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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影子的故事

    “還是瞞不過你。”謝小玉長嘆一聲,嫵媚的眼光忽然變得鋭利無比,靦腆之態也全然消失,換上滿臉的傲氣,“我早該想到,你不會這麼容易上當。”

    黑風靜靜地站着,不説話。

    張潔看了看他,又看看沈憶風,終於明白:“你把他當成了黑風哥哥?”

    有人被殺,隨後不遠的沈憶風中毒,竟是他一手策劃!

    謝小玉不答,卻向黑風笑道:“你如今才發現,已太遲了。”

    “你説掌櫃死了的時候,我就已知道。”淡淡的聲音。

    謝小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搖頭道:“果然是黑血教教主,一句話説錯竟露出了破綻。”

    “一句話説錯?”張潔不解。

    謝小玉看了看她,竟笑起來:“那日報信的人並未説死的是掌櫃,我卻對你們説掌櫃的死了,自然是説錯了。”

    張潔愣住,回想起當日的情景

    ——謝小玉揹着包袱滿面驚慌地走來:“二位快走吧,掌櫃的死了,住不得了!”

    “原來是這樣!”張潔恍然,暗暗慚愧自己居然沒注意到,實在太像偵探http://www.dz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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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又疑惑:他既早知道,為什麼不早點把謝小玉抓出來?

    她卻不知,黑風向來心高氣傲,我行我素,哪裏會理會別人怎麼想,加上本身武功又高,殺人多一個少一個,對他而言根本無所謂,何況他原就無心於世。

    想了想,腦中光芒閃過,她忽然眼睛一亮:“其實你還説錯了一句。”

    見謝小玉驚奇,她解釋道:“你説你下樓打水,看見小二死了,但他明明倒在燈影裏,連我們走近了都看不清,你又那麼膽小,怎麼會細細去看,何況他穿的也不是小二的衣服,你卻説他是小二,難怪我當時覺得怪怪的。”

    寒星般的目光中露出讚賞之色。

    這次輪到謝小玉愣住了,半晌,他苦笑道:“原以為此計周密至極,不想竟錯了兩次。”

    黑風看了他一眼:“你的確會使毒。”

    謝小玉也看着他,笑道:“與黑血掌一般無二吧?”

    他淡淡道:“百毒山莊?”

    “百毒山莊的人已被你全數殺死,我自然不是。”

    黑風不再言語。

    “我雖未拜入百毒山莊門下,可使毒卻比他們都高明,”那文靜柔美的臉上泛起驕傲之色,“陷害你的毒藥,也是我製出來的,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影子。”

    影子?

    張潔有些發冷,這就是那個形影不離的影子!但它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奇怪?”謝小玉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自己回答了,“只因我也是個影子,是一個人的影子,別人只會注意他,都不會留意關心到我。”

    這話説得沒頭沒尾,二人聽得有些莫名。

    張潔忍不住道:“那掌櫃、小孩兒和夥計都是被你下毒殺的?你為什麼要殺他們,他們是無辜的。”

    他看了她一眼:“無辜死在他手上的人已不少,再多幾個何妨。”

    張潔語塞。

    他悠然道:“只有用黑血掌殺人,才會讓人相信,否則曹讓他們又怎能追到洛陽。”

    “晉陽那個冒充黑風哥哥殺田老爺子的,也是你麼?”

    誰知他卻搖搖頭:“田老爺子是我下毒殺的,但冒充他的卻不是我。”

    張潔愣住,看看黑風,卻見他一臉平靜似並不奇怪。

    “當初我也以為他到了晉陽,便跟蹤而去,誰知竟是有人冒充,於是我乾脆殺了田老爺子,替你多引幾個仇人,”這麼卑鄙的話居然説得臉不紅心不跳。

    “你怎麼知道我們走哪條路?”張潔忍不住。

    謝小玉面有不屑之色:“知道一件事,有很多辦法,我豈會像他們那般無頭亂找。”

    “你故意接近我們的?”

    “不錯,像我這樣的人,一路跟着你們實在引人注意,所以我乾脆主動找上你們。”

    “你就是想陷害他?”張潔氣憤。

    “是。”

    “我們現在都知道了!”

    “但別人不知道,”他得意地笑了,“就算説出去,他們會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張潔愣住……

    半晌。

    “你為什麼要陷害他,”她垂下頭,“他殺了你的家人?”

    他很爽快地回答:“沒有。”

    “那……你是為百毒山莊報仇?”想百毒山莊好象也是被他滅了的。

    他搖搖頭。

    張潔又有些氣憤了:“那你為什麼無緣無故害他!”

    “他的確沒有殺我什麼人,”謝小玉看了看她,嘲諷道,“不過,我費這許多精神,怎會無緣故。”

    張潔愣住。

    “果真不認識?”他嗤笑了聲,那嫵媚的桃花眼頓時竟變得冷酷無比,看着一言不發的黑風,“你可記得一個叫謝塵的人!”

    謝塵?張潔有些疑惑地看看黑風,卻見他面色平靜。

    “不記得。”淡淡的聲音。

    “可笑她一心為你,你竟不記得她,”謝小玉似聽到了很可笑的事,大笑起來:“姐姐,你聽,他根本不記得你!哈哈哈……”

    他的姐姐?張潔忽然想起了紫雲夫人,不由瞟了黑風一眼,默默轉過臉去。

    寒星般的目光看了看她,立刻移向一邊。女人?説實話,連曾經有過多少女人他都不記得,哪裏還知道她們的名字。

    “二十年,不,是二十一年了,”謝小玉露出有趣之色,聲音也更加悦耳,“她為你拋棄奄奄一息的我,如今我還記得她,你竟不記得了!”

    “二十一年?!”張潔嚇了一跳。

    隨後,她立刻忍住笑,看看愣着的黑風——自己竟想歪了!。

    “對,整整二十一年,”見他們吃驚,謝小玉冷笑,“若非他們將我當成你,你早該死了,可你活了下來,而我卻身中離元散,生不如死!”

    “身中離元散?”張潔叫出聲。

    她終於想起來了。

    ——“服下離元散的只怕是小塵之弟,而走失街巷的是你!”沈靜山蒼老的聲音浮在耳畔。

    謝塵!小塵!沈姑娘的丫鬟,將他弄丟的人!

    這話説得再明白不過,黑風自然也知道了。他説他是影子,因為當年五大門派將自己當成路遙之子,全力追殺,最終他們卻錯將他當成了自己,給他灌下了離元散。

    “想起來了?”謝小玉觀察着他的神色,“當初,我差點為你而死,可沈家那些人,沒一個人想到我!”

    説到這裏,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做了你的替身,就像影子一樣,可有可無。”

    “而她,我唯一的姐姐,也丟下身中劇毒的我,將你抱走!”悦耳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鋭,滿含怨恨,“為了你,她竟顧不上陪我最後一刻!”

    “我那年才五歲,那天,我一個人躺在牀上,心中彷彿有千萬把刀在刺……千萬根針在扎!我難受……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餵我喝那種折磨人的東西,我痛,我痛得昏了過去!”那美麗的桃花眼中,又露出恐懼之色。

    張潔目光一黯,她雖然不知道離元散是什麼毒,但從他的語氣也能聽出來,他當時一定痛苦至極,倍受折磨。他們竟如此狠心對待一個五歲的孩子,不肯給他一個了斷!

    她卻不知道這是因為眾人恨路遙的緣故。路遙濫殺無辜,不知多少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所以才會這麼對他的兒子。

    終於,謝小玉回過神,冷笑:“所以,我開始恨!憑什麼要我替你死!還有我姐姐,她竟然為了抱你逃走,丟下她唯一的親弟弟!”

    沉默。

    張潔抬頭看着他:“可他也是無辜的,那是百毒山莊的毒啊。”

    “若不是為了他,我怎會莫名讓人灌下離元散,我姐姐怎會棄我不顧!”他幾乎是大聲喊起來。

    半晌,他平定了情緒,忽然又冷笑。

    “你們都以為我中了離元散,活不成了,沒人來管我,但我卻活了下來!”

    “我師父,百毒山莊的陳長老,他見我年幼,不忍,便偷偷用百毒山莊的獨門解藥救了我。可惜我天生筋脈異常,不能習武,自然也不能拜入百毒山莊門下,師父便教我使毒防身。”

    謝小玉説到這裏,搖搖頭似十分惋惜:“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弄錯了,可我姐姐已自盡,師父心地良善,他叫我保守這秘密,我苦守了十年!”

    “等到他老人家仙去,我又不甘心了,日夜都想尋到你,可那時你已沒有了消息,我知道那時將這秘密説出去,以我的地位,誰也不會相信我,”他笑了起來,“直到雲台的消息傳出,我才知道是你!這二十多年,我姐姐一心救的,不是沈姑娘的兒子,竟是沈老頭的孫子!”

    説完,他大笑。

    “當年,我是你的替身、你的影子,她們都為了保全你,而棄我不顧!”他咬着牙,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如今,你的親弟弟也成了你的影子,哈哈哈……”

    “把解藥拿來。”冷冷的聲音。

    “他活不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笑得開心又愉快,“我這一路將他們引來,他們已經知道你在洛陽,對了,你還受了傷,躲不過的!”

    聽着這瘋狂的聲音,張潔臉色發白,看着黑風。

    寒星般的目光驟然凍住,如利劍一般,他緩緩向謝小玉走去。

    謝小玉卻似根本沒看到,又大笑起來:“我報仇了,我終於報仇了……”

    黑風看着他半晌,淡淡道:“將解藥拿來,我讓你如願就是。”

    “黑風哥哥!”張潔嚇了一跳,緊張地看着他。

    “已經遲了,”謝小玉卻神秘地衝他眨眨眼,“沒有解藥,你不知道?”

    二人一愣。

    “方才我沒跑,只因我早知跑不掉的,”見他們如此,謝小玉更得意地笑起來:“但,你也會死,過不了幾天,你們都會死!”

    窗外,隱隱傳來歡笑聲、歌管聲、鑼鼓聲,相襯之下,使這瘋狂的笑聲顯得格外詭異。

    捲入莫名的仇恨,謝小玉是無辜的,他又何嘗不無辜?

    笑聲,驟然頓住。

    嫵媚的眼睛僵硬地瞪着前方,目光空洞,文靜的臉已慘白,卻依舊帶着得意的笑容。黑色的血液從他的口中源源不斷地淌下,發出“汩汩”的聲音。

    張潔嚇得驚叫:“他,他死了!”

    看着這可怖的死法,她胃中一陣翻騰有些想吐,身子晃了晃就要暈倒。黑風立刻轉身擋在她前面,將她緊緊擁住。

    他依然僵硬地站着,黑色的血液流過他的胸前,緩緩滴到樓板上。看來他從進門就抱定必死之心,甚至做得更徹底,至死還是想嫁禍於黑風……

    “黑風哥哥……沈大哥,”她有氣無力地望着昏迷的沈憶風,“他……怎麼辦?”

    沉默。

    他手一揮,謝小玉直挺挺倒下,幾乎同時,牀上被子掠起,落在屍體上將他蓋住。

    他放開張潔,緩步走到昏迷的沈憶風旁邊。

    屍體那恐怖的面貌已看不見,張潔這才少了些害怕。她也走過去,看看他,又看看沈憶風:“黑風哥哥……”

    他不言語,只靜靜地看着沈憶風。

    燭光中,同樣的俊美,同樣修長的雙目,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相映成趣。然而不同的是,一個明淨如湖水,一個清冷如寒冰。

    謝小玉死了,已沒有解藥。

    想到這裏,張潔不由更擔心。

    半晌。

    “你先出去。”淡淡的聲音。

    張潔有些猶豫:“可……”

    “我救他便是。”

    聽他這麼一説,張潔驚喜萬分,立刻聽話地走了出去……

    她自然不會回房,只焦急地在門外站着。

    他怎麼救呢?她很想進去看看,但又怕驚動了他,害了沈憶風,況且他叫自己出來,或許會有什麼尷尬場景,進去太不好意思了……

    正胡思亂想,面前人影一閃,她嚇了一跳。

    原來是凌易。

    他見張潔站在門外,不由皺眉:“教主?”

    “他在救人。”

    凌易愣住。

    “是沈大哥中了毒,沒有解藥,他……”

    “你!”凌易那麻木的臉竟面色大變。

    張潔不由害怕地往後退一步,愣住。

    門忽然開了。

    “黑風哥哥!”張潔一看他,不由嚇得叫起來。

    英俊的臉已有些泛青,額上滿是汗粒,目中隱隱帶着紅絲。

    他微微一笑:“沒事。”

    “可是你的臉——”

    “用了太多真氣,”隨口解釋過,他又轉向凌易:“送他回去。”

    “教主。”凌易不動。

    俊美的臉又有些沉了。

    凌易立刻不再猶豫,進去將仍在昏睡中的沈憶風抱起,走出門來。忽然,他停住腳:“鄭盟主説他在江府。”

    説完,人影已不見。

    張潔愣住。

    鄭少凡來了?

    想起那雙漂亮温柔的眼睛,她愧疚萬分:一聲不響離開這麼久,竟還很久沒想過他。可他似乎並沒有怪她,而且還告訴她自己在江府,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該……

    她有些猶豫,轉臉看向身邊的人。

    寒星般的目光也定定地看着她。

    許久。

    “去吧。”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

    説完,他迅速轉身走回裏面。

    張潔呆呆地站在門口,她看了看凌易走的方向,又看了看門裏的人,默默垂下頭……

    一雙小手輕輕拉着他的手臂。

    他轉身看着她。

    “你……”

    “我……”她低聲道,“我等你傷好了再回去。”

    “你不必。”淡淡的。

    她不言語。

    半日。

    漸漸,修長的雙目中升起笑意。

    沉默半晌。

    他忽然道:“你先出去。”

    “我不走。”她拉着他不放。

    “好,”唇角一揚,聲音有些沙啞,“我要療傷,你莫要進來打擾。”

    想到他那極差的臉色,張潔立刻點點頭:“我在門外替你看着。”

    他不回答。

    她替他帶上門,便站在門外不動……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她有些焦急。

    沒了寒玉簫,他到底用什麼療傷?心中不安起來。

    開始他隔兩天才療傷一次,如今竟是隔天便要療傷,時間也越來越長,她當初見過鄭少凡療傷,情況完全相反。

    雖然他鎮定自若沒有絲毫不支之色,然而想到那更加蒼白的臉色,她心中總是有些懷疑。

    此時這樣的感覺更強烈,剛才他的臉……

    她不由打了個寒戰,想推開門瞧,卻又不敢。

    正在此時,黑影閃過。

    她驚回神,忙捂住嘴……

    原來是凌易。

    “你回來就好!”張潔鬆了口氣,有他守着自然比自己安全得多。她生怕他冒失推門進去,忙解釋道:“他在療傷。”

    誰知凌易反而奇怪地看着她,皺起眉來。

    張潔被他看得頗不自在。

    “剛才那個冒充黑風哥哥的人是誰?”她這才想起要問的事,剛才只忙着救沈憶風了,“他把那些人引開,救了我們。”

    她本沒想過凌易會回答她,誰知,凌易看了看她,竟然開口:“昊堂主。”

    “原來是他,”見他友善了些,張潔開心地笑了,卻又馬上疑惑道,“那晉陽那個也是他?”

    他卻不再言語。

    “可我覺得不對啊……”她看看門,終於説出了自己的懷疑,“沒了寒玉簫,他用什麼療傷的呢?”

    凌易忽然目光一閃,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在想什麼。

    “你怎麼了?”她奇怪的問。

    半晌,他忽然咧嘴一笑。

    張潔不由後退了一步,倒不是為凌易的笑太難得,而是上次見他笑過以後就要殺自己,所以感到害怕。

    “你真想知道?”

    “是啊,”見他並無惡意,她便不那麼害怕了,“可是他療傷不能有人打擾。”

    “沒事,”凌易竟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要不要進去看?”

    “是嗎……”她有些遲疑,“我可以進去?”

    凌易不再回答,卻閃身讓開。

    “可他説不能進去。”她有些緊張地看看凌易,見他不説話,想了想,立刻放棄了擔心——他都説沒事了,自然該沒什麼問題。

    略遲疑了一下,她輕輕把門推開一道縫,走了進去。

    “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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