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初八無事。
平安無事。
有事在初九。
初九那天晚上,月亮己漸圓,而且很亮。
亮得發青。
蒼蒼莽莽。
李青青和言寧寧這兩個女子,都很有詩意。
她們真的是少女情懷總是詩。
她們喜歡在月下談詩。吟詩。賦詩。論詩。
結果,她們就真的見到了屍。
飛屍。
──月下飛屍。
月下飛屍就是在月光底下飛行中的屍體。
是屍體。
一點也不錯。真的是屍體。
──具活脫脫的、脫得赤溜溜的,在月亮下平平飛過,猶如舟子在平鏡無波的水上滑行般的屍體。
是一具女屍。
──一具細緻的、標緻的。美麗得相當翼骨的女屍!
是言寧寧和李青青親眼看見了!
嚇壞了。
──幾乎也同時嚇死了!
她們本來在月下賦詩,沒想到,卻真的看到了飛行的女屍!
嚇得她們在跟孫綺夢報告的時候,也幾乎齒咬到了舌,唇夾著了舌,一句話嚇得分裂成七八句說,說完了之後一直在喘大氣,喘完了之後才說第二句。
相比之下,言寧寧還算比較鎮靜一些。
但最鎮定的還不是她。
也不是其他聽了小聲叫細聲嚷抓緊了拳頭捂在唇上的杜小月。張切切她們。
甚至也不是一向醜得好像已失去了表情的鐵布衫。
而是綺夢。
──向怕鬼的孫綺夢。
“你們真的看到飛屍?”
“是的。”
“是女飛屍?”
“是。”
“怎麼知道她是女的?”
“當然是女的。她全身都沒穿衣服。”
——在沒穿衣服的情形下,自然壁壘分明,不,男女分明,不但活人如此,連鬼都一樣。
(但“鬼”真的似人一樣也分男女麼?)
“她……有什麼特徵?”
“她的頭髮很黑,”李青青說,“也很長……”
“有多長?”
“很長很長——如果拉直,一定長過她的身子,她的身體本來就很長,如果站起來,恐怕要比切切還高。”
“喂!”
這一聲是張切切啐叱的。
“還有什麼特徵?”
“她的皮膚很白,手啊,臂啊,腿啊,胸啊,……都很白!”這次是言寧寧答。
“有多白?”
“比月色還白。”
“月色?”
綺夢似乎對這比喻太含混不大滿意,言寧寧只好補充:“要比小月還白些。”
小月在這裡是最白皙的姑娘了。
這個比喻,卻又犯了杜小月的忌諱,大家都發現小月又開始往鐵布衫身後瑟縮著。
綺夢馬上皺了皺眉,轉移了話題:“她的樣貌如何?”
“看不到。”
“看不清楚。”
言寧寧和李青青都是這般回答。
“為什麼?不是月亮很亮,膚色很白嗎?”
“我們只看到月光和白膚,”李青青說,“就是因為頭髮太黑,太長了,把臉都覆蓋往了,只知道她的腰腿又細又長,而露出來的五官臉形,輪廓很美。”
“不算是很美,”言寧寧糾正了李青青的看法,“對一個女孩子而言。未免大露稜骨了一些。”
“我認為很美,”李青青不服氣,“女人五官要長得有個性才美。”
“我覺得女人最重要的是長得均勻柔美,”言寧寧也堅持己見,”太粗豪的女人怎美得下?”
綺夢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提省道:“我們現在在討論飛屍。”
兩人都低下了頭,看樣子,對這屍體到底美不美,就像她倆平素爭詞論詩一樣,會找個私底下無人的地方再爭辯下去無疑。
“那你們怎麼知道,”綺夢終於問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她是一具死屍?”
“她是。”
兩人對這問題,顯得異口同聲,很一致。
“因為她七孔流血。”
“因為她直挺挺的,死人才會那麼僵硬。”
“七孔?”綺夢奇道,“她頭髮那麼長,不是應該至少遮掩掉兩三孔嗎?”
“對的對的,”言寧寧連忙補正:“大概是耳孔。眼眶我就看不到……不,至少,看不清楚。”
“你們是說她平平的往前飛?”
“不是往前。”李育青用手掌迸伸往平空一捺,道,“而是打橫,橫得可以看到她大腿盡頭有一同血痣。”
綺夢聽了,忍不住皺眉,“你們肯定那不是一種詭怪的輕功嗎?”
兩人一時答不出話來,終於你望我,我望你,好半晌才由言寧寧發話:“我們辰州言家的人的確有過這種古怪輕功……·但這兒只有我姓言的,而我也從來來在本門見過能把‘飛屍趕鬼法’練得那麼高超的……”
她期期艾艾的說到這裡,還是李青青爽言快快一句就問了下去:
“你還是認為不是鬼,不是飛屍,而是人嗎?”
孫綺夢黑眸剪愁,回頭問獅子一般敦發張髯的獨孤一味。
“你說呢?”
“我說一定是那王八旦龜孫子我操他媽的陳五裂在搞鬼廣獨孤一味怒氣衝衝的,如果五裂神君真在他面前,而且還化成一顆石頭,他也一定會把他給啃下去:
“你等著瞧!——他老租我一定會把那小子大卸八塊,兩塊餵狗,兩塊餵魚,兩塊喂猴子——”
他說得破鑼那麼響,績夢不禁輕輕皺了皺眉心,張切切見他怒氣無所宣洩,好意的試探的戰戰兢兢的問了一句:
“──還有……還有兩塊呢?”
“餵我廣獅子般的獨孤一味一味霸悍、斬釘截鐵。決不容討價還價的答:
“喂他孃的老祖我!”
誰都知道若以戰鬥力論,獨孤一味一定幫得上孫綺夢的忙。
但如果光是以剛才這番討論,恐怕對要求真實的答案,卻是什麼忙也幫不上。
要幫只是倒忙。