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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2章

    第二十九章糾結的情緒

    堯雨父親小心地看了眼女兒,漫不經心地說:堯堯,今天你黃叔說在街上看到你和一個長得很帥的小夥子在一起。他是誰啊?

    哦,A市認識的朋友。堯雨一邊收拾東西,隨口答道。

    是杜蕾的男朋友?

    堯雨放下手中的東西,認真地看著老爸說:別亂猜了,只是朋友而已,至於他和杜蕾,不關我的事。

    那你什麼時候也帶一個男朋友回家?

    堯雨啼笑皆非,許翊中還真說對了,原來自己的爸媽心裡也是著急的。找著了就帶回來。

    哦,那你想好沒有啊?那個佟思成

    爸!哪壺水不開拎哪壺是不是?!堯雨臉一沉,賭氣不吭聲了。

    堯雨爸頓時有點慌了:爸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要早點想明白,喜歡他呢,原諒他又何妨?年輕人想過好的生活也是好的,總還算有上進心。人都是會犯錯的,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要實在不喜歡他呢,就重新找。

    堯雨嘆了口氣:我自己處理。你們就少操點心。先說好啊,誰也不準插手!

    堯雨爸笑了:好,我相信我家堯堯的眼力。你還打算在A市那公司繼續做下去?

    媽給你說了?

    嗯,反正你想做什麼,我們都沒攔過,但是呢,別把自己弄太累就行了啊。

    堯雨走過來摟住老爸撒嬌:我爸最好了。

    到時候別哭就成!

    呵呵,我養不活自己就回家。

    杜蕾陰沉著臉接完父親的電話。杜主任在電話裡訓女兒:太不懂事了,怎麼叫小雨去陪翊中買東西呢?你該陪他嘛。晚上和翊中一塊兒過來。我這裡準備了些禮品讓他帶給他父親。

    她心裡有氣。他怎麼能轉過身就去找堯雨呢?還很親暱的樣子。堯雨為他做了什麼?杜蕾不信她的用心良苦就打動不了許翊中。她極力促成這次嘉林集團在B市的投資。她分明看到了許翊陽眼中的驚歎和讚許。她打定主意絕不放棄。

    按了許翊中房間的門鈴。回想起堯雨淡淡地招呼了一聲牽著狗離開的樣子,杜蕾忍不住又笑了。

    什麼事?杜蕾。

    杜蕾抬起頭看著許翊中,微微抿了抿嘴:翊中,明天就要走了,我爸他,他想見見你,還準備了禮物讓你帶走。

    許翊中長嘆一聲:杜蕾,這怎麼好意思?再說,我這次來見著你爸就挺尷尬的。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我以為春節過後你就可以再不露面了,沒想到又來了投資這件事。我當初想的是集團有利潤,促進投資也算是為老家做了件好事。我哪敢告訴他是假的啊,他還不得氣死!

    許翊中看杜蕾滿臉愁容,忙安慰她:也怪我,要是不答應陪你回家也就沒事了。走吧。我陪你回家,要是這事談成,下次就讓我大哥來了。以後,你要是找著男友,就沒事了。

    杜主任擺的是鴻門宴。他支開了杜蕾,和許翊中坐在飯廳裡喝酒。這是我自己泡的酒,一家人,就隨意一點。

    許翊中痛快地喝了一杯。杜主任,你泡的酒真不錯!

    哎,到家裡還叫什麼主任,叫叔就行了。杜主任又給他滿上了一杯,我家小蕾性子一直要強。你比她大六歲,多讓著點她,啊?

    杜蕾很聰明也很懂事,在集團工作很不錯的。許翊中打著太極。

    女孩子,工作不求要多強,能找著個疼她的就好,我和她媽離得早,也沒怎麼照顧著她,你以後要待她好!杜主任越看許翊中越覺得滿意。不管是從外形、條件,還是這次在公事上接觸許翊中,他的能力也叫他放心。

    許翊中心裡的嘆息一聲緊似一聲。臉上堆著笑又和他喝了一杯:她是很好的女孩子,懂事著呢。

    杜主任接連和他喝了好幾杯,臉上已泛起了紅,他拍著許翊中的肩膀直截了當地說:當初我就不同意她留在A市,沒人照顧,現在我放心了,小蕾我可就交給你了。過些日子我去A市,順便拜訪下你家老爺子。

    許翊中心裡一驚,這事可越鬧越大了,怎麼是好?他含糊應下,喝著酒,心想,等你下次來,無論如何這事得讓杜蕾解釋清楚了。

    杜蕾父親很高興女兒找著個這麼好的男朋友,酒勁上來,笑著說:以後你們結婚,我給你們宴開百席!

    這就說到結婚了?許翊中笑了笑說:時候也不早了,今天酒喝得很高興,謝你了杜叔,你也早點休息。

    我沒醉,高興,陪我多喝點。杜主任拽著許翊中不讓走,又說起了杜蕾:你知道不,我家小蕾一向眼高於頂,你還是她第一個男朋友,她肯帶你回家,不容易啊!B市的規矩,如果不確定,女孩子是不會帶男友回家見父母的,見了,她啊,心裡就認定你了。這裡的女孩兒二十五六歲也該成家了,你也不小了,過些日子找個時間就把事辦了,我們心裡也放心。

    許翊中壓根兒沒想到這裡帶男友回家還有這樣不成文的規矩。他暗暗埋怨杜蕾怎麼不事先提醒他。怪不得春節來,兩家都這麼隆重。

    杜蕾!許翊中衝屋裡喊了一聲。

    杜蕾走過來,許翊中衝她使了個眼色。杜蕾取走父親的酒杯:爸,明天我們一早回A市,今晚就甭喝了啊!

    好好。杜主任笑眯眯地答應。

    許翊中趕緊起身:我們走了,您早點休息。

    送他出門的時候杜主任又拉著他的手,一語雙關地說:B市大有可為,叔一定全力支持你!

    謝謝!

    回到酒店,許翊中頭有點暈。藥酒後勁足,他敲了敲頭,進了房間躺下。忍不住給堯雨打了個電話:小雨,你睡了麼?

    堯雨在洗澡,堯雨父親隨手接起電話,佟思成的?他沒吭聲,正想著該怎麼說,就聽到電話裡的男子又說了一句:明天我來接你,不要關手機。

    她在洗澡,你哪位?

    許翊中酒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對不起,我以為是她,我是許翊中,明天堯雨搭我們的順風車回A市,是伯父麼?

    回頭我告訴她。堯雨父親簡短地回答,掛了電話。許翊中?杜蕾的男朋友?他叫堯堯小雨?他說話的語氣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堯雨父親心裡直犯嘀咕。女兒是因為這個人對佟思成猶豫不決嗎?

    他想起遇到堯雨和許翊中的熟人說起他倆的表情,關心裡總帶著一種探究。這使得堯雨父親情不自禁為女兒擔心起來。

    堯雨洗完澡出來,看見父親望著她的手機出神,奇怪地喊了他一聲:爸!

    堯堯,剛才那個許翊中打電話來,說明天接你,你坐他的車回去?

    嗯。

    堯堯,堯雨爸遲疑著,杜主任很滿意他,大力想促成嘉林集團來B市投資。

    爸,我都說了,只是朋友,沒別的。堯雨看著父親,神情再自然不過,眼神清明。

    堯雨爸拉過她坐下,輕輕地抱著她:爸只是擔心你。

    嗯,知道了。

    堯雨靠著父親,心裡嘆氣。

    一大早,杜主任和B市有關方面的人士陪同著許翊中他們在酒店用過餐送他們走。堯雨直接到的酒店。

    嘉林集團開了兩輛車來,許翊中開自己的車,杜蕾坐在副駕的位置。堯雨和杜主任打過招呼就上了車。杜主任笑著對許翊中說:翊中,你們路上小心點,小蕾,上高速路記著綁安全帶。翊中你開慢點,小雨會暈車。

    好的。再見。許翊中笑著回答,開車走時,他瞟了瞟杜蕾握緊的手,又從後視鏡看了眼上車就打算睡覺的堯雨。太有意思了!杜主任對堯雨的親熱和愛護似乎不亞於對自己的女兒。堯雨和杜蕾家是什麼關係呢?是這點讓杜蕾對堯雨一直有心結麼?

    堯雨假寐。她不打算在車上聊天。

    杜蕾沒睡,精神很好,找著話題和許翊中聊。她絲毫不避諱堯雨在車上,把許翊中假扮她男友的事當笑話來說。杜蕾笑著看了眼專心開車的許翊中,樂呵呵地說:翊中,要是我爸來A市怎麼辦?

    你就再找個男朋友帶給他看,說這才是正主兒,早把我涮了。

    這主意不錯。他們就是思想保守,在B市,女孩子二十五六差不多就結婚了,所以著急,是吧堯雨?

    嗯。堯雨眯縫著眼,鼻子裡悶出了一個字。杜蕾就這麼迫不及待?感到一種淡淡的厭倦感,她覺得現在這會兒真想睡了。然而杜蕾並沒打算讓她清靜。

    對了,你呢堯雨,你爸媽催你了沒?

    沒,我家我說了算,你又不是不知道。堯雨懶散地接了一句。

    杜蕾輕笑著:我才不信呢。做父母的誰不著急?

    她想聽到什麼話?或者說她想讓許翊中聽到什麼?堯雨乾脆坐直了身體,也笑著說:是啊,這次回來不就問了麼?我說啊,下次回家就把佟思成帶回去。簡單,不用費腦子。

    許翊中心裡一抖,緊緊抿住了嘴。他從後視鏡往後看堯雨,還是一副漫不經心懶洋洋的樣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是說給誰聽的呢?她真的要帶佟思成回家?他現在突然覺得她倆的話太多,聊得太八卦,笑得太討厭。他大力按了幾聲喇叭,快速超了前面的車。

    杜蕾瞟了他一眼,笑如春花並未止住話題:我就說,你們感情這麼好,難得還能再在一起了。比起我好多了,我的另一半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這沒辦法,你眼光高。

    杜蕾自嘲地笑了:也沒見找著佟思成一樣深情的!

    堯雨沒有接口又閉上眼睛睡了。

    許翊中直接回的公司,許翊陽看了資料,點點頭說:可以投資,開個會再討論一下。

    大哥,B市的事我就不管了,太麻煩了。

    翊中,其實我和老頭子說起這事,他樂壞了,你可以啊,假扮一次男朋友,就能為集團帶來一次機遇,以後用美男計算了。說實話,我覺得杜蕾人還真是不錯,家世也可以。考慮一下?許翊陽好笑地開著弟弟的玩笑。

    甭提了,大哥,因為這事,你弟真掉進坑裡去了。小雨肯定不會接受我的。她家和杜蕾家熟著呢。

    叫小雨?許翊陽眉飛色舞,終於知道弟弟的心事了。

    你別對老頭子說,八字沒一撇呢。難纏得很。許翊中想起堯雨說的佟思成就心煩意亂。大哥,這些日子少派活兒給我。

    我倒是想,等那事兒過了再說。許翊陽一本正經地看著許翊中。

    嗯,我正想約張林山呢。

    第三十章熟悉又陌生

    千塵這些日子特別不開心。今天寫稿差點把領導排名弄錯,被主編狠狠地訓了一頓。她自知理虧,低著頭聽訓。

    她忍不住打電話給蕭陽,家裡的事讓她心煩意亂,工作今天也不順心,她想蕭陽。

    千塵就像只在風雨裡溼了翅膀的小雀,撲騰著想躲到蕭陽的翼下去。六年,千塵已習慣了一有麻煩就找蕭陽。他輕柔的聲音,會平靜洶湧的江水歸於祥和,會驅逐暴戾的狂風轉為恆定。

    然而今天的電話並未帶給千塵預期的安慰。她聽見電話裡又傳來了洗牌的聲音,稀里嘩啦脆生生地刺激著耳膜,千塵只覺得心力交瘁,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問他:阿陽,你又在打牌啊?

    嗯,陪公司客戶。

    你別打了,我想見你呢。

    蕭陽很為難:千塵,我完了來找你好不好,我現在真的走不開。蕭陽邊說邊招呼著出牌。

    今天真是陪客戶。桌上的幾人也是公司的老熟人了,今天才把一筆單子給了他們公司,談完事情有人就提議打牌,佟思成是不打牌的,蕭陽就去了。

    他心裡很高興,照公司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如佟思成所說,一年時間就可以了。佟思成已經放棄去軟件園上班的打算,決定好好做公司的事情。蕭陽和他分了工。對外應酬的事大都交給他,佟思成專攻技術同時開發產品。兩人的性格也是一動一靜,配合得很默契。

    蕭陽急切地盼望著能早出成績,早點解除千塵母親對他的成見。可是最近千塵卻比以前更黏他。他知道千塵家裡給她的壓力太大。可是每每聽到千塵訴苦,談及她爸媽又說哪家的子女如何如何。再好脾氣的蕭陽,同樣也感覺到累了。

    他嘆了口氣:完了我找你,嗯?等等,我碰!

    千塵聽著他一邊打電話,一邊還不忘吃牌,她只覺得一顆心直直地往下落,重重地從高空砸向地面激起氣旋似的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成了一句責問,所有的委屈瞬間爆發:我討厭你打牌,佟思成不也一樣做公司,他怎麼不打?

    千塵的聲音透過手機有點大聲,蕭陽啪的掛斷了電話,笑著對桌上的人搖了搖頭:女人就是這樣。不管她,繼續!

    千塵呆了。

    她怔怔地望著手機不敢相信。這麼多年,這麼多年蕭陽從來沒有掛斷過她一次電話。不管是甜蜜的時候,傷心的時候,他都從來沒有這樣不等她說完就掛斷過她的電話。

    眼睛霎時就紅了。千塵低下頭急急出了辦公室,徑直走到鄰近的小公園裡,像石頭一樣壓在心口的那口氣才化作一汪熱淚噴湧而出。

    以前蕭陽打牌,她發過更大的火,他只會不打,跑出來哄她。就算留在牌桌上也沒有這樣乾淨利落地掛斷過她的電話。他怎麼能這樣?她不過說了他一句,他就掛她電話?他不知道她成天有多累?家裡這樣反對著,父親這樣反感他打牌,他怎麼一點不為她想想?他就掛了?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

    哭了會兒,千塵平靜了下,又給蕭陽打了個電話:阿陽,你能不能不打了?

    千塵!蕭陽語氣裡帶著一絲煩躁。他掛斷電話心裡一直牽掛著千塵,他想她定得氣不行了。完了我就來找你,嗯?

    你不用來找我了,我們分手吧!千塵突然吼出一句。她茫然地看著手機,她剛剛說了什麼?

    電話裡沉默了,聽到蕭陽離開牌桌的聲音。千塵

    你都忘了,今天是情人節呢。

    蕭陽沉默了:對不起,千塵,我本來想完了來找你。

    完了來找我?過情人節?他以前從來不會忘記的。想起他在牌桌上掛斷她的電話,千塵心裡的無力感又升了起來。她突然想,是不是真的分手,大家都解脫了?阿陽,我們,分手吧。她的語氣帶著一絲顫抖,帶著一絲賭氣,似乎這樣才能挽回剛剛下意識吼出來的話。

    蕭陽沉默了會兒:好。

    好?他就一個字?!他怎麼不哄哄她?怎麼不說他錯了,不該掛她電話,再也不打牌了?他,就同意了?千塵吃驚地聽著電話那頭蕭陽重重的呼吸聲,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她一下子掛斷了電話。

    她和他說分手?千塵愣了會兒,終於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眼淚滴滴答答地灑在胸前,她哭了起來,怎麼也忍不住,她和他說分手,她怎麼就和他說分手呢。而他,他就不留她?!他就不知道哄哄她,這樣他都要打牌,這樣他都不理?分手千塵似乎想起了這個詞,她又打了電話過去。

    她沒有說話,呼吸中帶著抽泣。

    蕭陽顯然已經離開了牌桌。他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拿著電話就這樣沉默著。

    千塵心裡千喊萬喊,只要蕭陽哄哄她就好。她等著,等了許久,電話那頭還是沉默。千塵的眼淚又滴落下來,她再次掛斷電話。

    手機就在手裡緊緊地攥著,上面還貼著她和蕭陽的大頭貼。他溫柔地笑著,清俊的臉緊挨著她,寫滿了快樂。十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打電話來。他真的是想和她分手嗎?他以前早就打電話來讓她等著他,他早就跑了過來何況,今天是情人節,千塵覺得心一下子痛起來,痛得她直不起身。

    天陰沉沉的,一場大雨隨時就會傾然而至。千塵覺得她的心也是陰沉沉的,看不到絲毫陽光。她這就要失去他了麼?他怎麼可以就同意了?就不理她了?蕭陽的無視讓千塵瞬間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轉瞬間就要成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麼?她和蕭陽?千塵簡直不敢置信,談戀愛這麼艱難,分手卻這麼容易。

    她呆呆地坐著,無聲地落淚。難道她的感情,她和蕭陽的感情是這樣經不起風雨?

    手機驀然響了。千塵一喜,急切地接聽。千塵,我回來了,你在幹嗎。

    是小雨不是他,他真的就不理她了!哇千塵就似找著了發洩口,大聲地哭著。

    堯雨嚇壞了,急聲喊著她:千塵,怎麼啦?別嚇我!

    千塵繼續哭著,邊哭邊喊:小雨,我不活了,我,我和阿陽分手了!我

    分手?千塵和蕭陽分手?怎麼回事?!堯雨驚得目瞪口呆。她迅速反應過來,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外面!

    外面是哪裡!堯雨急得團團轉。發生什麼事了?

    千塵抽泣著:你在家麼?我來找你。

    她擦了擦淚,打了車去了堯雨家。堯雨開了門,千塵目光衝動如遊魂一樣慘白著臉,悽然一笑:沒了,小雨!

    堯雨嚇了一跳,拉她進門:什麼沒了?

    我說了分手了,我,我對阿陽說分手,我和阿陽分手了。千塵眼一閉就往床上倒。

    堯雨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先暖和暖和,別急,慢慢說呵。

    千塵伸出一隻手拉住她,纖細的手掌一搭上堯雨的,她禁不住抖了下,這是多麼冷的一雙手,不帶半點熱度。千塵眼睛閉著,嘴唇凍得發青。她,此時就像個沒了靈魂的鬼。堯雨突然覺得心酸。千塵,你別急,你這樣想蕭陽,他心裡沒準兒也氣呢。我去問問他。你這樣兩句說不好,又吵起來,乖乖睡一覺,我去去就回來。

    他,他就答應了,他居然就答應了!他說,好!兩行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千塵平淡冷然的抖出一句話來。

    堯雨心裡一慌,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千塵。她工作時是熱情幹練的,她說起蕭陽時語氣也是溫柔的,千塵外柔內剛,可她從來沒有這樣,死寂。

    屋子裡的溫度彷彿又低了幾度,堯雨生生打了個寒戰。她握緊了千塵的手,卻怎麼也暖不過來似的。他不對,嗯?我罵他去,你先睡,總得了解一下再定他的罪,好不好?我保證替你出氣。

    哄著千塵睡下。堯雨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嘆了口氣。出門給蕭陽打了個電話:你在哪兒?

    公司。蕭陽顯然也不好受,簡短的回答。

    等著我來。

    堯雨急急地走進蕭陽和佟思成的公司。這是電腦城二樓的一間鋪面。二十多平米,收拾得很整潔,看樣子還不錯。她匆匆瞟了幾眼,目光從佟思成身上掠過,堯雨心虛地轉到蕭陽身上。

    蕭陽青著臉坐在辦公桌後。看到堯雨進來,沉默著。

    這時鋪子裡沒有客戶。佟思成坐在一旁定定地看著堯雨,也沒有吭聲。

    堯雨看著蕭陽吸了口氣,怒其不爭:你能啊?你打牌還有理了?千塵氣著了說你一句你就掛電話?還不理不睬?!

    堯堯,佟思成低喝了一句,主動幫蕭陽說話,中午才做了單生意,是客戶,都是熟人了,就叫打打牌。蕭陽怎麼好走?

    堯雨愣了愣,睥睨著蕭陽:千塵壓力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掛她電話她氣極了才說分手,你就應下了?一個字就把她打發了?你怎麼連哄她一句都沒有?你知道這樣千塵多傷心?你要是客戶實在走不了,你好好和她說不就行了?有你這種態度的?你知道我看到千塵是什麼樣子?你就等著她哭死算了。

    蕭陽緊緊地抿著嘴,一雙眼睛黑烏烏地深不見底。聽堯雨一口氣說完,眼裡就泛起了一絲痛來。

    堯雨瞧著他扳住辦公桌邊緣指節發白的手,嘆了口氣:女孩子是要哄的,你一直把千塵捧在掌心當寶似的,她怎麼受得了?

    她在哪兒?蕭陽啞聲開了口。

    我家,這是鑰匙!堯雨把鑰匙遞給了蕭陽。

    蕭陽看了佟思成一眼,接過鑰匙一陣風似的出了鋪子。

    蕭陽一走,堯雨才發現自己沒地方可去了。她站在鋪子裡有點無所適從。佟思成挪過一張椅子給她:坐會兒。轉身又給她泡了杯茶,抱著暖手。

    堯雨很自然地坐下再接過茶抱著。

    晚上想吃什麼?

    呃

    吃魚吧,我記得你愛吃那家的魚。吃著也暖和。佟思成幫她做了決定。他看了眼堯雨,眼睛裡露出笑意:真生病了?

    你怎麼知道是假的?堯雨低著頭喝茶。驀然給燙得吐舌頭。

    佟思成趕緊接過茶,另拿起自己的水杯:喝口涼的。

    堯雨接過喝了口,舌頭燙得有點麻。

    佟思成好笑地看著她:傻瓜。

    不用抬頭,也能想象他的表情,帶著寵溺帶著好笑。他看她的目光定是柔如春水。換作從前,該撲進他懷裡撒嬌,一連聲嗔道:不是不是就不是!

    堯雨抱著茶,頭埋得更低。遙遠的記憶了。她只是回憶,卻無半點撲進他懷裡的衝動。真的回不去了麼?

    他沒有說為什麼知道,佟思成想,這就是直覺。他從堯雨進來開始就這麼認為了。她是找醫生開了病假條,捏造了張病情診斷書,在家休息的吧。二十多天了,她想明白了麼?佟思成不知道。他也不想問。

    江邊的魚館裡連空氣都是暖和的。堯雨感慨,原來她還能這樣平靜地來到這裡,和佟思成來到這裡吃魚。

    先吃炸小魚兒。佟思成把碟子往堯雨面前推了推。

    堯雨一直害怕佟思成問起為什麼不去火車站的事兒。然而,他一句也沒提。彷彿沒有和她分手,彷彿沒有春節去B市接過她。他還像從前一樣照顧著她,把炸小魚兒的碟這麼熟悉而習慣地往她面前推了推,然後笑著看她吃。

    堯雨臉上一直帶著淺淺的笑意。佟思成仔細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就兩秒鐘,堯雨固定著臉上的笑容。佟思成的目光似測謊儀一般精確地在她臉上掃描。終於他拿起了杯子喝水。

    兩秒鐘等於什麼?眨兩下眼睛,說一句話的時間,堯雨覺得這兩秒鐘是種考驗,對她兩年來是否成熟的考驗。其實她應該高興的是麼?讓心底裡那種前男友對自己念念不忘帶來的虛榮和滿足代替心裡的慌亂!堯雨埋下頭繼續吃魚,她發現自己的行動竟然搶先一步做出了正常的反應。

    而下一步的反應也讓她吃驚,她一如從前似的享受著佟思成的照顧。他為她撈魚,給她倒飲料。吩咐她吃慢點,小心魚刺。

    堯雨偷偷地看他,兩個人還像從前一樣吃飯,連習慣都沒有改變。只是,他還是從前的那個佟思成嗎?

    佟思成沒有抬頭,邊吃邊說:我比魚好吃?

    堯雨驀然慌亂了。她端起飲料喝著,掩飾又被他發現的尷尬。

    佟思成嘆了口氣,抬起頭定定地看住她,神情誠摯地說:堯堯,別心慌,不是和我在一起吃頓飯就是答應我重新來過。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都在這兒的。我們,至少還是朋友,比普通朋友更瞭解的朋友,不是嗎?

    堯雨抬起頭,佟思成眼睛裡溢滿溫柔,臉上滿是寵溺。雙眸一轉,笑容,香氣,燈光都沉進了眼底,只有一點冬夜的孤星閃爍。然後她看到他笑了,如清朗的月光撒滿山嶽,撥開雲霧後分外皎潔。

    別看了,再看,我會害羞。佟思成戲謔地說道。

    她臉一紅,低下頭,一塊魚又夾進了碗裡:這是你最愛吃的,其實我也愛吃,不過每次都讓著你。快吃!

    堯雨忍不住也笑了。帶著微紅的雙頰,砸巴著嘴。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知道,不黏我了唄。

    噗哧!堯雨笑出聲來,思成,我才發現,你也有喜劇天賦呢。

    佟思成一本正經地說:我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是這樣的麼?堯雨心情舒暢,長長地透了一口氣,慢慢活潑起來。她不用去深想該怎麼辦。她只需跟著心意走就行了。

    佟思成微笑著聽她說,也說自己在外兩年的經歷。

    他從前不是這樣健談的。

    鍋子的熱氣飄出香辣的味道,一陣白霧騰起,又被風吹散。佟思成的笑臉在霧氣後時隱時現。人就是這樣。再瞭解有時也會有被霧氣擋住的一刻。堯雨和佟思成似乎走得近了,似乎消除了誤會,似乎沒有了隔閡。然而,霧氣在他們之間翻騰的時候,她又覺得他們之間隔著什麼。像這霧氣一樣,摸不著捉不到,轉眼消散。

    他的臉隱在霧氣裡,笑容淺淺淡淡,嘴角勾出若有深意的味道。只一雙眼睛深沉冷然,墨染似的黑亮。他在笑,眼睛裡卻有著堯雨看不出來的內容。

    兩年前,堯雨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連他喜歡她,她也能看出他眸子裡的笑意。而現在,她無法肯定地說出她從那雙冷然的眸子裡讀出的意思。

    這是她猶豫的原因麼?再沒有那種全然的信任和安心。

    送她到樓下,佟思成從口袋裡摸出一朵花:情人節快樂!剛才街邊花圃裡摘的。

    情人節?堯雨被千塵一折騰都忘了。她接過那朵花,手指輕撫著花瓣淡然一笑:謝謝。

    千塵和蕭陽和好如初,誤會一經消散,兩人變得更為親密和依戀。千塵感嘆著對堯雨說:小雨,阿陽不來解釋,可能我們也就分手了,越是愛得深越是責之切!

    堯雨明白她的意思。因為四年的美好,所以佟思成的分手才顯得這麼可惡,難以釋懷。兩年過去,難道自己的內心深處還是不能淡忘分手麼?堯雨有些迷茫地注視著前方,她想起小時候去鄉下過暑假。從地裡新掰下玉米,擼了須剝了皮往灶膛裡一塞,幾分鐘後廚房裡就飄出了濃濃的甜香。用火鉗夾了出來,拍著灰,兩手倒騰著,那種誘人的香氣,連燒焦了的玉米粒都扔嘴裡嚼著吃。現在大街上隨處可以買到煮好的奶油玉米,卻也再不是記憶中那般美味。外出野營不止一次地買了玉米去烤,也烤不出鄉下吃到的味道了。

    不是鄉下烤玉米的味道甜美,而是兒時的童趣深深植入了記憶。堯雨笑了:千塵,我不是還記恨當初的分手,我只是發現,大家都變了,我不瞭解他似的。熟悉,又陌生。不是重新開始的問題。我可能忘不了的是過去的那份美好,而不是他這個人。

    可是小雨,你當他人是全新的,你對過去的美好難以忘記,為何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呢?

    堯雨挽著千塵的手往前走著,一抹笑容從她臉上揚起,清麗的臉瞬間神采飛揚,她輕聲對千塵說:我沒有不給他機會啊?只不過,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有從前的感覺而已。

    千塵眼裡亮出驚喜:小雨,你願意和佟思成重新開始了?

    哎,不是和佟思成重新開始,是我想重新瞭解一個人。千塵,我們都不再是讀書時的自己了。就像你和蕭陽說分手,以前除非感情變了,你絕不會說分手,現在會因為壓力覺得累,戀愛著太累就說分手,這是不一樣的思想了。

    千塵低下頭,輕嘆一聲:說實話,小雨,我和阿陽和好,可是,我還是累。和阿陽在一起開開心心,回到家,一看到我爸媽時那種開心瞬間就沒了。回去稍晚一點,我媽眼光往我身上一瞟,我就心虛,馬上找各種理由加班啊、去採訪了啊什麼的解釋。她眼睛裡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就像知道我在撒謊,又不說出來,就很痛心地瞅著你,我一看那種眼神,心裡就愧疚,就覺得她養了我這麼大,我瞞著她,騙她,我真是難過。

    堯雨摟了摟她,也嘆了口氣。這事她也沒辦法。她和千塵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千塵對父母打小就言聽計從。她爸媽對她也好,要讓她在父母和蕭陽之間選一個,對千塵來說這是多難的選擇!堯雨這一刻特別感謝自己的父母,不僅沒有干涉她的選擇,而且支持著她的想法。千塵,你要不和你爸媽再敞開地談一次?把你對蕭陽的感情說給他們聽?他們這麼愛你,多溝通一下。

    千塵只搖頭,她沒有把握。可是,就這樣瞞著他們和蕭陽來往,做賊似的?她和蕭陽已經有了那層關係,要是再讓父母知道,千塵簡直不敢去想後果。拖些日子再說吧,阿陽他們公司現在做得越來越順心了。等再好一點,有了成績,也好和我爸媽談。

    第三十一章此夜難為情

    三月,省人代會召開。房地產業界關注的有三件事,換屆選舉,人大代表提出抑制A市房價上漲過快及加快建設經濟適用房的議案。三月一過,A市房地產市場就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東南集團在江陽區的麗成花園違規侵佔市政規劃的綠化帶十米,佔用面積達一萬三千多平方米,造成經濟損失四千多萬元。目前集團有關負責人被傳訊,市規劃局周副局長及一名工程師涉嫌濫用職權罪、受賄罪、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麗成花園侵佔綠化帶的三幢樓房將被*****拆除。

    而與此相反,嘉林集團挨著麗成花園的新樓盤春節開盤後銷售紅火,目前正在準備第二期的開盤。

    大唐公司業務在春節後順利鋪開。王磊成天樂呵呵的。公司裡的氣氛也異常好。

    堯雨從窗口望下去,尋找著佟思成的身影。那晚吃完魚後,他說公司已不像剛開業那麼忙了,隔三差五地就來接堯雨下班吃飯。他總站在街道對面的行道樹下候著。

    遠遠望去,佟思成幾乎成了一個小點兒。堯雨卻知道他肯定手插在褲兜裡,目不轉睛地看著來往的車輛出神。佟思成習慣這種時候思考問題。只在看到堯雨的瞬間,深思的雙眸才放出熱情的光來。

    雨姐,看什麼呢?小田伸了個腦袋也往下面瞧。

    堯雨笑著推開她:看外面下雨了沒。

    少來,明明是看街對面的那個帥哥。都瞧著好幾次來接你下班了,堯姐,你男朋友?小田嘻嘻笑著。

    堯雨臉一紅:胡說什麼,是我同學,才留學回來,約著玩呢。說完堯雨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王磊從辦公室走出來叫住了她:堯雨,別走了,大家相互轉達下,等會兒公司開會。王磊說完又走回了辦公室。

    堯雨沒辦法,只好給佟思成發個短信息告訴他晚上不能和他一起吃飯。不一會兒佟思成電話打了過來。堯雨走到窗邊向下張望。佟思成朝她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笑容輕輕在臉上綻開,佟思成溫柔地說:天冷,開完會回家給我信息。堯雨心裡莫名的又有了一絲悸動。可是,她又有絲失望。從前的佟思成他會皺著眉表現出失望和不開心。現在他只是害怕她生氣、不高興,所以一直溫柔麼?

    同樣的在意,不一樣的表達方式。堯雨有些迷惑,他還是他嗎?

    王磊召集公司員工下班後開會。他慢騰騰地總結完去年的情況,部署今年的任務目標,又讓員工們發言。從鍾強開始,各部門負責人都表態在新的一年裡更加努力。他看了看時間,笑著說:麗成花園也是我們公司做的廣告,這事帶來的影響也不小,好在公司提前催回了廣告費,也沒有什麼損失。同時嘉林新項目的策劃宣傳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二期開盤唐蘭堯雨還是你們倆負責吧!

    開完會走出公司,天已經黑了,員工們抱怨王磊不人道,拖到七點才開完,也沒見具體說到什麼事。

    天上又飄起了綿綿飛雨,堯雨縮了縮脖子,聽到身後幾聲喇叭按響,然後就聽到許翊中叫她。她回過頭,許翊中坐在車裡又按了聲喇叭:上車!吃飯去。

    堯雨疑惑地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吃飯的,聽你們王總說你們要開會,就過來等你了。走,帶你去吃好吃的,聽說是新開張,菜味道很不錯。許翊中神情自然,仿若王磊今天把堯雨她們留下來開會不是他的主意。

    他最近一直忙,卻沒忘了讓王磊隨時彙報堯雨的情況。佟思成時不時來接堯雨下班他早知道了,又抽不出時間,心裡火燒似的焦灼。好不容易忙完,許翊中想,他再不動手,就怕沒戲了。

    累了,想回家。不想去吃了。堯雨摟緊了大衣微笑著拒絕。

    她一張臉凍得蒼白,嘴唇淡淡的一抹水色,越發顯得柔嫩。許翊中心底熱了起來,他有吻上那張唇的衝動,讓它增加些許熱度和鮮豔。心裡又嘆息著,看上去這是挺遙遠的事。

    先上車,外面冷。許翊中推開車門讓堯雨坐進來。他已經習以為常被她拒絕,許翊中並不惱怒,我找到一部很不錯的碟,你看過沒?說著遞給堯雨一張碟。

    《陽光小美女》?堯雨搖搖頭:沒看過,說的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朋友推薦的,說是太感動了,一起看?我也沒吃呢,不在外面吃咱們就買點吃的,在家暖暖和和,喝著熱茶,邊吃邊看,多舒服。許翊中看堯雨家收藏的碟,就知道她準會上鉤。

    他的話極具誘惑力。堯雨一到冬天就喜歡在家暖暖和和地喝熱熱的飲料,吃美味的小吃,或看小說或看電影。她瞟了眼許翊中,英俊的臉神采奕奕,笑容直達眼底,有種活力在他臉上釋放。堯雨彷彿看到了暖陽明媚,心不由自主地輕快起來。佟思成深沉的身影一閃而過,堯雨決定讓自己輕鬆會兒,不去想他。

    嗯,好吧!我們去買安記的滷菜,然後看碟。

    許翊中眉目舒展,他精挑細選選了這部片,他賭堯雨沒看過,看過也想再看!他車上至少放了三十部碟,總有一部能誘得她同意。

    兩人買了吃的興沖沖地回去。堯雨下了車,手裡拿著碟,許翊中拎著吃食,他慢慢地跟在堯雨身後,不由自主地對她的背影齜了齜牙齒,無聲地偷笑,他想自己剛才的形象一定很邪惡。

    回了家堯雨搬出一個電暖器燒著。許翊中打量了房子一下,笑嘻嘻地看她擺弄。

    將就呵,老房子冬冷夏熱,說是三月,晚上還是冷腳,目前沒空調。

    長時間用空調空氣太悶,這裡空氣清新自然,舒服!

    堯雨聽了回頭一笑:是不是我這裡你看啥都舒服?

    你說對了,我就喜歡這種老房子,親切!小時候鄰里間還能串門找飯吃,現在誰認識誰啊?

    兩人動手在茶几上把菜擺開。堯雨拿了個盤子裝了點菜,半躺在沙發上,腳往電暖器上一放,擺出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你這樣子讓我想起舊時的地主婆!

    哦,我可沒有丫鬟捶腿。不過,堯雨懶洋洋地吃了口菜,能不能麻煩你把毯子遞給我,順便把茶泡了,把碟放了,讓我找找當地主婆的感覺。

    不是吧?我是客人!許翊中越聽越不對勁兒,真當丫頭使喚上了?

    堯雨撲哧一聲笑了:開玩笑呢,我自己來吧。說著就要坐起來。

    算了,我讓你當回地主婆!許翊中伸手接過堯雨手中的盤子,撈起自己旁邊的毯子迎頭給堯雨罩了上去。

    堯雨樂呵呵地蓋好,拿起盤子看著許翊中放了碟,邊吃邊看:謝謝。

    為堯雨服務,應該的。許翊中覺得自己說的絕對是心裡話!看看在沙發裡窩得舒舒服服的堯雨,眼珠一轉,不過,我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下電暖器的溫暖?

    堯雨瞧了瞧小小的電暖器,她嘆了口氣,腳往旁邊挪了挪。

    許翊中厚著臉皮往她坐的方向靠了靠,腳也伸過去烤著。毯子分我一半?

    不行!

    為什麼?

    曖昧!堯雨白了他一眼。

    許翊中心想我都這樣了還不叫曖昧才怪了。他嘆了口氣:好吧,我就凍著吧。

    堯雨聚精會神地看著碟,一會兒笑,一會兒眉間又現出輕愁。許翊中不再說話,時不時挑了菜送堯雨盤子裡。堯雨看得專注。他心裡湧起一種溫柔。堯雨是這樣真實,跟著影片裡的人笑,跟著他們一起悲傷。她其實是相當感性的人呢。

    兩人慢慢沉浸在影片的故事裡。誰也沒有聽到堯雨包裡手機短信的聲音。

    看到小美女大跳脫衣舞,評委一片譁然的片段時,堯雨笑出了眼淚。她伸手去擦,笑著對許翊中說:這片子看得人太感動了。

    許翊中心裡一聲嘆息,輕柔地看著她說:世界上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家庭,不管好與壞,都有讓人感動的時候。

    他含著笑,深邃的眼睛裡跳動著一簇火苗,直直看進堯雨心裡。她驀然臉一紅坐直了身子去拿茶喝。許翊中聽到了心跳的聲音,一股熱流衝上腦門,他輕輕喊了她一聲:小雨!

    堯雨突然就有點慌亂,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慌,又不想回頭再對著他的眼睛。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人在敲門。堯雨跳起來急急說了聲:我開門去。

    許翊中懊惱地盯著她,心裡恨極那個敲門的人。眼看這曖昧有浮上水面的機會的時候偏被人打斷。

    堯雨打開門就呆住。佟思成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一堆吃的。她一下子想起下班時佟思成讓她回到家給他短信,堯雨暗呼糟糕,看了眼扔在一旁的包,有些尷尬:思成

    堯雨打開門就呆住。佟思成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一堆吃的。她一下子想起下班時佟思成讓她回到家給他短信,堯雨暗呼糟糕,看了眼扔在一旁的包,有些尷尬:思成

    佟思成看著堯雨緋紅的臉,眼睛已瞟到了客廳裡坐著的許翊中,還有茶几上的一堆菜。他連眉都沒有皺一下,臉上的笑容依舊明朗:我見發短信沒回就過來看看你回家沒有。吃了飯就好了。給你買的,晚上看小說時當零嘴,嗯?

    堯雨讓他進來,佟思成沒動,深深地看了堯雨一眼說:你有朋友在我就不打擾了。我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

    堯雨傻傻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說什麼好。

    佟思成把東西遞給她,衝她笑了笑:傻瓜。轉身下了樓。

    她拎著東西看著佟思成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他的腳步聲沉沉地響起,然後輕不可聞。堯雨的心又沉了下去。她再回頭看了看許翊中,嘆了口氣。

    你朋友嗎?許翊中知道是佟思成,他無比慶幸今天讓王磊留住了堯雨。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堯雨的反應。

    堯雨關了門,把東西放下。突然嘆了口氣說:碟看完了,我很喜歡,謝謝。

    許翊中心一涼,她又要把他拒之門外了嗎?佟思成對她的影響這麼大?讓她瞬間就變了態度。他笑著站起身,走到堯雨身邊:怎麼了?小雨。

    她心裡亂得很。頭低著只覺得自己像做錯了事似的。

    小雨,要是我沒猜錯,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佟思成?你怕他誤會?許翊中靜靜地開口。

    堯雨搖搖頭:嗯,是佟思成,嗯,不是怕他誤會,嗯她沮喪地坐在沙發上,我也不知道。

    堯雨煩惱的樣子卻看得許翊中心裡狂喜。原來她還不知道該不該和佟思成在一起,她現在的樣子最適合乘虛而入!許翊中輕輕拍拍堯雨的肩,輕聲地引誘著她: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你分析一下。

    堯雨抬頭看著他,許翊中閒閒地站在面前,很放鬆的樣子,嘴邊噙著淡淡的笑容,眼睛裡閃著誠懇與瞭解。他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兩個字:朋友。堯雨有點恍惚,喃喃地開了口:我不知道,我好像沒忘記他,又好像覺得他很陌生。

    許翊中心裡一鬆,只要她肯對著他開口就是勝利。狼不是都愛披著羊皮的麼?他現在決定把這層羊皮裹得更緊一點。他把熱茶遞給堯雨:你是不是覺得以前很美好,現在過了兩年又覺得他和從前就像變了很多,不是一個人?

    嗯。

    人呢,隨著環境改變肯定會有變化。他在國外兩年,接受的教育、思維的方式都發生了改變。比如,要是從前,他這樣來看到你和一個男的在家裡吃東西看碟,他會是什麼反應?

    我以前就不會和別的男人這樣在一起。

    假如有呢?

    哦,他會生氣,很生氣。難道不會?

    那今天呢?

    他很有禮貌,看上去很,平靜。

    所以,你從以前的思維想他,就想他肯定會生氣,但現在沒有,你又奇怪?就像他不是你以前熟悉的佟思成對不對?

    嗯。

    許翊中坐下來,想了想對堯雨說:但是你有點內疚,就像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一樣?所以就又想趕我走了?我們只是朋友,你心虛幹嗎?

    堯雨臉一紅,輕咬著嘴,碎米小牙淺淺地印在花瓣似的唇上,片刻才說:對不起啊!

    說什麼呢,你這是正常反應。除了他,你就沒和別的男的這樣接觸吧。許翊中覺得堯雨真是單純,不要想那麼多,你就跟著自己的心意走好了。當他也是個朋友,能合則合,不能合就算了,你把他當全新的一個人來重新認識接觸,不想從前,這樣就好了。

    我是這樣想啊,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堯雨懊惱地低聲說著。

    她的樣子讓許翊中猶如咬了一顆半熟的青李子,酸得直吸氣。他算是正眼瞧過佟思成了。電光石火他看到了他深沉如夜的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驚愕與憤怒,霎時消散於無形。佟思成連臉色都沒變一下,氣宇軒昂地站在那兒,氣質內斂,寬容大度,讓堯雨察覺不到他絲毫的情緒變故。

    她怎麼能對付得了這樣的男人呢?連自己都喝彩的男人。只這丫頭還矇在鼓裡,她也不想想,一個想和她重新開始的男人會這樣雲淡風輕不會氣惱?心裡怕早已沸騰如岩漿了吧?許翊中暗想,這說明一個情況。他倆對堯雨做出了共同的進攻策略。不僅他披了羊皮,佟思成也一樣用羊皮把自己扮得溫柔。

    佟思成是怕從前的事礙著堯雨和他重新開始。而許翊中自己則是怕堯雨沉溺於往事壓根兒就不接受明確的追求。

    小雨,你是不是太迷惑,打定了主意又不像自己想象那樣做得到?許翊中決定兵行險招,要不,你就當他還是你的男朋友,不去想別的,放心和他相處。

    可是,我現在沒當他是我男友。

    我是說,你就把他當成你男友,就像,從前一樣好,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或者你更能看清楚點。許翊中無害地笑著。與其讓堯雨在迷糊裡過日子,還不如狠點。膿包都是捂出來的,不放血清瘡,她一輩子好不了。

    這個主意一說出,許翊中又有點心疼堯雨。她才過二十五歲生日,她人生裡最美好的四年給了佟思成,她就只有佟思成一個親密男友,她再滿身不在乎的勁兒也抵受不住愛情的傷痛。他猛的又是一驚,如果她就這樣和佟思成和好了呢?許翊中倒吸一口氣,他又驚又喜。久違了的心痛!那種突然掠過心間的微帶著些酸意的痛楚!他以為再鋒利的刀划過來都只會起卷,人再不會受傷。

    許翊中又一次確認了自己的心意。瞬間感覺的絲絲痛楚讓他痛得酣暢淋漓。許翊中呵呵笑了:相信我,好歹我也是花叢裡過來的浪子。

    呵呵!堯雨噴笑,哪有這樣形容自己的?

    她看向許翊中的眼神變得柔和清明。堯雨不是傻子,許翊中的行為能不叫曖昧?直到此時她才對他放下戒心。許翊中沒有說錯,既然不知道對佟思成的心意,何妨重新接觸他?

    許翊中微笑著告辭: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改天有時間我們再一起玩。

    走下樓梯,他聽到輕輕的關門聲。許翊中回頭看了看,嘴邊揚起一抹意深長的笑容,花叢裡的浪子麼?沒聽過那首詩?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裡是小區內的一家小酒館。玻璃門上貼著財神,推開門,銅製的風鈴發出叮嚀一聲脆響。裡面散放著印花布料搭著的布藝沙發,褐色木桌。整面牆掛著風影照、老照片、小框油畫。酒館裡懸著幾隻方形的布藝燈籠。天冷時間又晚了,小酒館裡只有兩三桌客人。

    紅紅黃黃的燈光柔和地投射在桌上,蕭陽吸了最後一口煙,輕輕按滅在一隻大大的陶坯淺口盤裡。

    佟思成拈起一顆梅子放進土陶碗裡,再倒進溫熱的花雕,他嗅著飄浮的酒香,微醺的感覺沉澱在嘴邊輕揚起的弧度中。

    師兄,敬你!蕭陽端起碗一乾而盡。

    孔乙己叫一角酒,下茴香豆。佟思成慢慢地說,回頭低聲問老闆:你們也有麼?

    蠶豆成麼?老闆笑眯眯地端來一碟滷蠶豆。

    成,喉嚨裡瞬間冒出低低的笑聲,佟思成瞧了瞧土陶碗,麻煩酒再熱熱可好?天涼了,花雕燙點才好。

    外套早扔在一邊,襯衫外他只穿了件毛背心,挽起了袖口,伸手解開了領間的紐扣。他慢慢地啜完碗裡的酒,溫醇的氣息從喉間直達腹內騰起一身熱氣。佟思成滿足地輕嘆,越發顯出種不羈的神色來。

    知道麼?酒裡面我最喜歡是醬香型的酒,入口不覺什麼,到喉間卻有一團熱乎的氣息盤旋,回味綿長。一如花雕,醉了都不自知。

    手裡把玩著清瓷酒瓶,佟思成張著迷離的眼睨著蕭陽。都說女人如茶,越泡越淡。堯堯卻是花雕,十八年的女兒紅,窯藏年份生久了,取出來方知醉人。

    蕭陽點起一支菸,清俊的臉上雙眼明亮。看著煙霧在燈光下久久不散,他輕嘆一聲:女人,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傻小子,佟思成輕輕笑了,等你有錢了,陶千塵的父母還會反對?

    你說,喜歡她什麼呢?蕭陽有點迷茫,一語問出,千塵那雙剪水雙瞳就在眼前浮現,一顰一笑縈繞心間沉刻在心上。他輕嘆,仰脖子喝下酒,她在他心裡是完美的,無一不好的,問,也是多此一舉。

    佟思成拈起一粒滷蠶豆,新鮮辣椒在舌尖綻開一朵小火焰。心也被辣得縮了縮,呼吸一窒。他猛然飲下一口酒去。酒遇著了火,騰起熱焰,火光中映出那個英俊逼人朗眉星目的男人、一桌狼藉的菜、還有他的堯堯,臉頰緋紅,眼中似要滴出水來的堯堯。

    向來沉靜的雙眸吸進了一室的燈光,聚在眸底釀成淺淺淡淡的憂傷。

    他想起那一年留學前獨自去文廟。轉過七孔鏤空雕花鯉魚躍龍門牆,看到中門封閉的雙龍護拱的狀元橋,他輕輕地從側門進去,站在正中遠望大殿孔子像,內心激動莫名。他沒有踏上狀元橋,站在橋這頭細細從雙龍尾翼輕揚看到龍身翻騰再注目龍頭昂揚。

    是那一刻,他決定分手的。

    走出文廟,微雨輕揚,細柳飄起滿天不捨,萬仞宮牆處的池塘邊群燕低旋。剪尾靈巧,水面輕點,繞宮牆翩飛。細小的身影依戀不捨。

    又是那一刻,他極想讓那細小的柔軟的身子停駐在他的掌間,用手再撓撓她的長髮,嗅著她的髮香。他忍不住前進幾步伸出手,柳枝被風吹得忽的飄來。幾片細長的柳葉從他臉上拂過,溼冷的水汽沾上了臉,黑色的燕子在他眼前盤旋,驚起點點痛!

    微雨燕無蹤,落花人寂寥,空惆悵!

    喜歡她什麼?堯雨單純,一心一意待他,只黏著他。她是個只為愛情而生的女孩子。因為自己瞭解什麼是現實,所以她更顯珍貴。

    師兄!蕭陽知道佟思成的酒量,只是花雕後勁十足,禁不起他這樣一碗接一碗。

    阿陽!不要輕易說分手!

    蕭陽沉默了,又拿出一支菸來,最近煙抽得越來越厲害了。千塵,那雙明眸裡早已染上了層層愁絲,仿若輕雲翳日,揮不散,拂不開。她,也會累的呢。

    蕭陽算了算,眼裡又生出一種希望。才三個月,公司已賺回本金還有盈餘。開發程序、聯繫單位做維護,慢慢有了固定客戶,比原來預想的時間還短,到明年這個時候,買房買車都不是問題。師兄,你既然想她,為什麼一直忍著?

    嘴邊似有似無的閃過一絲笑容,佟思成又倒了碗酒,一口喝下,早已失去了香醇,酒已涼了,嚥下去苦澀無比。三杯兩盞殘酒,敵不過晚來風急!春天,這夜風還帶著冬天的寒意。他突然起身,歪著頭看著蕭陽笑道:是啊,何必隱忍!

    沉沉的腳步踩亮了樓層的燈。狹窄的樓道在昏暗的燈光下越發破敗。佟思成眯縫著眼瞥去,不屑地笑笑,抬手敲響了門。

    主說請敲三下門,天堂為你敞開!

    他曲起指節認真地敲了三下。

    堯雨並未睡,她靜靜地思考許翊中的話。靠近他才知道是不是他。然而她害怕,害怕靠近他,卻知道不再是他。

    咚!咚!咚!

    堯雨奇怪,趿著拖鞋開了門,心立時停止了跳動。

    門開處吹來穿堂風,佟思成帶進來一身風雨,三月春寒。他的眼睛狂亂而邪魅,慵懶地靠在門邊,目不轉睛地瞅著她。

    堯雨喃喃地開口:思成,這麼晚了你

    話音未落佟思成已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呼吸間沉沉的酒香混著涼風飄過。堯雨腦子一暈,本能地推他。

    佟思成收了收胳膊,旋身進了門,將堯雨圈在懷裡:堯堯,我想你了!伴著話音他的吻驀然落下,熱烈而霸道。

    堯雨受不住他的酒味,只覺得胸悶氣短,呼吸不暢,又動彈不得。

    想念了已久的氣息,想念了太久的人。佟思成有種錯覺,他的手自然地伸進了堯雨的睡衣。

    微涼的手冰醒了堯雨的神經,她用力推開了他:思成,你醉了!

    佟思成靠著牆斜看著她。不過片刻他閉上了眼,喉嚨裡抖落出低沉的聲音:我是醉了,不是醉得人事不省。堯堯,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就因為我先說分手?就因為我說我不敢確定以後?

    堯雨沒有吭聲,長嘆一聲過來拉他:你坐沙發去,我給你泡茶。

    佟思成用力一拉,堯雨跌撞著落入他懷中:堯堯,我說過我若回來我定會找你,我回來我努力開公司掙錢,我是想讓你過得好,你不明白?!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悲愴,像只受傷的狼,絲毫不掩飾眼底的淒涼。

    堯雨心一軟,不再掙脫他:我不知道,思成。兩年,我們真的不是從前的堯雨和佟思成了。

    是,你還是我的堯堯,你還是這樣懶懶散散,不經意地又吸引了我。我想冷靜自持,我想和你從朋友開始,我想你能再接受我,堯堯!佟思成摟住她,頭靠在她頸窩,是的,他又呼吸到了她髮間的清香,就想沉浸在她的氣息裡,但願長醉不復醒。

    堯堯佟思成輕聲喊著她,溫柔眷戀,一如從前。他閉上眼,只想這一切不是夢境。

    思成?堯雨覺得他全身的力量都壓了過來。她用力扶著他,氣喘吁吁地把他弄到沙發上。

    佟思成已睡了過去。堯雨用力脫下他的皮鞋,扯過毯子蓋好他,這才無力地坐下。

    一燈如豆,散發著淡淡光華。佟思成面目清癯,呼吸間眉間輕蹙又舒展開去。

    堯雨怔怔地看著他。手指輕撫上他挺直的鼻樑,再掠過他寬闊的額頭。這是她愛過四年的男人,她一直喜歡的內斂型的男人。

    她又嘆了口氣關了燈退出客廳。回頭望去,佟思成在沙發上安靜地睡著,發出輕微的鼾聲。堯雨想起他說的話,眼裡露出一絲憐惜,他還是愛她的麼?

    心飄飄忽忽在空中蕩著靜不下來。一整夜堯雨睡不著,起來幾次忍不住走到門邊去看佟思成。她就呆呆地站在門邊。過去的時光如同一根弦,再次撥動出美妙清純的單音,期待著現在的情感加入,變成和絃。風吹皺一池春水,這層漣漪卻漾動了深層的湖水,時有可能捲起滔天巨浪!

    腦海裡不期然地想起了另一張俊顏,那是陽光的,帶著明朗的笑意,偶爾還有點孩子氣堯雨一驚退回了臥室,她一定是太困了,腦子開始發暈了。閉上眼告訴自己快睡,佟思成是喝醉了,你是累了。

    一早,堯雨睜開眼又是張口欲叫。有了許翊中的前車之鑑,霎時住了口。

    嚇著你了沒?佟思成好笑地看著她瞪大了眼睛。隨手拿起旁邊的衣服遞過去,伸手!

    我,我自己來。堯雨有點彆扭。兩年未和佟思成接觸,她已淡忘了他的照顧。

    佟思成嘆了口氣:昨天喝得多了,不要怕我,堯堯。

    堯雨沒吭聲,伸出手穿了毛衣。

    佟思成坐在床邊認真地看著她:堯堯,我們的思想觀念不同,以前讀書時還不怎麼覺得,分開後才慢慢回想,是不一樣的。你是感性的人,我太理性。

    不是,我只是怪你不肯與我一起。兩個人為什麼不能一起?你連等都不讓我等。堯雨終於說出了心裡的彆扭。心口一鬆,往事如風一般吹過。

    堯堯,我不是不肯和你一起,但我更希望讓你過得好。

    要是你不回來了呢?只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佟思成溫柔地看著她:你怎麼不記另一句呢?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他輕輕地伸出手撫上她的臉,我忘不了你。堯堯。

    堯雨怔忡著,佟思成溫暖的唇輕輕在她額間印下一吻:別想那麼多,起床梳洗,我們吃早飯去!

    他起身去了客廳。堯雨腦子有點發懵,她覺得和佟思成好像不是在說同一個問題。等她梳洗完畢走到客廳時,佟思成正望著一櫃子酒杯出神。

    堯雨臉一下子紅了:覺得好玩

    佟思成只定定地看著她,眼裡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我送你的印章你還留著?

    堯雨飛快地瞟了眼書櫃,頭轉過一邊:你刻得不錯,嗯,挺好的

    淺淺的笑容在嘴角掠起,佟思成兩步走過來站在她面前:改天給我說說,好多酒杯我都不知道出處和來歷。

    他說的話讓堯雨一驚。她想起許翊中第一次來家裡時,賣弄給他聽。真正想要賣弄的人在眼間,她卻不再想說。我餓了,吃早飯去。

    從佟思成晚上意外出現到離開,他隻字未問那晚在堯雨家看到的男子是何許人。

    第三十二章心似雙絲網

    週末,佟思成約了堯雨去看房。他牽她的手,堯雨微微一掙,換來佟思成靜靜的目光:堯堯,我們分開兩年,陌生,但又不是那種陌生人,試著接觸我,慢慢就熟悉了。現在就當我只是個朋友。

    堯雨抿了抿嘴,佟思成輕輕笑了,他颳了下她的鼻子,誇張地說:小氣,傷人自尊。現在錢只夠付房子的首期,等到年底,就能買車了。

    他和堯雨打車去看房,堯雨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買車是怎麼回事。佟思成說:有車更方便。我們可以走得更遠去玩。

    以前,他們也走得很遠,北山森林公園都去過,騎兩個小時的山地車。他,推著她走。現在可以換車走得更遠。堯雨望著車窗外怔怔地想。他,原來還是他嗎?

    思成,你幹嗎這樣急著買房呢?

    A市房價漲得厲害,早買早好,再說,現在公司有贏利,且每個月都在穩定增長,分得的利潤付首期沒有問題,我也想有自己的窩。

    看過兩個樓盤,佟思成帶堯雨來到了她熟悉的地方。堯雨愣了愣笑著說:這個樓盤是我們公司做的廣告,你要是看上了,說不定還能少幾個點。

    佟思成笑著牽著她的手進售樓部。

    剛進售樓部,就和許翊中和杜蕾打了個照面。真巧!許翊中目光就像沒有看到他倆手牽手進來似的,笑著招呼堯雨。

    杜蕾笑逐顏開:這不是佟思成嘛?都回來好長時間了吧?堯雨,你倆?她盯著佟思成和堯雨相握的手擠了擠眼睛,目光中跳躍著讓堯雨討厭的光彩。

    我們來看房。堯雨清脆地回答。要是看上了,別忘了照顧我們讓幾個點。

    佟思成含笑對杜蕾點點頭:堯堯,不介紹一下?這位在你家裡打過照面的朋友是?他的目光投向許翊中。

    許翊中不等堯雨開口已伸出了手:嘉林集團,許翊中。想看什麼樣的房?我親自給您介紹。

    佟思成也伸出手來禮貌地握了握,含笑說:怎麼好麻煩你?我們自己瞧瞧就好了。

    不用客氣的,這邊請!許翊中領頭往模型沙盤處走去。

    杜蕾笑嘻嘻地問道:怎麼?打算結婚了?

    佟思成目光溫柔地落在堯雨身上:堯堯說了算。

    不知為何,堯雨突然就沒了心情。隔著沙盤聽許翊中殷勤地介紹各種戶型。她移開了目光。

    堯堯,佟思成很專注,看了幾種回頭叫她,你覺得哪種好?

    呃堯雨壓根兒就沒聽。她回過神,沙盤對面的許翊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杜蕾也似笑非笑地瞧著她。她一抬頭,佟思成溫柔的眼眸裡似乎也帶著一種意味深長。

    其實你們兩個人,就算是結婚,八十多平米的房子都可以了。現在這種戶型是最好銷的。杜蕾積極地建議。

    佟思成望著堯雨,她明顯心不在焉。今天看了幾個地方,累了麼?他隨手拂了拂堯雨額間掉落的髮絲。

    有點,我去旁邊坐會兒,你再看看吧。堯雨說著往一邊的休息區走去。一遇上杜蕾就這麼累,幾句話工夫就能扯上結婚的事。她是巴不得她和佟思成和好趕緊嫁了麼?

    坐在沙發上,售樓處的小姐給她倒了杯水。堯雨看著不遠處的三人,只覺得頭大。結婚麼?她覺得還沒理清是怎麼回事。從前和佟思成開玩笑說到以後,心裡就有種驚喜和嬌羞。她一直打算嫁他的。現在,真是不一樣了。

    已經老了麼?女人過了二十五歲就走下坡路了,心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心,也不是二十歲的心了。

    堯雨看著仔細選房的佟思成很茫然。他每天都來接她。他的溫柔要溺斃了她。他對她很好,接她下班,吃飯,送她回家,時不時發短信問候,無懈可擊。讓她沒有絲毫拒絕他的理由。

    就連千塵看著也感嘆說:佟思成兩年後比以前更成熟,更優秀。小雨,你究竟是哪點不滿意呢?要是能看著你們一直這樣好,家裡也不會反對,該多幸福!說完千塵明亮的眼睛裡又有了陰翳。

    是啊,究竟是哪點不滿意呢?堯雨想不出來。和佟思成在一起還是快樂的,他心細如髮,對他的呵護和照顧比從前更甚。

    不僅千塵,慧安也是這樣勸她:小雨,能有多少人能像佟思成一樣,這麼痴情?初戀多不容易啊!他現在對你還這麼好。

    不一會兒,三人有說有笑地走過來。二期剛開盤又逢週末,看房的人多,過來的時候許翊中輕摟了下杜蕾的肩,避開幾個看房的人。杜蕾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個細節,揚起臉笑著說謝謝。那一瞬間綻放的風情,堯雨看得只覺驚豔。

    她真的是和許翊中極配呢,兩個人站在一起賞心悅目。

    堯堯,我定了。這是戶型圖,你瞧瞧。佟思成遞給堯雨一疊資料。回過頭對杜蕾和許翊中說,能優惠這麼多,謝謝。

    不客氣,二期廣告也是堯雨公司做的,都是老同學,拿內部職工價也行的,還是該謝翊中,沒副總簽字也拿不到這個價。

    你的同學,當然要照顧了,何況這二期的開盤的廣告還是堯雨接的活兒。許翊中俊臉上一直帶著明朗的笑容,溫和地對杜蕾說著。

    堯雨一直埋著頭懶懶地翻看資料,等佟思成籤合同。

    提前祝賀你們倆了,真是難得。杜蕾嘴裡說著祝賀的話,堯雨怎麼聽怎麼刺耳。她不禁頭痛地想,難道,自己也有了和她比較的習慣麼?剛想到這裡,話已脫口而出:你們倆也一樣啊,杜叔還一直唸叨著讓你們早點辦事呢。

    堯雨被自己的話驚得愣住。她馬上低下頭拿起水杯喝水。剛送到嘴邊,堯雨就發現水杯沒水了。

    倒點水。許翊中叫過一名前臺小姐。

    不用了。堯雨見佟思成已經填完了資料,起身就想走。堯堯,你再坐會兒,我去交定金。

    堯雨無可奈何地又坐下。她對著許翊中和杜蕾實在無話可說。他們倆看她的眼光都這樣信息豐富。

    和好是好事嘛,許翊中瞧著佟思成的背影笑著說。

    堯雨笑了笑。

    杜蕾今天似乎特別高興:堯雨,我們過些日子回B市簽約,你要不要帶佟思成回去?順便可以坐我們的車一起?

    堯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杜蕾還不知道:我爸媽都搬來A市了。

    杜蕾果然一愣:家也搬來了?

    是啊,來了快一個月了。我以後,可能不怎麼回去了。堯雨突然心情開朗起來,她終於也可以意味深長地看杜蕾一眼。

    從此,她不用和杜蕾一起待在B市,不用管B市的飛短流長。多好!

    閒聊間,佟思成辦完所有手續,堯雨笑嘻嘻地站起來:謝謝,今天佔用你們時間了。思成,我們走吧,我累了。

    佟思成揚了揚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對許翊中和杜蕾打過招呼,和堯雨並肩離開。

    許翊中怔怔地站在窗戶邊。四月春正濃,陽光一天比一天熱。他只覺得煩躁。自己的提議錯了麼?許翊中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從堯雨半個月前和佟思成手牽手出現在售樓處後,他就沒再見過她。

    他心裡明白,半個月來,堯雨沒主動約過他一次,何止半個月!嘴邊隱約現出苦澀的笑容,她就從來沒主動約過他一次。她連電話也沒主動打過。她,是真的就和佟思成和好了嗎?他幾乎快沒了信心,沒有了耐心。

    王磊只對他說:我看你是沒戲了,差不多每天都是同一個人來接她下班。

    他樂呵呵地給佟思成介紹戶型,臉都快笑僵了。若不是看到堯雨瞧他護杜蕾的瞬間臉上奇怪的表情,若不是看到堯雨端著空杯子以喝水來掩飾衝口而出的尷尬,他幾乎會以為自己一敗塗地。想到這裡,許翊中又恨得牙癢,真是逼得他什麼招都使出來了。

    翊中!杜蕾輕叩響辦公室的門。

    許翊中回過頭,杜蕾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眼裡有種喜氣。聽我爸說談得很愉快,如果敲定了就能簽約。你去嗎?

    B市的投資計劃他一直沒管過,許翊陽實在忙不過來,讓市場部的送給他看。他瞧了瞧也沒放心上。你可以順便回家玩玩。我就不去了。

    杜蕾眼裡有著明顯的失望,她有點為難地說:翊中,還有件事,我爸今下午要來,還有和B市政府一行人,他念著想見你,這可怎麼辦好?

    杜蕾,今晚我另有安排,你還是找個理由好好和你爸說,這樣下去,到時更不好收場,你更不好解釋。許翊中平靜地看著杜蕾。

    嗯,也是。杜蕾輕輕地帶上門出去。

    許翊中心想,堯雨家都不在B市了,我還陪你回去幹嗎?他知道B市今天有人來,他已經告訴大哥他不出席了。省得到時候見了杜蕾老爸,又被他親熱地拉住當準女婿看待。

    他眼睛瞟到辦公桌上的請柬,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給王磊打了個電話:給我把堯雨留在公司。他掛了電話興沖沖就出去了。

    杜蕾坐在外間看著他出去。想了許久打通了佟思成的電話:佟思成,是我杜蕾,你們公司不是做管理程序麼?嘉林好像正要更新軟件,我和後勤的挺熟,看能不能拿下這筆業務。嗯,你四點到我們公司來吧,我給你介紹。

    一抹笑容在她美麗的臉上綻開,眸子裡卻有一點冰冷。

    堯雨坐在辦公室和千塵在網上聊天。千塵最近心情越來越不好。她連續推了幾次相親,家裡的氣氛越來越冷,千塵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小雨,阿陽公司才做三四個月呢,錢賺了,就沒見他存過。佟思成都把房買了,阿陽的錢就全用在朋友用在我身上了。做什麼事都大手大腳的,勸他也不聽。他還是打牌,說他呢,他又老說公司的客戶,要不就是老熟人約,沒法推。我爸反感他打牌,他還這樣,一點也不管我的感受。累得慌!

    堯雨想了想給她回了過去:蕭陽一直愛交朋友,對朋友也心熱耿直。只要他不沉迷於賭,也不是好大的壞事。現在條件寬鬆了,你家裡應該不反對了吧?好歹也算是白手起家打拼出來的。

    小雨,我都不敢對阿陽說。昨天我媽又唸叨著,我忍不住告訴她阿陽公司做得很好,才幾個月的時間就賺了不少錢。你知道我媽怎麼說的,她說,她最看不起暴發戶,有錢,也不習慣他。她就是門第觀念重,你知道從我外公起就是書香世家。以前嫌他條件不好,現在經濟條件好了,又嫌門不當戶不對,我爭了幾句,我媽就傷心地說我長大了,翅膀硬了,敢忤逆她了,養兒女真的沒意思了這邊還要勸阿陽不打牌,存錢,他又聽不進去。看著他給我買的那些東西,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唉!你媽就是不喜歡蕭陽,說啥也不喜歡!

    小雨,你呢?和佟思成咋樣?

    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堯雨想了想敲出一行字:不知道。沒有原來的激情。是不是現在人大了,都沒有激情了?

    怎麼大家都煩啊?慧安那天說她也煩,張林山已經三十六歲了,他要孩子的心比誰都急切。慧安想要卻一直沒有。

    望著電腦屏幕,堯雨和千塵都沉默了。

    窗外春風拂欄,已帶著初夏的味道。在社會上工作三年,漸漸地就沒了從前單純的快樂了。堯雨嘆了口氣。

    許翊中走進大唐公司,熟絡地和認得的人招呼,扭頭就看到堯雨呆呆地坐在電腦旁嘆氣。小雨!

    堯雨瞪了他一眼,當沒看到同事詫異的目光,快步走了過去:這是公司,亂喊什麼?說,什麼事這麼急?

    我有個朋友酒吧新開張,今晚我去彈鍵盤,你一定要來捧場!請了你們老總和王琳就約一塊兒玩玩。

    你?彈鍵盤?真的嗎?堯雨重新打量了下許翊中,又想起杜蕾來。你請了哪些人?

    都你熟的人,還有山子和慧安。

    堯雨眼睛亮了亮,她很久沒見著慧安了,聽到沒有杜蕾,心裡也是一鬆,點頭答應下來。

    下班我來接你。

    酒吧很大,今天開業來捧場的人多,音樂喧囂,人滿為患。許翊中、王磊、王琳、堯雨四個人進了酒吧,服務生引他們去訂的座。不多會兒,堯雨看到慧安和張林山進來高興地揚了揚手。她的手還沒放下,臉上的笑容已變得僵硬了。

    慧安身後出現了杜蕾和他的父親,還有佟思成。

    堯雨怎麼也沒想到,佟思成會和杜蕾一起走進來,還有杜蕾的父親,不覺呆了。

    怎麼了?許翊中看了眼堯雨。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也愣了。許翊中揚了揚眉,今天晚上真夠熱鬧的。他眉尖輕輕一蹙,轉眼就化為熱情的笑容。正在愁如何打開堯雨的心結,就有機會送上門來了,再加把柴燒燒。他就不信,堯雨就真的無動於衷。

    許翊中渴望堯雨敗興而歸。雖然他本來是想唱歌給她聽,本想好好與她一起。許翊中瞟了眼杜蕾和她父親,不經意地從佟思成臉上轉過。他唯一慶幸的是,對杜蕾,他一直清醒。笑意凝在許翊中眼中化為淡淡的譏諷,既然杜蕾千方百計的引來父親與佟思成,她只在意破壞的堯雨心情,再滿足她一次又何妨?

    杜蕾也瞧見了他們,挽著父親走了過來。杜主任笑逐顏開地說:今天下午來嘉林集團沒看到你,聽小蕾說今兒晚上你有事來這裡,就捧場來了。

    許翊中禮貌給杜主任讓座:來,杜叔,這裡坐。山子,坐我這兒來。

    杜蕾驚詫地看著許翊中,他叫她爸杜叔?不是杜主任了?她莞爾一笑,挨著父親坐下。

    堯雨靜靜地看著他們,臉上淺淺地微笑,不期然對上了杜蕾的眼睛。那雙美麗的杏眼裡露出了一種囂張。微笑的臉上寫滿了此物是我所有的字樣。堯雨笑了笑,扭頭招呼杜蕾老爸。

    小雨也在啊,我們小雨都成大姑娘了,這麼好的對象,還瞞著家裡呢?帶回去讓你爸媽也高興高興。杜主任對堯雨格外親熱,看了佟思成一眼笑著說。

    慧安看了眼佟思成,一門心思為堯雨高興著。聽杜蕾父親這樣說不明就裡地插了句嘴:是啊,我還給林山感嘆呢,你倆又能在一起太難得了。

    佟思成的手順勢搭在堯雨的背後:慧安還是這麼漂亮。不介紹下你的老公?

    酒就這樣在介紹和認識裡喝了起來。許翊中陪著杜蕾父親說話,今晚杜蕾特別淑女,張林山和王磊端杯敬她酒,許翊中伸手就接了過來替她喝了,笑著說:杜蕾喝酒不行,別總是敬她了。

    杜蕾錯愕,配合地微笑。杜主任見許翊中這樣關照女兒,不由得老懷大慰。

    看看時間,許翊中起身對眾人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先過去,你們自己玩會兒。

    所有人都看向了舞臺。許翊中顯然和另幾個樂隊的人熟,配合得十分默契。請來的歌手唱著《完美生活》。

    青春的歲月我們身不由己,

    只因這胸中燃燒的夢想。

    青春的歲月放浪的生涯,

    就任這時光奔騰如流水

    我多想看到你,

    那依舊燦爛的笑容。

    再一次釋放自己,

    胸中那燦爛的情感

    樂隊三個人跟著歌手一起飆唱最後的一段歌詞,杜蕾凝望許翊中,又看到了春節在街上瞧到的陽光般的笑容。嘴角扯了扯,這樣的笑容,和堯雨都一樣,永遠不屬於自己。她轉過頭,看到堯雨怔怔地望向許翊中,佟思成發現了杜蕾的注視,輕輕一笑,拍拍堯雨的肩,和她說著話引開了堯雨的目光。

    富含激情的歌聲調動了酒吧的氣氛,掌聲四起。

    堯雨不知道許翊中還會這手,臉上露出了笑容。她喜歡這種不羈的風格。佟思成默默地瞧著她,輕聲嘆了口氣。堯堯,怎麼也不告訴我今晚你來這裡玩?還是杜蕾說起我才知道的。

    堯雨有點心慌,長期與佟思成在一起由他作主成了習慣,以至於她又有瞞著他做了錯事的感覺,望著王磊和王琳對佟思成說:給你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王總,這是我們客服部的王琳。

    佟思成聞聲知意,輕笑道:是和同事一起來的吧?說著端起酒杯去敬王磊和王琳。

    王磊笑眯了眼。他也是老江湖了,這種場面,肚子早笑得發疼,藉機認真端詳許翊中的情敵。

    唱完四首歌,許翊中笑著走下臺:見笑了!

    張林山端了杯酒給他:可以啊,翊中,啥時候學的?

    讀書的時候,好玩。杜蕾你是知道的,上次在酒吧就告訴過你了。年紀大了,難得這樣玩一次了。

    杜蕾笑著點頭。許翊中今晚著實讓她摸不透。眸光轉到堯雨和佟思成身上,杜蕾暗想,難道真是因為他倆和好,所以許翊中沒戲,想起自己的好了嗎?

    杜主任起身拍拍許翊中的肩:這場合,人老了不習慣了,就來看看你,你們年輕人再玩會兒。我先走一步。

    許翊中理所當然地和杜蕾去送。

    堯雨揉揉頭,對佟思成說:思成,我進酒吧坐久了頭痛,先走了成麼?

    好,我送你回去。佟思成站起了身。

    你不是還有事和杜蕾談?

    佟思成眉梢一跳,堯雨溫婉一笑:若是沒事,怎麼會和她來酒吧?不用送我了,我叫車回去。

    沒事,改天談也一樣。佟思成堅持。

    走出酒吧,堯雨靜靜地對佟思成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該談的正事要緊。我到家給你信息。

    佟思成定定地看了她幾眼,解釋說:堯堯,杜蕾說嘉林集團的管理軟件想更新,想試用我們公司的,能夠談成由我們公司去做他們的電腦維護最好。

    是啊,所以趁許總在,你和他們再坐會兒。

    堯雨的臉上不見任何惱怒,她說話的語氣自然而平靜。佟思成突然笑了:如果你實在不喜歡,我不做這筆生意就是,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啊,幹嗎不做?我不喜歡杜蕾,不等於不喜歡賺銀子。而且合理合法,她引薦是一回事,關鍵還是你做的軟件和你們公司的服務要好啊。堯雨輕笑著,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我是坐久了嫌裡面太吵,要不,我在外面站會兒,再回去坐著,免得你不放心,生怕我又生氣了似的。

    佟思成一聲嘆息,攬住了他的肩:是,我是小心翼翼,堯堯,誰叫你不讓我心裡安定呢?我怕,我真的會失去你。

    許翊中和杜蕾送完杜主任過來,看到他倆在外面親暱。杜蕾輕笑一聲,拉著許翊中裝作沒看見往裡走。

    堯雨低頭笑了:思成,你從前從來不會這樣患得患失。我在外面站會兒,裡面太吵,你先進去吧,我一會兒就進來。談完了你送我回家。

    佟思成眼睛裡驀然亮了起來:站會兒就進來,嗯?一會兒就完。

    好。

    沒等堯雨進去,佟思成不多會兒就出來了:公事上班再談,酒吧里人多也不好說,我送你回去。

    佟思成沒有送堯雨上樓,他站在樓下路燈處等著。堯雨心裡明白,她擰開燈,嘆了口氣,還是走到窗前探出了頭。

    隔了這麼遠,七層樓的高度,她還是看到他眼中驀然放出神采。佟思成像從前那樣,轉身離開,背過身的一霎那,手揚起揮了揮。

    堯雨呆呆地看著,從前她是迫不及待地上樓出現在窗口,想再看看他,目送著他的離開滿心眷戀。他剛回來的時候是習慣性地去看,今天,卻是因為知道他在樓下路燈處等著而做著和從前一樣的事。她,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呢?分手已經淡然,佟思成溫柔的笑容、細心的呵護、深情的表現無一不超從前,她為什麼找不到從前的感覺呢?

    不是沒有從前的感覺,而是不一樣了。她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就像對千塵說的,她似乎沒有了激情和衝動。

    堯雨關上窗戶,打開電腦,看小說也看得心煩意亂,完全進入不了角色。

    敲門聲又來了。堯雨嘆了口氣,又會是誰呢?她開了門。

    許翊中施施然走了進來:瞪那麼大眼乾嗎?以為是誰?佟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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