緒子不讓你進來,你非要來瞧,現在我好意讓你參觀,你又左一句不敢右一句不敢,既然如此,你回去歇著吧,”我雖不再給她難堪,口頭上絲毫沒有放鬆。
她紅著臉退了出去,我已經看到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走出門後便飛奔而去,我嘆了口氣,心中有些後悔,她畢竟年紀尚輕,我對她這般疾言厲色,會不會太過分了。
翠翠見蘇答應離開後,不屑的說道:“不就是一個答應嗎,怎麼那麼跋扈啊?”
“主子有所不知,”小緒子殷勤的湊到我和翠翠中間,“她是四年的秀女,進宮沒多久就封了個答應,”小緒子頓了頓,又看了看我,見我面色平靜才繼續說道:“皇上很喜歡她,兩年來又翻了好幾次牌子,所以難免侍寵而驕。”
我咬了下嘴唇,裝作不在意的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字畫,緩了口氣,那也不能怪我不待見她了,女人的第六感果然超級靈驗。我擠出個笑容,“小緒子,你今天做的非常好。”
“謝主子稱讚,”小緒子一口一個主子的,他說的人倒沒什麼,我聽的人總感覺怪怪的。“你先回吧,小緒子。”
小緒子點了點頭,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對了,主子,這些日子萬歲爺每天都會來這坐上半個時辰,算起來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想給他個驚喜,“你先別告訴皇上我回來的事。”
“奴才省得,”小緒子笑的很賊,我看在他對我忠心一片的份上決定自動無視他的取笑。
我在窗口望見胤禛朝星雲樓的方向走來,連忙招呼翠翠躲了起來。只見他把幾個太監留在了門外,自己一個人走了進來。
他先是往屋子裡探了幾眼,還輕輕的“咦”了一聲,隨後從桌子上抽出一本書,篤定的坐下來看了起來。我心裡奇道,我剛回來什麼事還沒做,就已經被他發現蛛絲馬跡了?
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後,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輕咳一聲,“若涵,別胡鬧。”然後拉下我的手,同時把我拖到他面前。
我鬱悶的說道:“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是我啊?”
胤禛抱我坐在他的懷裡,笑道:“這丁點的事還想瞞過我?”
“人家還想給你個驚喜呢,唉,”我無可奈何的說道:“枉費我一番心思。”
“聽說你一回來就給了別人一個下馬威?”胤禛捏了下我的臉,湊過來吻住我的唇,我一下推開了他,“怎麼了?這麼快就傳到你耳朵裡了?心疼了?”
“吃醋了?”他摸著我的耳墜子,我白了他一眼,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站起身來,他一下拖住我,我沒站穩又倒在他懷裡。
他輕輕咬住我的耳垂,低語道:“就沒話和我說?”
“沒話說,”他呼出的熱氣弄的我耳朵癢癢的,我強自忍住,氣憤的回道:“早知道你身邊有美女相陪,我何苦心急火燎的趕回來。”
“她是四年進的宮,”胤禛將我摟進懷裡,心平氣和的說著,而我趴在他的肩頭靜靜的聽著,“那時你剛離開我,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你以前的影子。”
“不要拿這些話哄我,”我在他的肩頭狠狠的咬了一口,“你是皇上,有多少女人也是天經地義。”
“真的這樣大方?”胤禛親吻著我的脖子,我被他逗弄的幾乎說不出話,口齒不清的回道:“你休想。”
他輕啄我的唇,“自我再見你之後,我沒有寵幸過任何的妃嬪,”忽然我很怕他再說下去,急忙捂住他的嘴,我知道其實他並不是個沉迷女色之人,比起歷代的皇帝他真是好太多太多了。而他願意為我說這些話,對我而言已經足夠足夠。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鼓起勇氣在他耳畔說道:“我不會讓你有力氣再去找別人。”
他一楞,忽然大笑起來,搖頭指著我,“你啊你,真虧你想的出這招。”
我衝他眨了眨眼睛,我不在的那段時間發生過什麼我並不在乎,只是現在我回來了,我就再不會輕易的放棄這段感情,我也會牢牢的守護屬於自己的幸福。
雍正六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來的更早一些,才九月初,枝頭的黃葉已被一夜秋風掃盡。明明是萬紫千紅、豐收在望的季節,在我看來卻透著一絲淒涼。
雨點聲“啪啪”的打在窗臺上,也打亂我的心緒。我心神不寧的走來走去,一直在等著我派去打探消息的翠翠。
翠翠披著一件斗篷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她顧不得抖落身上的雨珠,一進門就神色慌張的拽住我的手,“小姐,六十阿哥怕是不好了,”她的聲音還帶著哭腔,顯然情況十分的危急。
我一下懵了,福惠是年妃留下的唯一的骨血,也是胤禛最鍾愛的孩子,自年妃死後,一直由皇后細心照料著,哪知道前些日子突然就病了,而且病勢越來越嚴重。太醫院的院士換了一個又一個,方子也是一張接著一張,可福惠的病還是沒有絲毫的起色。
“皇上知不知道?”我想了想,輕聲的問翠翠。
她點了點頭,“萬歲爺正守著六十阿哥呢,可是小阿哥已人事不醒。”她看了看我又說道:“我瞧著萬歲爺心裡定然不好受。”
唉,我長嘆一口氣,我淺薄的歷史知識僅僅告訴我雍正皇帝有弘曆這麼個兒子,也就是未來的乾隆大帝,就連弘晝這個皇子也是我進宮以後才知道的。對於福惠的命運,我更是無從知曉。
我望著窗外密密的雨點,心裡更添煩躁,胤禛的子嗣本就不多,老天還要收一個去嗎?從不信奉鬼神之說的我今日也在心裡默默的為福惠祈禱,願老天保佑,他能過了這個坎。
“翠翠,你再去打聽打聽,”我焦慮不安的吩咐翠翠,“有消息馬上來告訴我。”
翠翠剛要出門,小緒子衝了進來,他沒有打雨傘,全身都被淋透了,頭髮上衣服上還在滴著水,他慌慌張張的湊到我耳邊說道:“主子,不好了,六十阿哥沒了。”
我的心猛的往下一沉,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的眼前彷彿閃過年妃幽幽的眼神,她還是沒能留下這唯一的血脈。
“主子你沒事嗎?”小緒子小心翼翼的問道,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跌坐在椅子上,手不住的發抖。
我搖了搖頭,一種漂浮、心痛、憂心的感覺時時襲來,我沒事,我擔心的是胤禛。兩年前弘時死的後我不在他的身邊,沒能給他安慰,讓他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難以名狀的悲傷,這已經是我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而今天,痛苦又一次降臨,我怕他撐不住。
我突然站了起來,把翠翠和小緒子嚇了一跳。我理了理頭髮,朝門外走去,翠翠手忙腳亂的找了把傘,跟在我後面,“小姐要去哪裡?”
“去梧桐院,”我從翠翠手中拿過傘,“我一個人去就行,你不用跟來了。”
翠翠委屈的扁了扁嘴,眼眶馬上就紅了,我奇怪的瞅瞅她,這姑娘最近怎麼了,我又沒說她什麼,“那一起去吧,”她又開心的給我打傘,臉上立刻雨過天晴,一會哭一會笑,也不怕兩個眼睛開大炮。
來到梧桐院我才知道胤禛已經離開,而皇后因為悲傷過度哭的昏死過去。熹妃,裕嬪還有幾個妃嬪和一群宮女太監圍在那裡,呼天搶地的亂成一團。
所有的人臉上都是烏雲籠罩,幾個嬪妃還不時的掏手帕抹眼淚,尤其是熹妃和裕嬪眼睛紅的像兔子。儘管她們個個都是一副難受的樣子,可是究竟有幾個人是真正為福惠痛惜的,這其中到底有多少虛情假意?或許有些人心裡還為少了個競爭對手正痛快著呢,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顯露。眼淚又能說明什麼,我以前就聽說這宮裡誰不準備點辣椒水什麼的以備不時之需。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又是陣陣發寒,一直冷著張臉,年妃說的對,我果真是不適合後宮的生活,我不懂得變通,說話做事都太直,就像現在,我心存芥蒂,根本無法和她們共處,哪怕其中一人還是弘曆的母親,未來的皇太后。
“皇后娘娘請慧嬪進去,”月兒從裡屋出來喚我,我點點頭,把一群瞪著驚訝、嫉妒眼神的女人們留在了外面。
我給皇后請安,她朝我招了招手,我坐到她的床沿邊,她的臉色蒼白,眼圈發青,手邊的帕子還是溼溼的,看的出她倒是真的把福惠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般看待。想想皇后也確實可憐,她自己的孩子沒能留到成人,如今虛佔了個後位,也是落寞而孤寂的。
“若涵啊,”皇后伸手過來,我下意識的抓住,“我對不起茉凡妹妹,我沒能照顧好福惠,我……”她大口的喘氣,我端起床邊的水遞給她。
她推開我的手,“當初茉凡妹妹臨終時是將福惠託付給你的,如果,如果我……”
如果她不是藏著私心就不會把福惠留在身邊,如果她早些告訴我事實興許我不會離開兩年,福惠由我照顧或許就不會早殤,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誰都沒法改變。
“娘娘不必自責,我知道娘娘是真心疼愛六十阿哥的,換了別人未必能做的這樣好。”我說的是實話,就算福惠由我照顧,也沒人能保證他便能逃過今日這一劫。
皇后聽我這樣說像是鬆了一口氣,她從我手裡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又遞還給我,她慢慢躺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輕輕的將被子蓋在她身上,然後悄悄走了出去。
我踏出裡屋,外面那幾個嬪妃正圍在一起討論著什麼,見我走出來,連忙迎上前來,七嘴八舌的詢問皇后的病情。
“皇后娘娘沒事,已經睡下了,姐姐們也請回吧,”我淡淡的說道,皇后誰都不見就單單召見了我,怕是已經引起她們的不滿了,可是我實在是裝不出笑臉來應付她們。
熹妃和裕嬪還待再問什麼,月兒發了話,“各位娘娘都請回去吧,皇后娘娘現在需要休息,明兒再來吧,”人群這才漸漸散去,皇后宮裡即便是一個女官說話也比我管用。
熹妃在離去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掃了我一眼,我猜不透她的想法,也無力去理會。
我故意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才和月兒打了個招呼,緩緩的步出了梧桐院。我的腳步有些沉重,腳下卻越走越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見胤禛,我迫不及待的想見他。
翠翠快跟不上我的步伐了,她拼命的把傘往我這邊靠,自己身上全被雨水打溼,我一直在低頭想心事,直到快到九州清晏的時候,我才察覺翠翠一路小跑的跟著我,氣喘吁吁,身上溼了一大片。
“傻姑娘,你看看你,”我把翠翠拉到傘下,她憨憨的一笑,我掐了掐她的臉,翠翠對我真是沒的說,可是對於她的心事,我只能裝傻,哪怕她怪我怨我,我也不能把她往火坑裡推,後宮生涯不適合我更不適合她。
王公公守在門口,看到我和翠翠冒著大雨走來,他伸手攔住了我:“萬歲爺有旨,任何人都不見。”他倒是大公無私的很,也不懂得通融二字怎麼寫。
我也不堅持,而是走到廊下和王公公並排站著:“沒事,我不進去,就在這等。”
我捋了捋額前的溼發,將傘交到翠翠手裡,“翠翠你先回去,換身衣裳,你看看你,都成落湯雞了。”
翠翠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若是不及時換掉生病就不划算了,這次她沒再和我犟,乖乖的撐著傘走了。
在拐彎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瘦長的身影慢慢走到翠翠身邊同她說著什麼,距離太遠加上茫茫的霧氣我看不清楚是誰,我一直看著他們,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一動不動的站著,倒有些像是小時候調皮搗蛋被老師罰站的感覺。王公公目不斜視的堅守崗位,除了每隔半個時辰進去換次茶水外,沒有離開半步,也不和我說一句話。
夜色漸漸降臨,周圍靜悄悄的,我捏了捏痠疼的脖子,稍微活動了下手腳,這時我聽到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我悄悄瞅了眼王公公,他站的極為挺直,面無表情,看來並沒有注意到我這的小狀況,我這才稍稍放下心。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我也不知道在這站了多久了,王公公突然轉過身來,輕咳一聲,“慧主子,奴才真是怕了您了,”我不看他,“王公公不必為難,你就當我不存在,繼續當你的差。”
王公公“唉”了一聲,“奴才還是給您去通傳一聲。”
“不敢有勞公公,既然皇上有旨,我還是在這等著比較好,”都已經站了那麼久了,也不怕再多等些時候,我就不信他不出來。
王公公尷尬的站著,有好一會說不出話來,我見他轉身要往裡去,正在這時胤禛走了出來。
我給他請安,他按住我,“你怎麼在這裡?”
“我就來看看你。”我啊,你啊,我說慣了,一時改不過來,胤禛並不介意,王公公也樂得睜隻眼閉隻眼。
“那怎麼不進來?”胤禛面色平靜,並沒有我想像中那般失魂落魄。
我把手塞到他的掌心中,“我剛來還來不及通報就見你出來了。”
我的謊話很快被揭穿,原因不為別的,就是站久了,腿發麻使不上力,剛一抬腳就險些摔了一跤,幸好胤禛拉著我一直沒放手。
他也不說話,略一思索想來已有了答案,這是他自己下的旨意,也怪不得別人。“還沒用膳吧?”
我忙不迭的點頭,胤禛吩咐了王公公一聲,牽著我的手走了進去。
他吃的很少,用了半碗飯喝了幾口湯就停了下來,我也沒多少胃口,匆匆的撤去碗筷,他又看起了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