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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8章

    第四十五章心曲悲難說

    千塵,還不下班?同事招呼了一聲走了,走廊上響起了清脆的高跟鞋的聲音,聲聲漸遠。

    今天似乎下起了雨雪,天灰濛濛的,千塵站起身走到窗邊。從二十樓望下去,下班的人如蟻群密密地擠在過街路口,綠燈一閃,黑壓壓一團湧了過去。

    明明是熱鬧嘈雜的街道,這裡卻聽不到聲音,像看無聲片,只能從人們的行為裡看明白意思。千塵環顧四周,偌大的辦公室裡只有她一個人了,頭頂的日光燈慘白地亮著,遠處傳來關門的聲響,細碎腳步聲後,再次安靜。

    她看了許久面前的電話,猶豫再猶豫。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樓下街燈已經亮了,地面溼漉漉的,清幽幽地反射著燈光。行人漸少,騎車的人群飛一般從眼前掠過。這樣的天氣,人人都急著回到溫暖的家

    家要溫暖,就要緊閉門窗,擋住寒風的侵襲,而蕭陽就是從西伯利亞湧來的寒流,父母忙不迭地拒之門外,也無法升高屋裡的溫度。於是就出現了林懷楊,吹出如春天般和煦的風。

    千塵眉間眼底露出一絲譏諷,慢慢地化成眸子深處的一點冰涼。

    千塵靜靜地坐著。最近一次開開心心和蕭陽在一起是什麼時候呢?前天吧,兩人還濃情蜜意地一起吃飯聊天。

    很久沒有想過與蕭陽在一起的感覺了,也是自然而然地開心,水到渠成的喜歡,沒有為什麼開心,也沒有為什麼喜歡。

    然而,掩藏在之後的,卻是心知肚明的黑暗。沒有希望,沒有未來,看不到在一起的那天,看不到兩家人和睦相處的那天。

    就算母親勉強地點了頭,她會真的待蕭陽的父母有親家的熱情?然後呢,會是什麼?極度的自尊心的傷害,夾在兩種家庭之間的苦惱。

    千塵努力想象林懷楊的好,不是沒有誘惑的。英俊的外形、年輕有為、在政府工作的父母、與父母相熟的張老。不需要自己去費心、去花心思,甚至她不開口,他也可以不覺得不說話會鬱悶,一個平淡而溫馨的婚姻。

    她想了很久了,和蕭陽的苦戀讓她疲憊不堪,坐在林懷楊的房間裡聽他彈琴,或捧本書安靜地看,感覺很平靜。千塵累了,既然父母喜歡林懷楊,大家也都滿意,她嘛,就這樣子了吧。

    然而,拿起電話的瞬間,她像走在冬夜冰雪的山裡,一腳踩進刺骨的溪水。寒意蔓延,蕭陽接通電話的剎那,千塵的聲音被凍得微微顫抖。

    阿陽。

    嗯?

    我們分手吧!

    她明顯聽到一聲重重的喘氣聲,真的像西伯利亞的寒流撲面而來。千塵的嘴皮凍得哆嗦,再也發不出聲音。

    蕭陽的聲音變得喑啞,他平靜地回答,好,寶寶,你覺得好就行

    千塵手抖得再也握不住話筒,啪的一聲掉了下來,她手忙腳亂地按下鍵,聽筒在辦公桌下一伸一縮地晃盪。

    千塵一把握住,再接聽,裡面傳來清楚的忙音。嘟嘟她覺得這聲音特別像120急救車的聲音,再急、再快,有時也搶救不回突然病重的人。

    她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縮在辦公桌小〉目障獨錆胚罌蕖?/p>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迴響,越發顯得寂靜刺耳。

    那隻聽筒靜靜地垂掛在面前。千塵跳起來,按下重撥鍵,電話通了,她痴痴地拿著,閉著眼睛,感覺耳邊傳來的呼吸聲。

    耳朵有點癢,蕭陽最愛親吻她的耳垂,輕輕地含著,帶著呼吸的熱氣,撩撥她所有的熱情耳朵真的熱了起來,千塵驚覺地再次掛斷了電話。

    座機上的時間顯示通話時長十分鐘。

    十分鐘,就這樣在恍惚間匆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和他說話,就掛了千塵嗆哭出聲,小聲地用手指在窗玻璃上一遍遍畫著蕭陽的名字,阿陽,阿陽阿陽她猛地把臉貼上玻璃窗,眼裡洶湧而出的淚融化了名字,溼淋淋的一片。

    她捨不得,真的捨不得千塵哭著拿起電話再打。她努力控制著不讓哭聲傳過去,身體因為強烈的哭泣猛然地抽搐著。她捂著話筒,聽到電話那邊蕭陽輕柔地說了聲,千塵,我們見一面吧

    千塵再也忍不住哭喊著:不!

    讓她怎麼見他?讓她怎麼面對他,面對他無論何時都溫柔的笑容?無論何時都閃動著深情的雙眸?

    千塵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是你,是你親手捅破了那層兩人盡力維護的薄膜,讓現實、讓無奈、讓那些比寒風冰雪還要冷酷的東西,像刀一樣把愛情剮得支離破碎。

    是凌遲啊,從現在起,還不知道要痛過生命裡多少個日日夜夜,才能停歇。

    寂靜的辦公室裡,千塵趴在桌上哭得昏天黑地。門外的保安探了探頭,見是千塵,又縮了回去,卻守在門口不敢離開,生怕出什麼意外。

    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千塵辦公室的,蕭陽在半小時後衝到了千塵辦公室樓下,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冬季刺骨的寒風嗆進肺裡引來陣陣痛楚。他扶著膝蓋,站在馬路邊上,抬起頭去看樓上的燈光。

    蕭陽準確地找到了千塵的辦公室,他默默地看著那層樓的燈光,遙遠的距離隔開了千塵的身影和哭聲,可他分明聽得清楚,淒涼的啜泣聲隨著寒風捲入耳膜。蕭陽下意識地按住了左胸,把急跳的心和欲呼嘯而出的悲傷死死地按在原處,不讓它們噴瀉而出。

    他用最大的毅力築起來一道高牆,關住了思念、衝動還有憤怒。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

    雨雪在路燈下飄然落下,蕭陽的一張臉慢慢地變得雪白,一雙眼瞳幽深似夜。

    他的千塵,他溫婉明麗的千塵,他深愛著,也深深愛著他的千塵啊,將離他而去。

    他的千塵是累了,是想就這樣嫁了,嫁給一個家人喜歡的男子,嫁給平安,嫁給平靜。而他,他是個男人,是深愛千塵的男人,他只能離開。

    Baby,別哭,我在你的身邊

    Baby,別哭,幻想我們就要環遊世界度蜜月

    Baby,別哭,我在你的身邊

    蕭陽輕輕地哼起了歌,才哼了兩句,一下子沒忍住淚,他仰起頭,硬生生想逼回湧出的熱意,卻沒來得及,熱淚奔流了滿臉。他再望了眼高樓上的燈光慢慢地離開。

    Baby,別哭,我在你的身邊

    Baby,別哭,我在你的身邊

    Baby,別哭,

    Baby,別哭,

    蕭陽在心裡一遍遍唱著這支歌,他只能在心裡對千塵說,我陪著你,陪著你偶爾有身邊的路人詫異地看幾眼,為這個清瘦的年輕人渾身散發的悲傷而動容。

    佟思成獨自坐在酒吧裡,看到蕭陽走進來,不禁失笑,難兄難弟就是不同,阿陽,這就是默契麼?

    蕭陽沒吭聲坐下,他看到佟思成在喝水,便要了壺溫熱的黃酒。他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嗆出來,這麼燙?

    呵呵,燙才舒服啊,佟思成啜著白開水,摸了摸胸口,說,這兒太冷,得燙酒才能暖過來。老闆很理解你。

    我和千塵分手了。

    你倆好,過幾天又好了,感情還在佟思成有些傷感。

    蕭陽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一遍,真的,分了都無所謂了,累了。他對佟思成笑了笑,師兄,我才明白,原來喝水也是能醉的。

    呵呵,是啊,我也這樣覺得,一樣的會醉,沒什麼區別的。珠海我同學那家集團,想給我們融資,你看呢?佟思成不再提那些事。

    好,小公司始終競爭力不強。蕭陽笑了笑。

    嗯,我過些天就過去。阿陽,有錢了,你最想做什麼?

    隨便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讓父母過得好。你呢?

    我只想讓父母生活無憂。佟思成淡淡地說。只有父母,他現在最為關心。

    蕭陽笑不出來,嘴動了動,勉強地又笑了笑。

    佟思成緊盯著看他笑,想起小時候家門口跑來的一隻小野貓。巴掌大的小貓,又凍又餓,抖著身子,蜷在門外,就給它端了點熱奶,因為家裡不可能養,就沒帶回來。小貓奶聲地叫著,第二天凍死在院子裡。蕭陽的笑,讓佟思成想起了那隻貓。

    他大力地拍了蕭陽一掌,大丈夫何患無妻!

    蕭陽端起酒,仰脖子飲盡,熱氣從胃裡升騰而起,逼進了眼眶,他呵呵地笑道:早就沒關係了,早晚而已。

    早知半路應相失,不如從來本獨飛。他早知道了會有今天,卻從沒後悔走到今天。千塵,只要她好就行了,冰冰涼涼的笑意在臉上綻放。蕭陽笑著想,他還是沒有做好,原本這是應該由他來承擔的,應該由他來說分手的。而如今自責與包袱都壓在了千塵的肩膀上可是,蕭陽心裡的聲音無力地辯稱,他只是捨不得,捨不得說。

    千塵不知道怎麼回的家,她衝為她開門的母親粲然一笑,我和阿陽分手了,你不用著急了,我睡啦!

    母親小心地跟著她上樓,看著她睡下,為她關掉燈。走出門的時候,母親疲倦地說:千塵,與其讓你去經歷後悔,我寧可你恨我。媽只有你一個女兒。

    兩行淚在黑夜裡不經意地從千塵眼中滑落,她隱隱地覺得浮在夢中,電熱毯慢慢地烤熱了她的背,她把手心貼在身下,想吸取更多的熱量。可是不夠,千塵猛地一翻身,趴在暖暖的床上,把胸壓在床上讓冰冷的心也汲取溫暖。

    鼻塞著,一陣窒息。

    冰涼漸漸退去,代替的是火一般的燒灼。她伸手摸索著關燈,從被子裡伸出一條腿,涼氣拂過。她模糊地想,物極必反,愛得深了就愛得痛了。

    第二天起來,千塵跟沒事人似的吃早餐、和父母告別去上班。一上午她都很正常,還和同事有說有笑。

    臨到中午,同事去吃飯,千塵沒胃口,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懶洋洋地看網頁,她總覺得有什麼刺著眼睛。千塵皺了皺眉,揉了揉眼,還是哪兒不對勁,她把辦公桌上雜亂的物事歸整好。手觸到了硃紅色的電話。她的手摸上去,呆了呆,然後昨天的一切像沖垮了大堤的洪水,夾著雷霆萬鈞之勢一瀉千里。

    阿陽,她的阿陽!千塵驚跳起來,拿起包衝出辦公室,直奔蕭陽的公司。

    看到千塵喘著氣衝進來,佟思成拍了拍蕭陽的肩,走了出去。

    一米遠,他就站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她伸手可及,她微微皺了下眉,為什麼阿陽的眉眼變得模糊?像被一層磨砂玻璃包裹著?

    千塵眨了眨眼,兩顆晶瑩剔透的淚滾落出來,蕭陽的臉剎那間變得清晰可辨。

    他輕輕扯開了一個笑容,那笑容在嘴邊刻下兩道痕跡,刀刻似生硬,往外泛著痛。

    他垂下眼簾的瞬間,千塵一下子撲了過去,摟住他的脖子,輾轉地喊他:阿陽,阿陽

    蕭陽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要抱住她的時候,卻把她的手從脖子上拿開,低沉地說:別這樣,寶寶,高興點,嗯?

    千塵再次抱住他,抱得很緊,她什麼都不想說,喉間腫脹得已說不出話,眼淚順著蕭陽的脖子往下流。

    涼氣鑽進來,冰封了心。蕭陽用盡全身力氣忍著,讓那股寒氣緩緩沉進心底。他木然地站著,任千塵就這樣抱著他放聲大哭。

    千塵哭得累了,慢慢地停下,想抬頭看他,蕭陽按住了她的頭,別

    蕭陽哭了?千塵心裡一顫,她越發使勁地掙扎,蕭陽手一鬆,人已轉過身去。以後,別來找我了,聽話。

    林懷楊,爸媽,無數陌生的人臉在眼前晃動,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她只有一個父母給的血肉之軀,哪兒來的,還到哪兒去。千塵徹底妥協、放棄了。向親情妥協,對愛情說放棄。千塵捂住嘴,轉身就跑,再待下去,多一秒鐘她都受不了。她拼命地跑出去,拼命地跑。

    這一年冬天,A市電腦城外熙來攘往的街上,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揚著蒼白的臉,跑出了一生中最快的速度。速度如此之快,快得將七年的初戀、熱戀,一生相許、一生最愛,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堯雨離開了A市,她想在春節前寫幾集古鎮遊,正好滿足春節大假的市場需求。一個星期,她沒給許翊中打電話,許翊中也沒有聯繫她。兩人之間似乎陷入了僵局。

    她和陳業兩人離開A市的時候,直到飛機提示要關掉手機,她才最後看了眼手機屏幕,長嘆一聲,關了機,然後換了卡。手握住小小的卡片,它不再傳來任何信息。

    一週,是等待的一週,也是清醒的一週。

    她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她和他在一起也很迷惑。她會控制不住脾氣,他忍讓的限度也變得很淺。他終究不瞭解她,她也終究不懂他。

    哥,你跟著我,會不會覺得浪費了你發展的時間?堯雨收拾了心情,笑著問。

    陳業憨厚地笑了笑,我退伍除了一身力氣還能做什麼?叔說啥俺做啥。你一個人出去,家裡誰都不放心,我當保鏢正合適,還能開開眼界。

    堯雨嘿嘿地笑了,你不是在部隊炊事班嘛,正好,我們看著有什麼特色小吃,將來啊,回去開個店,比做保安強。

    陳業的眼睛亮了亮,這主意好,就這麼定了。

    當天傍晚,他們就到了周莊,住在古鎮裡的一家旅館。堯雨放下揹包,推開陽臺的門就呆住了。

    一彎長長的白石洞橋橫跨在湖水之上,如一道飛虹。月亮彎如銀鉤斜掛在橋上,天幕是深深的藍,湖邊繫了一排漁船,粉白小樓靜靜地佇立著。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堯雨微張著嘴看著,眼淚就灑落在小小的陽臺上。她想他,從那天發火關上門,到準備行李後再飛到周莊,她從沒想過。此時,這種思念像蠕動的蟲,從心底爬出來,麻麻地,癢癢地勾起她的慾望,想打電話給他,想聽他的聲音,想他還像從前鍥而不捨地黏著她,哄著他。

    她擦了擦眼淚回房,陳業已整理好行李,堯堯,出去吃點東西?

    嗯。堯雨背起包,出了門,把打電話的念頭又掐沒了。

    周莊的夜晚很熱鬧,堯雨拍了很多夜景,走得累了,看到路邊很多人家都擺出了萬山蹄膀的招牌,燈光下一隻只大蹄膀閃著紅亮的光,映得堯雨和陳業眼睛都紅了,兩人相視一笑,花三十元買了一隻也不逛了,趁熱拎著回了旅館。

    陳業用軍刀把熱氣騰騰的蹄膀分成小塊,堯雨直接用手抓起一塊,微顫著塞進了嘴裡。她和陳業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奇怪,兩人同時爆發出大笑聲,甜的!

    哥,記得小時候你用蜂蜜水烤魚不?

    陳業呵呵地笑了。魚是帶著堯雨從田裡摸來的,那時候窮得很,蜂蜜是自己養的蜂產的,他帶著堯雨在田邊,就用蜂蜜抹了魚烤著吃。

    哥,你幾時娶嫂子?

    老家修房得花五萬,前後得花五萬,沒十萬塊錢可不行。

    那就開工!堯雨擦擦手,拿出了筆記本。

    幹啥?

    記下今晚的所得,輸照片,整理,然後談萬山蹄膀的感受!堯雨有板有眼地工作,哥,你記下這個蹄膀的特點、味道,還有今晚上我們問的問題、做法啊、來歷啊什麼的,然後把資料收好。一點點積累,總會找著一樣可以做的。

    兄妹倆在屋子裡工作到很晚。

    直到躺在床上的時候,陳業突然問了一句:堯堯,你是不是喜歡上誰啦?

    亂說?

    別瞞哥了,俺看得出來,你在飛機上就捏著手機等電話呢。

    堯雨眼睛又紅了,哥,我們出來,好好做事,不想他了。

    許翊中打定主意,堯雨不打電話不找她,他決不再犯傻,堯雨的脾氣也太大了點,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行。可是等到他脖子昂得酸了忍不住的時候,堯雨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心涼失落的感覺讓許翊中恨得牙癢。

    他不只一次想,就這樣了?然而對許翊中而言,他再清楚不過,一天比一天煩躁的心情意味著什麼。分離製造的時間空隙讓他冷靜,他最終認識到,這年頭,男的要愛上女的,不受罪是不可能的,也只有這種甜酸感,才讓他體會到相思的含義。

    又忍了一週,忍無可忍的他又給千塵打了電話,這次的答案是零,堯雨丁點兒線索都沒留下,她就這樣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就在許翊中反覆檢討對堯雨瞭解不夠的時候,慧安卻主動找到了他。

    陳慧安主動找到他,這是讓許翊中始料未及的事情。堯雨的同學裡,陳慧安就是個古代仕女,安靜斯文,不喜歡同張林山一起出席熱鬧場合。她找他,許翊中有幾分明白,也有些好奇。

    許翊中,你想找小雨?

    我們交換情報。

    我想多瞭解林山,很悲哀吧?瞭解自己的老公,我卻得找他的發小。

    這是慧安坐下後說的前三句話。

    許翊中只回答了一句:小雨在哪兒?然後,他就陷入深深地震驚。眼前的陳慧安充滿了女性的成熟魅力,內斂的情緒,穩重的言語,還有,那雙和一年前完全不同的眼睛。

    他一個勁兒想,那句話是真的嗎?婚姻讓人成熟。

    許翊中感慨萬千。

    慧安走時嫣然一笑,希望你好好待小雨,追女孩子難也是件好事,太容易得到不會珍惜。

    慧安,其實,有時候哪怕不容易得到的,男人也一樣不會珍惜。許翊中好心地告訴她男人的認知。

    慧安一走,他就去書店買堯雨為其工作的雜誌,翻到古鎮遊第二站周莊的時候,堯雨早已前往下一站,要再知曉她的消息,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許翊中買了兩本,一本自己翻看,一本留存,捨不得弄髒半點。他怔怔地想,原來男人也有如女人一般的細膩心思。

    他貪婪地看著雜誌上的文字和照片。那些美麗的照片,那些活潑的行文,點點滴滴透露著她的信息。

    站在陽臺上的瞬間,我看到白石拱橋與銀月、靜夜長臥於湖上,便想起了秦觀的《鵲橋仙》。原來拱橋就叫飛虹橋,是後來新建的。可是我沒有看到牛郎織女的相會,七夕被戲言是中國的情人節。可是這樣的情人節不要也罷,因為,我現在感覺到無情的可怕周莊橋多,陳逸飛畫雙橋把周莊畫出了名,梁思成題字說,周莊是國寶我在雙橋沒等到煙雨飄搖,遺憾。

    許翊中心裡一酸,她在傷心。

    我們沒吃晚飯,被紅通通閃著可愛誘人色澤的萬山蹄膀誘惑了,每一隻都有我臉那麼大,三十元左右一隻,不過,才吃兩口,就膩歪了,甜的肥肉,試想下感覺

    他笑了起來,看著照片上的蹄膀,想象堯雨吃肥肉膩歪的樣子。

    我知道了松子糖是怎麼做的,軟軟的長條,一剪刀斜剪下去,再斜著一剪,就成了小小的三角形,淡黃色,趁著熱著、軟著的時候吃,黏黏地帶著熱氣的甜香,就在嘴裡融化。買了半斤,五塊錢。可以選別的品種,混在一起,稱上幾元錢的,邊吃邊在鎮裡逛,舒服得啊哦,記住,還能花兩元錢買兩個糰子,一黃一綠,純天然的哦!

    絕對的商業化,這裡所有的一切都被開發了,千萬別買套票,值得看的是沈廳、張廳,哇,沈萬山的床叫千功床,汗!偶浮想聯翩

    可以坐船在水巷裡穿行,古語有云:汊港分歧,湖河聯絡,咫尺往來皆須舟楫。這裡便是如此。不過船票貴,要不想花錢,還是走路吧!從竹籬小院經過,同樣養眼舒服!還有啊,有穿花布衣裳唱歌的當地女人,想聽歌躲在一邊不用花錢,站在她們面前,欣賞完了,一定會讓你付錢的,我被她們拉著給了三十元才脫身!

    堯雨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從圖片、文字中走到眼前。許翊中驀然發現,她是多麼熱情的人。她的行文簡單、生活化,卻活潑潑地寫盡情感。

    從這天起,他訂閱了雜誌,熱切地盼望著下一個月。他去查詢過堯雨的聯繫方式,雜誌社為難地拒絕了他,不方便透露,這是作者的約定。

    許翊中無奈,只能從雜誌上得到堯雨的行蹤。

    江蘇的周莊,浙江的西塘,福建的洪坑,廣東的赤坎他在堯雨的身後亦步亦趨。他想飛過去找她,時間總是慢了一個月,許翊中看到的永遠是她的背影,他深深地嘆息,什麼時候,那道美麗的背影會出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杜蕾主動地申請調入了策劃部,許翊中痛快地準了,他沒問為什麼,他心裡明白。

    翊中,我一直奇怪,為什麼你不向我打聽堯雨的消息?

    她不喜歡。有什麼,我想她自己告訴我。

    杜蕾笑了笑,翊中,告訴我,你喜歡她什麼?

    許翊中想了想,說: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沒那麼多為什麼的。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的。

    杜蕾沉默了會兒,說:可是,我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一個人,喜歡他什麼。我喜歡你,喜歡你有錢、帥、性格很好,這些都是原因。可能,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堯雨問過他一次,杜蕾也這樣問他。他到底喜歡堯雨什麼?許翊中想了許久,目光落在雜誌上,他笑了,他喜歡堯雨的全部,包括為她犯傻吃醋。

    他定下心,不打算研究堯雨的路線在某個古鎮找到她,寧可守在這裡從字裡行間瞭解她。

    許翊中相信,她會回來,至少,拆B市古鎮的房子時,堯雨自然會出現,守株待兔吧。

    第四十六章城裡的風景

    堯雨瀟瀟灑灑地走了幾個月,慧安和千塵坐在咖啡屋裡感嘆。

    初春,淡淡的陽光像只懶貓兒趴在屋角,呼呼地打著鼾。千塵盯著那團陽光,倦怠之意油然而生。

    慧安,林懷楊向我求婚。千塵平靜地說。在幾個月前,她還能哭,還能喊,還能感覺世界末日似的恐慌。現在,不過幾個月,她就只剩下平靜。

    平靜的神態,平靜的語氣,似說著與己無關的事情。

    慧安看著千塵。兩年時間,似乎每個人都學會了平靜面對。她沒吭聲地等著千塵繼續。

    林懷楊向她求婚,千塵看向慧安的眼神帶著掙扎和困惑。目光再次從慵懶的陽光中掃過,也許,還能擁有朦朧的溫暖。當時只說考慮下,我想,也就這樣了吧。

    千塵,你猶豫是因為蕭陽,是麼?還沒有完全的死心?

    慧安,你現在看問題越來越尖銳,是啊,沒有完全的死心,想著或許還沒嫁還能有一種心底裡的希望罷了。一絲嘲笑在臉上若隱若現。

    慧安看著千塵,想了想,說:蕭陽和你爸媽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你選了父母,哪怕再無奈,你也選了。除非你能選蕭陽,不然,奇蹟不可能出現。

    慧安的直白讓千塵難受。是啊,再無奈她還是選了。她笑笑,問慧安:城裡的風景如何?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嗯,我進去看了看,果然是座墳墓!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千塵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慧安,你越來越幽默!

    你沒問題,沒準兒你進的不是墳墓,是座地宮,裡面有你沒見過的寶藏!慧安在玩笑中帶著正經,千塵,婚姻是需要經營的。經營得好,沒有愛情一樣幸福。

    如果我嫁林懷楊,我不認為我會有多少心思去經營。

    千塵,婚姻像個放大鏡,會放大對方在婚前所有不瞭解的一切缺點,所以就需要磨合、經營。他收斂,你退讓,相互理解是最好的結果,不然,就是一方的委屈退讓。再不然,兩人都半步不讓,磨合不了,就不行了。慧安飛快地看了千塵一眼,繼續說,再好的感情,但人卻是兩個人。要夫妻同心,不經營怎麼能行?

    千塵笑了,慧安,你現在經營得如何?

    我想要孩子,林山已經三十六了。都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我磨合不了,還有孩子也是個問題。慧安無奈地笑笑。

    三年前,慧安初嫁,大她十歲的張林山亦父亦兄,體貼溫柔包容。現在,慧安才明白,張林山也有煩惱,也有脾氣,也會像普通男人一樣賭氣,衝出家門。

    以前,他耐著性子陪她逛商場,慧安想,現在才知道他是討厭陪她逛商場的,因為她性子太慢,逛商場對自己是樂趣,對張林山是折磨。

    對張林山而言,沒有應酬,他只想坐在家裡哪兒都不去。

    有次慧安怯怯地問他:林山,你不喜歡我了麼?

    張林山的頭馬上大了,怎麼會?

    你難得在家,可是話也不多。

    張林山怔了怔,笑著說:上班和應酬,說話太多,回家放鬆,反而不想說話了。

    於是慧安不再擾他,於是兩人哪兒都不去,他看書、看電視,慧安上網。慧安總想討他高興,他累了也不想做飯,慧安學著做,做到最後還是他下廚。一個週末下來竟比上班還累似的。

    要是有孩子,慧安想,會打破這種僵局,兩人可以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孩子會帶來樂趣。

    小雨還是最瀟灑的,一去幾個月,玩瘋了。千塵有些羨慕,也是她看得開,沒有陷進這樣的麻煩。

    慧安呵呵地笑了,其實每個人都能這樣的,只是每個人在意的東西不同。你不覺得小雨的思維是直線思維?她只要一個目的,不成就算,少有像你我考慮這麼多,也是難得她有這樣的環境。

    是啊,簡單點也是種福氣,不會讓自己這麼累。杜蕾呢?她現在怎麼樣?

    慧安怔了怔搖頭,很久沒有見到她了,我不知道。

    從咖啡屋出來,千塵告別慧安,沿著街道走著。她漫不經心地看著街兩旁的店鋪,玻璃反光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驀然回頭。蕭陽拎著食品袋站在街對面。阿陽!她下意識地喊出口。

    蕭陽瞧見了她,笑了笑走過來,千塵。

    分開幾個月,千塵的心還是狂跳起來。他站在她面前,一點沒有變,清俊的面容,淺淺的笑容。

    她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便低下了頭。

    千塵不知道,在她低頭的瞬間,蕭陽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憐意。他開口說:我給外婆買她愛吃的點心,給她送去,我們另找地方坐坐?

    好。

    兩人默默地走著,一路無語。

    蕭陽進屋去放東西,背影剛拐進門,他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蕭陽回頭往外看了看,放下了東西想了想,才走出來。對面有家茶樓,去那裡吧?

    好。

    等到兩人坐下,蕭陽沉默會兒,突然說:千塵,我交了個女朋友。

    千塵手一顫,差點扔掉手中的茶杯。她垂下眼簾,絕望、心疼、失落、憤怒各種情緒齊齊出現。

    蕭陽的坦白像一記悶雷在腦中炸響,她從沒想到過再見時,蕭陽居然有了女朋友。千塵看了眼蕭陽,他眼中只有坦然。

    這種坦然像一把利器,鋒利地剖開一個事實。兩個人在朝著不同的方向,走著不同的生活軌跡了。

    他明白她的壓力,明白她的情感,他也明明白白地接受並決定不在原路等待。他望著她無奈地前行,腳終於邁向了另一條路。

    一條路出現了分岔,像開口的剪刀,從此越離越遠。一個聲音在千塵腦中呼喊,不要有交集,因為交合的瞬間,刀鋒到處,愛戀被寸寸絞斷。

    這比分手還要殘忍,還要讓人痛!

    想要自私都不能,想要留住也不能。

    千塵看著蕭陽,目不轉睛,眼圈慢慢地紅了。

    她低下頭說:回去了,你過得好一點

    言語在此時顯得多麼無力。言語有口卻無心。心,也回不去從前。

    蕭陽再沒像從前那樣送她回去,而是笑著道別。

    千塵走了一段路回頭,看著蕭陽的背影,忍不住地輕喚了一聲:阿陽!

    他,漸行漸遠。

    早春三月的陽光還是柔軟。她的心已陷入黑暗,一個聲音小聲說,回不去了,再也回不了頭了。

    昨日愛戀今已消散,千塵心灰意冷。

    五月,堯雨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千塵看著突然出現的堯雨,笑著笑著便哭了,小雨!我要嫁了,我要嫁給林懷楊了!

    堯雨鼻子跟著一酸,抱住了千塵。她突然推開千塵,再給一次機會,千塵,咱不要想那些,我去給蕭陽說,你倆要是還想在一起,現在也來得及。

    千塵使勁地搖頭,阿陽有女朋友了,他有女朋友了,他們,他就這樣了,小雨!千塵放聲痛哭起來。在堯雨面前,從分手到如今答應嫁給林懷楊,所有的片段仿若就發生在昨天。

    這晚,千塵去了堯雨家,兩人又哭又笑,乖乖不安地圍著千塵打轉。

    它喜歡你,看不得你哭。堯雨呵呵地笑著解釋。

    千塵吸了吸鼻子,笑了。生活打開了新的窗戶,是另一座城裡的風景了。我要學會經營,懷楊人很好,就是性格內向了點,我得主動一些。慧安的經驗,經營好了,沒有愛情也能得到幸福。懷楊人很好她不停地說著林懷楊的好,不停地說會幸福。

    堯雨心裡嘆息,千塵是給自己鼓勁、打氣嗎?她重複著千塵的語言,用笑容加深千塵的信心,好,一定會的。只有我來給你當伴娘了,可惜以後我結婚,都沒法讓你們來當伴娘。

    小雨,伴郎要誰?許翊中?

    不要,我沒聯繫過他。堯雨拒絕,這半年,我和他沒聯繫,等你婚禮後,我還要走的,用兩年時間走完一百座古鎮。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這半年來,她常常地對著美景,就會想起他。然而換了手機卡,上面卻沒有一條信息跳出來。

    時間是石磨,會碾碎感情,只留下氣息,嗅得著卻摸不到。

    慢慢地堯雨學會了迴避,她避開思念,不再去想。

    也許,半年過去,許翊中和她也成了空有記憶的過去。

    她對千塵笑了,笑容裡綻放出一種神采,一種千塵熟悉又陌生的神采,小雨,你像極了我初當記者時的感覺。現在我都混成老油條了,沒激情了。

    堯雨晃晃腦袋,你啊,是陷在感情裡了,眼裡瞧到的,心裡想的,全是感情。可是你去採訪時,每天不接觸新的東西?

    是啊,新聞其實是個磁場,遇著有意義的新聞,就有勁。對了,聽說B市的古鎮,秋天一過就要拆了,嘉林修二期,是挺可惜的。

    拆不了,拖到明年春天,一塊磚也別想動。堯雨胸有成竹。她輕聲告訴千塵所有的打算。

    千塵感嘆了一句:小雨,是因為你這樣的家庭環境,才插手去管這些閒事麼?換了別人顧自己的生活都來不及的。

    不一定的。也許我插手是和我生活的環境有關。我父母有這個能力過問,恰巧又對許翊中寄予了希望。以前我做事總害怕別人說你是靠了家裡如何,我要強好勝,畢業兩年待在外面不回家,就是想靠自己。現在我不這樣認為。我養成這樣的性格,這不是我的錯。人總是要有自己的信仰和觀點,貴在堅持嘛。

    千塵反覆唸了幾遍,淡去了笑容,我知道,你們其實心裡對我選擇父母、放棄阿陽是不贊同的。我家就這樣。

    是的,千塵,我能理解,卻不贊成。不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具體情況,你覺得好就行了,不管你怎樣,或者我們的觀點不同,我總之還是支持你的。

    許翊中並不知道堯雨已經回來,他的目光還盯著五月的雜誌上,堯雨從雲南和順僑鄉發的圖文。他想起那年的聖誕節。快兩年了,記憶還是深刻。

    傍晚,煙霞聚於西山,半圓形的月臺旁,牛鈴叮噹,老人相聚談天,像極了家鄉雲頂山下古鎮的氛圍所有的街道都顯得和諧,香樟樹搖曳,宗祠、龍潭相映,儒家文化獨有的寧靜我想家了。

    他心口一跳,她想家了。

    許翊中去B市的古鎮很多次,他完全明白堯雨喜歡的那種生活的氣息。他有些矛盾,也許像杜蕾說的,如果因為建二期拆那些老房子和堯雨發生衝突而分手,實在是不可思議且可笑的理由。

    在分開半年後,他和堯雨沒了聯繫,然而,從這些字裡行間得到的對她的認識,許翊中覺得他比以前更瞭解堯雨。

    他瞟向桌上的請柬,微微地笑了。千塵的婚禮上,她一定會出現。他不打算再放她離開,讓她再消失。

    千塵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明天,她就會離開這間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房間,搬到另一個陌生的房間。

    她是什麼?小鳥?看到籠子的門打開欣喜又害怕。試著走過去,原來不過是在籠子間搭了塊跳板。走過去,不過換了個仍然飛不出去的籠子罷了。林懷楊一直溫柔,就像她的父母,一直對她一個樣。

    千塵笑了。明天就要離開父母嫁人,意味著她另有一個家庭、意味著父母放手。然後,林懷楊繼續充當父母的角色,保護她、愛護她。

    不好嗎?千塵懶懶地想,多好!再沒人在耳邊唸叨,家裡會永遠如現在一樣喜氣洋洋。每個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父母得到了理想的女婿,林懷楊得到了他心儀的新娘。她,得到了平靜與輕鬆,只有蕭陽他什麼都沒有,哦,他也有的,他得到了傷心、得到了絕情、得到了夢想的破滅

    阿陽,阿陽千塵一遍遍輕聲念著。她猛地撲到床上,深深埋進薄被和枕頭裡,大喊了一聲,阿陽

    聲音被嘴邊的被子堵得發出了一聲悶響。這聲音彷彿從千年萬年後傳來,又消失在遙遠的黑暗裡。

    不知道悶了多久,千塵掀開了被子,無聲地笑了,笑得淚花直往外冒。

    看著我,阿陽!看看我我們哪需要沉悶地過上那麼長時間,多麼簡單!答應嫁給家人滿意的林懷楊。母親彷彿年輕了,父親神情輕鬆了,親朋好友羨慕了,多好啊!一個氣宇軒昂、年輕有為的建築設計師!明天的婚禮聽說有七十桌,多風光啊!阿陽,你會在哪兒呢?

    在離婚宴禮堂很近的地方,看著這邊的熱鬧獨自黯然?還是躲在你的小屋喝酒解愁?還是和你的新女友快樂地過一天?

    你在街邊默然地看著花車從眼前駛過心痛不已,還是笑著告訴你的女友,將來你也會給她同樣的婚禮?

    阿陽,早知今日,我們為什麼不好好地揮霍最後的時光?我們為什麼不好好地珍惜每一分鐘?我們為什麼要讓這些陰鬱沉重地壓在頭上?我後悔了,阿陽!我後悔了,我哪怕再給我一天,我也會和你笑著看第一縷晨曦、最後一抹陽光

    千塵撫摸著手機,大頭貼上的蕭陽淺笑著瞧著她。她的心咚咚地跳著,翻開機蓋,緩緩地閉上眼,默唸著他的號碼,該接通了,耳邊傳來他興奮的呼吸,寶寶

    哦,阿陽,我想你,想你抱,想吃魚片粥呢,阿陽千塵輕聲細語,眼前晃過蕭陽的笑臉。

    他從來都是笑的,心裡再難受,也會給她笑臉,最不濟也是淺淺的笑。

    電影院初見時他的痞痞的笑,清亮的雙眸。

    他在教室門外等她,帶她去吃飯,手牽住她的,堅定沒有半點猶豫。

    橋邊的等待,他是冬日最閃亮的陽光他寬闊的胸膛,擁著她起舞七年?快八年了,已經長到一塊兒的心,千塵用手比畫了一下,掰橘子似的,刺啦,兩半!

    她虛無地遞出一半,另一半千塵笑了,做了個扔掉的動作。

    千塵!母親輕敲著門。

    她沒應聲,聽到母親笑呵呵地嘟囔了句:這孩子,就是不喜歡熱鬧

    熱鬧?是啊,樓下的笑語歡聲隱隱地傳來,都開心著呢。

    眼淚就沒有停止過,千塵死寂地躺在床上,高興,讓她怎麼高興?

    敲門聲又響起,千塵還是沒動,門外一聲輕嘆:這孩子,怎麼還是不懂人情世故呢

    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不就是去對著前來賀喜的親朋笑,用笑來表達感謝,這就是人情世故!為了這樣的人情世故,為了這樣的面子交情,她就不該和門不當戶不對的蕭陽在一起!

    千塵閉上了眼,時間會過得很快。七八年可以轉眼化為塵埃,轉眼又會有個七八年平淡度日,再來個七八年簡單生活,最後還有個七八年歸於安靜。一生,就是如此了!

    林懷楊帶著他的同學、朋友、同事闖進千塵的閨房時,他愣住了。一襲婚紗如霧般籠罩在千塵身上。他呵呵地笑著走近千塵,攔腰抱起她。

    腳離地的瞬間,千塵下意識地抓著堯雨的手不肯放。

    林懷楊一愣,堯雨已機靈地伸出手,多謝新娘幫我討出門紅包。

    笑聲鬨然四起。

    一個紅包放在堯雨手上,她抖了抖手,不動聲色地收下,順勢拍拍千塵,大吉大利!

    千塵閉上眼,鬆開了手。林懷楊抱著她下樓,她只聽到尖叫聲,氣球被踩得噼裡啪啦脆響的聲音。直到汽車開走,林懷楊才低低地喚了她一句,千塵,你好美。

    她低下頭,淚沾溼了面紗。

    怎麼了?

    沒事,據說出嫁都要哭,捨不得爸媽,捨不得家。捨不得,她的蕭陽千塵伸手去擦眼淚。

    林懷楊搶先了一步,輕輕用面紙吸乾她的淚,笑著說:以後,你要捨不得我!

    千塵望著林懷楊的星眸,淺淺地笑了。或許,真能挖到一個寶藏,經營好沒有愛情的婚姻。

    到了酒店,千塵進了休息室。她掀開面紗,看到淚痕,拿起粉一陣猛撲,心口跳得厲害。太多人,太多人了,她堅決反對傳統婚禮中新人站在酒店門口等待,所以直接改成了從門口走到地毯那一端。

    千塵。堯雨關了門,默默地看她。她看到蕭陽了,雪白沉靜的臉,黑烏烏的眸子,從街角一閃而過。下了車,她抽了個空,轉身去找,只看到蕭陽的背影,他沒有再回頭。

    堯雨心裡難受,沒有請蕭陽,連佟思成都沒敢請。

    小雨,我緊張,我心裡發慌千塵眼睛又紅了。

    堯雨走過去,仔細看看她的臉,又加了點腮紅,沒事,當現場的人都不存在。我陪著你,慧安也快到了。林懷楊很帥,他身邊的伴郎也該死的帥!堯雨咬得很清楚,她被突然搖身變成林懷楊伴郎的許翊中刺激到了。

    林懷楊家和她家的親朋太多,千塵捧著花球,站在禮堂的入口處,看著黑壓壓的賓客,緊張得快要暈倒。千塵低聲對堯雨說:小雨,我的腿在發抖。

    堯雨微笑著問千塵:你有膽現在跑?

    你!

    嗯,我站你身後,你倒下來我當墊背的。新郎很帥我也緊張,因為我要跟著你走過去許翊中的表情,讓我想罵人。堯雨咬牙切齒,臉上笑容不變。

    千塵呼出一口氣,沒有退路了,你比我緊張!

    堯雨做夢也沒想到伴郎會是許翊中,目光越過賓客,她似乎看到許翊中站在林懷楊身後,對她露出了雪白的牙。

    話可以隨便說,真見到許翊中,堯雨仍忍不住心慌。他很帥,和玉樹臨風的林懷楊站在一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離了那麼遠,堯雨看不清許翊中的面部表情,只覺得他站在那裡瀟瀟灑灑,惹眼得很。

    千塵尷尬地解釋:你說不要許翊中,我就告訴懷楊,伴娘我找,伴郎他找,我哪知道他找的偏偏是許翊中!可能嘉林請他設計樓盤,他和許翊中就熟了吧。

    婚禮進行曲響起,千塵的父親帶著千塵走過去。堯雨跟在天使後面,每走近一步,不安又多了幾分。

    許翊中盯著堯雨看,她頭髮長了些,曬黑了,壯了點,粉紅的紗裙瞧上去很性感,他為腦中浮起的這個想法逗樂了,又努力控制住。等堯雨走近時,他已換上了一副淡然的神情,對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堯雨低下頭,看了看腳上的高跟鞋,有點黯然,轉念一想,半年了,哪個男人受得了?沒緣分就算了吧。一念至此,她又難過。瞧著千塵和林懷楊禮成,新人要去敬酒,堯雨趕緊端起盤子跟在千塵身後。

    許翊中當伴郎,反正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卻一句話也沒對她說。

    堯雨沒見到蕭陽,也沒看到佟思成。她明白千塵不可能請他們觀禮。看千塵的目光中就帶著憐惜,眼見千塵有想喝酒的衝動,她想也不想就攔了下來。

    一隻手從她手中取走酒杯,包涵見諒!今天的伴娘酒量也淺。許翊中笑呵呵地喝下。

    堯雨沒有吭聲,陪著千塵又走向下一桌。林懷楊和千塵端紅酒,賓客敬酒幾乎都讓許翊中接了過去。

    堯雨暗暗數著他喝的酒,嚇了一跳,這樣喝下去,他還不醉死在這兒?開口想說他,眼睛看過去,許翊中竟當沒瞧見她似的。堯雨氣得跺腳,心裡惱怒異常,乾脆也不理不睬。

    敬了二十桌,千塵去換衣服,堯雨跟著她去了新娘休息室。

    不多會兒,慧安也上來了。

    千塵又換了身旗袍。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腦袋有點暈,喃喃地說:小雨,慧安,我想倒下去,我能不能眼睛一閉就倒下去!能不能啊?

    慧安和堯雨互望一眼,這時間,千塵已沒有退路。她倆不謀而合地笑了起來,婚禮就是要折騰,不折騰記不住!再累也要撐住!

    小雨,你又沒結婚,你怎麼知道?

    堯雨笑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

    慧安和千塵一下子跳起來捂她的嘴,新娘休息室裡傳來堯雨慘烈的叫聲。

    慧安看著她倆,笑道:好啦,還有幾十桌沒敬呢。千塵,你和林懷楊家的親朋太多了,今天有六十桌沒?

    千塵疲憊地嘆氣,天啦,還有三分之二!

    林懷楊輕輕地敲了敲房門,千塵,快一點。別讓客人久等。

    千塵沒辦法,盈盈起身,會好的,會過去的。一生只這一次。剛說完這句話,就想起了蕭陽。她原來打算的一生一次的婚禮,結果嫁的卻不是他。千塵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堯雨嚇壞了,拿起粉撲給她補妝,堅持住!千塵,別這樣!

    我看到阿陽了,我看到阿陽了,他我沒辦法,沒辦法!千塵哽咽。

    堯雨呆住,原來她也看到了。嗯,我跑出去也看到他了,他微笑著說不方便來,就託我對你說恭喜。堯雨面不改色地撒謊。這時候,怎麼也沒辦法後退了。

    他說恭喜?千塵幽幽地瞅著堯雨,眼底溢滿悲傷,是啊,他能說什麼?自己這樣,他能怎麼樣?

    千塵!你們快點!林懷楊又敲門了。

    千塵大口地喘著氣,努力地呼吸平息心情,迅速剋制情緒。擦去眼淚補好妝,她對慧安和堯雨笑笑,拉開門出去。

    慧安嘆息一聲,拉了堯雨跟上去。

    林懷楊含笑看著千塵,伸手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累了?一會兒就完!

    千塵臉一下子紅了。她微微掙扎了下,又想起這個人是自己的老公了,她輕輕地低下了頭,已經由不得她了,她只能微笑,微笑著去面對另一種生活。

    堯雨和慧安跟在後面,慧安瞥了眼堯雨,怎麼你和許翊中像兩尊門神不說話?

    堯雨鬱悶地搖搖頭,他可能惱了,半年沒聯繫,可能,就算了吧。

    他找你找得很著急,你別誤會他了。慧安好心地說。

    沒看出來。

    他不理你,你有感覺嗎?小雨,喜歡的千萬別再放過,嗯?

    堯雨嘆了口氣,回到宴會大廳,她跟在千塵後面敬酒,許翊中一直在身邊,還是不說話,有人敬酒,一律擋完。

    堯雨和千塵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都沒有注意到,慧安是一個人出席,張林山並沒有出現。

    第四十七章無聲勝有聲

    千塵婚禮一完,堯雨和她告別時,看到許翊中正在和朋友說話。她沒有過去,堯雨想,如果許翊中不想再理她,她也沒辦法。徑直出了門,她站在酒樓門口等車。

    許翊中遠遠地瞥見堯雨走出門外,他想也不想就跟了過去,不知道是酒喝得多了還是別的原因,他現在生氣。

    他在宴會廳裡晃盪了這麼久,她就無視?

    許翊中大步從堯雨身後走過,伸手拉住她就往停車場走。

    堯雨被扯得往前一個趔趄,發現是許翊中,就沒吭聲了,堯雨甩了幾下沒甩掉,反而讓他加大了手勁握得更緊。她偷眼看許翊中,他沉著臉,眼睛望著前方大步向前,拉著她就像,就像拖了只垃圾袋。

    堯雨一驚,自己怎麼這麼想?垃圾袋?!等離酒樓遠了,她才開口:你幹嗎?

    許翊中回身用力一拉使勁抱住了堯雨,哼,我不和你說話,你就不知道主動一點?

    你醉了!堯雨嗅到了濃烈的酒氣。

    是啊,我醉了,醉了也能帶你走!許翊中掏出車鑰匙開車。

    堯雨一把搶過鑰匙,我來,酒後不要駕車,你今天喝了很多。

    許翊中有七分醉意,睥睨著堯雨。她開車?他想笑,歪著頭不信。

    堯雨嘆了口氣,打開車門坐進去,熟練地打燃火,上來啊!

    許翊中好奇地坐上車。

    堯雨開車很穩,她沒有說話,開了空調對他說:別開窗了,你睡會吧,到了我叫你。

    許翊中又一次嘆息,他了解她真是少。他笑嘻嘻地看著她,堯雨開車時的爽快與利落讓她渾身充滿了自信。許翊中努力睜大眼,可是他想他是醉了,平時再怎麼應酬喝酒,他也能把車開回去。今天堯雨開車,他眼皮打架,只想睡覺,放心得很。

    堯雨側頭看了眼許翊中,他睡得很熟,睡著了的樣子很漂亮。她忍不住笑了。

    把車開到他家停好,堯雨碰碰許翊中,到了,下車。

    下車時許翊中腳步踉蹌,身體晃了晃,她扶了他一把,許翊中反手牽住堯雨,牢牢地握住。

    堯雨微微地用力掙扎,許翊中沒理會,一直牽著她的手回家。

    你休息,我明天來找你。

    話音剛落,許翊中一把抱住她,吻密密地落在她的臉上、頸上,然後找到她的紅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嘴裡的酒氣讓堯雨很不習慣,身體被箍在他懷裡使不上勁。任她怎麼躲閃,他總能準確地找著她的唇固執地與她糾纏。

    堯雨放棄掙扎,腦子慢慢地迷糊起來,閉上眼睛,順從地依在他懷裡,酒氣微燻撲面而來,堯雨覺得自己也醉了。

    後背的拉鍊不知何時被他拉下,堯雨背心一涼,她伸手去推,許翊中突然彎腰抱起她走進了房間。

    酒後亂性?堯雨腦中飛快地閃過了這個詞,臉一下子紅了。

    一進房間,許翊中把她扔上床,整個人就壓了下來。他吻著她的脖子,臉貼著她的臉,然後就沒了動靜。

    堯雨在他身下躺了會兒,睜開眼,動了動身體,許翊中還是沒動靜。

    她忍不住笑了。堯雨輕輕地移開他,看看自己,紗裙掛在身上,裡面一覽無餘,便伸手去拉拉鍊。

    這時許翊中手一伸,又把她帶進懷裡抱住,任堯雨怎麼使勁也掙不開。這隻裝醉的豬!堯雨閃過一個念頭,輕嘆口氣,躺在他懷裡,閉上眼睛,慢慢地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堯雨睡醒時,身上蓋了條薄涼被。她笑著想,許翊中醒得可真早。

    正想著,許翊中穿著睡衣出現在門口,頭髮溼溼的,才洗過。他看了她一眼說:這是我的家。

    我當然知道是你家,昨晚還是我送你回來的呢。堯雨看了他一眼,正要起身,啊!的一聲尖叫起來,我的衣服!

    我脫的!想下手沒敢,又懶得給你穿了。許翊中笑容可掬,大言不慚,眼睛在堯雨身上打轉。

    流氓!把衣服給我!堯雨東瞧西瞧,沒看到自己的裙子。

    許翊中走到床邊坐下。

    堯雨嚇得往後一縮,臉就紅了,幹嗎?!

    許翊中直直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小雨,為什麼?這麼狠?

    堯雨轉過頭嘀咕:誰叫你啊!她大聲地喊了出來,許翊中已壓在她的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堯雨剛一動,許翊中就笑了起來,小心春光乍洩!

    她馬上老老實實地躺著。

    小雨,為什麼,半年沒消息?

    堯雨沒吭聲,咬著唇,良久才說:你不打電話來,我才關機的。

    嗯,然後就可以失蹤半年?許翊中不緊不慢地實潰劬鏌延辛伺?/p>

    我生氣!

    還生氣?誰叫你關門趕我走的?趕我不趕他,我氣了一個星期,就打不通你的電話了,你還失蹤半年,誰該生氣?

    堯雨惱怒地轉開頭,這種姿勢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你把我的衣服給我!瞧我生氣,我走好了。

    不說清楚就想走?沒門兒!

    堯雨無奈得很,翻了個白眼,那你要怎樣?我怎麼知道你過了半年還記仇?

    那你就不知道主動來找我?許翊中眼裡的怒氣越積越多。他狠狠地看著她,心裡一陣陣發酸。要是自己不找她,她就這麼不把他放心上,就算了?

    為什麼不主動找他?是覺得他不信任她,覺得他不瞭解她,就如同她也不瞭解他一樣?

    許翊中脫口而出,是你不瞭解我,還是覺得我不瞭解你?

    我,不瞭解你,你也不瞭解我。

    你給過我機會麼?嗯?稍有不對就失蹤,誰把你寵成這樣的?!

    許翊中渾身透出怒氣,逼得堯雨側開了頭。

    我,我等你的電話等了一個星期!堯雨有點哽咽。說完緊緊地閉了嘴,不肯再看他。

    在堯雨的理論裡,她不要主動,也不要勉強。半年前,她趕走許翊中的同時,也趕走了佟思成。她惱怒於杜蕾的上門挑釁,更惱怒於兩個在心目中佔有分量的男人太巧地出現。

    那一切就像一個局,像精心設計的一個局。而堯雨,偏偏討厭做這種劇情的女主角。如果許翊中有風度,微笑地和佟思成打招呼,堯雨會開心。然而,他沒有,偏偏要在這當口當大男人,不趕他趕誰?

    堯雨在等待的一週裡,就像在和許翊中做心理較量,她明白許翊中等她主動道歉或撒嬌,就可以揭過此事。然而,她也希望許翊中能主動。她給了他整整一個星期,至少到飛機起飛。

    她的睫毛微微地顫抖,薄被下的身軀變得僵硬。許翊中心裡一痛,他在幹嗎?在逼走她麼?他連人帶被子往懷裡一帶,嘆了口氣,算了,小雨,我是在打沒有把握的仗。我捨不得你,你失蹤半年,我還是想著你。可是,小雨,你好好想想,這樣對我,你公平嗎?

    他聲音一柔,堯雨就哭了起來,你不來電話,你不理我,我才才換了卡的,我想你不瞭解我,這樣就起誤會,我還不如,走了算了,你想不起我,我也

    你也什麼?也就算了?許翊中心裡氣得很。

    堯雨怯怯地看他一眼,我不回來了麼,要是,要是你不想我了,就算了要是

    要是我還想你,你再來找我?許翊中徹底被她打敗,你就從來不知道主動一點,討我歡心?萬一我變心了呢?

    那就算了唄,堯雨低低地呢喃,心裡一酸,她沒有主動的意識,並不等於她不喜歡他,我要求是高了點,要是,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分開半年就算了,我,也不勉強。

    許翊中氣得捏著她的下巴,冷聲說:看著我,你就這麼無所謂?這事也隨意?

    堯雨被動地看著他。許翊中眼眸深處翻湧著驚濤駭浪,她不知所措地伸手想推開他。

    他手一緊,把她箍得更緊,做夢!現在明白告訴你,沒有的事,我要你,老早就告訴你我要你!你再隨意也不準拿這事兒隨意。

    堯雨咬著唇忍著,心裡有點慌,許翊中陰沉著臉就像,就像想要吃了她。她側過頭伸手去推他,你起來!

    許翊中支起手肘不理會。

    堯雨怒了,動作幅度更大,許翊中胸腔裡突然傳出悶悶的笑聲,真不怕被我看?還是想讓我看?

    堯雨臉紅地轉開頭,不要臉!

    你說對了!許翊中作勢拉住被子一角就要扯。

    堯雨大驚,不要!

    認錯!

    不!

    那我掀被子了?

    又不是沒進過游泳池,我當我穿的是比基尼!堯雨倔了起來。

    許翊中喃喃地說:看來內衣都不該給你穿。說著手已伸進了被子。

    堯雨拼命掙扎,許翊中不耐煩地拉高她的手,恨恨地說:你真是個土匪!說著低頭找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雨後樹林清新的味道在嘴裡蔓延,久違了的感覺。許翊中心裡一聲嘆息,加深了這個吻,固執地探尋她的柔軟,吸取她所有的味道。

    隔著薄薄的衣料,他的身體發生著變化,他突然抬起頭,眼睛裡閃動著情慾。小雨,我想你。

    堯雨有點迷糊地看著他。

    許翊中朗眉星目,笑容極具魅惑。

    他不想停止,卻驟然從堯雨身上跳了起來。裙子拉鍊壞了,你等我,我去另買一套。說著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堯雨突然痴痴地笑了起來,她圍著薄涼被下了床,順手從衣帽架上找了件他的T恤套上,去洗了個澡,這才慢慢地打量他的房子。

    這是她第一次來許翊中的家。房子一百來平米,收拾得很乾淨,還有幾個房間關著,她禮貌地沒有打開。

    堯雨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開電視。眼睛突然看到茶几上放著一摞雜誌,她怔住,想起了什麼,轉身又回到臥室,果然,床頭櫃上擺著的也是一本雜誌。

    她的指尖伸出去又收回來,看了會兒才輕輕地翻開,是最近的和順僑鄉。

    她走到客廳,拿起那摞雜誌。雜誌按時間順序齊整地碼著,一共八本。她拿起最下面那本,輕輕一翻就翻到了周莊那期。他常常看嗎?才會有這麼深的痕跡,稍一翻動就看到了周莊的那一頁。

    堯雨呆呆地坐了會兒,喜悅像泡泡咕嚕地冒個不停。他沒有不理她,他心裡一直記掛著她,一直想著她!她跳起來,啊!許翊中是隻豬!啊

    話音未落,門已被推開,許翊中拎著兩個衣服口袋出現在門口,奇怪地看著堯雨。

    她伸出的手還揚在半空中。堯雨的臉飛快地變紅,訕笑著放下手,你回來啦?!

    許翊中懷疑地看著她的奇怪舉止,眼睛掃到沙發上的雜誌,臉也跟著紅,側開頭輕咳了兩聲,穿我的T恤也不錯。

    堯雨低下頭,臉一紅,光著的腳指頭動了動,嘟囔著:誰害羞啊?

    許翊中不自然地指責,你這樣分明是在誘惑我!

    嗯。堯雨輕哼。

    許翊中大驚,勾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眉梢細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不肯相信他聽到了什麼。堯雨被他瞧得極不好意思,一巴掌打開他的手,伸手去拿他手裡的衣服。

    許翊中把手裡的衣服遠遠地扔在沙發上,手輕撫過她的臉頰,黑了。

    堯雨專注地看著他的雙眼,突然踮起腳尖啄了下他的唇。

    許翊中不可思議地微張了下嘴,心裡湧出一陣狂喜,摟過堯雨吻住。

    他的吻纏綿裡帶著挑逗,堯雨儘可能地跟隨著他的節拍,像是無休止地探索,看不盡的風景,沒有停止的念頭。

    不知不覺,堯雨的手輕輕地扯住了他的衣服下襬,猛地往上一卷。

    許翊中一伸手,脫去了上衣,露出光潔的肌膚。堯雨小心地把手放在他胸口,感覺到他的心在手掌下急促地跳動,忍不住把臉貼上去。

    一股衝動從心底深處升騰而起,許翊中強忍著馬上把她正法的衝動,任堯雨貼著他,突然胸口一癢,堯雨輕輕地吻在胸膛上。

    他要是再不動,他想他肯定是豬。你確定你是在挑逗我?問話的同時他已抱起了她。

    堯雨勾住他的脖子,咯咯地笑著說:我不把你吃了,我不踏實!

    許翊中站住,恨聲道:我是該對你失蹤半年表示生氣不讓你如願呢?還是說聲樂意效勞?

    堯雨把頭埋進他的胸口,過了這村沒這店了,給你五秒鐘!

    許翊中放聲大笑,五秒鐘你不覺得太快?

    許翊中,時間到,你放我下來!堯雨臉漲得通紅。

    不!現在我說了算!許翊中心情愉快之極。他沒想到堯雨會這麼大膽敢主動引誘他。走進房間的時候,他想,他白去買衣服了。

    還是第一次來我家,對吧?許翊中看堯雨東張西望一副好奇的樣子,心裡有些難受,他還真沒這樣談過戀愛。

    堯雨趴在許翊中背上,指揮他揹著她參觀他的家。聽到他這樣說,側過頭親了他一口,以後我會常來。那是什麼?怎麼一樣雜誌你買兩本?堯雨奇怪地看著書房裡出現的又一摞雜誌。

    許翊中哼了一聲不回答,順勢抱著她坐在椅子上,轉開了話題,還是不肯認錯?

    堯雨見雜誌似沒有翻看過,已明白他的心思,是感動、是難過,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許翊中臉有點熱,恨聲說:我現在發現,你其實還挺怕撓癢的!手在堯雨腰間輕輕一掐。

    堯雨驚跳起來,整個人被控制在他懷裡,動彈不得,難受得大笑起來,啊!我錯了!

    許翊中停住,手還放在她的腰上,慢吞吞地問她:哪兒錯了?

    堯雨喘著氣說:你放手,我好好和你說嘛!

    許翊中手輕輕一用力,堯雨又笑了起來,不要!哈哈!我,我不該不聯繫你!不要!我錯了,不該換電話!不該,誰這麼小心翼翼連本雜誌都當寶貝!

    看來不怕癢!許翊中被她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地連掐帶戳,輪番折騰堯雨的癢癢肉。

    啊!哈哈!不,不要了,我在想!堯雨笑得無力。臉上紅暈滿布,眼睛滴溜溜轉著想脫身的法子。

    許翊中不吭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珠子轉這麼快,想打什麼歪主意?嗯,沒笑夠?想不出來?

    他的手扶在堯雨腰間,堯雨難受地求他,我們好好說,這樣我難受!

    這就難受了?你跑了半年招呼不打,我不難受?誰錯?

    我錯!堯雨很識時務,嘴裡又嘀咕了一句:你逼我認錯,不算!

    許翊中真的很佩服堯雨,都這樣了還嘴硬,不由得放柔了聲音,想我不?

    不!

    顯然這個答案他並不滿意,手又不安分起來。堯雨怕癢,忙不迭地連聲喊著:想!真的想!

    許翊中滿意地笑了,輕輕地吻她的臉頰,小雨,嫁給我,嗯?就今年。

    不行啊,我還想在兩年裡走完一百座古鎮。完了再說。

    那你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一走了之!

    堯雨笑了,人都是你的了,你還要什麼保證?

    許翊中搖搖頭,兩個人之間是相互的,要是換了我對你做出掃地出門、失蹤半年的事,你會怎樣?你就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對不起,我以為你生氣了,再不想理我了,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失蹤半年?許翊中想起來就生氣。

    堯雨摸摸他的臉,逗他,不生氣了,這不回來了嘛。

    回來也沒來找我。

    要是分開半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找你幹嗎?

    你就不能主動點?

    堯雨眼珠一轉,我還不夠主動?

    許翊中一愣,呵呵地笑了起來,小雨,凡事多為對方想想,嗯?我也不對,我不該太犟,一週都不來找你。女孩子是要寵的。

    他真的很好,堯雨明白自己是任性了。她偎依在他懷裡輕聲說:其實也只對你這樣,我都沒想過會發那麼大脾氣。許翊中,你聽好了,我對思成從沒發過那樣的脾氣

    她沒能再說下去,許翊中全然明白堯雨的意思,忍不住吻住她,堵回了她想說的話。他不需要她再解釋。

    第四十八章心意費思量

    千塵蜜月回來,約了慧安和小雨,她選的地方還是良木緣。

    千塵瘦了。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想選C大外的這家良木緣,約了堯雨、慧安下午五點見面。她三點就到了,坐的還是三人第一次相聚的那個座位。

    兩年半,一晃就過了。

    兩年半以前,她和蕭陽還情意綿綿,心心相印。現在她眼睛溼潤了。世事難料,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前沒有想到過的。誰能說兩情相許就能牽手白頭?原來伴她走以後日子的是另一個他。

    新婚第一晚,千塵很緊張,怕林懷楊嫌棄她不是第一次。結果什麼事都沒有,林懷楊相當細心、相當體貼,沒有多問過一個字,連眼神自始至終都是溫柔的。

    他睡著後,千塵安靜地躺在床上,兩行淚從眼角滑落。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蕭陽,蕭陽的吻,蕭陽的撫摸,蕭陽的擁抱。

    空調開得很低,千塵打了個寒戰。她不該再去想,她已經嫁給身邊的這個人了。

    就在這晚,千塵夢到了蕭陽。

    四周都是水,千塵坐在一條小木船上,腳泡在水裡,船裡裝滿了水,冷風吹過,千塵打了個寒戰,她發現船離岸越來越遠,水面上漂著一層白霧。她回頭看看船去的方向,什麼也看不到。

    這時她看到了蕭陽,他站在岸上默默地注視著。清俊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嘴緊閉著,黑亮的眼睛似帶著無限的愁緒他就這樣看著她,看著那條小船載著她往遠處飄去。

    千塵張嘴想喊,可是聲音全悶在了胸口,任她張大嘴,也發不出一聲她想跳入水中,又動不了。雙腿浸在水裡,寒氣從腳底往上爬。她摸摸四周,船上全是水,卻怎麼也不沉,就隨著波浪蕩漾著朝遠方漂去。

    她瞧著蕭陽的臉慢慢地變得雪白,眼睛更黑更深沉,他沒有叫她,就緊閉著嘴瞅著她千塵拼命地拍打著水,船還是離蕭陽越來越遠,霧氣慢慢模糊了他的臉她急得醒了。

    林懷楊還在酣睡,從千塵的角度看,他有高貴光潔的額,挺直的鼻,立體分明的唇,下頜的線條優美。他是英俊迷人的,此時睡著了露出平和而滿足的神情。千塵迷惑,這就是她的丈夫?一生要相守的人?

    林懷楊對她很好,他的家裡人也對她很好。千塵的父母也對這個女婿感到滿意。一家人坐在一起,千塵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人。他們不需要她的參與,只要她的身份,陶教授的女兒。她的喜怒哀樂不重要。

    這也正隨了千塵的心意,她心不在焉,沒有想蕭陽或別的事情,她只是像蝸牛縮回了殼裡,窩在自己的世界裡,那裡有她年輕的心,所有的幻想、愛戀、相思和痛苦。她睜大了一雙明若秋水的眼睛注視著父母、林懷楊、別的親戚朋友,時常還伴著微笑與點頭。但沒有人知道,她離他們太遠太遠。

    他們要的,就給他們吧。

    蜜月歸來,母親興奮地拉著千塵問長問短。千塵輕飄飄地回答:媽媽,你不是覺得為我好嗎?嫁了他,我就會幸福快樂,那還問什麼?如你所願。

    她不想再回家,結婚後林懷楊說回家,她就回去。林懷楊不提,她也不動。

    才多久呢?結婚才兩個月。千塵就覺得自己老了,心如死灰。短短兩個月的婚姻,千塵覺得她看盡了一生。

    她和林懷楊之間迅速形成了規律,早晨一盒牛奶、一個麵包或前天買的包子用微波爐熱熱;中午在各自的單位吃飯;晚上下班千塵一般不準點,超過了時間她就在外面吃,準點的話就給林懷楊打電話,他來接她一起吃,然後回家,千塵上網,林懷楊也上網。

    這就是結婚成家?

    千塵!

    她回頭,慧安衣袂飄飄地走過來。千塵想起兩年多以前,第一眼看到的慧安。慧安轉眼之間就似眉眼長開了似的,成熟嫵媚,那種小兔子似的嬌羞被眼神里的穩重代替。

    蜜月如何?你那位夠帥!和你站在一起太般配了。慧安自然地誇林懷楊。

    千塵突然想到,從前,她和堯雨也誇張林山,成熟有型、體貼有加。她試探地說:沒有張林山體貼成熟!張林山對你沒得說。

    她注意地觀察,慧安目光中閃過一絲黯然,笑容帶著種難以表達的牽強。

    千塵輕笑起來,慧安,我終於明白那句話的感覺了,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別人看到的,永遠不是自己感知的。

    慧安投過來欣賞的眼神。眉尖輕蹙,似投石於湖中,漣漪散開,慢慢地消失不見。她用吸管輕攪著果汁,想了想開口問道:千塵,你很失望?對婚姻失望?

    是,我沒有書上寫的、別人說的那種興奮,就像是走了該走的一步。父母滿意,周圍人說好,我懷疑自己的感覺。大家都說正確,而我說不對,是不是我錯了?

    慧安有些同情千塵,她安靜地說:千塵,你是放不下蕭陽,凡事都習慣了拿蕭陽來做比較。現在你想起的只有蕭陽的好。你看到的,只有林懷楊的不好。

    懷楊不是不好,是很好。他真的很好,就是,我怎麼就找不著感覺?像蜜月,我們去了香港。逛一整天街,我問一句,他答一句,耐性很好,就是,他像我請的搬運工。他的話少得可憐。總之在香港我逛了四天街,他陪著我逛了四天,當了四天搬運工,然後回來。

    呵呵,慧安笑了起來,林懷楊真是不浪漫!

    千塵像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點頭同意,對,他就是不浪漫!

    說誰呢,誰不浪漫了?堯雨的聲音在她倆身後響起。

    千塵和慧安笑了,小孩子,大人的事別插嘴。

    堯雨嘴一撇,兩個已婚家庭婦女,又扯家長裡短,婆婆如何、老公如何了?

    你來了,我們就說說許翊中好了。

    他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堯雨嬉笑著不肯。她關心慧安,也關心千塵。她對千塵特別不放心,生怕她心裡還記掛著蕭陽。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都二十六歲了。女人啊,過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還是當男人好。男人四十一枝花,三十五六正是魅力十足的時候。慧安感嘆。

    我過些日子還走,年底之前回來。堯雨岔開話題,把出去看到的有趣的揀來說,總算讓千塵和慧安捧腹大笑。

    這就對了嘛,不過二十六歲,說得自己有多老似的。堯雨洋洋得意自己製造的效果。

    小雨,看你這樣子,和許翊中漸入佳境了吧?不過,像他那樣的男人,還是守緊一點好,你一出去又是兩三個月,聚少離多不是件好事情。慧安好心地勸她。

    堯雨甜甜地笑了。許翊中是個異類,正說著電話就來了。堯雨接了電話,起身,你倆再聊聊,他馬上到,說有事。我先走了。

    千塵和慧安笑了,不過結婚才兩個月,千塵覺得和堯雨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

    堯雨走了半個小時,突然打個電話問她們是否還在,又回來了。她解釋說,許翊中突然集團有應酬,所以她打算回來繼續與她們談天說地,消磨時間。

    看看時間不早,慧安打算回家了。堯雨拉住她,張林山要回家麼?

    不知道,還沒打電話。

    那你回家幹嗎?給他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完,讓他來接你唄。千塵,你也是,讓林懷楊來接。我也和許翊中說好,完了他來接,我們可以坐著聊到他們來接!

    慧安和千塵拿起電話給各自的老公打。

    堯雨低下眼簾,心裡早亂成了一團。她和許翊中出去,剛離開C大沒多遠,她居然看到杜蕾和張林山在一起吃晚飯。

    許翊中不以為然地說:杜蕾調到策劃部了,和規劃局接觸多。要去和山子打聲招呼不?

    堯雨瞪他一眼,我不喜歡杜蕾,才不去呢。

    然而她心裡始終不安心,讓許翊中又送她回了良木緣。

    林山今晚有應酬,接不了我。我還是早點回去,今天覺得特別疲倦似的。

    懷楊說馬上就到,先送你,我們再回家。小雨你呢?

    堯雨撒謊,我和許翊中約好在這裡等。

    慧安她們剛走,堯雨也離開了良木緣。她仔細地想了想,徑直順著張林山和杜蕾吃飯的街往前走。她希望是自己敏感,然而她的直覺告訴她,沒有這麼簡單。她甚至覺得許翊中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遮掩。

    轉過街角,青江出現在眼前,不遠處是那家小漁館。再過去,千塵曾經說過,有家很特別的咖啡屋。

    堯雨看到了張林山的車就停在咖啡屋外,她心裡湧起一種憤怒。慧安,這就是張林山的應酬?

    她走進小漁館想吃點東西等著。堯雨往角落走,從這裡能看到張林山的車尾。

    堯堯!什麼時候回來的?

    堯雨嚇了一跳,佟思成和蕭陽坐在不遠處。她沒動,對他們笑笑。

    佟思成走了過來,等人啊?要不要一起吃?半年不見,堯雨曬黑了點,短髮長齊頸項了。佟思成眼中閃爍出濃烈的思念。

    他為什麼不長胖一點呢?臉色這麼難看。堯雨心裡嘆息,低下頭,說:我喜歡坐這裡。

    還生氣?這麼長時間了。佟思成小心地問她。

    堯雨回過神,笑了笑,我哪有那麼小氣,不是呢,我想坐在窗邊。

    佟思成和蕭陽挪了過來。

    千塵好嗎?佟思成幫蕭陽問。

    很好。堯雨想,這時候難道能說不好?不好也要說好。

    蕭陽溫和地笑了,我年底結婚。

    堯雨心裡湧起一種難受,她擔心地看了眼蕭陽。他似乎沒什麼變化,但眼睛卻沒有神采,以前朋友相處的那種活泛的亮色似乎磨滅了。堯雨心裡明白,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就把話題扯開了,你們公司做得還順利吧?

    佟思成笑著說:過得去。你呢,這半年還好吧?去了些什麼地方?

    堯雨吃著魚,開始說去過的古鎮,眼睛隔會兒就往外看。

    佟思成習慣地幫她夾魚。思成,我自己來堯雨端著碗的手一抖。

    怎麼?燙著了?佟思成拿過碗放下,緊張地問她。

    堯雨已驚得呆住,她看到許翊中的車開了過去。他知道,他知道張林山和杜蕾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堯雨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念頭。

    堯堯,怎麼了?佟思成皺著眉回過身看,卻什麼也沒看見。

    沒什麼。堯雨心神不寧。她站起身拿出電話,我打個電話。她走到一邊打給許翊中:你在哪兒呢?

    哦,你呢?完了麼?要我來接你?許翊中避開了堯雨的問題。

    是啊,我這邊完了,你在哪兒?堯雨又問了一遍。

    哦,那你等著,我來接你。千塵和慧安呢?要我送麼?

    堯雨氣得想笑,擔心慧安和張林山、杜蕾撞車麼?她淡淡地說:千塵送慧安回家了,你來接我吧,十分鐘你能到麼?

    許翊中輕快地笑了,五分鐘就到!

    掛了電話一會兒,堯雨看到許翊中開著車離開。她站起身對佟思成和蕭陽說:我先走一步,有時間再聊。

    佟思成有點擔心,堯堯,你神經兮兮的,出什麼事了?

    沒事,我走了,許翊中來接我。

    佟思成黯然地看著堯雨遠去,蕭陽有些不忍心,師兄,你和堯雨分手的兩年,也一樣過了。

    是啊,就是瞅著總不得勁兒,沒事的。佟思成笑了笑。

    堯雨走了很遠,回頭看到張林山的車還停在路邊。她冷笑一聲慢慢地走回了良木緣。

    小雨!許翊中按了聲喇叭叫她。

    堯雨不動聲色地上了車。

    你去哪兒了?還給我說五分鐘,害我等這麼久。

    我哪知道你來這麼快?我以為你去了集團,過來需要時間。我打電話時你在哪兒?堯雨第三次問許翊中。

    我就想著要來接你,在這附近轉悠呢。

    一個人沒事在這一帶轉了兩個小時?

    是啊,想著吧,你們三個在一起聊天,我來也不方便,這不就只能在街上轉悠著等你了。你電話一來,我馬上飛奔過來。許翊中笑著表功。

    許翊中,我問你件事兒。我今天看見杜蕾和張林山一起吃飯,我心裡總不得勁兒,你說是杜蕾調策劃部和規劃局有接觸。真是正常接觸?

    許翊中就怕堯雨問這個問題,想了想,說:應該是正常接觸,哎,我說小雨,你別也像別的女人一樣,一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吃飯就往歪處想。本來沒事兒,結果一攪和變成有事了。

    哦,這樣啊,你是說我多心了?堯雨斜斜地瞟了許翊中一眼,你心虛幹嗎?你要恍男椋愀陝鶉齷眩俊?/p>

    許翊中心裡一跳,吃驚地回過頭看堯雨。

    你敢說你不心虛?!你明明知道張林山和杜蕾吃過飯去泡吧,你就是不肯明說。

    小雨!

    你自己說吧,怎麼回事?

    許翊中在路邊停下車,嚴肅地說:小雨,你別亂猜想,山子和杜蕾真的沒啥。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什麼叫沒啥?要怎麼樣才叫有啥?你這樣幫他們藏著掖著,真的有啥了,你叫慧安怎麼辦?堯雨很生氣。

    許翊中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解釋,又不想和堯雨起誤會,斟酌了半天,說:山子和杜蕾是互相欣賞,沒有那種,那種

    堯雨勃然大怒,我和思成也是互相欣賞,我現在就找他喝茶聊天去!

    你敢!許翊中臉一沉,喝道。

    我和他就是互相欣賞,絕對沒有那種,那種感情!我怎麼不敢,我還理直氣壯!

    這是山子和杜蕾的事,有必要咱倆因為他們吵?許翊中有點理解不了堯雨的思維。在他看來,這幾乎是相當純潔的感情了。山子和杜蕾在一起,偶爾約著吃飯喝茶聊聊天,僅此而已。

    張林山告訴許翊中,他和杜蕾是互相欣賞,許翊中能理解。慧安是好,可是慧安扮好了妻子的角色,卻不能扮好一個知己的角色。

    男人的需求是多方面的,除了老婆,他還需要異性朋友、需要崇拜、需要理解、需要溝通,甚至需要新奇和刺激。許翊中理解張林山,也理解杜蕾對張林山的感情。所以,許翊中默許杜蕾調進了與規劃局打交道較多的策劃部,而且相當有默契地守口如瓶。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根本不以為然,你覺得很正常。正如你所說,這是張林山與杜蕾的事,可是,你別忘了,張林山是慧安的老公。沒有一個女人能喜歡老公和別的女人相互欣賞!這詞用得真高明!告訴我,許翊中,什麼叫沒啥?在你的眼中,要上了床才叫有啥?我現在就和你有了啥!否則,啥也不是?!

    堯雨噼裡啪啦說完,看了他一眼,我對你,相當失望。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我們的觀點不同。我不希望多年後,你告訴我你與別的女人這樣相互欣賞,還說得理直氣壯!再見!

    她推門下車就走,許翊中臉色鐵青。女人,這就是女人!難怪男人會出軌,全是這幫女人搞出來的!娶了她就沒有自由,和別的女人吃頓飯、聊聊天也當成天大的事!他氣了半天,突然想起堯雨最後說的話,嘴裡罵著,開始給她打電話,果不出所料,又關機了。

    許翊中氣得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這個堯雨,一生氣就關機,讓他上哪兒找去?又想失蹤半年?他冷笑著給杜蕾打電話,杜蕾,堯雨家住哪兒?

    以前他不想問杜蕾,因為堯雨不喜歡。他希望他想知道的,都由堯雨告訴他,而不是從別人嘴裡,特別是從杜蕾那裡知道。

    翊中啊,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兒。你等會兒,我問下我爸。杜蕾壞壞地笑了。等了幾分鐘給許翊中打過去,聽說是住在西山下停雲路七十號,你只有去問問。

    許翊中聽了覺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開著車直奔西山停雲路七十號,車開到門口,被警衛攔了下來,找誰?

    堯雨。

    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

    請問你有她家電話嗎?

    沒有。

    你沒聯繫好,不能進。

    許翊中有點急,你能不能幫我給她家打個電話問問。

    警衛遲疑了會兒,查了一下,對不起,我們這裡沒有叫堯雨的。

    她住父母家。她是我女朋友。

    警衛眼中明顯透出懷疑,但依然很禮貌,那請你聯繫了她再來。

    許翊中愣了半天,沒轍,他朝裡面看了看,沉著臉開車走了。看看,哪有男朋友不知道女朋友的家住哪兒,電話是多少,還聯繫不上?這種稀奇事就發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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